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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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当然?会帮我,这?些年阿爹阿娘不时帮衬,妩儿都记在了心里,来日妩儿自当孝顺,不过这?跟伯母有什?么关?系呢?”崔妩问?道。
“不来季梁你一辈子也遇不到谢家,真是不知?感恩的东西?!”
“回季梁是大爹爹授意,”崔妩摸了下巴仔细回想,“我该感恩大房什?么呢?当年崔玮假借我的名头强买民宅之事,托官之事,或是今日强占别?人的棺材?”
说到这?事,崔信娘面?色更加僵硬。
崔妩刚成亲不久,就出了崔玮去店宅务闹事,还?是用谢家的名号强买民宅,丝毫不管崔妩的死活。
还?有一次是崔珌出事后,崔信娘带着崔玮去吏部,开口就问?:“知?道宰相谢府吗?府上谢三郎君所娶正妻,就是玮儿的妹妹,他是谢三郎的大舅哥,和中了状元的崔珌还?是亲兄弟,老子在枢密院做事,既然?崔珌伤重,不如让崔玮替上……”
谢三郎的名头在官吏耳中当然?响亮,崔珌也是天纵英才。
吏部的人不想拉扯,又想讨好谢家,何况捐官的也不少见,就直接给崔玮报了上去,真就给补了一个司农寺里无关?紧要的小吏职位。
崔妩知?道了,可不惯着,使人三天两头到崔玮当值的衙门闹事,正好他自己也是个立不起来的,很快就先烦累,弃官不做了,这?件事也没有闹大。
如今整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而已。
崔妩走到和崔信娘只有一拳的距离,俯视着她:“伯母打量我嫁进了谢家,就想不声不响从?我身上讨好处,从?未考虑过我的处境,难道我该以德报怨,作?践自己来成全你们吗?”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大伯母这?莫名其妙的傲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做人嘛,还?是得脚踏实地的。”
崔信娘气息急促得像一个拉坏的风箱,“你……希望到时候,你也能这?么牙尖嘴利。”
“别?我了,照伯母这?样,以后看不看得到还?不一定呢,时辰不等人,该出殡出殡吧。”
阴阳怪气奚落了崔信娘一顿,崔妩心情大好,说得口渴,她该去喝茶了。
结果不知?死活的姨母又凑上来:“妩姐儿,雁姐儿已经过世了,你伯母不过说了你两句,怎么能这?么大气性,看在她如此?伤心,你也可怜可怜些,不让一让就算了,还?口吐恶言,你心性怎么如此?酷烈!”
崔妩随口道:“好啊,我使人给的姨父些银子,让他纳房小妾,姨母定要宽和以待,给晚辈做个榜样。”
当她是小孩子,会怕长辈一个“酷烈”的评断。
姨母果然?噎住,摆手:“我不管你的事了,你也莫管我家
“那我也得同姨父说,要不是姨母小气不让,小妾现在就送到他家去了。”
这?么喜欢找事,夫妻俩吵去吧。
这?边的动静已经传到了二房,崔珌的母亲孟氏一边走一边问?:“听说吵起来了,妩儿,你怎么样了?”
她眼里都是焦急在意,一看就是关?心崔妩。
崔妩一见她来,脸蛋一皱,伏到孟氏怀里,哭诉道:“阿娘,我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大伯母和姨母这?般为难,就是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崔信娘已经不想说话?了,崔玮蹦了起来:“叔母生的好女儿,亲姐妹过世了,让她办点事,她就口出恶言,你来得晚,是没听到她说的话?有多难听!”
“她说话?难听,还?不是让你们给欺负狠了?她要好说话?,可不是要被你们剥皮拆骨吃干净才罢休。”
孟母忍着泪花,说道:“我孩子还?病着,专程过来上一柱香,送完她姐姐最后一程,这?就结束了,旁的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也知?道大娘子你丧女悲痛,但大可不必拿自己的痛来折磨无关?的孩子,她在谢家活得不易,你们张着她的旗子做事,可见从?没心疼过她,她为什?么要帮你们?”
崔妩把崔母抱得更紧。
崔信娘梗着脖子不说话?。
刘选过来把母女俩往灵堂外送:“好孩子,你没什?么错,是你伯母太?伤心了口不择言,你快回去吧,回去吧。”
“妩儿,咱们家去,折腾到现在,你该是饿了吧。”孟母牵着她离开了。
人走了,出殡的时辰也到了。
唢呐高鸣铜锣响,僧侣们起身绕棺木念经,停了七日的棺材被穿上木杖,扛了起来。
崔信娘抬手抚摸着棺木,喃喃自语道:“雁儿,你不用怕,阿娘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上路的。”
那厢崔妩已经回?到了二房屋里, 陪着崔母崔父说话?。
二老都是温暾和善的人,养孩子一视同仁,虽然是捡的, 但从未亏待过?崔妩,这些?年崔妩早将他们当作父母。
连崔珌的出格之举,她都忍下,没有告诉二老。
当初在钟娘子面前她说自己不在乎崔家人,根本就是假话?。
午饭之后, 崔妩和孟氏一起去送崔雁最后一程。
长长的送葬队伍出了季梁城,结果遇上了闲汉躺在路边收钱, 寻常人家给点钱打发走, 不误了时辰就是了,偏偏崔信娘硬气?,一气?要?把闲汉们撞开。
两?方起了冲突,抬棺的仆役被撞倒,崔雁的棺木倒翻在地上,场面极为难看。
崔妩立刻蒙住孟氏和自己的眼睛。
惨成这样, 她都要?怜爱了。
崔信娘又是号哭,引来了监市,可笑的是监市和这些?闲汉俨然是一伙儿的,一心要?崔家出钱了事?, 一通折腾下来, 既耽误了时辰,又费了银钱, 崔妩怀疑崔信娘都要?吐血了。
崔雁的墓地选在了城西药朵园旁边的山上, 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埋土时崔信娘哭得?声音都哑了, 差点要?跳下去合葬。
回?程路上,崔妩就和孟氏分?开,打点了小轿送孟氏回?崔家。
难得?出来一趟,崔妩不急着回?去,吩咐道:“去季梁码头,看看我新得?那两?个铺子。”
王娴清送的两?个铺子已经换了掌柜,都是崔妩的人,不过?外人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这铺子和崔妩有什么关?联。
她们是从金耀门出城的,想?快些?到季梁码头,最好的路线当然是绕到开远门,靠近金明池那边,顺着季梁河直下,就能到码头。
崔妩摇着帕子坐在马车里,喝了一口茶,叹道:“我还记得?当初崔雁说,嫁进谢府对我这出身没什么好处,看,这不就是好处嘛。”
轻松就把崔信娘气?个半死。
妙青跟着点头:“就是,那老闵婆还想?求娘子给她办事?,就不办,气?死她!”
“气?死她可太便宜了,我还没想?好让她怎么死呢……”
在马车离开远门还有一炷香的工夫,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来的人带着长刀短棒,二话?不说就要?冲了上来,显然带着目的来的。
周卯和随从们立刻下马车,和来人缠斗在一起,妙青枫红紧紧护在马车周围。
周卯一看他们身手就知道是些?市井无赖,问道:“你们是在哪个坊混的,敢招惹谢府的马车,不要?命了?”
那伙人只顾冲上来,根本不说话?。
崔妩见这些?人不成气?候,说道:“大概是我那伯母嫌崔雁一个人上路孤单,想?让我去陪她,不过?就凭这些?……”
“娘子,又有人过?来了!”妙青惊恐说道。
来人骑着一匹飞马,后面一群人在追着,那背后可是实打实,杀气?腾腾的黑衣杀手,一看气?势就跟这边的地痞流氓不同。
这话?刚说完了,马上的人翻进了她的马车里,被弃置的马冲进人群之中,周卯勉强相让,那些?地痞躲闪不及,被撞得?伤的伤,残的残。
崔妩除了几招擒拿根本不会武功,连忙抽出座下藏着的匕首防身。
结果翻进来的人一抬头,面容有些?熟悉。
看身量和容貌是一个少年,瞧着只有十一二岁,穿的是杀手根本不会穿的银白暗纹锦袍,那串长寿宝玉在阳光下甩动,璀璨夺目。
崔妩眼前一亮,认出了这串稀世珍宝来,“你是……六大王?”
赵琰看到崔妩脸的一刻,明显愣了一下,但过?了一会儿眼神又恢复锐利:“崔二娘子。”
这皇子竟然记得?她。
“您怎么在这儿……”崔妩问。
赵琰却?不答话?,而是掀帘子抓起了马鞭,狠狠抽了马一鞭子。
马扬蹄长嘶,死命向前奔去,崔妩一个后仰磕在了车壁上,枫红和妙青亦被扬下了马车。
枫红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急得?往前追了几步,实在追不上。
刚刚追杀过?来的杀手又掉转头,追马车去了。
“怎么办?”妙青焦急问道。
枫红果断道:“周卯!你先循着车辙跟过?去,妙青,让城里的人都去找!”
妙青是个急性子:“万一找不到,天黑之前娘子回?不到谢家,还是会露馅的!”
枫红道:“若申时末还未找到娘子,我将此事?知会三郎君,他会帮着隐瞒的。”
眼下只能如此了。
周卯和妙青二人一刻不敢耽搁,分?头出发了。
枫红正打算往城门去,就被一行身穿劲装,腰悬令牌的人团团围住。
“这是六大王的马,六大王人呢?”领头的立刻认出了那匹宝缨玉带的白马。
枫红神色震动,所以刚刚翻进马车的六大王?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上差容禀,奴婢是谢府三房下人,方才六大王遇见刺客,骑马翻进了我家娘子的马车里,驾车往西去了,刺客还在后头追着,请快去救他们!”枫红立刻将前因后果全盘道来。
那些人也不敢耽搁,除了留两?个人盯着她,其余人都追过?去了。
等六大王的护卫离开,枫红不再等,一刻不停地找谢宥去。
“我我我看看看后后后面面面没没人了……”崔妩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可是赵琰非是不停,马鞭使了吃奶的劲儿抽在马屁股上,听得?她心惊胆战,没法,只得?更加使劲儿地扒紧车窗,保佑自己死的时候能有个全尸。
到季梁城五十里外,可怜的马儿再也支撑不住,摔滚倒地,扬起了巨大的尘土,马车借着巨大的冲劲儿翻出了官道,倒在一旁的草丛之中。
幸好摔进了草丛里,不然刺客没来,他们就先摔死了。
崔妩经验丰富,在飞出来之前先调整了姿势,把身子蜷起来,但她本就头晕,又被颠得?头昏脑涨,这一摔可不好受,酸水都要?呕出来。
赵琰想?爬起来,结果右腿剧痛,使不上劲儿来,痛呼不止。
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崔妩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她心道一句“好死”,面上
关?切地问:“六大王,你没事?吧?”
“没……痛啊——”他抱着自己的腿哀嚎。
他从小摔破一块儿皮都要?满宫的人跪哄他,现在摔断了腿,莫说是止痛,一个扶他起来的人都没有。
崔妩瞧了两?眼,知道这腿该怎么处置,不过?——
关?她什么事?。
这个拖人下水的小混蛋惹她讨厌,崔妩索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嘴上假惺惺地安慰:“六大王,您别哭呀。”
赵琰缓了好久,才不哭了,“怎么办,本王这条腿是不是废了?”
少年容貌承自荣贵妃,唇红齿白,哭完之后脸蛋红红的,招人喜欢,就算不是出身尊贵,也会有人愿意迁就他。
崔妩却?是个例外。
“咱们赶紧去找郎中,应该还能治。”崔妩看了看四周,“我认路,咱们往东走到天黑,就能回?去了。”
“我不走!”堂堂六大王都受伤了,怎么可能走那么远,赵琰伸手:“你扶我!”
“那我也不走。”
她病还没好全,又摔得?头昏脑涨,扶他长途跋涉,不如去死。
“刺客要?是来了——”
崔妩翻了个身,死猪不怕的开水烫,“反正也不是来杀我的,我假装昏迷,你别暴露我。”
“杀人灭口知不知道?我一定暴露你!”赵琰语气?狠厉,拍着没事?那条腿催促她,“快起来。”
“六大王,咱们无冤无仇,我马车也蛮贵的……您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赵琰没听过?这么新奇的话?,他是皇帝的儿子,还是最受宠那个,谁不得?供着他护着他,就算这个谢三郎的娘子不是他的手下,拿命守着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臣妇不敢。”她咬着下唇,撑着膝盖起身,再去扶赵琰。
赵琰的手臂被她抱着,面色有点不自然。
很?快他就不想?东想?西了,崔妩扶着他与其说是走,其实就是拖着,挪的那点距离还是赵琰自己单腿跳出去的。
“你到底有没有力?气??”
“六大王,我这几日着了风寒还要?去送葬,刚刚摔下车还伤了肺腑,我只是没说……”
“得?得?得?,松手!”他又重新躺下了。
“你看,我就说不成吧。”崔妩两?手一摊,“算我命里该有此劫,六大王,我实在没力?气?了,咱们黄泉路上再彼此关?照吧。”
崔妩爬进马车里躺着,这儿遮阳避风,睡个午觉是足够的。
其实她更想?跑,但带着个拖油瓶跑不远。
而且看那些?刺客这么久没追上来,想?必是被赵琰的护卫拦住了,现在只等着他的人过?来就好。
半晌,赵琰拖着他的伤腿也爬了进来。
“你腰上挂的是什么?”崔妩斜眼盯着那串珠玉,她一直记挂着。
赵琰把珠子拨到一边:“这东西你不配碰!”
崔妩看向他的眼神寂静无声。
小屁孩!她心里冒出三个字。
疼死你!
“本王这腿搁着真的没事?吗?”赵琰还是担忧,他要?是残废了……疼痛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骄傲的小皇子接受不了当一个瘸子。
崔妩事?不关?己地翻了一个身:“我也不是郎中,我怎么知道。”
废吧废吧废了最好,让你驾马慢一点非不听,还站着挥鞭,逞威风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有现在。
赵琰一擦眼睛,说道:“你去给本王把郎中请来!”
“……我的一个弱女子,又生?得?美貌,在这荒郊野岭里是很?危险的。”
他很?大方地把宝剑拍在她身上:“脸上拍点土,拿着本王的宝剑去。”
崔妩忠心耿耿道:“我还是守着殿下吧,万一刺客来了,还能帮您挡一刀,您趁机快跑。”
“本王命令你快去!”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上哪儿找去的?”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马车被人拍得?“砰砰”响。
“衙门办差!出来!”
听到“衙差”二字,不待崔妩说话?,赵琰先掀开了车帘。
衙差看到赵琰,眼睛亮了一下。
一个衙差打量了他们一阵,说道:“头,我觉得?这二人有蹊跷。”
为首那个拿出一个药包:“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们的?”
“不是,”崔妩率先摇头,“这是什么药?”
“此物名叫飞仙散!我们一路追查至此,只看到了你们,最近官家在严查此物,府尹受命追查,跟我们去衙门回?话?吧。”
“衙差大哥,不是我们卖的这药。”崔妩又强调了一遍。
衙差的嗓门更大:“知道!这不正要?拿你们去回?话?嘛,查到这儿就你们俩了,还能怎么样。”
赵琰并未暴露身份,只说:“我腿伤了,能不能先给我找郎中?”
衙差们对视一眼,还是那领头的开口:“那也得?回?到城里,再给你寻郎中。”
崔妩只盯着他们,不再说话?。
衙差们将马车正了回?来,套了新的马,两?个人被关?在里面,掉转了方向。
马车里,崔妩斜眼看着赵琰,他显见是松了一口气?。
马车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得?马车在有牛叫声隐隐传来。
看来还在官道上,崔妩忽然道:“六大王,再会。”
说完,她飞身翻出了车窗。
赵琰:“!”
崔妩行动之迅捷,动作之利落,看得?赵琰咋舌,这哪是什么官家夫人,简直是个女飞贼。
外面一阵喧闹,又响起崔妩的声音:“不是!妾不是要?跑!”
“是里面的人把我丢出来的!”
赵琰瞪眼,这人这么这样!
崔妩还在说:“是!我是度支司使的娘子,宰辅大相公的息妇,各位大哥行行好,别杀我!杀我就惹大麻烦的。”
过?了一会儿,车帘再被掀开,刚跳车的崔妩又被抓了回?来,丢到了赵琰身边。
“老实点,再跑剁了你们!”
“看什么看,衙门办案!”衙差吓唬外头赶牛的路人。
车帘子被甩出“啪”声,像扇在他们脸上的一个耳光。
“六大王安好。”
崔妩扒拉了一下乱掉的头发坐好,没有一点羞惭之色。
“你没事?的跳什么车啊?”赵琰看她脑子有问题,不然这药粉就真是她卖的,畏罪潜逃。
“这根本不是衙门的人,您难道没有发现吗?”昏暗的光很?好藏住了她看傻子的眼神。
“怎么不是?”
这人就是被伺候惯了,哪有办差态度那么好的衙差啊!
崔妩压低了声音:“但凡坐过?囚……不是,了解衙差的都知道,外头那群人作风根本不对。”
“哪儿不对?”
“这几个衙差还有领头的,算他是捕头,怎么办案他也该熟了,拍着车就说衙门办案,寻常是不会这样惊动犯人,
而且带头那个穿的根本不是捕头的衣服,反而最后边那个……他的衣服也是衙差的,但帽子却?是捕头的,显然,他们根本分?不清这点差别,
你也可以说,捕头让手下人问话?,但旁边人对问话?那人的恭敬不是假的,而且重要?的‘证物’竟不是捕头收着,这又是一层蹊跷。
还有,刚刚我自报身份,那群人有惊讶,却?不害怕,不是我夸口,衙差对百姓趾高气?扬,但在官面前,胆子就这么小——”崔妩比了个手指,“不说点头哈腰,这么无所谓就很?奇怪了,还有抓我们回?去盘问的理由也奇怪,寻常捕头该自己盘问一遍……”
赵琰不得?不对崔妩刮目相看。
“这不该是衙差或是经常被抓的人才知道的吗?你——”他上下打量崔妩,“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我只是聪慧过?人。”崔妩淡淡道。
被“过?”的赵琰面色不好,“季梁府的衙门也许和别处不同,你别说得?太笃定了。”
“要?不你现在直接亮出身份,这些?要?真是衙差,肯定会放了你吧。”
赵琰有些?犹豫了。
“六大王现在不开口,该不会是打算到了衙门,在衙差面前亮出身份,让整个衙门的人惶恐后悔,扑通跪倒一片吧?”
赵琰面色泛红:“不是!本王没有这个想?法。”
崔妩拍了拍裙子,如释重负道:“那就好,小孩子可能还觉得?威风,我年纪大了,觉得?挺丢人的。”
“……”
“那我们还能去衙门吗?”
“不能,我刚看马头的方向,不是往城里走的,六大王,咱们刚刚着实该逃的。”
“你明知道本王腿断了,往哪儿逃?”
“这倒也是。”
“你知道跑不了还跑什么?”
“刚刚我跳车就是想?知道他们行车的方向,也为了路过?的人留个见证,他们还想?伪装下去,就不会当着咱们的面杀人灭口,到时候你的护卫查到这边,还能有个人证指路。”
赵琰听得?一愣一愣的,荣贵妃总说他该寻些?谋士,眼前之人若是男子……
他的眼神怎么充满了可惜,崔妩问:“我说得?不对吗?”
“本王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
“既然不是衙门的人,那是做什么的?”
“六大王你真是连累是我了。”
“我……”
“但我原谅你,现在咱们要?守望互助,离开这个鬼地方。”崔妩自顾自地说,“我刚刚跳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一共四个人,把马车四个角都守住了,咱们要?留线索很?难……”
“本王就想?问了,这伙人查的是药粉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是冲本王来的?”
“我好看吗?”崔妩突然指自己。
赵琰憋着不想?说。
她长得?当然好看,毕竟他娘亲荣贵妃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我长这么好看,他们竟然一点想?法都没有,还有你身上的珠宝,动都不动,可见不是劫财劫色的,那还能是什么?”
“知道我们……唔!唔!”
被她捂住嘴,赵琰炸毛了。
“你小声点!”崔妩放下手。
“哼!”赵琰鼓了鼓腮帮子,那股不自在从被她碰过?的脸一直蔓延到全身。
她左看右看,凑到他耳边,结果赵琰往后一仰:“做什么?”
“啧!”
德行,她还不稀罕凑近一个小屁孩呢!
在崔妩的眼神催促下,赵琰不情不愿地靠过?来。
崔妩耐着性子说:“不劫财不劫色不就是杀手吗?杀手能是杀我一个与世无争的官家夫人的?
定然就是方才追拿你的那些?杀手,扮成了衙差躲过?你的护卫,不过?现在却?要?不声不响地把我们带走,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想?不明白的事?先别想?,崔妩只再次强调,“六大王,我一个无辜女子,是被你连累的啊。”
赵琰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既然是杀手,又不急着杀他,赵琰不打算反抗了,老实等着暗卫来救他。
崔妩撇嘴,还皇子呢,也就只有在宫里钩心斗角的本事?了。
她是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要?认命,还早了点。
度支司衙门外?。
“奴婢是司使家的下人, 有急事……见司使,劳驾通传一声。”枫红赶到度支司衙门时?,累得一句话只说得出气音。
一见到谢宥, 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娘子出事了。”
谢宥收起文书,抬步朝明堂外?走:“怎么回事?”
枫红赶紧跟上他?的脚步,用最快的速度将前因后果道来。
谢宥面色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
枫红只想要个对策:“郎君,现在该怎么办?”
“你?回府去,和?母亲说我和?阿妩今日要去一叶寺求……生子药, 赶不及回府了,就在城外?住下。”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 偏偏云氏会?信。
枫红立刻会?意郎君这是在给娘子不归家打掩护, 忙点头应是,又说:“六大?王的护卫已经追过去,待会?儿宫里怕是也会?派人追查。”
“我去与他?们会?合。”谢宥骑一匹快马出了城门。
城门之外?,官道尘土飞扬,一色穿着禁军甲胄的皇城司司兵如同压境的黑云,司兵不说办何差事, 只在季梁城西面展开了的搜寻,寒剑肃甲,官员百姓见到无不退避三舍。
谢宥紫袍白马,与黑色甲胄的皇城司兵相遇。
他?拱手道:“展副使。”
展洪对这位官家面前的新贵态度不错, 知?道他?家的娘子也牵涉其中, 回了礼道:“谢司使,这事官家已经知?道了, 找到六大?王和?贵夫人便派人知?会?你?。”
谢宥摇头:“六大?王和?内子安危一日不明, 舒原寝食难安,请让我同行。”
展洪点头:“官家有吩咐, 您自然可以随行。”
“刺杀六大?王的人可追到了?”
“杀了几个,还有些?逃了,没有留下活口?。”
谢宥闻言,沿着官道继续找,先去找的周卯来报:“西面官道五十?里外?,车辙印戛然而?止。”
谢宥立刻策马前去。
官道旁被?马车压塌的草丛格外?显眼,谢宥仔细查看马蹄印和?车辙痕,断定二人在此马车倾翻……摔得定然不轻,怕是有伤,凭二人之力不可能把马车挪回来。
二人所处形势又凶险了几分。
“搜查官道周围的村落,看可有人目睹。”
很快,司兵带过来一个老汉,他?申时?初曾赶牛经过此地,见到一驾奇怪的马车。
老汉道:“好像是衙差抓人!一个女子跳了马车,她还说是里面的人丢她出来的,在那儿求饶。”
两个人……
谢宥又问:“那女子是何模样??”
“穿白衣服,想是家里死了人,又被?衙差抓住……她说自己什么是三十?,四十?夫人,还有大?相公家里的话……”
谢宥立刻意识到这是阿妩故意留给自己的讯息,那些?人伪装身份被?阿妩识破了,他?们逃不走,因而?留下口?信。
歹人既然做了伪装,那就不会?立时?要了他?们性命。
衙差……
不该是衙差!季梁府的衙役不会?出现在这里,那就是……
“马车往哪儿去了?”
“南边。”
展洪道:“官道再往南五十?里,就没有路了,也不见马车的踪影。”
线索难道又要断掉了?
谢宥转道去了万年县的县衙,这里的县令之位暂缺,只待崔珌休养好补任,县衙一应事情由县丞代管。
谢宥拿出司使令牌,道:“清点库房!”
很快库房账册就掌在手中,谢宥一查,果然少了几件衙差衣服,县丞对衣服去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宥走了一圈,说道:“看柜子上的灰尘,应是近日丢失的,门和?锁没有蛮力破开过。”
县丞被?立即扣拿下来,审问起平日与何人接触过。
展洪也立刻下命令:“立刻搜查季梁城方圆百里!看到有穿衙差衣服的,捡到的,立即捉拿!”
马车跑得越来越快,很快变得颠簸不堪,像是在山里跑。
崔妩觉也睡不了,只能坐起来尽力稳住身子,让自己别滚出去。
赵琰的伤腿使不上劲,他?抱着床沿,断腿跟面条一样?甩来甩去,碰一下,他?痛呼一声。
“你?说他?们会?给本王请个郎中吗?”赵琰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