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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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个,谢宥被那股难言的恐惧攫住心脏,冷汗浸湿了后背。
元瀚察觉到?主子的异样,安慰道:“既然?没有血迹,娘子一定是平安无事的。”
他一直跟着谢宥,最是明白他此刻沉默冷静之下那份深藏的焦灼,郎君如今的状态极为不妙。
谢宥抬头,已驱散了疲惫和茫然?,道:“走吧,继续搜查。”
他不能再耽搁了。
看着郎君又?骑上了马,元瀚其实更想说的是他找了一夜没休息,实在该休息一下了。
可郎君一定不会?听的。
马蹄声又?回?响在大山之中。
山林某处。
崔妩浑然?不知谢宥已经找过来了,她举着令牌,令牌上雕刻着连绵不尽的黑云,暗刻了一个“方”字。
头领神色果然?惊疑,“这令牌,不会?是你偷的吧?”
崔妩把令牌举到?他面前:“这样的令牌,我往哪儿偷?”
崔妩往前走,剑并没有跟上来,她朝领头的示意,二?人走到?赵琰听不到?的地方。
崔妩才道:“祝寅放赵琰走,是因为皇城司已经搜上这座山,你们却还不来接手,他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也没想过要承担杀掉皇子的大罪,更不想带个拖油瓶被皇城司的人抓住。
何况我们只是合作,不该替你们担这个风险,到?时?一个不好,你们背刺了漆云寨,让皇帝的雷霆之威降下,到?时?我漆云寨可不好受,让我们替你们下手,没这么好的事,他已先行回?寨禀告寨主去?了。
而且寨主也在怀疑,跟魏国公做的这笔交易到?底划不划算,现在他已经不信你们,吩咐若是我遇见魏国公,帮他好好问一问。”
头领不知道崔妩的身份,毕竟她只是一个深宅娘子,面容不为人所知,更是偶然?牵连进?这件事中来,头领根本?不知道何时?多出来这么一个人。
头领沉吟片刻:“你是什么人?”
“该我问你,漆云寨可不是你们手里的玩物,我为寨主做了十八年生意,你们是想和漆云寨一起挣钱,还是想赚走整个漆云寨,来日?在皇帝面前得一句剿匪有功?”
头领面色一僵,能知道这样的事,看来是漆云寨主的亲信。
他道:“此事我等会?知会?魏国公,改日?再同漆云寨的兄弟商洽,但?是不能杀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望风的手下急道:“头儿,不能再耽搁了,皇城司现在满山在寻人,马上就要找到?这边了!”
头领暂且不问:“先走吧。”
崔妩暗自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走,当然?要走,但?皇子既然?在这儿了,咱们就此别过。”
有机会?当然?要想着溜之大吉,至于赵琰……先顾自己再说!
“不行,”头领果然?不放心,拉住她,“既然?娘子有话要问,不如一起,到?国公府上做客吧。”
崔妩和他对视了一阵,点头:“好啊,请。”
这一群杀手被满山围追堵截之中, 挟持着崔妩二人?的东躲西藏,往季梁城去。
如今外头一片兵荒马乱,城里反倒是灯下黑。
崔妩也想沿路留下些?线索, 但他们比祝寅的手下更加警惕,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么一路奔波到天擦黑,想进城已?经晚了。
“找个地方,我要休息洗澡。”崔妩不耐烦地说道。
头领道:“洗什么澡,野外将就一夜就罢了。”
崔妩嗅了一下袖子, 嫌弃道:“无妨,要是不乐意你们可以先走, 我自己去找家客栈住下, 睡个好?觉。”
一个杀手赶着交差:“既然走了这么远,也该把?这六皇子给——”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不行。”崔妩开口。
“为什么?”
“等我见过?魏国公,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打算,才能杀了他。”
“人?在我们手里,你说不杀就不杀啊?”
崔妩揪着他的衣襟,将人?扯到与自己平视:“人?原本是在漆云寨手里的, 没有我们,这个六皇子早就跑了,而且我不是不让你们杀,只是要你们拿出一个做生?意的态度来, 别莫名其?妙就让我们办了事又背了锅, 漆云寨确实是一群江湖草莽,但也别想糊弄过?去, 惹急了你可以杀了我, 看看是什么后?果?。”
此刻,崔妩通身的匪气根本不藏着, 没有人?会怀疑她是都城清贵之门里的娇弱娘子,讨价还价,耍赖撒泼的本事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那杀手眼睛锐利,不服气地盯着崔妩。
“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对?着眼睛看!”
崔妩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又一脚踹上他的肚子,“有种就还手啊,你个狗娘养的!老娘十岁掏人?肠子假装猪肠去卖的时候,你还光着屁股被你老大抱着摇睡觉呢吧……”
她拳打脚踢,杀手不敢还手,只扛着这泼辣货的拳打脚踢和污言秽语。
这信手拈来的粗话,没人?怀疑她不是从土匪寨子里混出来的,还在生?闷气的赵琰都看呆了眼。
头领打断崔妩,说道:“走了,找地方住去!”
住店太容易露了行藏,他们便扮成商人?打算去野村借宿一宿,这帮杀手甚至不敢在百姓聚居的村落借宿,而是在离村子很远的一处破落屋子前敲开了门。
开门之前,头领警告道:“要是敢露馅,即刻杀了你们!”
崔妩围上了头巾,遮去面容,看向赵琰的目光冰冷:“听到没有,立刻杀了你。”
赵琰又恨又忌惮,只剩一双眼睛带着怒火看她,先前那点感动,跟巴掌一样打在脸上,火辣辣的。
开门的是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胡子拉碴看不清容貌,只有鼻子大得显眼,衣服上都是污迹,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酒气熏得头领都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这样的酒蒙子正好?,遇到盘问,一问三不知,更好?糊弄。
头领将借宿的事说了,拿出一锭银子。
酒蒙子啥也不问,一把?抢过?银子就回屋了,门敞开着,几个人?进了屋,留下几个在外头望风。
结果?一进屋,崔妩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收拾着地上的碎酒壶,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能看到青青紫紫的伤痕。
她竟然在这儿?
云氏把?她打发到了庄子上耕种田地,没想到这么快就嫁了人?,还是这样一个人?。
那此处不就是谢府的庄子?
兜兜转转竟然回来了。
崔妩心念一动,眼下只需将消息递出去……
可这春柔一定恨她入骨,想让她帮忙递消息是绝不可能的,外面又守着杀手。
崔妩将遮面的薄纱掩得更严实,跟在男人?们后?边,不声不响思量起计策来。
这当家的酒蒙子叫蔡瘪子,平日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娶了这么个漂亮的娘子,他起先还稀罕了几日,结果?就听见几个长舌婆子说他新妇水性杨花。
说春柔私下经常同村里男人?拉拉扯扯的,还勾搭男人?给她帮忙。还说她原本是谢家,跟个小姐差不多,结果?勾引了主君被主母发落了出来,不然也不会让蔡瘪子捡了这个大便宜。
蔡瘪子本来就奸懒馋滑,村里人?人?都看不上,现在更是脸上无光,觉得憋屈得厉害,喝多了酒动不动就对?春柔拳打脚踢,春柔日日隐忍度日。
今晚有客借宿,蔡瘪子收了银子就什么也不管,屋里就一间
屋子一张床,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
头领也不挑拣,崔妩前后?绕了一圈,看明白了周遭的格局,其他人在吃干馍的时候,她开口道:“我要热水洗澡。”
忘了这还有个祖宗呢。
但头领也不想得罪她,又丢了一锭银子过去:“烧个热水。”
酒蒙子接过?银子,踹了春柔一脚,春柔只得去烧水。
烧水和洗澡都在屋后?的厨房,就围了几张破竹席,还是春柔嫁过?来时没地方洗澡,自己捡了围起来的。
装满水的木桶放在的灶上,春柔正在低头生?着火,崔妩从小门出去看了一圈,压低声音支走了春柔,把?一块碎银丢给她:“行了,去给我去别家讨点精米。”
蔡瘪子家根本没有米。
春柔完全没发现是她,捡了块碎银子还挺高兴,低着头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崔妩喊道:“火不够了,多搬点柴进来,你们这些?臭男人?要是敢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屋里的人?都不太想理这个泼妇,但她又是漆云寨的头子,不好?得罪,头领敲了敲赵琰的脑袋:“你小子今日有艳福了。”
赵琰暴躁地甩了甩头,他才不要去!
“本王不去!”
见他这个态度,头领更加放心,“才十二岁,不知道瞧没瞧过?女人?,那女人?虽然泼辣,但也算漂亮,去见识见识吧。”
一个杀手踹了他一脚,“快点!”
赵琰抱着柴,愤愤地走进了厨房。
里面的崔妩根本没有在洗澡,她看到赵琰进来,抬手道:“嘘——”
为了不引起怀疑,赵琰嘴里已?经没塞东西,能说话了,他把?柴往地上一扔,目眦欲裂:“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真后?悔!后?悔自己竟然对?这个女人?交付过?信任。
崔妩戳了一把?他的脑门:“令牌是我从那些?人?身上摸的,话都是我瞎编的。”
其?实只是祝寅的令牌,根本不够让这些?人?犹豫忌惮,她手里拿的令牌仅次于方镇山亲至,不过?赵琰又不知道这些?,只能被她糊弄。
“还想骗我!”
“你有毛病啊,要杀你至于我费劲儿演这一路?你忘了刚刚是谁在保你的命,你脑子是一点都不转的吗?”
赵琰愣住。
崔妩刚刚演得太像了,连他也觉得这个女人?是个混迹的市井、比男人?还凶残的土匪。
崔妩耐心在他耳边悄声说:“别怕,我说了会救你,就绝不食言。”
赵琰真的不懂了,她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可想到崔妩数次挣扎逃生?,他们一起奔波的一整夜,她沐浴在晨光里的样子,还有掉落在地上的果?子……
“真的吗,可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相信你的身份?”
崔妩看了一眼外面:“现在来不及解释,等脱险之后?,我再?跟你细说,你信不信我?”
赵琰只犹豫了一下,毅然点头:“我信你。”
他赌上自己的命信一次。
“好?,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食言,放心,就是死,我也死在你前面。”崔妩拍拍胸脯,豪情万丈。
“不,你……还是不要死吧,”赵琰的心已?经彻底偏向她,放在皇子的骄傲,“我不想你死。”
了不得了,这一下,让这小鬼对?自己死心塌地了啊。
崔妩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好?,我们都不死,你先出去吧,过?一盏茶后?,水凉了,让那女人?进来给我烧水。”
“嗯。”
春柔进来的时候,崔妩已?经解开了遮面之物。
“是你!”看到这张脸,春柔几乎惊叫出来。
崔妩拿起菜刀比在她脖子上:“小心点,可不准想着出去给谢家通风报信,不然我和我的兄弟们可会把?你切成碎片的。”
崔妩必须得先发制人?,春柔才不会在外面的杀手面前揭穿自己的身份。
通风报信?兄弟们?
春柔惊疑不定,这个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谢家呢,谢家不管她吗?
“水凉了,快去烧火吧。”
春柔畏惧她的刀,也畏惧外边的几个大汉,只能去低头烧水。
崔妩舀起一瓢来,抓起她的手,道:“也不知道水热了没有,你帮我试一试,好?不好??”
说着就要把?她的手按进去。
这可是烧得滚烫的水!
春柔气得推开她:“你够了!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赵琰靠得最近,率先冲过?来护住了崔妩,春柔几脚踹在了他身上。
他弓马娴熟,本就有些?身手,又是个骄纵坏了的脾气,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女人?殴踢,替崔妩挡完之后?,抬脚将她踹翻在地。
“贱婢,碰到我你有几条命赔!”
赵琰可不会怜惜人?,下脚一点没留情,春柔被踹得心窝疼,但慑于赵琰的气势,不敢分辨,扶着门板就出去了。
崔妩顺势塞一粒丸药到赵琰嘴里:“把?这个吃了。”
赵琰真是听话,什么都不问,就这么吃下去了。
头领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泼了她一点水,就冲我发脾气,”崔妩拍了拍手,“不如杀了她吧。”
躲到外边的春柔听到,抖如筛糠,一个字也不敢说。
头领掐住崔妩的手臂:“你不要找事。”
“你不杀我杀!”她想夺过?头领的刀,亲自去杀了春柔,“别让她跑了。”
头领按住自己刀,崔妩跟他拉扯的功夫,春柔趁机跑了出去。
“你要杀自己回头杀了,咱们现在要隐藏踪迹,不准闹出动静,留下任何痕迹。”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崔妩终于肯让步:“我们的银子可不是白给的,够把?这破屋子买下了,让他们到外头睡去,那个屋子让给我。”
“随你。”
头领出厨房之前,看向赵琰:“你别以为讨好?她能救自己的命,明天你一样要死。”
“也不用听他的,多讨好?我,今晚还能吃顿饱饭,堂堂皇子饿着上路,鬼都要可怜你了。”崔妩点着他的下巴笑?了笑?。
外面有杀手守着,春柔也走不远,就蜷缩在墙根上瑟瑟发抖。
没一会儿,崔妩走了出来:“去把?我的外衣洗干净,用炭盆烘干!快点!”
春柔怕得要命,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一个人?在厨房里,抖着手把?崔妩的衣服抱出来,这时,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药包上写着三个字:迷魂香。
春柔心脏急跳。
回头杀她,回头杀她,回头杀她……
崔妩这句话不停在脑海中回转,她再?不先下手为强,死的就是自己了。
崔妩没再?管春柔,回屋的时候,还特意跟屋里的人?吩咐:“晚上别睡觉,别让他们跑了。”
对?于崔妩的颐指气使,所有人?都不满,杀手们心底逆反,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得罪,却是连理都不理。
入夜,崔妩睡在干草上,赵琰就挤旁边,结果?一群杀手也挤了进来。
反正屋外还有人?守着,头领一点也不担心春柔和蔡瘪子跑了。
这回这些?人?可不是祝寅,即使闭眼,也只是在假寐,崔妩和赵琰被堵在屋子最里边,想要悄悄逃走根本不可能。
过?不了一会儿,赵琰就真的睡着了。
“娘娘!娘娘别走!琰儿怕……”赵琰死死抱住了崔妩的腰。
崔妩无语,不是让他别睡嘛,就算累了一天,也要看重?一下自己狗命吧。
还睡迷糊了,把?自己当他娘了。
宫里皇子公主们将生?母唤作“姐姐”,崔妩想当然以为他唤的是嫡母皇后?娘娘。
这小孩撑到现在,也不容易。
那些?没睡的杀手听到,嘿嘿笑?了一声,“这小子怕得喊娘了。”
“还皇子呢……”
“臭小子,醒醒……”崔妩正想拍醒他,手就碰到了他腰间挂的长寿宝玉。
她的心又跳了一下。
好?东西啊。
她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但这串长寿珠是各种顶好?的珠宝攒出来的,琉璃、琥珀、祖母绿……凡内库有的,一定都搜罗了来,雕工和打磨更是费尽了心思,张扬奢靡,又不乏贵气,配着白纹锦袍穿尤其?好?看。
不愧是宠妃之子。
今日这般
混乱,赵琰的珠串掉了也是有可能的吧,无意中被她捡到,也不奇怪吧?
扒东西这门手艺她虽生?疏了,但这么黑的天对?付一个小屁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归想,崔妩还是没有动手。
这玩意儿一看就是宫内样式,偷……拿到手里也只能藏着,卖出去有身份暴露的风险,不值当。
崔妩念了一声佛,把?邪念从心底驱散。
这小子被宠坏了,天生?觉得谁都该对?他好?,是个记仇不记恩的,没到绝路上该把?他卖出去的时候,崔妩还是想示以善意。
隔着一面墙就是厨房,春柔洗衣服的动静结束,正拖出炭盆准备烘干衣服。
崔妩默默数着时辰。
机会给到她手上了,可别不中用啊。
崔妩捂晕祝寅手下的确实不是什么蒙汗药,但春柔捡到那包迷魂药却是真的。
她出门什么都没带,提前跟祝寅要来防身用,不管是吃进嘴里还是放进香炉里,都有效果?而且见效极快,实乃杀人?越货必备。
和春柔争执时崔妩已?经提前给赵琰喂过?解药了,现在只等着春柔动手。
炭盆升起了烟,在黑夜里几乎看不清,伴随着炭火的气息,慢慢从窗户涌进了屋子。
一刻钟之后?,祝寅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钟,这群人?就会跟死猪一样。
“喂,喂!”崔妩冲头领喊,他没反应。
“我想说点漆云寨的事。”她推了推他,还是没有反应。
崔妩点起油灯,拿到头领腰间的刀,毫不客气挨个给他们抹了脖子。
刺鼻的鲜血立刻溢满了屋子,几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没了性命。
崔妩将刀丢到一边,去拍赵琰:“六大王,六大王?”
喊了几声,她才轻轻加一句:“小鬼头?拖油瓶?”
看来真的睡着了,想他阿娘想得眼泪还窝在脸上。
说来崔妩好?没好?好?看过?他的样子,一群死尸之中,她还有闲心地盯着赵琰看,莫名才觉得他的五官都透出一股熟悉感来。
看够了,她使劲掐了一把?赵琰的脸,“醒一醒!”
说好?了的要警醒些?,结果?睡得跟死猪一样。
此时距离睡下?才过了半个时辰, 赵琰在干草堆上睡得?浑身?酸痛。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宫里,抓着阿娘的手,脸还蹭了蹭, 想翻个身?再睡。
“诶!”崔妩一声不满,赵琰脸上更痛。
熟悉的声音让赵琰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抱着一个人,他弹坐起来,脸腾地就红了, 连带撞倒了崔妩。
“你、你你——干什么呀!”
“这话要我问你,你对着我喊什么呢?”
赵琰嗫嚅:“我只是梦到自己还在宫里……”
梦到了阿娘, 她又长得?像……现?在烛火之中, 崔妩的面?容让他几乎忍不住想扑进她的怀里,也是因为待在她身?边,赵琰才松懈心神,睡了过去。
崔妩立刻笑了起来,恢复谄媚:“其实我小时候就想,要是有一个弟弟, 一定像六大王一样可爱俊俏。”
这家?伙遇上自己,命不该绝,她不趁机攀点关?系就亏大了。
弟弟?赵琰愣住,说?来他也没?有姐姐……不对!
“大胆, 本王堂堂皇子, 你是什么东西!”他大声说?着话,脸在发烧。
“好, 是, 皇子殿下?,是我僭越了。”
“罢了, 本王不跟你计较,你快起来!”
崔妩幽幽说?道:“我腿软了,起不来。”
赵琰不说?话了,他扭头看看窗户,又看看崔妩的,腼腆地伸出了手:“快起来。”
语调都软了不少。
崔妩莞尔,这小子已经被拿捏在手里了。
“这几个人怎么了?”
崔妩起身?,赵琰也注意起周围,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皱眉。
“死了。”崔妩去把窗户关?上,不让血腥味溢到外?边去。
赵琰精神一震,这人又是怎么不声不响把人杀掉的?
真是……一个狠人。
她真的是官家?夫人吗?
“那咱们走吗?”他问。
“外?面?还有杀手,咱们走不了,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头领死了,立刻就会将我们杀了。”
崔妩很?久以?前就是个亡命之徒,没?少干铤而走险的事,今天干的事也一样,她待会儿要赌了。
赵琰还在问:“那现?在要做什么?”
“等一个人过来,咱们就有救了,待会儿你别出声,现?在把他们都扶起来,像活人一样坐着。”
赵琰实在不明白崔妩要做什么,但她吩咐的,他都乖乖照办。
崔妩躲在一边,从窗户缝隙充满期待地看向外?边。
一道人影靠近这边,她赶紧回去躺好。
半个脑袋的轮廓印在了窗户上,一看就知道是鬼鬼祟祟来探听的春柔。
灯光将人影投在窗户上,见?屋里的人都好好的,春柔暗自咬牙。
那迷魂烟竟然不管用!
崔妩手拢在嘴边,朝外?边娇柔地说?:“六郎,我们现?在已经在外?边了,这一回我是再也不想等了!有曹大哥帮忙挡住谢家?搜查!我们去哪儿都行。”
赵琰眼睛瞪大,她说?的是什么鬼话?
屋外?偷听的人却心脏急跳。
崔妩竟然真是跟人私奔,还是和这么一大群男人!
谢家?这样的门庭都不满足,她还真是自甘下?贱!
可是的,这说?不得?会是自己的转机呢!
春柔既心慌又激动,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可周遭都是杀手,她跑不脱!
看着窗户低下?的人影悄悄走了,崔妩无声拍了拍手,希望从崔雁那学来的这招有用才好。
扭头看赵琰表情一言难尽,她大方?摆摆手:“不必客套,下?次让你也演。”
谁跟你客套……
夜已经很?深了,守在暗处的杀手两?日一夜没?有休息合眼,此刻又要守夜,已是倦极。
屋子里的油灯点亮,几个本该睡下?的人又坐了起来,屋子里传来几声咳嗽,不一会儿崔妩走了出来,抓住春柔:“冷得?我们几个睡不着,你知道谁家?有被子吗?”
春柔点了点头。
“你现?在去要,一个时辰之内回来,不然杀了你男人,明白吗?”崔妩说?着把蔡瘪子用绳子栓了起来。
春柔忌惮地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等等……”蔡瘪子开口,春柔站住了脚步。
崔妩的汗沁湿了里衣,他才慢慢吞吞开口:“刚得?的银子,去给我打酒。”
“啊?嗯!”春柔终于走了。
远远守着的杀手们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动。
头领既然不发话,那就不用去在意,再说?了,人质还在手里。
“去你的!喝死你这条烂命。”
崔妩平白被吓了一跳,踹了蔡瘪子几脚,回屋去了。
春柔揣着这秘密,跟揣着一块火炭似的在黑夜的旷野里奔跑。
崔氏要跟男人私奔!她死定了!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谢府里的夫人不见?了,谢家?一定会出来找,谢宥身?为崔妩的夫君,更不会坐视不管。
她要赶紧找到三郎君,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春柔一意要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谢宥。
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明日他们一走,自己一定会没?命的。
另一头,谢宥的理智已经快消磨殆尽了。
妙青和周卯得?到了祝寅的消息,就知道娘子该是平安了,但他们又久等不到崔妩露面?,又有些不敢笃定,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展洪也有些煎熬:“那些果子应该是他们摘的,却掉在地上,应该是遇到了变故,匆匆离开,谢司使,我们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谢宥并未说?话,他的脑子一直没?有停下?过,疯狂地思考着每一条线索,想象着无数种?可能。
尸体、血迹都没
?有,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迟迟没?有动手呢?
追杀的六大王的是穿黑衣的杀手,被六大王的护卫阻住,已经杀了一半多。
衙差的衣服却是前几日就被偷了。
说?明偷衣服是有预谋之事,但是追杀的人怎么会知道六大王抢马车往西跑,提前让人穿了衙差的衣服在那儿等着他们呢?
不合理!
这些假衙差又为什么要在破庙里停留?他们原本该是打算过夜的,却突然走了。
残存的杀手为什么也往这边逃,他们难道不知道会将皇城司的搜查引到这边来吗?
或许……杀手和劫持阿妩他们的,是两?拨人。
可他们却是认识的,所以?约在此地交接人质。
有什么原因让杀手拿了人之后没?有立刻杀掉,还带着人继续逃跑呢?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搜查在继续向四周蔓延,骑马的人痕迹是往南走,那些杀手没?有马,该是往反方?向走,因为如果是同一个方?向,大可再等几日,在更远的地方?接头,不必冒险在此处交接。
他们想躲过搜查,又要回去交代差事,就只有往回走,而且灯下?黑,现?在京郊被搜过一轮,反而是安全的……
落在展洪眼里,谢宥就是在发呆,他不耐烦道:“不能再找了,谢司使,我得?回去跟官家?禀报……”
回去——
谢宥掉转马头:“走!立刻回去!搜查京郊之内,看有无可疑之人借住!”
这一次不用人催,谢宥先快马回了城。
展洪愣了一下?,赶紧率队紧跟上去,就这样空手回去他也不愿意,但愿这一次能抓到人。
又一轮搜查在京郊展开。
谢宥握住缰绳,在坡上东望,东方?仍旧是漫长无垠的黑夜,不知怎的,他止不住地猜测,若天光破云,怕就是阿妩的生机断绝之时。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请老天爷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找到她。
谢宥长呼出一口白雾。
“郎君!”元瀚在坡下?喊,“有人禀告说?知道崔娘子的踪迹,要主子您亲自去见?她。”
谢宥立刻道:“把她带过来!”
夜风中,无人听出他声线中那一丝颤抖。
终于见?到了谢宥,春柔激动地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大声“告密”:“三郎君,崔氏就在落梅庄东石村村口外?三里的那座破茅屋里,她和几个男子独处一室一天一夜之久,她定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