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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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周岷说?,他是登州人士吗?”她突然问。
谢宥点头,“我总觉此事和登州有关,还有那些刺客,当夜的情况我看得清楚,那二?人似乎并不知情。”
所以走这一趟,或许能让他多窥见一些登州的局势。
“那就去瞧一眼,送尸首而已,送完就该回来,若是不回再观望一阵,不管如何?,明日都?一定?上路,且看他们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些什么。”崔妩握住他的手,“我陪你去。”
“情况不明,要去也是我一个人去就好。”
前路未卜,谢宥不想带上妻子涉险。
崔妩抱住他的手臂:“算了,咱们不要去,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之前就在官道上遇了刺客,咱们现在赶紧走,管这闲事干什么。”
她担心晋丑再下黑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谢宥。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
崔妩不应,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看着她眷恋担忧自己,谢宥如何?会?不动容,低头在崔妩侧脸亲了一下。
崔妩抱上他的脖子,低声?絮叨:“我就是不想离开你。”
天青色的雨幕下,晋丑撑着伞,看向那辆马车,夫妻二?人在马车里说?了很久的话?。
周岷看向晋丑,眼中有些不确定?。
晋丑只点了点头,让他不必着急,鱼儿终究是会?咬钩的。
车帘微动,元瀚听了车上人的吩咐,走过来道:“提举请二?人上马车避雨。”
四个人挤在马车里,空间就显得有些逼仄。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周岷拱手:“多谢提举关照。”
谢宥道:“等雨停了,咱们再上山吧。”
晋丑问道:“提举也要上山?”
“好奇,也想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崔妩则紧紧盯着周岷,想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周县令为何?要粘胡子?”
“自读书起,别人总说?下官总显得面嫩,像个女子,缺少威望……是以下官才习惯贴些胡子,能显得有资历些。”
“啊,你自己不长胡子吗?”崔妩仍旧怀疑他的身份。
晋丑道:“有些人是不长胡子的,还请娘子莫再拿县令开玩笑。”
崔妩寸步不让:“你们做的事下大狱也不为过,我问几句就不行了?”
“我等不知做了什么事,会?沦落大狱,是得罪了娘子吗?”晋丑笑道。
毁坏官道、帮安守辰都?是没有证据的事,若他们不承认,就一辈子没人知道,
“只要你们承认违律,本官总有法子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谢宥给?娘子助阵,“本官皇权特许,办你们,不需要证据。”
“是下官失礼了。”晋丑拱手道。
不过说?起来,最?大的贪赃枉法之徒不就在他的枕边吗。
他看了崔妩一眼,崔妩在谢宥背后瞪了回去。
周岷出来打圆场:“娘子只是好奇罢了,下官这胡子也有很多人问过,确实?奇怪了些。”
“本官记得周县令说?自己是登州人士,”谢宥问他,“县令家中以何?为营生?”
“下官是个孤儿,流落登州被一位盐官收养,读书取仕,一年里有两次回登州省亲。”
“倒是巧了,登州自古多盐场,当地盐官和盐商繁多,没想到周县令也牵扯其中,你在盐官家中,可知道些内幕?”
周岷手端在腹前,压着怀中那本硬硬的册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下官,确实?听养父提起过一些事。”
对于他的坦诚,夫妻二?人都?有些惊讶。
“那周县令可愿交代?”
“若为朝廷吏治清明,下官自然愿意,”
崔妩咋舌,周岷所说?的盐官盐商所作所为黑得简直没心肝了,血腥扭曲,穷奢极欲,百姓水深火热。
这样的手段敛财,必是巨资。
自古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周岷这样和盘托出,简直有一种不打算活到明天的洒脱。
晋丑在一旁听着,并未打断。
谢宥听罢,也未说?信不信,只道:“登州,龙潭虎穴也。”
周岷点点头:“是啊,白?花花的官盐,里头不知填了多少人命。”
袖下,崔妩拉住谢宥的手。
他的手果然紧紧攥成了拳,她知道他并不是无所谓。
登州蠹虫遍地,可更不止登州一地如此,盐、茶、矿、丝织……没有干净的地方。
没多久雨就停了。
谢宥留了半队的人看守马车行李,带了一半的人跟周岷等人上了山路。
引了鱼儿上钩,晋丑还嘴贫:“这刘彦读书也就那样,死了还得提举与娘子相送,也算死得其所了。”
“是死有余辜,”崔妩忍住踹他的脚,假笑道,“走吧你。”
山路崎岖,但也总有尽头,半个时辰之后就看到前头一块石头立着,石上刻着“岸头村”三个字。
周岷道:“前面就到了。”
谢宥着意多看了一眼那块石头。
“这么多人进村,怕是会?惊扰到村中百姓,还请提举将这些人留在村外。”
是惊扰还是震慑。
谢宥未多问,抬手让他们留在原地。
晋丑拉起了板车,四人继续走,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口。
村口树荫下,一个老?汉坐在地上,锄头放在一旁,将从溪里摸的小鱼开膛破肚,串在绳子上。
周岷问道:“劳驾大哥,敢问刘彦家住何?处?”
那个穿鱼的老?汉不搭话?,只是警惕地打量他们,目光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在崔妩身上停留了最?久的时间。
谢宥将崔妩拉到了身后,那目光毫不避讳地扫到了谢宥脸上。
“哎哟!你这是偷摸了谁家的鱼啊!”一个大娘经?过,看到他在穿鱼,上前看是不是自己家的。
老?汉顽固得像块石头:“河里的鱼,我摸到就是我的!”
“你个臭癞头,最?好摸到,到时打死你!”
大娘骂完了人,才看到外来者,语气更加不善:“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
几人对视,村子里的人对外来者都?有些凶神恶煞。
“刘彦的爹娘可是住在这个村子,”几人往后让开,露出身后的板车。
大娘探头看过去:“这是……死了?”
周岷点点头。
“啊哟——”她往后一倒,捂住了嘴,“快快快!俺带你们去!”
大娘嗓门很大,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头,说?道:“刘彦家就在前边,俺带你们去!”
村子很小,一路上,因为大娘的咋呼引出来不少村民,无一例外都?在打量四人,还有拉着的板车。
这村子里的人都?是如出一辙的不和善。
快到门头的时候,大娘快跑几步把门板拍得砰砰作响,说?话?的声?音里也充满了焦急的哭腔:“刘彦他娘快出来哟!出
大事了!”
门被打开,刘母端着一碗馍,桌上还有一碗青菜。
“咋了?”
“你家娃儿出事了!”大娘又是哭喊,又是暗暗想从刘母脸上看到更多反应。
到时她这个站在现场的人才好到处跟人聊起,她是第一个知道,第一个知会?刘彦父母的,聊起的时候脸上隐隐都?是骄傲。
“你孩儿,被人害死了,”大娘揭破了事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母的筷子都?掉了。
“人就在这儿呢,你快看看,是不是你家娃儿。”
草席被掀开,露出一张青灰僵硬的脸,当娘的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自己孩子。
“嗬嗬——”
刘母嗓子跟堵着棉花一样喘了几声?,让人怀疑她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死过去。
为人母的哭声凄厉, 令人动容。
“热心”的大娘义愤填膺:“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你家孩子可是在县学读书,一家人省吃俭用供出来的秀才, 肯定是别人看他的读书读得好,怕他将来当大官,才痛下杀手。”
还盖在身上的草席被刘母拉扯下来,尸体的惨状完全显露,刘彦血淋淋的下半身暴露在日光下。
大娘捂住了嘴:“这、这、这凶手怎么这么阴毒, 连你家娃儿转世投胎都不想放过了。”
“啊——”刘母更加崩溃。
在外面种地?的刘父听到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看到儿子的尸首, 面上的骨骼全都浮突出来,像是要狠狠咬碎什么东西。
他黝黑的脸上眼睛红得明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刘父冲上来要这几个人给一个交代。
谢宥一脚踹翻了人,长剑压住他的背,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此举让围观的村民?警惕,人头攒动,有人想去找农具, 要把这些外来者赶出去。
周岷终于拿出官老爷的派头:“本官是春安县县令,若是你敢动朝廷命官,待会儿就可以直接到春安县牢去了。”
剑下的人抖了一下,谢宥松了剑, 他没有继续扑上来。
“俺儿子!俺儿子怎么就没了?”
“此事说来也是刘彦自?己种下了恶果, ”周岷说了前因后?果,“案犯已经?伏法, 还请二老节哀。”
刘母的哭声更大, 一拳一拳地?捶着心口,哭号着要安守辰还她孩儿命来。
刘父大步进屋拿了锄头, 就要去安家要讨公道。
可岸头村偏僻,要走上几里?的山路到隔壁村里?去,大娘喊道:“你这个时辰跑过去,单枪匹马怎么成!等?到明日,咱们左邻右舍都叫上,一起去他们岸尾村要个交代!”
岸头村背靠大山,以一条常年流淌的清水河命名的,安守辰家便?在岸尾村,这条河也是他姐姐投水那条。
“就是!就是!”村民?们都义愤填膺。
崔妩事不关己地?扫过一圈叫嚣的村民?,他们倒是对?刘彦□□人家女?儿,逼死了人的事视而不见了。
“你们还不走!我家穷,可没有收殓费给你们!”刘母大声说着,眼里?带着恨,要不是这些人玩忽职守,她儿子哪里?会死。
可是百姓告不赢官,不然?她一定要这个县令赔她儿的命!
周岷道:“本官来此,不只是为了送还刘彦尸首,还有别的事情。”
刘父警惕起来:“什么事?”
“这位娘子怀了身孕,她出身不好,凭着样貌才嫁到了高门,所以啊,这头胎最好是男孩……”周岷指着崔妩,说得隐晦。
崔妩眉毛一抬:谁?
她怀疑这是蓄意攻击!肯定还是晋丑教他说的。
谢宥握着崔妩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
她按捺住脾气,继续听下去。
刘母正逢丧子之痛,哪里?想答他们,只一意赶他们走:“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滚!”
周岷当没听见,问旁边的村民?,“谁知道必生?男子的秘方,娘子远道而来真心求一条消息,只要愿意给消息的,白银一百两。”
刘父听了,立刻挥手把村民?都打发?掉:“去!去!没你们的事”
儿子死了,埋葬他要花钱,他们还要过日子不是,再养一个,处处都得花银子。
还有人门口徘徊着。
一百两白银,谁都想捡个漏。
“你们是真要找药的?”
周岷拿出官符:“这自?然?做不得假,二位是江南来的客商,到处打听才知道这有方儿。”
“这是宕村里?的药了,几千年前先祖开山辟海得来的方子,只要一枚丹药吃下去,包生?儿子。”
崔妩摸着肚子问:“那刘彦,也是吃那神方生?的。”
“自?然?是这样。”刘父已经?点起了旱烟,屋里?有刘母低低的啜泣声。
崔妩心道生?出这样玩意儿来,还有这整村的凶神恶煞,那药肯定是坏的,就是有她也不吃。
“那我看村里?还有女?孩儿。”
不是人人都想生?儿子吗?
“那药也不便?宜啊,岂是人人都能吃的。”
周岷起身:“多谢相告,敢问宕村在何处,咱们这就启程了。”
“银子呢?”刘父站了起来。
周岷道:“咱们要去宕村看看,若真如?你所说,这银子自?然?不会少你的。”
“先付一半也行,那个村子位置很难找,你要我画张地?图,再付一半银子。”
这是全都要了。
跟县官也敢这样讨价还价,这些人真是愚昧又贪婪。
但几人还是捏着鼻子给了。
崔妩被谢宥推了往外走,很不服气:“给一百两银子,明日他们再去岸尾村勒索,这是把便?宜都占完了!”
谢宥安抚她:“好了,暂且不要着急。”
照着刘父画的粗糙的地图,一行人往大山的更深处走去,大山像盘踞的巨兽,张着大嘴等?他们走进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迂回的山道上,高大的树木宛如?穹顶,长长的石洞潮湿到有的水落下,滴答滴答。
崔妩想起那传说中的桃花源。
这座大山宽广得好像走不到尽头,转过山又是林,穿洞过河,不见人烟,那宕村的百姓是不是也和桃花源中的人一样,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宕村真的存在吗?”她问。
谢宥道:“既然?县志上有写,那应当就是真的。”
“我看那县志也是瞎记的,村子偏僻成这样,怎么可能跟人争抢地?盘,挖的谁的下盘?”
是啊……几人对?视一眼,按下浮动的猜忌。
至少,也看一眼。
“似乎……到了。”
周岷看到了歪荡的木牌,仿照石牌坊的样式,但粗陋得像打谷的木架子,随意钉了木板当做村头的门面,木板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崔妩不知道怎么,听周岷说这句,声音闷闷的,像是藏了许多的灰尘,一掀开,无数的虫子在爬。
晋丑将木板积的厚灰擦点,隐约是“宕村”二字。
终于到了,可这怎么看都是一座已无人迹的荒村,没有老实但手段凶恶的村民?,也没有地?方打听所谓的“转胎丹”。
村口也有树,但树已经?枯了,枯树像伸天的鬼爪一般,头顶的鹰一直在盘旋。
屋子破落,长满了杂草,无端的风吹门过户,呜呜地?像在哭。
崔妩看了看谢宥腰间的长剑,心才安定下一半。
“没想到这儿早成了一座荒村。”周岷看着败落的村落,叹了一口气。
他们站在一口枯井前,这儿是村子的中心,举目四顾,最显眼的是面前搭的一个开阔的木台,大概代替了祠堂的地?方,不知道是供奉什么,思及那些恐怖的人祭,想来这个祭台跟屠宰场差不多。
这种村子,消失了也是一件好事。
晋丑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看来求不到药了。”
“走吧。”谢宥道。
说是要走,几个人还是搜查了一圈,当真没有人住的痕迹了。
这村子荒凉得有些,刘父难道不知道,还是故意给他们指错了路?
也没什么好留的,一行人原路返回,路上,宕村诡异安静的景象仍飘荡在心里?。
妩心神不宁,将地?图拿过来看,看着看着,她觉得不对?劲儿。
她眯着眼睛皱起眉,又翻转了几下。
“这老不死……”
思及谢宥在这儿,崔妩赶紧改了口:“这老汉哄骗我们,什么宕村,根本就在岸头村另一面的,咱们这是绕了一大圈吧。”
她这么一说,谢宥接过地?图,仔细看过。
地?图虽然?刻意画简略且曲绕,但关键的几处又点明了,让他们不至于失去指引,何况到处都是不能走的杂草乱石,只有一条张满草的羊肠小道,人会下意识地?循路走。
大山高广,他们就这么绕着山腰走了一大圈也不知道。
他们往回走时着意,发?现果然?是绕了路,等?再看到岸头村的石头,差不多算是回到了原地?。
崔妩抱臂看着他们三?人,问道:“被耍的滋味不好受吧。”
晋丑问:“咱们要不要杀回去?”
负责拿主意的谢宥却问起:“说来,周县令为何要借口找宕村所在?”
周岷道:“自?然?是为了吏治清明,这村子落后?愚昧,遗毒甚深,下官早有修改县志的念头,不然?总怕有人效仿陋习。”
“那神方到底是真是假?”崔妩好奇地?问。
“下官也不知晓,只是听说过,未亲眼得见。”
他快走几步,迈过一个坎。
崔妩跟上:“如?今村子没了,看来正中县令下怀。”
“是啊……不过好好的村子,明明就在岸头村后?面,怎么整个都没了,难道是被害了?”
两村相斗,一个村把另一个村杀光了。
“又或是早有先见之明,知道官府早晚要查,才来了个金蝉脱壳,”谢宥推测,“所谓的宕村,怕是已经?变成了所谓的岸头村吧。”
“也有这个可能。”
刘父站在村口,看到他们回来,身子探得像鞠躬:“你们问得怎么样了?”
“看来宕村已经?没了,成了荒村。”
“哦,那真是可惜,各位这就回去了吧?”刘父想着那已经?到手的一百两,心头滚烫,他未尝不能挣得更多。
这个因为农活黝黑干瘪的老汉,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尽收谢宥眼底。
人总以为农民?憨厚老实,但眼前这位聪明得很,精于算计,他想赚的不止一轮银子。
“什么动静?”崔妩耳朵尖。
“在摆我儿的灵堂,今晚全村的人都在那边帮忙,忙完了就地?的吃饭。”
村子里?已经?整备了祠堂,刘彦死于非命,不能进祠堂,刘母正以一战十,强硬地?押着棺材要往中间杵,现在没有什么比她儿子入土为安,享受供奉更重要的事。
说起刘彦,刘父黑得发?亮的脸皱起,眼睛带了水渍。
中年丧子的事让他遇到了,怎能不让人伤心,但日子总要过下去,他不能再伤心,要早做打算。
“你们回来,是有什么事吗?”他期期艾艾地?问。
这次不用周岷提点,谢宥自?己就知道怎么演:“宕村没了,当真没有其他法子能求得神方吗?”
“这……也不是没有,当初我们也是机缘巧合遇到一位婆婆,她自?称丹花婆婆,从?宕村来的,一眼看出我婆娘怀的是女?胎,给了她一枚转胎丹吃下,果然?生?了男娃。
村里?有老人说,这老婆婆打三?十年前起就时不时出现,有缘就给一枚转胎丹,助人生?下男胎,功德无量。”
崔妩忍住要翻出的白眼,生?下男的就叫功德无量,那索性给全天下孕妇都吃下去,大家全绝在下一代好了。
忍着气,她期待道:“那您可知道往何处寻那位丹花婆婆?”
刘父欲言又止,为难道:“想找自?然?有法子,不过我只收了指路的银子,那就只给你们指路,旁的,你们再打听打听吧。”
那边唢呐钹锣响在一处,这边刘父给他们下套讨价还价。
崔妩只差破口大骂,赚了银子,又哄他们白跑一趟,还站这儿听他说这一堆恶心的话,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管他这村子有没有猫腻,她都得教训一通。
她和谢宥对?视了一眼。
“若是能找到那位婆婆,我等?一定重金相报。”谢宥像一位急切想要娘子生?下男胎的相公。
“这……从?前也有人来求过,但丹花婆婆逢机缘才出。”
“不管什么法子,且请您想想办法。”
一张银票塞到了他手上。
“好吧,今夜我找村长商议一下,其实丹花婆婆也不是全无办法找到,不过……”刘父的眼睛在几个衣着体面的人身上扫来扫去,“你们带够银子了?”
谢宥似病急乱投医一样:“只带了一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若是不够,凭印信去山下祥惠钱庄也能支取几千两。”
发?达了!发?达了!
有了这些银子,他们还在这村里?过什么苦日子,尽可到县上买个小宅,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
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有诈,既然?带着银钱自?投罗网,怎么都得剥一层皮再走。
“这一千两……只算找人的钱”贪婪让他拼命转动脑筋,刘父继续试探他们的底线,“买药的钱得另算啊。”
“那么贵!”崔妩上前一步,“要是那药根本没用,几个月之后?我们再来,你还认账吗?”
她深谙做生?意的道理,想做成的生?意不能不计成本一口答应,会让人怀疑用心,非得贬损轻视不可。
“当然?,我们根儿都在这儿呢,而且这话你可小心说,丹花婆婆活了那么多年,早成了这片山的山神,她要是见你不敬,怕是不愿意露面见你。”
“呀——”
崔妩怕得又躲了回去。
谢宥问:“不知何时能请到丹花婆婆?”
“今夜我们就请神鹰带信,应不应就看明日了,若是婆婆愿意,就会踏着露水、胯着一个小筐出现。”他说得活灵活现。
周岷道:“那我们就留宿一日,不过,村外还有几个衙差,能否进村借住?”
还有衙差啊……
“这……我们都是,家里?也没那么多屋子住啊。”刘父搓着手。
崔妩轻轻拉了一下夫君的衣袖:“算了吧,我不想住在这样的地?方,咱们肚子里?这个定然?是男娃……”
刘父舍不得肥羊跑了,说道:“跟左邻右舍说一声,分?开几个屋子住就好。”
“如?此,就叨扰了。”
最终几家分?了分?,刘父带着谢宥和崔妩回家去了。
晚辈的丧事, 当爹娘的是不会去?守孝的。
刘母把棺材安置好,擦着眼泪就回?来了,看到屋子里的谢宥崔妩, 又忍不住发泄自己的怨气,“你们怎么又来了!”
刘父上前,把自家?婆娘拉回?屋子里去?,关上了门,等门再打开, 就见刘母坐在木板床上呜呜地?哭,没再出来。
“二?位是打哪里来的?”刘父重新?坐下, 拿粗瓷碗倒了茶。
“在下在江南做生?意, 和主簿是同乡,跟他打听到此处有神药,不知是真是假。”谢宥待这?位“骗”他银子的老汉彬彬有礼。
可惜刘父不识得?这?份抬举,只当他的修养是懦弱无能的表现。
江南的行商?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他心中主意作定,说道:“神药有自然?是有,但哪里是这?么好得?到的, 要是如?此,那岂不是天下人生?的都是男胎了。”
崔妩知道谢宥故意示弱,也一意依偎在夫君身边,显得?娇惯懦弱。
“尊夫人这?是几月身孕了?”刘父眼睛又跑到崔妩身上。
崔妩仍旧躲在夫君背后, 谢宥道:“不足三个月。”
刘父煞有介事:“药嘛, 越早吃越好,要等胎儿大了, 那就难改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 要是丹花婆婆不来,就不管我们的事了。”
“银子总该退一半给我们吧, 你请个神鹰托信就一千两银子,还什么保证都没有,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刘父冷笑一声:“这?可不是生?意,这?些银子侍奉的是山神,求的是福祉,人一辈子功德就这?么多,我损了功德请丹花婆婆,这?儿子没了,说不定就是应在这?件事上,一千两倒还收少了。”
嚯!儿子死了都能赖到他们身上,真是老树皮长?的这?张脸!
崔妩生?了杀心。
谢宥缓和气氛:“不知这?个村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刘父还没消气,正眼不带瞧他们:“都是老村子了,几百年总是有的。”
“村口的名字是请哪位大家?刻的?”
“都上百年了,谁还记得?啊,怎么了?”
“在下喜好先朝碑文?,那石上所刻的字谨严素朴,这?才有些好奇。”
刘父不懂什么碑文?不碑文?的,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几千几百年就立在哪儿了。”
整个村子被祠堂,刘彦父母虽说不去?守灵,但还是要操办后厨的琐事。
“这?村子里的人都不大和善,你们就别到处乱跑,丢了什么东西人家?会疑心,等晚饭时?我让老婆子端”
老夫妇俩说完这?句就离开了。
他们被安排在刘彦的旧屋里,屋子里的衣物已经收拾烧掉,可崔妩嫌弃得?紧,连床边都没挨着,和谢宥隔窗看村子那头的热闹。
“晋丑和周岷他们住在哪儿呢?”
“就在隔壁不远。”
“无论住哪儿,都有元瀚盯着。”
崔妩心说元瀚指不定就是最不靠谱的,不过她身边的妙青也半斤八两。
“你说到底有没有让女胎变男胎的药啊?”她真好奇,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子为什么会得?丹花婆婆眷顾呢。
谢宥答得?严谨:“道家?正统典籍从未见过,我所读佛经不多,亦未得?见,若真有,也是记在偏门左道的书上。”
她听得?潦草,眼睛一直落在窗外。
“今日?来了两回?,祠堂那边也粗粗看过一眼,只看到两个年幼的女孩,未曾见到半个年轻姑娘……”
寻常人家?未嫁姑娘也是劳动力,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全村办丧事这?种事应该聚在一块儿择菜洗碗才对,可至今一个也未见着。
“这?村里处处都是古怪,已不止这?一处。”
“算了,早晚会知道答案的。”崔妩挥散纠结的思绪。
“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谢宥拉她坐在自己腿上。
走了大半日?的山路,崔妩当然?疲倦,懒得?再费那些脑筋,靠在夫君肩上睡去?。
今晚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傍晚,祠堂那头吹吹打打终于?停歇了下来,崔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屋外传出一声啐骂:“呸!谁把死老鼠放在这?里。”
崔妩开门看出去?。
刘母把死老鼠踹到一边去?,看见崔妩出来,绷着脸说道:“两位宾客饿了吧,村里没什么好吃的,拿这?个填一下肚子。”
她把两碗饭奉上,细沙出油的咸鸭蛋铺在米饭上,周围铺着新?鲜烫熟的青菜。
很简单的饭菜,但对饿肚子的人来说是值得?大快朵颐地?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