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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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宥终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她会活着的。”
方镇山欣慰道:“那就有劳你在?季梁照顾她了。”
他也是打蛇随棍上的人物,人家说?会活着,他曲解到照顾上去,但?谢宥也并未多说?什么。
崔珌私宅中,徐度香被从大理?寺带出之?后,藏匿在?了这里。
安琉公主?也现?身于此。
“看到我?,你不惊讶吗?”安琉公主?用那双阴恻恻、刁钻扭曲的眼睛盯着他,歪头时像脑袋折下,没有一点?柔美的弧度。
徐度香被谢宥教训之?后,崔珌也不大想管他,只是将他随意安置在?一间?屋子里,请郎中看过之?后不再多管。
他在?屋中伤重濒死的时候,路过的安琉救了他。
她确实对徐度香有救命之?恩,可是——
又?是这个眼神,让徐度香厌恶、恶心、不寒而栗的眼神。
她为?什么没死,要是死的是她就好了!
安琉公主?抚摸上他紧缩的肩头,细声问道:“你看到那具尸体,为?什么一点?也不伤心?”
徐度香真恨不得她死了,他怎么可能会伤心。
“你……你不是已经淹死了吗?”
“所以你真的认出那是我?了?”
她想笑,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安琉公主?把那女人的四肢刺上名字,再打扮成自己的模样,就是想让徐度香以为?尸体是她。
她站在?仵作?身后,想亲眼看看,徐度香瞧见自己的尸体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说?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当初一定会好好待她。
安琉公主?满心期盼要看见他痛哭流涕后悔的样子。
可什么没有。
除了想确定尸体是不是她,徐度香一点?也不难过痛苦。
反而,他去求那个卫阳公主?时,殷切得一眼就能看出是旧情难断。
为?什么徐度香要跟她说?话,为?什么他们挨这么近,为?什么徐度香看她的眼神和看自己一点?也不一样!
她差点?害死了徐度香,凭什么还能被他喜欢。
安琉死死扣着仵作?验尸用的刀,无比想划破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这卫阳公主?,是不是会抢走她的子夷?
那一刻,安琉公主?杀她的念头就定下了。
安琉公主?的话则让徐度香更加不寒而栗。
他巴不得那具尸体就是她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徐度香无法理?解一个疯子的想法。
“子夷,我?才该问你,”安琉幽怨又?扭曲地说?,“我?把她打扮成自己的样子,你都认出来了,为?什么不难过?”
下一秒她又?变了脸,猛地掐住徐度香的下巴:“我?说?了,我?喜欢你,要是有一日我?死了,一定会在?白骨上也刻上你的名字,子夷,我?们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徐度香牙齿在?打战,质问道:“死的不是你,那是谁?”
“是一个浣衣女,你应该不记得她吧……”
徐度香不敢置信:“你杀了孙娘子!”
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他还记得,安琉面上浮现?戾气:“谁让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一个洗衣服的,死了活该。”
“我?与?她只说?过几句话,什么都没有!”
自己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疯子!
安琉公主?无所谓道:“几句话?你连看都不该看她,引起她的非分之?想,是你害死了她。”
“你有病!你真的有病!”
徐度香简直一个字都不想跟这种人再说?。
安琉却不生?气,她继续自顾自说?道:“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心在?哪里了?”
“你什么意思?”
“卫阳公主?是不是?”
徐度香更加激动了起来,猛地把她推倒在?地:“你不要动她!”
安琉笑得更开:“为?什么不呢?”
受不了了!他受不了了!这几月令人窒息的监视和控制,简直生?不如?死,他到底要迁就到什么时候,她到底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
徐度香只想跟她同归于尽,扑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这么喜欢你,给你想要的一切……”安琉毫不挣扎,只有泪滑了下来。
为?什么想要一个人的爱,会这么难。
在?徐度香狰狞的面容下,安琉视线逐渐模糊。
人人都说?安琉是灾星,克死了两个娘,没人想管她,她便在?皇城里如?同老鼠一样活了十几年,早就摸清了这皇城进出的小道和破洞。
只要走到宫城最北边,在?杂草丛生?的和义院东角柴火屋东角下,有一个被藏住的狗洞,钻过狗洞,穿过狭窄的夹墙,再躲过城墙上禁军的监视,她就能顺利出宫。
安琉就这样靠偷卖皇城里的东西养活了自己。
某一日,安琉经过时听到了一间?屋子有虚弱的呻吟声传出,走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烛火,安琉看清了徐度香的脸。
那一刻,少女对眼前容貌出众的人一见钟情。
他被丢弃在?这里没有人管,那自己管他,是不是他就是自己的了。
怀着情愫,她每日悄悄溜出来照料他。
在?悉心照料下,徐度香慢慢好了起来,看见是一位年轻娘子照顾自己,不住地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在?知道她是公主?时,徐度香大喜过望,求她荐自己进画院,可彼时的安琉公主?在?哪儿都说?不上话,无能为?力。
她只能为?徐度香带来画具,陪着他说?话,为?他洗衣做饭。
徐度香为?了她画了一幅画,安琉无比珍视。
可不久之?后,她就被赐婚给了崔珌。
安琉公主?心有所爱,根本不愿意,但?是崔珌跟她保证,成亲后不会碰她,也随她跟哪个男人好,都与?他无关。
她既无力抗圣旨,这样的承诺也算一个好结果。
她求崔珌助徐度香进画院,崔珌也应允了。
在?将这个消息告诉徐度香那一日,他高兴地跳了起来,甚至牵起了她的手?,诉说?对她有多么感谢。
待反应过来,两个人都红了脸。
在?皇城外的这间?小屋里,安琉的情愫日渐膨胀,她想要徐度香一辈子陪着她。
在?遇到徐度香之?前,她的人生?灰暗无趣,只是默默地活着,藏住自己存在?感,活到现?在?,终于看见了一点?光。
喜欢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看他高兴,看他对自己笑,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安琉将整副身心都系在?了他身上。
可在?将感情宣之?于口的时候,徐度香却拒绝了,他说?他心中已有所爱。
安琉至今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绝望到想让一切都毁灭掉,巨大的怨恨几乎将她吞噬,让她扭曲得不成样子。
在?徐度香的讲述了,安琉恨上了那个女人。
他不是完全属于她的吗?
为?了老天要对她这么残忍。
安琉贵为?公主?,却惨淡苟且多年,早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爱而不得之?下,种种行为?也越发超出理?智。
她每日跟踪徐度香,质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跟他说?话的女人都是谁,说?了什么……种种行迹愈演愈烈,让徐度香难以忍受。
在?卫阳公主?归京之?后,和徐度香在?街上遇见时,安琉也看到了。
只是一个眼神,安琉就知道了,那个就是徐度香心中所爱。
“为?什么那个卫阳公主?能得到所有我?得不到的一切!”
在?大理?寺仵作?房的时候,安琉除了想看徐度香为?她的“尸首”痛哭流涕,更想拿刀直接划破卫阳公主?的喉咙。
现?在?,她更加抑制不住对卫阳公主?的嫉恨。
安琉的感情成了徐度香巨大的负担。
屋中,徐度香即将把安琉公主?掐死时,崔珌走了进来:“何必闹到如?此呢?”
一句话惊醒了二人,徐度香颤颤松开了手?,跪在?地上,安琉擦掉眼泪,没有死里逃生?的惧意。
崔珌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孽缘。
他和芳阶合作?的条件就是给安琉公主?庇护,让她余生?安稳,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谁能想到她勾搭上了徐度香,还为?了一个男人去杀人,劫囚。
崔珌无法,只能从中斡旋。
将颠婆劝走,崔珌看向徐度香,在?心里盘算起来,任由安琉公主?发疯,早晚会牵连到他。
幸好徐度香是个蠢货,没有记恨崔府的事。
崔珌同他解释自己被谢宥威胁,无法光明正大救他,只能悄悄派郎中去诊治,又?趁谢宥离京才敢帮他进画院,自己平日再稍微关照他一些,这厮就把什么事都忘了。
现?在?崔珌得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将这个女人解决掉呢?
“崔兄,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在?季梁城再待下去了。”徐度香扯着他的衣袖求道。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离开季梁城,那公主?简直有病,折磨得徐度香痛苦不堪。
崔珌叹了一口气:“你想走,可是安琉公主?不让啊。”
“她只是个公主?,她的爪牙伸不出京城的!”
“她是个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缠住你,她什么事都敢做。”
徐度香颓然跪坐,难道他真要一辈子被这个疯女人纠缠?他宁愿回大理?寺去蹲着。
“这样吧,我?想到一个法子。”崔珌俯身跟他说?了几句。
徐度香听完之?后,有些害怕:“这一招真的能骗过她?”
“福望,你过来,吃一颗那种药。”
福望走过来,拿出药喂进嘴里,不一会儿,他就倒下了。
崔珌对徐度香道:“你去探探他的鼻息。”
徐度香依言去摸,不见福望有气息,连心跳也浅得摸不着,他大吃一惊。
过了一会儿,福望又?恢复了呼吸,坐了起来,让徐度香大为?称奇。
崔珌道:“只要公主?以为?你死了,她就会彻底死心,不会再纠缠你。”
徐度香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大喜过望,“求崔兄帮我?!”
自来京城这地方没一件好事,他迫不及待要逃离出去。
崔珌让福望把药给他。
等徐度香走出去,崔珌夸赞道:“你那闭气的小伎俩学的还不错。”
福望拱手?:“郎君谬赞了。”
在安琉公?主赶到?的时候, 徐度香已经死了。
他吃下了一枚毒药,死在了两个人相遇的小屋里,旁边还?放着一封遗书, 上面控诉着受够了她无尽的监视逼迫,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安琉公?主看到?这封遗书,还?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事。
她疯狂地摸索着,想找到?徐度香骗她的证据
可是气?息没了,心跳没了, 体?温也没了……一切都证明,徐度香已经死了, 回天无力。
她仰颈望着屋顶, 整个屋子在天旋地转。
她逼死了子夷,她怎么?会逼死子夷呢?
“——啊!!!!”
安琉死死按着心口,叫得撕心裂肺。
所有的希望全?都随着徐度香的死去湮灭了。
她从没想过逼死他,
为什?么?人这么?轻易就死了,带走她所有的希望。
崔珌很快也赶到?这里,看着屋中的尸体?, 沉痛道?:“徐兄派人知会我,让我来给他收尸,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
安琉已经呆滞住,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就这么?守着徐度香的尸体?一动不动。
“公?主,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崔珌假装要去拿那封信, 没有拿到?, 便问道?:“徐兄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交代?”
听到?这句,安琉终于有了点反应, “你怎么?来了?”
崔珌伤感道?:“徐兄死在了这里,派人让我来收尸……给知己收尸,何其残忍!若无父母赡养,真想就这么?陪他去了,不让他黄泉路上形单影只,叫人欺负。”
这句话是一句提点,让安琉瞬间回了神。
脑子纷乱地走过无数念头,她踉跄爬起?身来,“来日?,请你将我安葬在子夷墓边。”
说完这句话,公?主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崔珌目送她离开,不明白为何要来日?,不过她死在别的地方,总比死在自己面前好。
没办法,芳阶也是个疯子,他不能和两个疯子合作,必须先弄死一个,甩锅到?别人身上,不然往后就寸步难行了。
只不过,这安琉公?主到?底疯没疯到?会为徐度香殉情的地步呢?
不管她死不死,让她发疯的人已经死了,崔珌也能消停一会儿。
另一头,摸着来时的路,安琉爬回了皇城。
挤过窄巷,爬进狗洞,她唇瓣咬出了鲜血。
爬进皇城之后,她再支撑不住,倒在了杂草之中,头顶的月光,好像嘲笑着她又重投灰暗无望的日?子。
她想死,想让这座薄待她的皇城一起?陪葬,可蝼蚁偷生?十数年?,也没积攒多少?力气?反抗,安琉杀不了任何人,只能自己去死。
摸到?一块石头,她举起?要往自己脑袋上砸时,却不动了。
死之前,怎么?也要带走一个人吧。
她最想杀的人,是徐度香口中那所爱之人,那个明明拥有了权势、美貌、最出色的夫君,却还?要去撩拨她的子夷,要抢走她的唯一。
“凭什?么?呢?”
一想到?如此嫉恨的人还?好好活着,她就难受烧心。
在死之前,要杀了她。安琉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子夷死了,她也要死,凭什?么?卫阳公?主能好好活着,这条命没什?么?好可惜的,她要和卫阳同归于尽!
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唯一的侍女。
侍女大惊失色,劝道?:“卫阳公?主身边护卫如云,凭我们哪里能伤到?她,公?主,还?是算了吧。”
和众星拱月的卫阳公?主不同,她们只是宫中毫不起?眼的人物,手是不可能伸到?公?主府里的。
就算侥幸杀了,皇帝震怒,一定会彻查安琉公?主身边的人,侍女也有私心,她不想被牵连。
伸不到?吗?
是啊,连劫大理寺都是借崔珌的力量,她要崔珌去杀卫阳公?主,他曾经的妹妹,他会愿意吗?
安琉公?主眼神发直,可她等不及了。
有什?么?办法,赶紧杀了她?
崔妩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
她正在城门口送方镇山离京,而赵琰和荣太后则在禁军护送之下往避暑行宫去,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不知是对?谢宥的不满还?是真在宫城里憋坏了,盛夏已至,理政多月的赵琰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放假,起?用了许久未用的避暑行宫。
那片行宫被一片广袤的山林环绕,也是行猎的好去处。
他大手一挥拟了一串随驾的名单,崔妩和荣太后也在其中。
赵琰到?行宫避暑,在崔妩预想中本?该是让荣太后和方镇山见面的好时机,但她放弃了这一条路,也就未做任何安排。
父女二人也说不出什么?别情依依的话,各自道?了声?保重,方镇山打马出了城。
送完方镇山出城,崔妩的仪驾也转道往避暑行宫去。
那日?庆寿殿谈话后,崔妩如常进宫陪伴太后,那点玩笑好像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什么?痕迹,母女二人感情一如往昔。
装病期间,太后更是赏下无数珍稀药材,并些丝绸珠宝,崔妩全?部笑纳了。
没办法,屈居人下就没有摆脸色的资格,和荣太后闹脾气?就等于远了赵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路上,崔妩问祝寅:“崔珌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周卯和祝寅如今统率着崔妩的府兵,这府兵之中还?吸纳了不少?曾经漆云寨的寨兵,她所有的府兵私下已经超了规制。
装完病之后,崔妩就派人去查了崔珌的行踪。
祝寅道?:“崔珌只是如常在太常寺办差,昼出晚归,并无异常。”
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不对?劲,崔妩总觉得这条毒蛇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冷不丁地咬自己一口。
行宫并不远,大部的禁军行路又慢,崔妩到?时,赵琰和荣太后刚在行宫安置下。
见过荣太后和赵琰,崔妩骑马出了行宫。
行宫十五里外的大片空地置了营帐,正热火朝天搭着帐篷,来来往往的内侍和宫女在布置,以待皇帝驾临这边。
一见卫阳公?主来了,各家女眷都聚了过来,围着她寒暄。
“公?主今日?也行猎吗?”
“嗯。”
“今晚要是能吃到?公?主猎取的食物,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崔妩笑意得体?:“可惜我只是过花架子,骑马跑一跑,别让骨头散架而已。”
“公?主莫要过谦,您在金明池的风采早成京中美谈了。”
她虽是私生?女,但在夫人们之间很吃得开,平易近人,开朗健谈,没有高高在上的做派,就是心底会瞧不起?,面上谁都得对?她笑脸相向。
内侍将她的箭囊奉上,崔妩挂在马鞍一侧。
所有人的箭囊里都是十支箭,每个人的箭羽都不一样,为了方便辨别猎物是何人射中的,卫阳公?主的箭镞甚至更特别些,用了上好的青冈木,笔直纤细,杆身甚至雕了花,尾羽鲜艳。
一扭脸,谢宥也出现在了营地之中。
离了朝堂,在这里大家都唤他“安定郡公?”。
先前的不欢而散,让崔妩对?谢宥怀恨在心,不,该说是心有不甘。
二人已经多日?未见,如今见着,视线远远碰了一下,连点头也没有,十足的陌生?人。
崔妩百无聊赖,远远看见林下有一只兔子,将拉满的弓对?准了它。
箭尖映着一点寒芒,就要索命。
结果安定郡公?突然就出现在她的射程之中,马蹄声?将她的兔子惊跑了,他似乎是无意的,看过来的眼神格外清澈。
这真不怪他,谢宥受命要将山林外围检查一遍,才会率先领人进林,看有没有逗留其中百姓。
可崔妩不知道?,她偏开头看去,不明白这人话都跟她说清楚了,还?凑到?她箭下做什?么?,没死够吗?
那箭锋干脆对?准了他。
此举让周遭看戏的人都躁动了起?来,谁不知道?这二人曾是夫妻。
卫阳公?主难道?因爱生?怨,要当场杀了安定郡公?不成?
“公?主息怒。”
“那是安定郡公?!”
“只是一只兔子而已。”
谢宥也不解释,就这么?不闪不避,半阖着眸,眼底寒潭一般,那眼神好像在说,“要是敢你就放箭吧。”
对?峙了一会儿,崔妩先败下阵来,后悔自己这是干嘛,不杀人不就是打情骂俏吗?
懒得管他是什?么?心思,看也不看,她将箭朝兔子消失的林中放去。
崔妩手中是名家铸造的游方弓,满弓若是不放,会伤弓身。
此刻行猎还?未开始,林中并没有人,这一箭更未瞄准任何东西,当然也不会命中猎物,就这么?没入林中,谁都没有去注意。
可不该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
那箭不知射出去多远,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惨叫。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崔妩陡然冒出大事不好的预感。
一个人踉跄从树丛走了出来,心口赫然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襟,看那箭羽,不正是卫阳公?主射出去那一支!
年?轻娘子走出两步,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死时眼睛睁圆了,正看着马背上的崔妩。
此时围绕在崔妩身边的娘子们被这场面吓住,无数尖叫声?响起?,还?有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这时候怎么?会有女子在林中!”
“这人是谁?”
“似乎是……安琉公?主!”
“真是公?
“天哪!”
“快去禀告官家和娘娘!”
崔妩放出去的箭,居然射中了一位公?主的心口,要了她的性命。
谁都看得出是意外,可不论真相如何,官兵上前团团将卫阳公?主包围。
崔妩握紧箭杆,后悔自己进京前没找算命先生?算过,这季梁城风水真跟她犯冲。
视线穿过重重阻隔,她看向谢宥,他上来终于不再是强装出来的漠不关心,在人群惊诧之时,他率先出现越过官兵,赶到?了现场。
“谁都不准动安琉公?主!立刻去把?医正请过来,封锁山林!”谢宥冷静地下令。
崔妩没有说话,她下了马。
那些官兵并未一股脑涌上来将她捉拿,这毕竟是受今上宠爱的卫阳公?主,谁也不想得罪。
崔妩也不为难他们:“走吧,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谢宥在这里,她不再去看那具尸体?。
官兵将她带到?了避暑行宫的大门前,等着宫人进去给赵琰通传。
出乎意料地,赵琰没有见她,崔妩被直接下了沼狱。
上一刻还?是众星拱月的公?主,下一刻就成了阶下囚,赵琰和太后都没有任何表示,这实在太过反常。
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崔妩冷静地往外走。
在被送上马车之前,谢宥过来了,“此事我会负责。”
他仰起?的面庞映着树林疏漏的光影,好看得让人恨他都狠不起?来。
崔妩好笑:“人是我射死的,你为何要负责?”
“若不是我惊跑兔子,你的箭不会往林中去。”
“有人要设计我,怎么?都会找到?机会的,你惊跑兔子只是意外罢了。”
崔妩不再多说,放下车帘,在禁军看守之中下了山。
回京之后,她被下了大狱。
沼狱没有一间好牢房,崔妩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冷静地思考着现状。
安琉公?主死了,连崔妩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杀她,还?有反常的赵琰和太后,一切都太过蹊跷。
有谢宥盯着,崔妩并不担心安琉公?主的尸首会出什?么?问题。
误杀一个公?主,罪名极大,就算皇帝偏袒,也绝堵不住悠悠众口。
罪名一定,她就彻底完了。
不管怎样,崔妩现在必须咬定自己没有杀公?主,不然就是彻底滑到?坡底,刹不住脚了。
牢房只有外头火把?照进来的微光,她静静等着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
率先出现在牢房另一头的是晋丑。
他现在是公?主府府令,是来给她送衣裳和日?常吃用的。
如今赵琰没什?么?明确的态度,公?主之躯也怠慢不得,狱卒还?是放他进来了。
从他的神情之中,崔妩嗅到?了大事不妙的味道?。
“外面如今什?么?情况?”
晋丑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出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是蕈子冒险传出来的消息,寨主原本?今日?出城,不知为何出现避暑行宫之中,官家今日?撞见了他和太后私会,要派人立刻绞杀寨主,寨主劫持荣太后离开,二人坠下山崖,生?死不知。”
坏消息果然都是一股脑出现的,崔妩手指扣紧了牢门。
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她误杀了安琉公?主,赵琰目睹了她爹和太后“私会”,这简直是要置她于死地。
“怪不?得赵琰不?想见我……”
发生这么大的事, 平日偏私自己的赵琰连一面都不?见她,可见是迁怒到她身上了。
此刻,赵琰怕不?会恨不?得她死了吧?
就算这次私会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我爹的消息吗?”崔妩不?希望城门口那一面是永别。
晋丑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官家已经派人搜查崖底了。”
没消息也算好?消息。
崔妩意识到这一连串的变故绝不?是意外,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想起那安琉公主?死时的视线,独独看向了自己,似乎知道放箭的人是她。
可分明?崔妩身边站住不?少人……
她一定?是冲自己来的!
不?过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一位公主?用自己的命栽赃她?
她记得, 这位可是崔珌的未婚妻。
崔妩咬牙切齿,怪不?得最近找不?到他, 果然在害她!
这种用命的栽赃, 她该如何?证明?清白??
“方定?妩,别发呆了,想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晋丑催她。
崔妩回过神来,在他耳边吩咐:“下黑手的很?可能是崔珌,你先顾全?自己,回去管好?他们, 特别是妙青,不?要冲动来救我,我这儿不?用你担心。
还有,让手下所?有能出城的立刻把消息传出去, 尽可能让漆云寨受招安的所?有人知道, 让他们逃离军营,一定?要赶在赵琰下命令之前。”
以赵琰的性子, 为了报复她爹, 他一定?会将漆云寨赶尽杀绝,下一道血腥的命令。
要是他真将漆云寨赶尽杀绝, 那就是跟她彻底撕破脸了。
“可那样,这里你就只剩一个人了。”晋丑面色从未如此凝重。
“熬过了这一程也许有反击的机会,熬不?过也没关系,愿赌服输吧。”
崔妩倒是洒脱。
晋丑脸臭得跟十?天没上茅厕似的,“你再好?好?想想,咱们还能走哪一步棋。”
“对了!看好?王娴清的女儿……连谢家那两个也一起盯着,但是不?要有任何?动作,咱们现在要等两个机会。”
她思来想去,王娴清也可能在其?中捣鬼,她对方镇山有恨,才?会刻意挑动方镇山去见荣太后,让赵琰撞见。
但前后两件事,怎么看都不?能是一个人策划的。
晋丑点头?,自袖中将一把匕首交给她,“如今沼狱中没有支应,万事只能靠你自己。”
她伸手去拿,晋丑却往回收,严肃道:“这可不?是给你自杀用的。”
“你自杀我都不?会自杀!”
崔妩一把夺过,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死在这儿的,替我照顾好?其?他人。”
“保重。”
晋丑不?能待多久,很?快就离开了。
他来这一趟,崔妩好?歹是有干净的地?方躺下。
往熏笼里丢几块香片,她睡在刚搬进来的小榻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