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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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死!”
“阿宥……”
崔妩在他?颈窝埋住了脸,只剩心?满意足的叹息。
“但真相就算查出来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也许现在是官家想?让我死……”
死了一个不起?眼的公主?,赵琰根本不关心?,他?真正的心?结在消失的方镇山和荣太后?,赵琰心?结不解,崔妩就没有翻身之日。
“你想?见?官家的话,我会?去上奏表。”
“你别管这事,我自?己能办到,求你查案已经是他?容让,别让官家再疏远了你。”
谢宥捏着她的鼻子:“你还知道命令我。”
“请求,当然是请求,谢相公足智多谋,俊美无?双,此刻唯有您能救小女子于水火了,小女子当然不能让英明神武的谢相公涉险。”
崔妩将他?夸得天花乱坠,手却不规矩得在他?背后?的圆翘上抓了一把。
谢宥眉目一凛,抓住她的手,“胡闹!”
“就要胡闹,要不是还在牢房里,我真想?把谢相公给——”
后?面的话,她踮起?脚在谢宥耳边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崔妩手臂立刻被攫住,炙热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刮过,谢宥恨得咬了她一口,就在脖子的地方,狠狠的一个牙印。
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情撩拨人。
生气间,谢宥脑中突有灵光闪过。
他?霍地将崔妩抱起?来,他?说道:“我知道了!”
崔妩惊得抱紧他?:“知道了什么?”
谢宥把人举得高高的,酒意似被一缕清风吹散:“怎么证明安琉公主?是自?杀的!”
只要能找到证据,这案子就能解决。
“快跟我说说。”
谢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崔妩眼前一亮,笑了起?来,“对啊,谢大相公,终于让你想?到了,你怎么会?这么聪明……”
“这与聪明无?关,只是一叶障目罢了,”谢宥眉头仍未松懈,“那证据到底有没有,我并无?十分的把握,而?且没有陛下?的准允,公主的尸首无任何人能动。”
“无?所谓,我只知道,你就是这天底下最最最最厉害的人,这事要是求其他?人,百八十个都办不了,只能求你才成……”
崔妩抵着他的额头,喃喃说着,又亲了上去。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更何?况是心?爱之人的仰慕,谢宥承着吻,陷入了更深的醉意。
谢宥走了之后?,崔妩哼着曲儿拢起?自?己散掉的衣襟。
安琉公主?这边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想?怎么搞定赵琰。
不知道宫中是何?情况,到底能不能成。
就是不成,三司会?审定罪之时也一定能见?到赵琰,可那时就算能捡回命,也晚了。
又等了一天,这天入夜,崔妩正浅眠,牢门又被人打开了,还是芳阶:“官家要见?你。”
此刻芳阶对她的态度好?了些。
从?王娴清口中知道芳阶对自?己的恶意后?,崔妩便让谢宥务必将查案的进程原原本本地上奏,赵琰看?不看?不要紧,重?要的是给芳阶看?。
知道安琉公主?的死存疑,芳阶按捺恨意,也就没有把崔妩往死里打压,给他?们查明真相的机会?。
此时,漆云寨旧部逃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城。
听到赵琰召见?,崔妩心?里一松,她的安排真的奏效了。
面圣自?然不能蓬头垢面,公主?府的人过来伺候她梳妆打扮,妙青和枫红都过来了。
看?到她无?恙,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崔妩拍拍二人的肩膀:“我一切都好?,只是今夜会?是什么结果,就看?你们的了。”
枫红道:“娘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拾掇好?的。”
在一阵精心?刻意的打扮之后?,崔妩看?着镜中的人恍惚。
自?己确实和荣太妃有些相似之处,在经过模仿的衣裳和妆容之下?,乍一看?,还以为是荣太后?年轻的时候。
“像吗?”她问。
妙青喃喃道:“这样的夜里突然看?到娘子,让人忍不住以为是见?到了娘娘了呢……”
“像就好?。”
成败就在此一举。
老天爷总不会?一直对她那么坏吧。
紫宸殿里,一连几日,赵琰都无?心?打理朝政,待批的奏折从?御案一直堆到了地上,一点?都没动。
避暑行宫撞见?的场面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浮现,不断折磨着他?。
那是他?的阿娘,他?敬重?爱戴了十几年的生母,今朝最尊贵的太后?,结果他?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那是他?的生母,他?父皇的妃子啊,她怎么能背叛父皇,怎么能背弃太后?的身份做这种丑事!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能背叛他?!
荣太后?此举,在赵琰眼中等同选择了方镇山,放弃了他?。
为了一个肮脏的男人,抛弃养育十几年的儿子,被抛弃的滋味简直痛彻心?扉,那二人搂抱的画面更令他?作呕,曾经那么疼爱的他?的阿娘好?像突然间就面目全非,灰飞烟灭了。
一想?到这个,心?在一次次痛苦中血肉模糊。
入了夜,赵琰也不肯在殿中点?灯,独自?淹没在黑暗里,不动也不说话,整个人僵坐在那,劝他?的人都下?了大牢。
宫人也不敢说话,走路都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啪嗒——”
一声清脆的木盒落地声在空寂的殿中格外突兀。
打扫的宫女颤颤跪下?,低声求饶:“官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赵琰眼珠子动了动,看?向?那个摔落的木盒子,书信散了一地。
原来宫女撞掉的是一个金丝木镂刻的盒子,赵琰用来放书信的。
“滚。”
“是!是!”
宫女如蒙大赦赶紧逃了出去,连木盒都来不及收拾。
暗处的女官膝行出来,将书信仔细收拾起?来。
赵琰起?身走了过来,他?赤着足,走路无?声,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住手。”
女官停手,跪伏在地上不敢再动。
赵琰把信拾起?来,是他?珍藏的信,大多都是与阿姐有关的。
阿姐,他?想?起?自?己那阿姐来了,她此刻因?为误杀了一个公主?而?身陷囹圄。
赵琰刻意不去理会?她的事,任由她自?生自?灭,也是带着迁怒。
方镇山让他?痛苦,他?就要加诸他?女儿身上,凭什么他?们才是一家人,那自?己算什么?
但一边,他?又很在乎崔妩,无?法对她彻底狠下?心?。
收藏的书信被重?新打开,是他?十三岁生辰收到那一封,连着书信一起?的还有崔妩亲手编的长寿吊坠。
“世上少我一个颠沛之人,就多一个幸福圆满之人,何?况那个人?是你……”
赵琰重?新念起?那些书信,眼泪慢慢糊住了双眼。
他?并不想?哭,只是满目怅惘,胸膛闷痛一片,她的祝愿到底没有成真。
再开口时,赵琰的声音已经嘶哑,“这汤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女官端上来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汤盅。
“官家忘了?是公主?吩咐的,先前您说喉咙不舒服,所以医正开了一个平燥生津的饮方。”
他?想?起?来了,他?嗓子确实难受了几日,只是医正开的饮方实在难喝,他?不喜欢那味道,喝得断断续续。
但是崔妩为了哄他?喝下?去,都会?在汤盅旁边写一些话,有时是威胁有时是利诱。
赵琰看?着那还温着的瓷罐,打开了,底下?果然垫着一张纸条。
“日之夕也,牛羊下?来,赶牛娃儿快回来用膳了。”
这次是一个小
笑话,博人人会?心?一笑罢了。
赵琰笑了一下?,眼泪就猝不及防掉下?来。
女官小心?说道:“这都是公主?提前写好?的,这几日官家没喝,就还是这一张……”
赵琰没有听,他?已经拿着纸条起?身走了。
阿娘生死不知,姐姐也被关了起?来,怪不得他?此刻那么孤单,都没人陪他?用膳了。
“芳阶。”赵琰唤道。
黑暗中的人跪在地上:“奴婢在。”
“沼狱里怎么样了?”
芳阶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面他?盼着能查清真相,一面又担心?卫阳公主?有翻身的机会?,思来想?去,他?只能如实相告:“公主?一直求见?官家。”
赵琰摩挲着书信:“她不是要见?我吗,那就去宣她来见?吧。”
他?真的,好?想?好?想?见?一见?姐姐。
“是。”
滴漏过了二更,崔妩垂着头走进了紫宸殿。
“臣,叩见?陛下?。”崔妩深深伏在地上。
“起?。”
她扬起?脸问:“他?们找到了吗?”
在看?到崔妩那一刻,赵琰心?猛跳了一下?,扶着御座往前探身。
殿中灯火并不明亮,在崔妩抬头的一刹那,赵琰以为自?己看?见?了年轻的荣太后?。
他?以为阿娘回来了,差点?要脱口喊她。
可理智又告诉他?,那是姐姐,不是阿娘。
按住加快的心?跳,赵琰又仔细端详着一阵,慢慢坐了回去。
崔妩心?也在跳,她今后?是什么境遇,端看?今夜了。
“陛下??”她冲发呆的人喊。
“你刚刚问的谁?”赵琰早忘了她问什么。
“我问娘娘……和我爹,他?们在哪里?”
说到那二人,赵琰的戾气就冲了出来,而?后?,赵琰发现崔妩眼中不是担心?,而?是隐隐待发的怨恨。
“他?们坠崖,生死不知,大概是死了。”
“死了?”
她有些呆怔。
赵琰既想?寻求她的安慰,又恨她是那个人的女儿,压着怒气冷声道:“他?们做下?那种丢人的事,逃出去跌下?了山崖,死了有什么奇怪的。”
“死了好?,死了也好?……”崔妩凄然一笑。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陛下?觉得我一个被抛弃的人应该说什么?”
这下?轮到赵琰呆住。
第122章 受审
崔妩眼中满是怨恨:“为什么?他们这么?自私, 要做这种?事?,一点也不管我的死活!”
那张肖似的娘娘的眼睛流下?泪来,带给赵琰不小的震动。
“回京这段日子, 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有你、有娘娘、有阿爹……”
崔妩吸着鼻子,“我已经心满意足,这辈子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下?去,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就算他们有情, 难道不能为了我把旧情放下?,各自忍耐, 为什么?非要这样?, 为一己私欲,连我也毁了?”
她几乎是说出?了赵琰的所有想法,三言两语间?“无意”地把自己摆在了和他一样?的位置。
“现在这样?正好,养娘故去、和离、亲生爹娘也不在乎我的死活,连你也恨我,那就恨吧, 我都不在乎了。”
崔妩眼底晦暗,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赵琰呆呆地听着,眼眶抑制不住酸楚。
对啊,他还有个同病相怜的姐姐, 还有血脉相连的人?。
阿娘不是只?丢弃了他一个人?, 她连姐姐都不要了,甚至, 姐姐还是被亲生爹娘一起丢弃的。
他不是最可怜, 也不是最孤单的。
“姐姐……”
崔妩边说着边站起来,眼神决绝破碎:“官家, 你废了我……不,你杀了我吧!”
“不……”
他们都被抛下?了,被那两个自私的人?丢下?,他和姐姐如今只?剩下?彼此,怎么?可以?离散!
阿娘没了,要是姐姐也不见?了,他还剩下?什么??
是这个沉重又?折磨着他的江山,还是那些他不认识也不关心死活的百姓?
崔妩自嘲一下?:“不杀就算了,我回沼狱去受我该受的,官家,此生不见?。”
说完她拒绝转身。
“不要!”
赵琰的心终于彻底偏向?了她,他快步跑下?去,将她抱住。
“阿姐,你在乎我吧。”
说完这一句,赵琰摆荡多日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也重新找到了要守护的人?。
不错,这就是他要的,那个缺掉的位置被人?补上去,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
“从今往后,你谁都不必在乎,你只?在乎我,我不会抛弃你,不会伤害你,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少年精致苍白的面容扭曲绝望,又?带着一种?别样?的狂热。
“你是我的亲人??你在乎我吗?”崔妩质问他。
“在乎!从今以?后,我只?在乎你!”
“我不信你!”崔妩用力拉扯下?他的手,“说丢下?我就丢下?我!我不会再信你,赵琰,放手!”
“不会了!”
赵琰将她抱得更紧,如同起誓:“姐姐,只?要你也在乎我,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我只?剩你一个了,你不要也离开我,我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真的?”
“真的!”
“好……这是你说的,我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崔妩终于也抱住了他,牵起了唇角。
她的计策奏效了。
紫宸殿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夜风轻轻吹动帷幔。
崔妩拿袖子擦掉弟弟的眼泪,赵琰也伸手也去擦她的眼泪。
两个人?对视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多久没睡觉了?”瞧得弟弟的疲倦的眼睛,崔妩关心道。
赵琰摇头:“我不知道。”
这几天他白天黑夜不分,都没沾过床,此刻心神松懈下?,疲惫便排山倒海而来,他一连打了好几次哈欠。
“走吧。”
崔妩牵着他走进内殿,把人?安置在床榻上。
“姐姐,你别走。”
赵琰拉住转身要离开的人?,“你别回沼狱了,我赦你无罪。”
“我没有杀安琉公主,也不怕上公堂,琰哥儿,我是清白的,你不用赦免我。”
崔妩重新坐在床边:“不过我可以?在这儿陪你,等你睡着我再走。”
赵琰嗯了一声,挪近抱住她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可他连闭眼睡觉也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崔妩用信阳话唱起了童谣:“春来小树苗呀~夏天的小蚂蚱~秋叶儿黄黄天高高~冬天在暖屋里睡着啦……”
她一边唱,一边抚摸着赵琰的额头,歌声轻柔悠扬。
在崔妩唱起第一句的时候,赵琰就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唱着童谣的人?。
“怎么?了,吵到你了?”崔妩是明知故问。
“没有……你怎么?会这首歌?”
“你忘了,我是信阳人?,我还会好多呢。”
因为她记得荣太后和她说过,哄幼时的赵琰睡觉时,唱的就是信阳的童谣,正好她也会唱,用的同样是信阳方言,正好唤起了记忆。
“嗯……”
赵琰不再问了,听她把歌谣重新唱起来。
歌声中,赵琰更分不清姐姐和阿娘,两个人?的影子在困倦的眼前摇晃,逐渐合为一个人?。
这处处相似的地方,让他又?是触动又?是怨恨。
恨到想杀了,又?怕姐姐也没了,世上就再无人?如此待他。
最终,赵琰放下?了杀心,彻底让她替代了阿娘的位置,伸手抱紧了她。
他眼角沁出?了泪,半阖的眼睛看到姐
姐那个阿娘肖似的脸,幻想着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无忧无虑,只?活在爹娘疼爱中的小时候。
还年轻的阿娘在给他哼着歌儿,阿爹放下?奏折时,总一脸温柔地瞧着她。
一想到他的家是拼凑出?来的,赵琰就无法消解心中的怨恨,现在噩梦成真,更让之前?十几年的人?生成了笑话。
现在姐姐在这儿,至少他还有姐姐……
悠扬的歌谣之中,赵琰慢慢平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匀长,陷入了沉睡。
可崔妩担心他还没睡熟,歌谣也不敢停,一直摸着他的额头,直唱到嗓子有些嘶哑,才堪堪停了下?来。
靠坐在宽大的龙床边,旁边就是赵琰,崔妩怎么?可能睡得着,她只?是闭着眼睛,慢慢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直到天光透过琉璃窗晒在她眼皮上,崔妩松了一口气。
今夜这遭总算是熬过去了。
“琰哥儿,我该回去了。”摸摸赵琰的脸,她轻声说道。
赵琰睡得迷迷糊糊,扯住她:“阿娘,别走……”
说完他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姐姐……”
一想到昨夜的话,少年的官家很不好意思,“你,你快走吧。”
“要用早膳。”崔妩叮嘱他。
“知道了。”
姐姐跟阿娘真是越来越像了。
不过这一觉醒来,赵琰心里舒坦了很多,总算有一点力气坐起来。
在崔妩离开之后,芳阶端上来一碗茶:“官家,待会儿还要上朝,先喝一点茶安神吧。”
一听他说起来,赵琰才觉得难受得不行。
荣太后落崖这几日,任谁靠近都被赵琰惩治了,他只?让芳阶端茶进去,靠着一盏盏茶水,赵琰勉强压下?了难过。
此刻看到茶盏,赵琰抓过,有些心急地一饮而下?,“芳阶,不够,再上一杯吧,我得提振一下?精神上朝去。”
“官家,光是喝茶也无大用,奴婢从南边找到一味香料,你这几日一直烦心,用了或许会好些。”
芳阶将一个小香炉捧到桌子上,他自己倒是屏住了气息。
烟雾缭绕之间?,赵琰嗅了一阵,瘫软在御座上,闭着眼睛回味,“这是什么?好东西?用起来竟舒畅了不少。”
芳阶将飞仙散收好,说道:“之前?平燥的饮方不好,奴婢就让医正开了药熏的方子,似乎有南疆的香料,官家要是还需要,奴婢再去尚医局问一问。”
“好,你现在就去。”
崔妩并不知道芳阶做鬼,回到沼狱的她补起觉来。
搞定了赵琰这一边,从安阳公主死后算的第五日,卫阳公主箭杀安琉公主案终于在大理寺三司会审。
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和刑部?尚书都聚在公堂之上,外头还有不少见?证的官员,崔珌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大堂的后边围着一圈屏风,明说不会露面的圣驾也悄悄来了。
今日主审是御史中丞,谢宥和刑部?尚书是陪审,坐在下?首。
御史中丞,是个看谁都不顺眼的主,对谢宥和卫阳公主更是早有不满。
一个靠两朝皇帝宠爱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一个私生的公主,简直是将朝局搅乱的“元凶”,二人?还牵扯不清,闹得满城风雨,于教化无益。
崔妩被请上了大堂,独自立在堂下?。
待了几日大狱,她精神头倒是还好,衣裙朴素无华,仍旧遮不住仙姿玉貌,宛如良玉光华内敛,只?是微蹙着眉,让人?觉得她有些无辜可怜。
御史中丞惊堂木拍下?:“卫阳公主,五日之前?,安琉公主无意死在你箭下?,此事?人?所共见?,这罪你认是不认?”
崔妩缓缓摇头,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我不认。”
御史中丞冷哼一声,“当日整个营地的人?可都看见?了,”
她歪头不解:“谁看见?了?那箭是我射出?去的,这个大家是看见?了,但她中箭是在山林里,树木遮挡,谁也没看见?,跟我有什么?关系?”
御史中丞声如惊雷:“卫阳公主,你休要在此狡辩!”
崔妩不是能被吓住的人?:“我没有狡辩,是她自己撞在箭上,又?故意走出?来栽赃我,想跟我同归于尽而已。”
“你是说安琉公主自己杀自己,用命来栽赃你?”
“是。”
“她图什么??”
“因为她是个疯子,她钟情的人?钟情于我,所以?她想杀了我。”
这话一出?,除了谢宥、崔珌、芳阶和赵琰,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这话实在无稽。
芳阶眼神逐渐凌厉,崔珌则是难以?言明的凝重。
其中内情还真让他们查出?来了。
崔妩认真道:“大理寺卿已经查出?,在此避暑行宫之前?,安琉公主就已经杀了一个人?,死者便是画院后的浣衣娘子,她将浣衣娘子的四?肢刻上了相好徐度香的名字,就是为了震慑他,让徐度香不敢生出?他意。”
说完这句,众人?各自交头接耳起来。
安琉公主杀过人??这又?是一桩新鲜事?。
御史中丞看向?谢宥:“寺卿,她所说可是真的?”
谢宥依言起身,站在崔妩面前?,说道:“此案大理寺已查出?,安琉公主手上确实已有一条人?命。”
“细细说来。”
“死者为画院左门外住着的孙家娘子,原本查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徐度香和安琉公主接连身死后,我在安琉公主的屋中找到了她的画像,与画院徐度香画作?比对,正是他所画,这也是二人?有私情的证据。”
谢宥让元瀚将画像和徐度香旧作?送到御史面前?,继续说:
“徐度香是死在皇城外仅隔一条街的旧屋中,我派人?拿着公主的画像在那条街询问,有不少人?证说曾见?过公主,她常在徐度香所居的屋子出?入,而其中正好有人?瞧见?,孙娘子落水那日,她拿着一把刀从河堤下?上来。
我询问那人?安琉公主那日的衣着,同样?在屋中找到了一样?沾血的衣裳,证实此人?并未说谎,几案互为印证,正好让孙娘子的案子真相大白。”
御史中丞点了点头:“你说安琉公主嫉妒卫阳公主到想杀了她,可有证据?”
“有人?证,是公主的侍女,这位侍女曾说安琉公主亲口说要杀了卫阳公主,但她劝安琉公主不要做这种?事?,还有仵作?,在给孙娘子尸检之前?,曾听公主说,想看看嫌犯徐度香看到尸首会不会痛哭流涕……”
御史中丞:“也就是徐度香和卫阳公主有私情?”
谢宥深吸了一口气,道:“卫阳公主和徐度香并无私情,同样?,孙娘子和徐度香也无私情,她们不过是和徐度香有些交集,才遭安琉公主嫉恨上。”
“但是真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栽赃卫阳公主吗?”御史中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崔妩道:“如此疯狂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谢宥说的则充分些:“虽尚不知徐度香之死的凶手是不是的安琉公主,但浣衣娘子被害的凶手正是她,刻字的手段更能解释是因爱生恨,警告徐度香不可移情别恋,
这种?因爱杀人?的案子并非个例,顺衍十二年万年县内有一桩杀夫案,凶手曾说看到想自杀,看夫君见?到自己的尸体会不会后悔;
顺懿二年常州也有一出?,杀死的凶手口供中提及娘子和隔壁男子有私情才杀了人?,但经查实二人?并无私情,连话都没说过……”
谢宥摆出?人?证物证之后,更找出?了几卷旧年的案子为证,他很清楚有些人?不能理解这种?扭曲的心思,摆出?旧案更能说服他们。
谢宥说得条理清晰,非常具有说服力,大家都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
就连崔妩也格外惊奇,他要在浩如烟海的卷宗库里找出?这么?多相似的案子,甚至还不限于京城的卷宗库,可知是费了多大的心力。
威严肃穆的公堂上,崔妩看向?那为自己慷慨陈词的背影,眼底一片温柔。
堂中,谢宥的话已经得到
所有人?的信服。
御史中丞又?抛出?一题:“本官现在只?问,你们可有证据证明,安琉公主是捡了那箭捅进了自己的心口,嫁祸给卫阳公主?”
不错,这才是本案最该查明的事?情。
就算安琉公主心怀歹心,她若就是被箭射杀,那即使是误杀,崔妩也有罪。
唯一能说明她清白的,就是证明安琉公主是自己把箭插进心口的。
可是这要怎么?证明?
主审在思考,芳阶在思考,满堂的官员都在思考。
赵琰不想浪费时间?,他站起来准备出?去终结这场审判,谢宥开口了:“或许有。”
“或许?”
谁都不信谢宥真的能证明?, 除非他?自己做人证,说亲眼?看到安琉公主用箭捅了自己。
只?要陛下有心回护卫阳公主,一个人证就行?。
谢宥拱手:“此事还要请陛下准允, 请仵作查验安琉公主的尸身,好还卫阳公主清白。”
安琉公主的尸首还被派兵把守着?,芳阶也在等着?真相,所以?谁都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后堂,赵琰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去吧。”
芳阶低头出?来?传话:“官家口谕, 准许仵作查验。”
谢宥对元瀚道:“请老仵作上来?。”
这?仵作也是谢宥专门请来?的人,几十年的验尸经验, 更是亲自编纂了一本《问尸手记》, 记载平生经验心得,他?本已收山,是谢宥再三恳请,才将人请了出?来?。
如此这?么细致、不容有失的活,只?能请天底下经验最老道的仵作,才能让谢宥稍放心些。
很快一切就都到齐了。
安琉公主死后只?做了粗浅的检查, 确定没有中毒更没有其他?伤口,连箭都只?是剪断,箭头还深陷在血肉之中。
老仵作盛了一个瓷坛的清水,让御史?看过, 水清澈干净, 什么都没有。
接着?,仵作并未动公主的衣裳, 这?是将心口上的衣料割了个十字, 将表面的血痂擦干净,才把箭头小心挖出?, 丢到瓷坛里,很快他?又切开肉,此时尸首已经不会流血,他?将伤口下面已经成?血痂和部分血肉细细清理出?来?,同样把刮出?的细碎血肉都浸在瓷坛里。
把自己的手擦干净,仵作铺开一块洁白的细棉布,照旧走一圈给所有人看过,芳阶传话之后就没回去,紧紧盯着?仵作所有的动作。
等瓷坛子将箭头和血肉泡够了时辰,仵作将血水倒在细棉布上,血水被沥去,箭头和血屑也被挑了出?去,棉布上只?剩下了一些灰黑的残屑。
看到那些东西时,谢宥松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