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寝昼by半溪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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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愈发激动,旁边的人扬手就是朝她一巴掌劈头?盖脸而去,将?主仆二人都打倒在了地上?。
第38章 等你
崔幼澜原本没打?算把沈雪音怎么样, 再加上俞氏也曾说过,那乳母好动,但沈家娘子?比较身份不一样, 她是不能动的,所?以打?算只拿了乳母便了事。
然而此刻沈雪音却?挡在自?己乳母面?前,不仅仅是维护乳母, 还口口声声侮辱崔幼澜,并且承认自?己也参与其中, 哪怕崔幼澜没有存心为难, 也是听得心头火起。
眼看着主仆二人被扇倒在地,她正?要上前去, 却?不防身后传来徐述寒的声音:“等一等!”
崔幼澜竟是心神一乱, 步子?也一下子?停滞住, 短短几息而已?, 便已?见到徐述寒上前来。
而那边的沈雪音看见他,目光倏地一亮。
崔幼澜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她身边的奴仆们见状也立刻就过来将她牢牢护住。
徐述寒皱了皱眉,在沈雪音身边蹲下/身子?, 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一时在场除沈雪音及乳母之外, 也无人能听清楚。
只见徐述寒说完之后,沈雪音仍是没什么响动,也丝毫不肯放开乳母, 徐述寒便又?去说了句什么,沈雪音这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然后在徐述寒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崔幼澜只冷眼看着这一切,一点都不心急焦躁, 也没有生气。
无论徐述寒来了要做什么,她也不可能放过这对?主仆了,特别是乳母。
然而就在此时,沈雪音刚从地上起来,她正?要伸手去拉还没起身的乳母,徐述寒却?已?从斜里伸出手一挡,然后自?己一把攫住乳母的手臂,在沈雪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乳母推到了前面?,崔幼澜这边的人见状也立刻上前,一下子?便拿住了那乳母。
沈雪音愣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徐述寒:“你……”
徐述寒方才告诉她,他知?道崔幼澜的许多事情,所?以崔幼澜会?忌惮他,只要他出面?,崔幼澜必定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交涉之下能救下乳母和她,她也就不必压上自?己在这里和崔幼澜鱼死网破了。
没想到徐述寒竟骗了她。
沈雪音后退两步,撞到了一只花瓶,花瓶“哐当”一声掉落下来应声而碎。她这辈子?就是无依无靠的,出了事也只能自?己挡在前面?,没有任何?人来庇护她,所?以徐述寒一出现,哪怕他是那个伤害过她的人,她也既往不咎了,因为只有他能帮她,他是她唯一仅有能抓住的东西。
她看着徐述寒此时一步一步走向崔幼澜,可崔幼澜的面?前却?有那么多的人替她挡着,阻隔住了她与他,甚至连目光也差点就要越不过去。
崔幼澜也并没有将徐述当一回事,不等徐述寒开口说话,她已?向自?己的贴身侍婢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姿容俏丽的婢子?一左一右到了沈雪音的身边,一个死死按住她,一个左右开弓扇起了她的脸。
听到声音,徐述寒略回了回头,但是旋即便不再顾及沈雪音,只对?着面?前仿佛阻隔着千万重?山峦的崔幼澜说道:“沈家乳母你带走之后,直接杀了便是。”
崔幼澜挑了挑眉,她并不理会?徐述寒的话,不过此时倒是饶有兴趣道:“你突然出现,难道是认为我带着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中用的,连这么一对?孤弱的主仆都对?付不了吗?”
徐述寒沉默半晌,道:“随便你怎么想,只是沈家虽势弱,但闹出大事总归不好。”
“你以为我会?在沈家就杀了她们吗?”崔幼澜低头轻轻嗤笑一声,语带轻蔑,“我本来连沈雪音都不想计较,她偏偏要冲上来,我打?她几个巴掌不为过吧,还是你心疼了?你急着赶来,不过就是为了护住她,拿住了乳母交给我倒是讨了巧,也好让我放了沈雪音一马。”
徐述寒不想再与她争辩,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杀了沈家乳母便是。”
崔幼澜原先只觉得他是以退为进,想以此为沈雪音求饶,然而转念一想,她却?忽然觉出一丝不对?。
“你到底什么意思?”如此想着,崔幼澜便也这么问?出来了。
但是徐述寒并不说话了。
崔幼澜暂且屏退了自?己旁边的仆役们,但也没让他们很远离,只是站在略远一点的地方,听不到她压低了声音和徐述寒说的话。
崔幼澜盯着徐述寒,一字一句说道:“乳母虽有罪,但以我和你的性格,却?未必会?觉得她该以此偿命,所?以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还做过什么?”
徐述寒浓密又?纤长的睫毛终于扑闪了一下,他垂下眸没有去看崔幼澜,只是轻轻说道:“是她杀了你。”
他这一句话的声音极低极低,仿佛只是风拂过树叶的簌簌轻响,别说是周遭的人,便是崔幼澜本也该是听不清的。
但是她却?听懂了。
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了那晚冰冷的池水中,窒息感就如同巨石一般将她压住,那样的感觉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只要想起,她便痛苦到浑身僵硬。
此刻她只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她已?经死在了那晚,死在了乌黑寒凉的水中,如今的她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死前做的一场绮丽的梦,而这梦也并未见得有多美好。
崔幼澜努力将自己从其中抽离出来,而后便是一阵战栗,她深吸一口气,白着一张脸看了徐述寒一眼,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目光放向垂着头跪坐在地上的沈雪音身上,崔幼澜不知何时攥得紧紧的手忽然却?松开了。
这乳母为了沈雪音莫说是大肆造谣,原来连杀人都是敢的,而当时沈雪音究竟知情吗?这个问?题恐怕是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她也只能释然。
徐述寒看着她后退一步,然后那些?仆役们又?潮水一般地涌上来,将他们二人之间隔开,他忍不住讶异,微微张了口忍不住问?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以为她会?愤怒,会?落泪,无论什么反应都好,至少不会?是眼下这般。
崔幼澜忽然笑了一声,她招手叫来还在沈雪音那里捆着她的两个婢子?,而后转身离去,直到她的身影都要渐渐远去了,徐述寒的希望才彻底破灭,她一句话都没有再和他说。
他正?欲要追上前去,却?又?一双手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衣角,徐述寒愕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是沈雪音。
沈雪音嘴角流着殷红的血,是方才被崔幼澜的婢子?打?的,她的眼里尽是璨璨的泪珠,盈满之后落下,此刻正?仰着头看着他,道:“不要走,她就要是昭王妃了,怎么还会?看你一眼,你追上去也没有用的。”
徐述寒一时静静地望着她。
沈雪音又?道:“她不要你,我要你,只要你肯回头,我就在这里等你。”
徐述寒又?想起崔幼澜方才离开前的那一笑,他忽然也想笑。
他轻轻地把衣角从沈雪音手上扯出来,站到了离她稍远一些?的地方,而沈雪音定定地仍是跪坐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
“我早前便已?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人品家世都不错,你与崔家的纠葛,崔家爱面?子?又?不想旁生枝节,所?以不会?宣扬出去,也无人知?晓,不会?对?你的亲事有所?阻碍。若你觉得不好,不想要也无妨,便由你们沈家做主你的下半辈子?罢。”徐述寒淡淡说完,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再扫到沈雪音,便就这么走了。
他一直自?觉对?不起沈雪音,极力想要弥补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但是到头来再看,也正?是他对?沈雪音的怜悯,将他彻底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从一开始
,他就不应该带沈雪音回徐家,是他亲手让他和崔幼澜之间的隔阂加深,本就不睦的关系雪上加霜,也是沈雪音的乳母害死了崔幼澜,从此使这隔阂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而他,又?在崔幼澜死后的接二连三的打?击中一蹶不振,被政敌找到了他曾经前往江南办案时的疏漏,最后也由周从嘉出面?参了他一本,病死狱中。
是他害了他们一家三口。
身后的沈雪音还在不断地喊着他,一声又?一声,仿佛丝帛要将他紧紧缠绕住。
徐述寒充耳未闻。
崔幼澜出了沈府,便一眼看见了站在马车旁的身影。
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问?周从嘉道:“你怎么来了?”
周从嘉还没回答,她又?怕徐述寒追上来,又?要应对?,便道:“我先上马车回家,你是跟着我,还是一起?”
“我还有些?事,就不去崔家了。”周从嘉顿了顿,“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崔幼澜一时语塞,又?觉得好笑,连方才的郁结都散了一半。
“那你还来?”崔幼澜打?趣道。
周从嘉清瘦的脸庞上现出一点点笑意,道:“怕你吃亏。”
“我带了这么多人,不会?吃亏的,”崔幼澜眨了眨眼,“你快些?做自?己的事去罢,我这就回府了。”
周从嘉点点头,便目送崔幼澜上了马车。
眼看着崔幼澜离开,他想了想到底又?骑马上前去,隔着马车对?崔幼澜说了一句:“吉日就在不久之后,今日过了就不宜再见面?了。”
里面?的崔幼澜许久没有动静,直到周从嘉以为她不会?再有回应了,才听她笑了一声:“知?道了。”
第39章 成亲
崔幼澜回了府, 这日也不知是解决了沈家?乳母一事,还是因着猝不及防知道自?己?前世的死因,回到沁芳苑倒头便睡了一个长觉。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足睡了有两个时辰之多?。
等她醒来?时,屋内已经掌了灯,淡淡的光摇曳在帐外往里投入一缕疏影, 宁和静谧。
见她醒了,裁冰便道:“方才六娘子来?找过娘子, 坐了一会儿见娘子一直睡着, 这才走了,还没一会儿呢!”
崔清月已多?日忙得见不着人, 崔幼澜倒是有心想见她几回, 可惜她都实在太忙, 也只?好?作罢, 这时听裁冰说起崔清月竟来?了,崔幼澜直往床下走, 崔清月来?找她必定也是有事,错过了这一回只?怕往后都是长久的阻隔, 再也不得说话见面。
崔幼澜着了急, 倚翠几个连忙往外面跑, 崔清月才走没多?久,想必能把人拦住。
果真等崔幼澜急匆匆穿好?了衣裳正要往外面跑,便见到崔清月回进来?。
看她衣衫潦草未整, 发?髻也散乱,崔清月笑了, 忙将?崔幼澜往屋子里拉,一边走一边说道:“虽说天气还未冷下来?, 但到底也已经是入秋了,你这样着急忙慌的,也不怕吹了夜风着凉了。”
崔幼澜与崔清月一同在床边榻上坐定,又?吩咐婢子们上了热茶点?心,先也不说话,等人都走空了才轻轻叹了一声气。
“好?端端的,叹气做什么?”崔清月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我好?不容易才得了空来?找你说话,你怎么就要唉声叹气呢?”
崔幼澜沉默了好?半晌,削葱似的手指虚扶着茶杯,将?茶杯在案上不自?觉地?转着,转了好?几圈之后,她才黯然道:“六姐姐马上就要被?送入宫去?了,我难受罢了。”
外面且不提,就说崔家?内里都对?崔幼澜有诸多?猜测,虽然最近因为她即将?要去?做昭王妃了,这些猜测稍稍平息了些,但到底也有许多?人冷眼?看着,背地?里继续说着,崔幼澜先前为了要入宫也闹过一场,说得再好?听也十有八九就是嫉妒,焉知她如今就能仅仅满意于只?做个昭王妃,且还继续嫉妒着呢。
但崔幼澜不管这些,在崔清月面前,她一点?都不怕崔清月误解她。
崔清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难受的呢,我入宫,你也有了好?前程,祖母高兴,咱们的父母也都高兴。”
崔幼澜这回没有说话。
从家?里决定送崔清月入宫,一直到现下,其实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虽然她难以见到崔清月也是一个原因,然而扪心自?问,崔幼澜也不知道见了崔清月到底该说什么。
告诉她,她一旦入宫,很可能没多?久就会死?
崔幼澜不开口,崔清月一时也没有声响,许久之后,才听崔清月悠悠说道:“七妹妹,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你并不是为了自?己?,你所求也不是想入宫,仅仅只?是不嫁到徐家?罢了,你说要入宫,只?是为了我。”
“一开始我也很害怕,我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入宫,家?里的重心也一直是你,我入宫又?能干什么呢?”崔清月低头浅笑了一下,“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我是崔家?的女儿,我理当要做些什么的,旁人或许不知道,可你我是很明白的,宫里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将?来?有多?少风浪在等着,即便有大姐姐在,也不可能时时照看着,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原先这些都是你去?面对?的,我只?用躲在后面享用便够了,再嫁个好?人家?,有你有大姐姐有崔家?在,我一辈子都是高枕无忧的,但现在你不能入宫去?了,那么理应就轮到了我去?,享得了福自?然也要受得起波折,我不能是崔家?里面一个没用的人,我该做我应该做的事,承受我该承受的一切。”
“六姐姐……”
崔清月按住崔幼澜的手,她的手心热热的,如暖流一般从崔幼澜的手背一直熨帖到她的心里去?。
她道:“你真的不用替我难过,也不用替我害怕,我是愿意入宫去?的,将?来?再为自?己?为崔家?和姐姐多?挣一份恩宠,说了也不怕你笑话,家?里送我入宫,也是奔着让我有个大造化去?的,我还欢喜着呢!”
崔幼澜怔怔地?听她说完,只?细细看着崔清月的脸,此时已分不出崔清月哪些话是真的,那些话又?是说来?安慰她的,只?知道这些话听在耳中,她却是已经舒服了不少。
可终归叫她完全放心崔清月,那是不可能的。
崔幼澜反握住崔清月的手,一字一句道:“六姐姐,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这几日我一直想找你,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你一定记住,宫里很危险,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他人,千万……不要让人找到机会害了你。”
崔清月皱了皱眉,想问什么但最终也没有问,只是说道:“我知道了。”
“特别是等你生下皇子之后,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哪里都不能松懈,”崔幼澜道,“宫里那个害我的人都还没找到,他也要来?害你,还有那暗处数不清的人,你一定当心。”
崔清月点?点?头,一口应了下来?:“好?,我全都已经牢牢记住了,你也不要再担心了,咱们都开开心心地?出嫁,我入宫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也是不嫁到徐家?就够了。”
崔幼澜又叹了一声。
目前来?看,如此的确是妥妥当当,可事实呢?崔清月的前路凶险无比,即便是提醒了她,她也不一定能完全应付得来?。
而她将?要嫁的人,似乎好?得无可挑剔,但她却总是心存着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芥蒂,周从嘉看到过她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而当她问及他娶她的原因,他也坦言有一个原因并不能向她坦白。
她对?那个原因的兴趣其实并不是很大,但却足以令她心下不安。
良人难寻,是否还会遇到上一世那般的困境?
原来?重来?一世,不仅不会前尘尽消,反而会添上许多?新愁,若是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倒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样选择了。
一个月之后,崔清月入宫,又?一个月之后,赶在年节之前,
崔幼澜也嫁入了昭王府。
因为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所以崔幼澜完全没有其他什么特殊的感觉和心绪,只?不过是人换了一个,让她的心如同细雨不断落在井水之中。
繁琐仪式完毕落幕之后,崔幼澜与周从嘉被?送入帐内,于是紧接着又?是一套琐碎的仪式,因周从嘉是昭王,崔幼澜暗自?对?比着,总能找出些不同来?的。
她这边下意识对?比着,不一时又?忽然觉得不妥,脸旋即便一红,幸而周遭一切都是红的,原本就处处映得红彤彤的,如此也不显得她的面色特别突兀。
她怎么能这样去?比呢!如果这都能比较,那一会儿是不是连……
崔幼澜的脸烧得更红,这回更怕周从嘉发?现了,便连忙低下了头。
周从嘉明显也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但是他没有问出来?,甚至当作没看见。
他只?是悄声对?崔幼澜道:“我有些累了。”
崔幼澜稍稍侧过去?头,但也只?有一点?,发?髻头面沉重,她堪堪能看见周从嘉的侧脸。
“累了?”她有些不解。
“是的,”周从嘉轻咳了一声,“我一向身子不是很……结实,最近忙着筹备成亲之事,有点?累着了。”
周从嘉一眼?看过去?确实是让人觉得清瘦,但看着倒也不是很孱弱或是病怏怏,崔幼澜没想到这一茬,一时愣住了。
他是什么意思?
崔幼澜想了想只?好?试探着问道:“那我们早些歇了?”
“也好?。”周从嘉道。
崔幼澜便要叫人进来?服侍,哪知周从嘉突然又?拦住她:“两个人恐怕睡不好?。”
崔幼澜震惊,张了张嘴道:“我睡相很好?的。”
她说完又?觉失言,还没等后悔,忽然又?回过味来?:“你……”
周从嘉道:“我们还是先分房睡,这样你也能舒坦些。”
说罢,他起身便要往外走,崔幼澜连忙道:“还是我走吧!”
“不用了,”周从嘉回头,“也不好?闹出太大动静,让别人以为我们失和,这对?你不好?,我就在旁边暖阁睡,无妨罢?”
崔幼澜连连摇头:“无妨,无妨。”
然后周从嘉长腿一迈,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出去?了,暖阁里一应物事其实都早已备好?,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之后,很快便又?安静下来?。
隔着几重帘帐,只?听那边的周从嘉轻声一句:“我睡了。”
崔幼澜“哦”了一声,又?道:“那我也睡了。”
四?下寂静,无人再发?出声响。
崔幼澜躺在床上,入目是鲜红的百子千孙帐帐顶,她数了一会儿帐顶的小人,才慢慢舒出一口气,然后把锦被?往上稍微拉了拉。
再没想到新婚之夜是这般的,她原先想过自?己?会拘束会紧张,没想到这一切迎刃而解,周从嘉直接提出分房了。
她明明该是担心的,哪有新婚头一天便分房的,然而或许是周从嘉的话太妥帖,她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害怕和忧心,仿佛一切顺理成章。
她翻了个身,安心睡去?。
第40章 规训
第二日便要入宫去觐见皇帝皇后, 崔幼澜与周从嘉一同入了宫,然后自宫道某一处分别,一人往圣上处, 一人往崔元媞处。
崔元媞已经在凤仪宫正殿等着崔幼澜,等崔幼澜行过礼,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来坐着, 而是给她在下首处赐了座。
崔幼澜往四?周扫了一眼,有些失望, 她以为崔清月也会在, 可惜并没有。
崔元媞照例是对着崔幼澜说了些有关于德言容功的套话?,她说一句崔幼澜便要毕恭毕敬应一句是, 向来王妃皇子妃等都是如此?。
等崔元媞说完了该说的, 总归是能稍稍松快些了, 茶点?上来之后, 崔元媞便屏退了大批宫人,只留下贴身的伺候, 好跟崔幼澜说说体己话?。
没想到崔元媞望着崔幼澜便叹了口气,崔幼澜原本还好, 崔元媞这一声叹气却又?无端端地将她的心提起了一半, 但又?不敢明言, 只能等着崔元媞说话?。
“昨夜昭王对你可好?”崔元媞问她。
崔幼澜定了定神,她早已在来前便打定了主意,闺房私事是再不便与旁人说的, 即便这个旁人是皇后崔元媞,无论今后好不好或者过不过得下去, 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有别人掺和进来反而会坏事。
“好。”崔幼澜只是简单利索地答了一声, 能叫崔元媞听得清清楚楚,却并没再有旁的多余的话?。
崔元媞点?点?头:“好就好,本宫和圣上也就放心了。”
“你原先也是能配得了他的,”谁知崔元媞话?锋一转,忽地又?继续说道,“但你先前出了那样的事,便是寻常人家知道了也要先踌躇一二了,毕竟寡妇易嫁,可谁家愿意去一个婚前就失了贞洁的女子呢?即便他在圣上面前将事情全由自己担下了,可他自个儿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这总归是有了隔阂了。”
崔幼澜眼皮子眨了眨,然后立即便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崔元媞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她略低垂着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羞恼与愤懑,便心知她是容易规训住的。
崔元媞道:“他会娶你,无非就是怜悯你,你可不能以为自己就是天底下顶好的了,仗着年?轻貌美?就拿乔耍脾气——祖母近来每每见了我,就说她把你惯坏了,你在他面前可不能再像在家中一样,那时家里以为你要入宫,总是事事都顺着你的,可如今却不是了,你已嫁为人妇,且还有那样洗不净的污点?,须得对他恭恭敬敬的,凡事都要以他为先,听懂了吗?”
她特意说了最后一句,崔幼澜便不便再装聋作哑,装害羞也好装愧疚也好,只能拿出话?来应她,又?不能反驳。
“我记住娘娘的话?了。”崔幼澜小声道。
“听你说你们?昨夜好了,本宫心里不知多开心,倒怕他说要娶你是一时冲动,过后后悔也来不及,男子总是那点?子心思,怕他婚后都不肯碰你。”崔元媞说得崔幼澜又?低下头去,“还有一件事,本宫今日也与你说明白了,倘若昭王日后要纳侧妃侍妾,你也不准闹,更不要来宫里与本宫说,你用不着指望本宫会帮你,你本就已不是处子之身,便是他说明日就要迎侧妃进门,本宫也会立即同意他。就算你要吃味,也不准显露出来,给本宫在心里憋着,别叫他看出来,最好是在心里也不许吃味,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做你的昭王妃,做成一尊泥塑木人,不要再给本宫和崔家惹事,本宫也会保住你的王妃之位,不会叫他后纳的那些女子威胁到你的地位。”
崔幼澜掩在广袖宫装下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如此?好几次,才终于熬到崔元媞把她长?长?的话?全部说完。
她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对于崔元媞话?里所说的这些,她听后也有几分怀疑,或许周从嘉真的会那样做,然而心底里却没有多少恐惧,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呢,无非也是跟上辈子一样。
周从嘉能解她眼下之忧,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七娘?”见她一时没有立即应答,崔元媞叫了崔幼澜一声。
崔幼澜连忙颔首:“我都明白了,往后不会叫皇后娘娘为难的。”
闻言,崔元媞的眉间这才终于舒展开:“先前见你任性不懂事,如今倒是好些了,罢了,本宫也不留你了,你先回?去罢。”
崔幼澜应了是,却又?忍不住问:“今日倒没见到六姐姐。”
崔清月入宫已有一月,入宫时先是贵人,因有崔元媞和崔家在,一月之内已连跳三级,前几日正式升了妃位,如今已是静妃娘娘。
“她自然是在自己宫里,”崔元媞觑了崔幼澜一眼,“你还惦记她?”
崔幼澜觉得崔元媞这话?有些奇怪,但要温崔元媞是不可能的,便点?了点?头:“我还想着进宫见一见六姐姐。”
崔元媞笑了一笑:“她已不是你的六姐姐,她是圣上的静妃,你与她已经是天壤之别。”
澜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唇角,她又?不明白崔元媞话?里的意思了,崔清月永远都是她的六堂姐,这是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就如崔元媞是她们?的大堂姐一般,也从未改变过,不可能崔清月成了皇帝的静妃,就不能再做她的六姐姐了。
至于二人之间的分别,人过得总有个好坏的,她自己也看得出来,不用崔元媞再提点?,仿佛她是不自量力一般,况且她觉得周从嘉挺好的,至少比她的前夫好,她也没觉得自己过得有多差。
崔幼澜决定撇开崔元媞的话?全都不听进去,她是皇后,想的总是多一些的。
“我想见见静妃娘娘。”崔幼澜只是这样说。
入宫一趟,她还是放心不下崔清月,虽崔清月那日说了自己也要独当一面,可她还是不放心,想亲眼见一见崔清月眼下过得好不好,再将那些已经说过的话?再说出来提醒崔清月一遍,回?去之后总能稍稍放心一些。
崔元媞道:“你见她做什么?时候差不多了,恐怕昭王也见了圣上该来接你了,你早些同他回?去才是,你们?姐妹又?有多少话?要说,别让他等你。”
既然崔元媞不同意,崔幼澜也不能执意往崔清月宫里跑,便也没其他话?好说的了,只能向崔元媞告退。
出了凤仪宫,宫人便将她往前引了一段路,便见到周从嘉果然已经在等候她了。
先前崔元媞说时,崔幼澜一心只记挂着崔清月,并不很在乎周从嘉,仿佛昭王对于她还说还是如同一个符号一般,但现下见了真人,她又?想起自己原本倘或是打定主意让周从嘉等她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过来时讪讪,周从嘉立刻便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崔幼澜先是否认,然后又?说,“被娘娘训了几句罢了。”
周从嘉默了默,毕竟是在宫掖之中,两?人并不能畅所欲言,但他倒也坦荡,只正色对崔幼澜说道;“娘娘向来便是这般,我幼时顽皮也会被她训斥,只不过娘娘总是对的时候多,你说是吗?”
对的时候多,那就是也有不对的时候,崔幼澜听出周从嘉话?里的意思,心头盘旋着的阴霾到时散去了大半,侧过头冲着他笑了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这时周从嘉又?道:“那个人,他向圣上自请去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