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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寝昼by半溪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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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幼澜一怔,她自然明白周从嘉说的那个人是谁,她也知道那个人为何会去江南,毕竟前世的时候他也是才新婚就前往了江南,这并没什么好讶异的,也不值得她在花费心思去想。
她只是没料到周从嘉会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倒是让她猝不及防。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过去吗?还是说他是故意说出来,好让她以为他不在意?
崔幼澜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告诉我?”
“今日见圣上时提起过他,我想到便同你说了,”周从嘉声音淡淡,仿佛是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他离开了盛都,你大抵会安心一些,总比我什么都瞒着你好。”
崔幼澜又?笑了:“你若是什么事都能瞒着我,且完完全全瞒过了我,那我倒也没意见。”
这话?是揶揄打趣,惹得周从嘉也笑了起来,并不与她较什么真。
又?走了一阵,崔幼澜一路上左右也无事,便东想西想,想起方?才崔元媞的话?,便问周从嘉:“若你以后有了想娶的人又?怎么办呢?那可不能瞒我了吧?”
这话?她先前仿佛也说过,她记得她当时只说给他心爱之人让出位置,他只说到时候再说,可她今日却换了一种?说法,问他到底该怎么办。
周从嘉这回?却笑着没有说话?,任凭崔幼澜在旁边如何拿眼看他,他都是闭口不语。
崔幼澜只好作罢,转念一想他不说话?倒也对,既不能向她保证什么,又?不知道未来那个人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不说。
到最后她只得叹一声:“可惜今日没见到六姐姐。”

宫里很快便传来了一个消息, 崔清月有孕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或许是好消息,可对于崔幼澜来说,她却并不见得高?兴。
但?为了不给人家的喜事添上不快, 也为了不让人有机会猜测她是嫉妒,崔幼澜听闻后只得挤出许许多多笑颜。
她已?经记不清前世崔清月是何时怀孕的,因为那?时她只忙着自己那?些解决不完的事, 也不在意崔清月是何时产下皇子的,等她注意到崔清月的消息时, 已?经是崔清月死了。
崔幼澜只是略算了算, 大抵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差不离。
果然若是不强行改变,一切还是会按照原定?轨迹走下去, 变的也始终是人, 而不是事, 只有人变了, 事情才会变。
崔幼澜也得以入宫去看望了崔清月,她自己想着借这个由头?入宫, 正好崔清月也来传她。
姐妹俩已?有些时日没有见,见面?了自然便分外亲热。
崔幼澜看着崔清月, 只见她气色很好, 整个人愈发莹润如一颗明?珠, 光彩照人,可见在宫里过得是不错的。
崔清月也高?兴崔幼澜能立即入宫来看她,但?如今她已?经是在宫里做妃子了, 并不能像以前那?样两姐妹之间无拘无束地说话,便装着愈发持重起来。
崔幼澜掩去那?日见到崔元媞时, 崔元媞挡住不让她见崔清月的事情没说。她倒也还没弄明?白崔元媞那?日究竟是何意,或许只是单单想与她说话, 所以与崔清月并不相干,不能确定?的事,如今她在宫里更不会轻易说出来。
宫里头?不知谁是谁的耳目,并且也不想让崔清月多心。
毕竟崔清月在宫里,所最嫩仰仗依赖的也不过就是崔元媞而已?,她不想因自己一时之言而使二人之间有了什?么隔阂。
崔清月入宫之后也更机敏些了,她与崔清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借口自己累了想休息,便把其余人都打发了,只留崔幼澜在自己身?边陪伴着。
她自然不是想要?睡觉的。
她只是半倚在榻上,然后握住了崔幼澜的手,悄悄问她:“昭王好不好?”
崔幼澜抿了抿唇,这样的话上回崔元媞也问过,她回答得战战兢兢的,然而面?对崔清月,她可以放松下许多。
“好,”崔幼澜一边说着,一边点点头?,“从我?嫁到昭王府之后,就再没有过什?么为难之事。”
虽眼下说这些终究是还早,然而人总是望着好处去盼的,说得多了心下也就更欢喜安定?了。
崔清月也舒出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他……算了,不说这些不要?紧的事了。”
崔幼澜想了想,对着崔清月便也不顾忌什?么了,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崔清月愣了愣,思忖半晌后才慢慢说道?:“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许是他怕你不愿意?你……”
崔清月忽然轻笑了一声,推了崔幼澜一下:“你干脆就自己同他说,邀了他,就说你急了。”
崔幼澜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面?对崔清月善意的揶揄,她也不恼不羞的,只是淡淡说道?:“我?也不急。”
崔清月是很懂见好就收的,她向来不太?会开玩笑,即便是开玩笑也不会开得太?过,见崔幼澜这般说,便也截了话头?,不再说这茬了。
同样的,崔幼澜也只是适时地对至亲姐妹一诉自己的心里话,她也很快转了话题,问崔清月:“六姐姐这几?日可还好吗?”
“都好,”想到孩子,崔清月眼中的温柔愈发浓烈,她的脸上不由带了深深的笑意,“娘娘也拨了许多人来伺候照看,只怕我?不够顺心舒适的,你放心,我?一切都很好。”
崔家和崔元媞是对崔清月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的,若无意外,将来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便会是储君,而后成为君王,崔家的权势将更为鼎盛,而崔元媞和崔清月则会一同成为皇太?后。
崔幼澜心中仍旧还是担心,但?既然已?经到了眼下这步,她也不能再表现出什?么了,以免徒增崔清月的不安,只能是说自己要?做姨母了,这才分外开心。
然而她一时没掩饰好,也被崔清月瞧在眼里,崔清月便道?:“七妹妹也不用很担心什
?么,左右我?人都已?经在宫里了,遇着什?么事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话,她的手便抚上自己的肚子:“我?只想先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闻言,崔幼澜不由晃了晃神,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往后还会不会有孩子,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还会有,或许也就没有了,但?这一个,却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收敛回心神,笑道?:“六姐姐一定?母子平安的。”
崔清月点点头:“我在宫里也寂寞,你常常入宫来陪陪我?好不好?”
崔幼澜自然一口答应,她只怕不能时时接近崔清月,让崔清月被人给害了。
两姐妹便说得好好的。
及至快要?到年节的时候,崔幼澜又入宫了两次,都是陪伴崔清月。
有一日她才刚从宫里回来,周从嘉便告诉她,让她和他一起去盛都城外别院里住一阵子,这一两日里就动身?启程。
崔幼澜一时没有准备,便很是惊讶,明?明?都要?过年了,哪有这个时候跑出城去的。
周从嘉却说,他自小身?子不好,特别是一遇到冬天便很有些受不住,天晴还好,若是遇上下雪,弱症又会复发,很是难捱。城外的别院是圣上赐给他的,那?处有温泉,对他的身?子非常有好处,自他出宫开府之后,每年冬天只要?人在盛都,便必会去哪里住一阵子,直到天气和暖起来才回来,这是圣上和皇后都允许的,也不要?他过年时入宫觐见了。
崔幼澜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对此,她倒是没什?么别的意见,躲开年节其实反而最松快便利的是她,她乐得去城外闲住着。
只是这一走少说也要?两个月,若是天气回暖得迟,便要?到三?四月上才能回来,她和崔清月是说好了要?时常入宫去陪崔清月的,如此一来,必定?是不能来回赶了,也就不能常常陪着崔清月了。
崔幼澜便与周从嘉商量:“你自己去别院休养好吗?”
周从嘉摇头?:“不行,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们有了嫌隙。”
崔幼澜又问:“那?我?们过了年便回来可以吗?”
周从嘉虽然看起来弱一些,但?到底长?到这么大了,总不可能少住一阵就夭折了,应该是无碍的。
周从嘉还是摇头?:“不行,我?会病的,病了就有可能会死,你想当?寡妇?”
崔幼澜自然不想做寡妇,至少目前为止不想。
可是周从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便更加犯愁。
“我?和静妃娘娘说了要?时常入宫去陪她的,走了她可怎么办呀?”崔幼澜便将问题抛给周从嘉。
周从嘉不假思索道?:“宫里有圣上,有皇后娘娘,有太?医还有许多宫人,少你一个不少。”
崔幼澜被他塞得哑口无言,实在周从嘉又没说错什?么,也只好认了。
宫里确实根本不需要?她,她在或者不在都是一样的。
于是她匆匆开始指派起来仆役们收拾东西,周从嘉的意思是说话间就要?走,在那?里又不知要?留多久,遇到下雪天还有不方便的,总不能总是来回地取东西,所以东西都要?备足了。
第三?日,她和周从嘉就动身?离开了盛都。
别院离的盛都有些远,出了城还要?走好些路,又要?往山上去,一直到晌午时一行人才到达。
周从嘉无父无母,到了哪里倒都是一样的,崔幼澜一到便去睡觉,睡够了才起来,已?经是黄昏了。
冬日山色苍翠寂寥,不用出去,只要?推开窗子就能看见远处清寒的群山,山间人少,这时节又连鸟雀都很少,一时更加寂静。
晚间用饭时,她才知道?周从嘉已?经去泡过温泉,周从嘉让她夜里过去,但?崔幼澜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周从嘉也就作罢。
她与周从嘉依旧还是分房睡的,两边谁也不干扰谁,清清静静的,并且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要?同房,仿佛他们这样相处是天然的,正常的。
别院的人少,王府许多人根本就没有跟过来,只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又兼换了个地方,分开睡更正常,于是周从嘉也不像在王府时那?样睡在暖阁里了,而是顺理成章住到了隔壁去。
崔幼澜早早沐浴洗漱,果真还是别院比王府要?舒服些,周从嘉是会享受的,然后便又滚到了自己的温床软枕上去。
真舒服啊!
崔幼澜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大抵是下午睡多了再加上这里睡得香睡得熟,她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又醒过来,然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裁冰便道?:“左右夜里也无事,娘子不如去洗个热热的温泉浴。”
崔幼澜原本对温泉没多大兴趣,这是周从嘉心心念念的,他爱就让他去,但?眼下长?夜漫漫,也是无事,打发打发时间也好,总不能坐在这里和裁冰她们一块儿玩到天亮吧?
于是崔幼澜换上衣裳,披上斗篷,又怕打扰了同院的周从嘉,便轻手轻脚溜走了。

第42章 温泉
温泉池子被修建在一个花厅里, 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一走进去,崔幼澜便感觉到暖气袭人?, 仿佛步入了春日里。
还?有?花的香味,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四周都摆满了花,一盆盆都开得?正盛, 鲜艳靓丽,不知是从暖房搬过来的, 还?是就将这里作了暖房。
周从嘉还?真是懂意趣, 会享受,崔幼澜腹诽一阵, 便褪下衣衫下了水。
温泉里果然更舒服, 暖流汨汨流淌着, 悄无声息的, 但人?一浸进去,就从心里开始都是酥酥麻麻的, 很是受用。
崔幼澜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傻,周从嘉刚刚让她来她还?不愿意, 窝在自?己?房里洗了澡就够了。
崔幼澜舒舒服服洗了一阵, 觉得?有?些饿了, 便对裁冰道:“厨房里一直熬着鸡汤,你吩咐厨房去给我做一碗鸡丝面,让他们先把面条做好了, 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吃——多做些吧,若殿下还?醒着, 就问问他要不要。”
裁冰点头?便出去了,只剩门外两个小婢女候着。
崔幼澜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因已是深夜,所以茶汤并不很浓,淡淡的又温温的,恰到好处,喝下去只觉五脏六腑都暖得?妥帖了。
放下茶盏,崔幼澜慢慢地朝着池壁靠上去,被温泉汤水熏得?连池壁上都是暖和的,整个人?仿佛是躺在一团极软极软,几乎要感受不到的棉絮上一般。
崔幼澜的心渐渐沉下去,就像是落到了实地上一样,所有?一切的烦恼和不愉快好像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正闭着眼睛享受,忽听地外面仿佛有?小婢女说话的声音,于是抬了抬眼皮子,但很快又阖上,此?时必定是裁冰去而?复返。
门开了又关,细微的脚步声入耳,崔幼澜问:“回来了?”
等?了许久,但都没有?人?回答她。
崔幼澜直了身子,睁眼望去,只见面前?立着的是周从嘉。
她不由往后一退,扶住了池沿。
面前?的周从嘉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因此?时此?地有?些热,那斗篷便没有?被他拢住,往旁边散开一些,露出里面青色的寝衣。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周从嘉笑了一下,又认真与她解释道,“你说夜里不来,我便以为你已经睡了。”
崔幼澜的脸被温热的水气熏得?有?些发烫,她道:“我是突然想到要来的,要不我让你。”
其实温泉池子修建得?颇大,别?说是两个人?,便是二十个人?一起?泡在里面都绰绰有?余,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还?是夫妻二人?,实在是不必如此?。
但在崔幼澜说完话之后,周遭还?是迅速安静下来。
她的身子往上探了探,便想踩着台阶
哗啦啦一阵水声,崔幼澜从水里钻出来,因着崔幼澜有?些怕冷,是以她身上倒是裹着一层及膝的丝绸裹胸,裹得?不很紧,宽宽荡荡的。
她近来养得?丰润了一些,不再像前?些时候那样病过之后骨瘦如柴,幽暗的烛光打在温泉水面上,反射出一道道柔和的光晕,又映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而?那身上沾染着,还?未来得?及干的水滴,就像是滚在玉盘上的珍珠。
雾色氤氲,小山玲珑,耸入了月影浓云中,嫩柳柔软,随水而?晃,仿佛一折便要断去。
周从嘉只一瞬,便移开了目光。
可他仍旧是心若擂鼓。
心神恍惚之间,崔幼澜已经披上衣服,走到了他面前?,周围湿滑,她仔细着让自?己?不要摔倒,免得?在周从嘉面前?又出了丑,所以一步又一步,走得?分外缓慢小心。
“殿下,过去吧,”她的脸被温热的泉水暖得?有?些发红,声音也?分外柔和,与平素显出些不同来,“不过还?请殿下容我稍稍在这里留一会儿?,等?我身上干了,也?等?裁冰回来接我。”
周从嘉明?明?应该推辞,然后自?己?赶紧主动退出门外,留得?她一人?尽情享用,然而?不知怎的,听了她的话又加上之前?的那么些许工夫,他竟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是点了点头?。
等?他朝着池子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忽然回过了神。
“我出去便是。”他哑声说道,“外面天冷,你赶紧擦干了身上或是继续去池子里泡着。”
崔幼澜道:“天色也?不早了,我是该回去睡觉了。”
周从嘉这回默然不说话,只是先她之前?走了出去。
崔幼澜见他走开,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过去一边细细擦干了身体,又穿上了衣裳,这时裁冰才匆匆回来。
裁冰见崔幼澜已经穿好了衣裳,赶忙给她披上了斗篷,小声说道:“殿下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们赶紧出去,若时间久了,许是要耽误他泡池子了。”崔幼澜说着,紧了紧斗篷的系带,快步走了出去。
周从嘉果然如裁冰说的那般,站在檐下等?着。
崔幼澜朝着他略福了福身子,便道:“殿下进去吧,外头?太冷了,别?着了风。”
她正要转身离开,不想周从嘉却稍稍默了片刻后道:“不了,我也?回去。”
崔幼澜又回过头?:“怎么了呢?”
“天太晚了。”
崔幼澜也?就不说什?么,她停了停,待周从嘉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便与他一前?一后往住处走回去。
若是并肩而?行,她总觉得?两人?还?没到那个份上,可周从嘉是昭王,她不好不管不顾走在他的前?面,倒像是对他有?所不满似的,于是便只能折中,不如乖乖跟在后面。
山风寒凉,崔幼澜缩了脖子裹紧了斗篷,正低着头?闷声不响走路,却见周从嘉忽然慢下了脚步,若不是她时时警醒着,便要不慎撞上了。
周从嘉等?她稍微上前?了一点之后,便道:“你刚来别?院里,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同他们说就是了。”
“我知道。”崔幼澜轻轻点了点头?,原本不欲再多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周从嘉笑了:“才刚来,就想着要回去了吗?”
崔幼澜踌躇一阵,才解释道:“倒也?不是这样,只是多嘴问问罢了。”
周从嘉接着她的话便说道:“你是担心静妃娘娘。”
崔幼澜愣了愣,一时没说出话,倒差点被冷风灌入口呛住。
“其实就算你留在盛都,也?不能时常见到静妃娘娘,”周从嘉道,“她在宫里,不是寻常人?家。”
崔幼澜脸上原本还?噙着的笑意便有?些凝滞,仿佛忽而?心事?被戳破,她总有?些羞赧与埋怨,但却也?知道周从嘉完全无辜,她不该有?什?么情绪。
许久之后,她道:“也?不是为着见她,只是离着她近些,心里便安定一些似的。”
周从嘉悠悠叹了一口气:“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两个人?继续走着,正当?崔幼澜的心绪渐渐随着夜风平静下来,以为周从嘉不会再说什?么时,却又听见他忽然问道:“我一直不懂,你为何会对静妃娘娘之事?如此?关切,她甚至并非是你的亲姐,而?只是堂姐,如今又身在宫中,荣华加身。”
周从嘉已对前?事?一清二楚,自?然是知晓崔幼澜那时在宫里被人?暗害的,崔幼澜若要再用这个理由应付他,怕是三番两次的,也?无法再说服周从嘉,毕竟前?事?已了,将来的路谁又说得?准,崔清月并非是三岁小儿?,完全有?自?保之力,不一定同样会被幕后之人?所害,怎么还?需要一个在宫外的,已经嫁为人?妇的堂妹心心念念记挂着。
但崔幼澜不可能对周从嘉说出前?世的事?,如此?怪力乱神之说,她怕吓着周从嘉,也?怕周从嘉将她当?做怪物。
崔幼澜斟酌再三,才道:“我就是这样的性子罢了,什?么都想管,其实什?么也?管不了——甚至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是我不自?量力,让殿下见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从嘉连忙说道。
崔幼澜打断他:“殿下,罢了,我懂得?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周从嘉是很有?些识时务的,他见崔幼澜提起?此?事?意兴阑珊,既然她止住了话头?,他也?不再自?讨没趣了。
“近来天寒地冻,等?过阵子,或许要等?转过年,时气暖和些,我便带你去别?院附近逛逛。”周从嘉掩唇咳了一声,“开了春,这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崔幼澜点头?:“好。”
这几句话说下来,只见二人?的住处也?在眼前?了。
周从嘉素来都是孤身一人?,不仅这别?院没有?命名,别?院里面各个院落除了周从嘉常住的这个,其余的都荒废着,就连他住着的这个,也?是没有?名字的,夜里抬头?连个牌匾都看不见,更显孤清。
崔幼澜进了院门,便听裁冰道:“面应该已经擀好了,奴婢让他们去下面条。”
崔幼澜早已饿了,闻言连忙让她去了,见状又问周从嘉:“我也?让厨房准备了你的,殿下要不要用些饭食,身上也?暖和些,鸡汤是早就熬着的,便是不吃面,喝些汤也?好。”
周从嘉想了想道:“也?好。”

第43章 夜话
崔幼澜原本便吩咐好了裁冰, 让厨房多?做一些,为的就是周从嘉万一也想吃,这一下?完全不费什么工夫。
她想了想又小声?对裁冰道:“殿下?身子弱, 若是他怕面食都不好克化,你一会儿索性再盛一盅干净的鸡汤过来。”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周从嘉听不到?崔幼澜才与?裁冰说什么,却也不急切, 等裁冰离开之后,他才走?上前来。
“不如先?去我的书斋里坐一会儿。”他对崔幼澜道。
两人从一处一起回来, 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若是连一份餐食都要即刻分两边去吃,毕竟是新婚夫妇, 未免也叫人觉得太生?分了些, 可实在又不是寻常的夫妇之间, 去谁那里都不合适。
崔幼澜心领神会, 立刻便同意了。
别院不是一年到?头长住的地方,这里的书斋自然也不同于昭王府那样, 只是放了些周从嘉平素爱看的书籍,今日又是第一天才到?, 就连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是冷冷清清的, 未曾铺展开来。
里头有一股纸张散发出?来的陈旧的味道, 并不难闻,却在冬夜里更有寂寂之感。
仆役们忙着往里面送了燃得正旺的火盆进来,书斋里头总算有了一丝儿热气?。
周从嘉亲自点了一支蜡烛, 拿到?了崔幼澜边上去。
崔幼澜正坐在那里四处打量着,见周从嘉过来, 她揉了两下?方才进来时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便对他说道:“找个?天气?好的日子, 这里的书该晒一晒了。”
周从嘉笑了一下?:“是有些味道,若再下?去,怕不
是生?虫就是发霉了。”
他在崔幼澜身边坐下?,又继续说道;“往年来,倒是我没有想到?。”
“这里确实不错,”崔幼澜的目光收回来,“只是太冷清了——也不是冷清,虽除了你之外还?有仆婢们,可还?是没什么人气?儿。”
周从嘉从婢子手上拿了手炉给崔幼澜递过去:“是该多?放些人在这里了,盛都总归不能?长住。”
崔幼澜默了默,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似乎是早就料到?崔幼澜晖这么说,周从嘉丝毫不显意外,“我不喜欢盛都罢了,难道你喜欢?”
崔幼澜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一反问?仿佛是将了她一军,虽不致命,却令她莫名心里没有着落似的。
盛都是她的家,她生?于这里,长于这里,将来也不会到?其他地方去,似乎这一辈子,就是该在盛都从一而终的,就像她从前那样,即便不是寿终正寝,可终归是魂归故里的。
周从嘉从小也没去过其他地方,他亦是如崔幼澜一样的,盛都说不上那么好,可也不该是个?无法令人喜欢的地方才是。
“为何?”崔幼澜又问?。
周从嘉这回没有马上回答她,他很认真地思索着,眸子映着一点烛火,荧荧如星。
他的样子就如一块易碎的美玉,光华夺目,崔幼澜忍不住会去多?看几眼,然而几眼之后便又是恐惧与?怜惜,若他日果真玉碎,还?不知要如何心疼。
就在崔幼澜失神之际,周从嘉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开口说道:“盛都天子脚下?,一切都尽然有序,虽规整,却失了意趣,人生?若也是如此墨守成规,那该多?无味。”
崔幼澜笑了一下?,伸手往周从嘉面前的茶盏中?添了少许茶水,打趣道:“果然是不能?留在盛都的,你常常出?入宫闱,若这话被有心之人圣上知晓,恐怕……”
周从嘉也失笑:“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于眼下?,这里的四季变化,鸟兽虫鸣,我仿佛才是活在世上的。”
寒夜寂寂,窗纱外从里透出?暗青接近于黑的色泽,那是山间的冬夜,又有扑簌簌的山风从林间穿梭而过,偶有带起呼啸的肃杀之声?,衬得这处愈发凄清。
不过这会儿崔幼澜倒也不觉得寂寥了,她只是侧耳听了半晌,道:“好大的风。”
周从嘉道:“听说山下?原是一处古战场,你仔细听听,可有刀枪剑戟之声??”
崔幼澜正要笑言他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忽地又想起自己也可算作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时语塞起来。
“怕了?”周从嘉笑问?。
崔幼澜有些懊恼:“我才不会怕呢!只是你夜里说这些,也怪没趣儿的。”
“让裁冰她们陪着你入寝便是。”周从嘉这边厢话音才落,便见到?裁冰带着人入内。
婢子们手上拿着食盒,裁冰朝里望了一眼,见崔幼澜与周从嘉坐在里间案边,便问?:“殿下?和王妃是在里面用,还是外面?”
还?未等崔幼澜说话,周从嘉便道:“你在那里摆了就是。”
崔幼澜便与他一同起身往外,裁冰手脚利落,一扎眼便摆好了饭食,原先?崔幼澜只是为了暖暖身子便只要了一碗鸡丝面罢了,然而眼下?周从嘉同食,无论是她还?是厨房那里,都不好这么敷衍,所以裁冰另有拿来了几样小菜,都是素日周从嘉爱吃的。
而周从嘉面前除了一碗与崔幼澜一模一样的鸡丝面之外,另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汤汁澄澈干净,连上面的浮油都撇得一点不剩,一看就清甜入口。
崔幼澜也不拘束,也不忙着服侍周从嘉用饭,自二人成婚以来便没有这规矩,她只是自己一边默默吃着面,一面用眼角余光扫着周从嘉。
果真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周从嘉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三口面,便放下?筷子,转而用起那碗鸡汤。
鸡汤略多?喝了几口,然而也并不很多?,他喝得很慢,崔幼澜在心里记着数,时候过去不少,他却只喝了五六口,每回往嘴里送的也并不多?,便停了下?来。
崔幼澜用了半碗面,也有些饱了,她便问?周从嘉:“是不合殿下?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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