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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寝昼by半溪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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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隐约觉得,自己上回想要的那个契机,突然就被对方送上门了。
她拉住钟婆子,问:“她这些时日可有接触什么男子?可有出门?你快细说!”
钟婆子装模作样想了一阵,急得蒋氏来回踱步,终于说道:“男子没有,也不大出门,多数时间都和六娘子在一起。”
“抓不到奸/夫,这意思就没了一半。”蒋氏一面嘴上喃喃,一面盘算着自己的。
钟婆子上前:“会不会是那个薛泽,不然七娘子吃饱了撑的给他做主?我看他们两个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蒋氏没好气道:“薛泽?你脑子发了昏!她来宜州连一个月都不到,就算和薛泽好上了也没那么快的!”
一时钟婆子也没话了,不过半晌后她又道:“还有一件事,仿佛已经许久前了,角门的一个老婆子好像从外面递了一封信给七娘子,当时说过也就没当回事,现在看看是不是和七娘子有孕一事有关系?”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捕风捉影的事现在还怎么找?”蒋氏眼睛一眯,得意之色突现,“没有男的也无妨了,她落在我手上就够了。”
钟婆子问:“要去告诉老夫人吗?”
蒋氏冷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急,有的是等着她们祖孙俩的。”
这样好的机会送上门来,她岂有放过的道理?
如果马上去告诉俞氏,俞氏一定会对崔幼澜很生气,可也仅此而已,俞氏不可能把亲孙女弄死,崔幼澜最多就是不能入宫了,其他毫发无损,反而极有可能被俞氏极力瞒下这桩丑事。
她先前就恨不得俞氏和崔幼澜去死,只是苦于没办法动手,然而现在不就可以拿崔幼澜怀孕一事大做文章了吗?
蒋氏简直要大笑起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丫头看似厉害,没想到竟也是个糊涂的,放着入宫的大好前程不要,偏偏做出这种事情,若不是崔幼澜自己出了事,她还真束手无策,找不到对付俞氏和崔幼澜的办法。
蒋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屋内只有单枝的蜡烛将她的身影照在墙上,摇摇晃晃,她不停地踱着步,从光亮处走到昏暗处,又从昏暗处走到光亮处。
终于,她停住脚步,冲着不远处的钟婆子招了招手,钟婆子知道她有话要吩咐,便赶紧眼巴巴上前来,被蒋氏一把握住她的手:“钟妈妈,宋娘子前些天也被她们整倒了,我身边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若我此番不好,宅子里这些人也肯定要被那老不死的打发出去的。”
钟婆子立马就懂了她的意思:“夫人您说,您说。”
“你明日一早就去弄几帖落胎药,要越猛越好,买回来之后再把几帖药煎成一碗,”蒋氏狠狠咬着牙,仿佛面前已经出现了崔幼澜,“将她喝的药换下来。”
钟婆子犹豫了一下,道:“空子倒是寻得到的,但若是这药下得太猛了,恐怕要出人命的,她如果出了事,老夫人一定会追查下去,夫人还是不要太冲动了。”
蒋氏道:“我没有冲动,你就按我说的去办,只要把那药成功换上去就一切好说了。老东西知道那个小的跟人私通有孕,一怒之下便喂她喝了药,小的没撑住去了,老东西也被她气死了,这样说都说得通,而且这种丢脸的事,盛都恐怕也不敢声张,就算会派了人过来,宜州离盛都到底要好几日的工夫才能到,两个人早就凉了,还能干什么?”
“她们身边那么多人伺候着,要堵住这些人的嘴也没有那么容易。”钟婆子继续提醒道。
“怕什么,既然是如此阴私之事,我又有借口不能大张旗鼓,也有办法能遮掩住,最多就是老东西身边的王妈妈,让她殉主去了便是,至于崔七娘身边那几个,出了这样的事谁还会管她们,全都发卖了事。”蒋氏说着说着,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呵呵地笑了出来。
钟婆子是她的人,也不可能再向俞氏去投诚,既然蒋氏已经安排得妥当,又见过蒋氏素日的手段,便也只能照着她说的做,第二日便去弄了药回来。

第22章 真相
掌灯时分, 崔家祖宅中烛影摇曳,夜风拂过树荫,发出簌簌轻响, 宅中人并不很?多,来来去去又轻手轻脚,是以?也显得?格外静谧宁和。
俞氏的萱茂堂中灯火通明, 偶尔传来阵阵笑声、说话声,但外头的人若是竖起耳朵听了, 也能辨出里面的人其实?不多。
蒋氏擒着笑走?到檐下, 王妈妈正好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她来了便也笑着问道:“天?都黑了, 夫人怎么来了?”
蒋氏因先前的事受罚, 虽被打的是崔文和, 但她近几日也没出来, 大抵算是闭门思过,萱茂堂这里已有阵子没见过她。
“我热了一壶好酒给老夫人送来, ”蒋氏指了指里面,“王妈妈可要进去通传一声?”
王妈妈不好拦她, 便道:“夫人进去便是。”
蒋氏独自提了食盒进去, 只见俞氏饭菜已用得?差不多了, 只是仍还坐着,旁边是崔清月,祖孙俩正说着话, 却不见崔幼澜的人影。
俞氏虽还记着蒋氏的事,但既然她来了, 她便也道:“你?来了,用了饭没有?”
蒋氏笑吟吟道:“已经用过了, 今日找出一坛好酒,我特地给老夫人送了来尝尝。”
“我如今夜里不吃酒,不好发散。”老夫人笑着摇摇头,又问,“文和好些?了吗?”
“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下床了。”蒋氏似是已经毫无芥蒂,给崔清月倒了一杯酒。
崔清月拿了喝下,只听蒋氏继续道:“我有些?话要和老夫人说,六娘子不如先出去一下。”
俞氏看了蒋氏一眼,对崔清月道:“天?色也晚了,你?七妹妹身子不舒服,你?出来久了我也不放心她。”
闻言,崔清月起身就要告退,却被一旁的蒋氏拉住:“六娘子就先在萱茂堂歇一会儿,有些?事你?不方便听见看见,老夫人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俞氏蹙了蹙眉,示意崔清月先去外头厢房里待着,一时随着崔清月的离开,满屋子仆婢也都尽数退去,只剩王妈妈在俞氏身边陪着。
“说吧,什么事。”俞氏的声音比方才?要沉上许多。
蒋氏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眉梢,道:“老夫人可否与我同去竹风阁一趟?”
“去竹风阁?”俞氏诧异,抿了抿嘴角,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显得?非常不高兴,“好端端去那?里做什么?”
俞氏也算是精明能干之人,联想到方才?蒋氏不让崔清月回竹风阁,自然也已经回过味来,蒋氏大抵是冲着崔幼澜去的,然而她还没老到发昏,不会对蒋氏听之任之,蒋氏是她要拔除的人,崔幼澜是她最得?意且马上要入宫的亲孙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蒋氏来之前就料到了俞氏不好对付,但她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便没有再害怕的道理,今晚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怎么可能被俞氏一问就打退堂鼓。
“自然是有事要向老夫人禀报,只是我也怕老夫人怪罪我,倒不好先胡乱说什么,还是请老夫人同我一起去看一看,等亲眼见着了也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蒋氏道。
今日夜里崔清月独自一人来了萱茂堂用饭,只有崔幼澜在屋里歇着,蒋氏是不愿再多牵扯一个崔清月进来的,便赶紧趁着这次机会让钟婆子给崔幼澜下了药,又一直等到现在,隐隐听见她房中传来痛苦的呻吟声,蒋氏这才?放心来了俞氏这里请人。
蒋氏到底也不愿意在萱茂堂就把底牌给揭了,这里都是俞氏的人,保不齐俞氏当即将她扣下,自己带着人去竹风阁,若是这样她的打算就泡汤了,而她暂且先不说,俞氏也万万不会想到崔幼澜竟出了那?样严重的事,不设防之下才?会跟着她去竹风阁一探究竟。
闻言,俞氏冷冷一笑:“你?们又在弄什么鬼,罢了,正好七娘这几日病着,我也去瞧一瞧。”
她知道蒋氏不会安什么好心,可这到底是崔家祖宅里面,蒋氏不敢掀出什么风浪,再说崔幼澜即便给她拿住了什么把柄,又能如何?
俞氏心里有数。
快要走?出萱茂堂时,蒋氏不经意看了一眼左面厢房中的烛火,那?是崔清月在里面,她又悄悄对俞氏道:“老夫人不要带很?多人去,带多了也不方便,一会儿也要被老夫人赶出去的。”
俞氏没应她,她出门时本就不会拉拉杂杂带很?多人,不过是王妈妈一个贴身伺候的,再加上两三?个婢子罢了,她只对蒋氏道:“你?和七娘闹什么我不管,不过是因着薛家那?点子小?龃龉而已。但是昭王殿下如今正在崔氏宅中暂住,若是惊动了他,你?也不用再继续待下去了。”
“自然知道。”蒋氏低下头,这会儿装得?倒是毕恭毕敬。
一行人便朝着竹风阁走?,路上也没人再说话。
快到竹风阁门口时,远远便望见院门口两只大灯笼底下站着一个人,面冲着外面,似乎探头探脑在看什么,或许是见着有人朝着竹风阁来了,竟连忙转身打开了一条门缝,然后便溜进去了,一条鱼似的。
王妈妈已经上前了几步,看了之后对俞氏道:“仿佛是七娘子身边的剪雪,这小?婢是这些?人里面最跳脱的,这会子见了人也不过来,回头定要好好管教管教。”
俞氏“嗯”了一声,对王妈妈的话不甚在意,只道:“我们过去。”
走?到院门口,果真便见到院门已经在方才?剪雪进去之后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王妈妈推了一下没推开,便拍了拍门:“里头人呢?老夫人来了!”
除了蒋氏胸有成竹之外,其余人心里皆已经起了疑,剪雪见人就跑便罢了,眼下明明崔清月还没回来,说晚也不是特别晚,为何急着将门关得?死?死?的,不由得?人不怀疑里面出了什么事。
许久都不见人来开门,蒋氏心下便更得?意,对俞氏道:“老夫人,我真的没有说谎,只要进去了便知道实?在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些?人……还是让她们等在外面的好,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俞氏也没理会蒋氏,只道:“王妈妈跟我进去,你?们几个在门口等着。”
话音才?落下,里头终于传开了开门的声音,一看原来过来开门的是裁冰,见了她们道:“都这么晚了,老夫人怎么来了?我们娘子身子不舒服,早早就歇下了。”
“老夫人也是你?能拦在外面的?”蒋氏上前将裁冰往旁边一推,“我们是来看七娘子的。”
俞氏深深看了裁冰一眼,便径直往里走?去,王妈妈跟在她身边,另还有蒋氏与她特意带在身边的钟婆子。
进了竹风阁里面,忽地一阵夜风吹来,在夏初之时竟也有几分寒意。
崔清月年长?一些?,所以?竹风阁的正屋是崔清月住着,此刻因着主人不在,只看得?出在外间亮了一盏灯,里头的婢子听见动静也忙出来,又被王妈妈勒令进去待着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而东边第二间厢房则是崔幼澜住的地方,崔家祖宅的院子都修得?大,所以?即便是厢房也一点不觉拥挤,并且与正屋也是一样的布局。
方才?见人就跑的剪雪此刻正站在厢房外面,看见俞氏来了,匆匆忙忙就跪了下来,但除了请安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支支吾吾的。
俞氏深吸一口气,若说一开始她还没猜到是什么事,甚至以?为是蒋氏故意找事,但这会儿她已经慢慢回过味来了,这阵仗莫不是崔幼澜犯了什么闺阁女子不该犯的错,正好被蒋氏逮了个正着?
难道是那?个薛泽?
俞氏的脸色白了白,她自家的孙女她还是清楚的,养在盛都时哪见过多少外男,即便见那?也是有许多人围在身边之时,并不会出什么事,也只有到了宜州,这里终究是更松泛些?,又见过了别的男子,这心思便野了。
想到此处,俞氏扬起手便一巴掌打在了剪雪脸上,打得?剪雪半边身子都歪倒过去,蒋氏连忙上前来扶住俞氏,高声道:“老夫人怎的动这样大的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几个人默不作声进去,王妈妈将门关上,俞氏到底念着体面,只在外间坐了下来,并不走?到内室里面去。
裁冰和剪雪已经跪到了俞氏面前,只是仍旧一言不发,看得?蒋氏心里更加得?意。
未等俞氏开口询问,蒋氏便朝钟婆子使了个眼色,钟婆子上前,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全都说了出来。
她只在最后换了一个说法:“奴婢发现七娘子喝了落胎药,便赶紧来禀报夫人,也不知七娘子这会儿怎么样了,方才?真是叫得?好可怜。”
俞氏闭上眼,一双手紧紧按着扶手处,身子朝后死?死?靠住椅背,只觉得?此事荒谬到可笑。
崔幼澜有孕了?
崔家的家教虽然在盛都算不上最严,但也绝不会让家里的女儿出这种丑事,崔幼澜跟着她回宜州不过一月而已,所以?孩子是在盛都就怀上的?绝无可能!
再者崔幼澜是要入宫的人,她怎么可能放着宫中的大好前程和荣华富贵不要,去和别人私通?
俞氏心若擂鼓,直想把蒋氏和钟婆子都打出去。
可此事是最好验证的,只要请个大夫过来,崔幼澜的身子到底如何便一目了然,蒋氏若没有把握,恐怕也不敢轻易开口,就算将她们打出去也无济于事。
俞氏定了定神,对王妈妈道:“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王妈妈走?后,俞氏看着地上的裁冰和剪雪,脸色沉得?骇人,怒道:“你?们说,你?们娘子到底怎么回事?”
裁冰哭道:“实?在没有夫人说的这事,娘子这几日只是身子不舒服,怎可如此污蔑我们娘子?”
“老夫人,不如我们先进去看看七娘子如何了。”面对裁冰的指责,蒋氏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今夜过后,这里便又是她说了算了。
俞氏一时也没有动,许久后,她才?起身往内室走?去,蒋氏紧随其后,又回头朝着钟婆子使了个眼色。
内室里面一片沉寂,帷帐后面是床帐,此时都被放了下来,有重重纱帘阻隔,一点都看不分明。
氏走?到最前面一道帘帐那?里,朝里唤了一声:“七娘?”
也没人应她。
半晌后,似乎才?从床榻上传来翻身的身体,有个闷闷的声音道:“祖母。”
是崔幼澜的声音。
俞氏想进去看她一看,然而想起方才?听见的那?些?污糟事,心已经冷了一半,加之也对崔幼澜有怨怒,重重叹了一声便又重新回到外间。
见她出来,钟婆子连忙给俞氏奉了才?沏好的茶,不冷不热刚刚好,俞氏捧在手里出了一会儿神,才?往嘴里呷了两口。
蒋氏和钟婆子悄悄对视一眼。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王妈妈请了大夫匆匆来了。
大夫看过之后很?快从里面出来,道:“里头的小?娘子是吃多了积食,也不用吃药,饿一饿就好了。”
“什么?积食?不可能!”俞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蒋氏已经不由站起来,“你?再仔细看看,一定是诊错了!”
大夫并不敢多说多问什么,这时俞氏道:“烦请大夫再去看一次脉,我们也好放心。”
虽然俞氏很?不希望崔幼澜未婚先孕,也厌恶蒋氏借机生?事,但她终归还是相信蒋氏没有把握不会开口。
很?快王妈妈又陪着大夫从里面出来,结果大夫还是那?句话,人只是积食。
俞氏的脸色渐渐好看起来,只是觑了蒋氏一眼。
等大夫走?后,蒋氏忙不迭道:“老夫人,我没有撒谎,一开始真的看见凝碧熬了安胎药,还不止一天?,钟婆子也是亲眼看到她喝药的!”
“你?一会儿说落胎药一会儿说安胎药,到底是落胎还是安胎?”俞氏重重一拍桌案,“我的七娘是要入宫的,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她的名?节做筏子,若是传出去,你?让宫里的娘娘,让崔家怎么办!可恨我竟然信了你?的鬼话,差点闹出大风波来!”
蒋氏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滴,她扫了一眼四?周,又道:“这四?个婢子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此刻只有两个?另两个呢?莫不是躲在里面,代替七娘给大夫诊了脉!”
“把她身边的几个仆婢全都叫过来!”蒋氏咬牙,已经上了这条贼船,眼下不过就是让俞氏更加厌恶她,但这局一定要继续做下去。
俞氏思索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王妈妈便出去,然后从外面带来了崔幼澜身边的仆婢,包括凝碧和倚翠也在其中。
俞氏见了,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否则她也疑心是像蒋氏说的那?样,帐内的人并非崔幼澜,此事还是弄清楚的好。
“你?还有什么说的?”俞氏已经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狠狠地剜了蒋氏一眼。
“我……”蒋氏后退两步,脑子一团浆糊似的。
难道她中了崔幼澜的计?
可是崔幼澜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节来开玩笑?为何崔幼澜要用这种方法?
怎么会有闺阁女子无事生?非说自己未婚先孕了?
这也是蒋氏一直笃定的理由。
崔幼澜根本没有喝下那?碗足以?要了她命的落胎药,她甚至有可能没有怀孕!
那?么今晚该如何收场?
蒋氏的身子晃了晃,她早已打算好,今夜让崔幼澜喝了那?药落胎而死?,同时在俞氏喝的茶水中也已经下了药,完全可以?造成俞氏是因为崔幼澜而气急攻心死?去的假象,甚至连王妈妈都很?可能被瞒过去。
崔幼澜没事,可钟婆子方才?给俞氏的茶是有毒的,俞氏已经喝了!
俞氏今夜若是就这样死?了,那?就不是被崔幼澜气死?的,俞氏死?的蹊跷,崔家不可能不查。
“老夫人,求老夫人把这些?婢子关起来拷打审问,一定能问出来的,”蒋氏打了个哆嗦,嘶声道,“七娘子一定有些?什么,否则怎会让我发现?她是要陷害我,但老夫人仔细想想,仅仅是为了陷害我,她就要装作自己怀孕了吗?她难道疯了吗,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这时钟婆子也连连跪下磕头,口口声声重复着自己看见的事,她也已经惊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此刻要后悔不该和蒋氏做下这要命的事已经来不及了,毒早就给俞氏服下的,就在那?盏热茶里面,今日这事真是收场不了了。
俞氏一脚踢开钟婆子,呵斥道:“大夫都来过了,人也清点过了,你?们是要逼着我承认这么荒谬的事吗?还是要让她们屈打成招?”
蒋氏哭道:“老夫人,我不敢啊!可这事分明还有猫腻,求老夫人马上再去查一查!”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指着凝碧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角门上的婆子给七娘递过信,是外头传来的,一定是七娘在与人私相授受,凝碧这婢子是给七娘在外面跑腿的,她一定知道,就拷问她!”
“婶娘怎么还是如此执拗呢?不过恐怕要让婶娘失望了。”从内室忽然传出一道声音,只见崔幼澜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
蒋氏抬起头望向她,一双眼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把崔幼澜撕碎。原本蒋氏倒是惧怕居多,若是俞氏突然死?了,她是一定会被查出来下狱去的,然而此时崔幼澜出现,蒋氏忽然就不怕了。
她只是后悔,拼着自己一死?也没能把崔幼澜弄死?。
这个死?丫头,她也不知她哪里得?罪了她,从那?日见到薛泽开始,她就一直在针对她,和她过不去!
蒋氏破口大骂:“七娘子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没想到却是好重的心机,连我都被你?害了去,你?看我这般不顺眼,莫不是那?一日便和那?姓薛的小?子看对了眼,非要给他薛家出一口气不成?老夫人口口声声你?要入宫,恐怕也没想到你?本性如此水性杨花,今日我栽在你?这里,来日你?这未婚先孕,或许就要成真了也未可知!”
俞氏被闹得?头疼,但蒋氏的所作所为又实?在令人愤恨不已,她想当即叫人把蒋氏拖下去关起来,也免得?再让蒋氏多说些?污言秽语,不想崔幼澜却上前一步走?到蒋氏面前,与她对峙道:“好,今日之事就算是我无事生?非,故意要引了婶娘入局吧,但说到底今夜也只是闹了一场,过去就过去了,大家都毫发无损。”
她说着便转过身,拿起方才?俞氏喝过的那?一杯茶,看着蒋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婶娘若肯喝了这杯茶,今日之事便算了,明日我也会去向婶娘赔罪,婶娘可愿意?”
一见到崔幼澜拿着那?杯茶,蒋氏便冒了更多的冷汗,脚下也发软,她哪还有来日,哪还有翻盘的机会呢?
崔幼澜又走?近一步:“婶娘,你?喝是不喝?”
“不喝!”蒋氏知道自己已至末路,扬起手便一把打翻了崔幼澜手里的茶,“崔幼澜,你?好恶毒的心思,今日明明是你?设计,你?明明知道这茶里有毒,你?却还让我喝下去,你?还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祖母喝下去,你?简直是丧尽天?良!”
茶盏在地砖上砸出一声脆响,立即便四?分五裂,丁零当啷散在了各处,连同着里面所盛放着的茶水,也成了地上的一滩秽物,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俞氏一下子站起身,铁青着脸看着崔幼澜:“她说什么?”
崔幼澜深吸一口气,先扶住俞氏,然后才?继续说道:“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婶娘,我当然不会让你?喝下毒茶,也不可能让祖母喝下毒茶。我说了,只要你?喝下这杯茶,那?么过错便都是我的,可是你?不敢。”
闻言,蒋氏浑身一震,然后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她本来以?为俞氏今夜一死?,她就完了,现在看来俞氏不会死?,但是她也完了。
“你?……你?!”俞氏很?快便想到了其中关窍,抖着手指着蒋氏想斥两句,却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崔幼澜重新扶回去坐下了。
崔幼澜站在俞氏身边,看着她因年老已经有些?佝偻的身形,再度想起前世,不由心如刀绞。
她定了定神,也在俞氏面前跪了下来:“婶娘以?为我有了身孕,不想着来禀报祖母,却企图用此事害了我和祖母两个人,她让钟婆子将我喝的汤药换成了落胎药,方才?我已然凝碧去找人看过,里面的量足以?致我于死?地,而祖母喝的茶里也被
她下了毒,我早有防备,在钟婆子没注意时便换了茶。不过这件事确确实?实?是我故意做局,求祖母责罚。”
俞氏瞥了崔幼澜一眼,一时也没让她起来,只是对蒋氏冷笑道:“好啊,我只道你?为人糊涂,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你?的意思是想让人以?为七娘是被我灌了药,没撑住才?死?的,那?么看来我就是被她气死?的了,你?哪来的胆子!”
崔家是皇后的母家,满门煊赫,俞氏身上是有诰命的,崔幼澜是已经被崔家择定要入宫的人,任谁都想不到蒋氏竟然真的敢这么做,若是被发现,她有几条命都不够填上去的。
蒋氏见被揭发得?彻底,崔幼澜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给她,于是一边抖着身子一边哀嚎起来。
“堵住她的嘴,再把崔文和也去绑起来,明日一早先偷偷送去祠堂,千万别惊动了昭王殿下。”此时王妈妈已经领了人进来,俞氏向着她吩咐了一番,王妈妈很?快便把蒋氏和钟婆子带了下去。
人都一拥而入,然而办了事又鱼贯而出,俞氏见崔幼澜还跪着,便叹了叹:“起来吧,你?今日是有错,怎么能为了治区区一个蒋氏,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呢?以?后凡事还是来与我商量,不要自己莽撞。”
俞氏对于崔幼澜,已经完全算得?上是轻拿轻放了,只是让她跪了一小?会儿,思及她是要入宫的人,用上一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这些?放到宫里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罢了。
但崔幼澜却没有动,还是继续跪在那?里。
这时内室又出来一个人,俞氏一看竟是崔清月,刚要疑惑,却见崔清月也在崔幼澜身边跪了下来。
“你?们这又是唱的哪出?”俞氏蹙紧了眉心。
崔幼澜和崔清月两人对视一眼,崔幼澜冲着她略一颔首,便对俞氏磕了一个头,道:“祖母,我……是真的有孕了。”
崔清月其实?在俞氏和蒋氏到达竹风阁之前就已经匆匆赶了回来,并事先同崔幼澜一起躲进了内室里面,方才?请来的那?个大夫所诊的脉,自然是崔清月的。
等蒋氏的事情处理完,就轮到崔幼澜自己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晚说不如早说,俞氏或许会用到的药崔幼澜已经备下了,先前给过重金的大夫也早早就请来竹风阁的厢房里面等着了,崔幼澜绝不会让俞氏出事。
俞氏虽然并不能算是个很?慈爱的祖母,但平心而论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底下的子孙们,甚至还对崔幼澜寄予了厚望,在蒋氏真的做出这些?事之后,崔幼澜一直在想起前世。
前世身处宜州的俞氏得?知了崔幼澜的噩耗,她的心境到底如何已经无从得?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俞氏不会好受,而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却反而被蒋氏利用了此事,炮制了一出俞氏被崔幼澜气死?的大戏。
崔幼澜根本不敢想,蒋氏到底是用各种添油加醋的话去刺激并且气死?了俞氏,还是直接给俞氏下了药,或者两者都有,反正那?时的蒋氏可比如今要轻松得?多。
而崔幼澜对于前世是束手无策的,她只能通过这辈子的蛛丝马迹,去推测前世的一切。
她也无法就此原谅自己,或许前世真的如她所猜测一样,蒋氏因为俞氏要动了她手中的权柄,便利用她的事情设计害死?了俞氏,也或许俞氏前世真的是被她气死?的,蒋氏根本就没有动手。
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你?说什么!”俞氏一惊,抚着心口半天?没回过神,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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