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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太傅by江衔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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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嘟嘟囔囔的,从丫鬟手中接过了笔,便在纸上胡乱画起来。
她神情太过专注,以至于全家人都不顾礼数离了席,在她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等了半晌,才看出她最后那一行字,“斗四度七百……”。
她字写得太过抽象,后面那些字寻常女眷直呼难懂。
然而读过书受过折磨的,只一眼便知她的答案是对的,不免齐齐吸了口凉气,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什么情况?
符家小娘子被夺舍了?
符乔亦是看愣了,羞红着脸听着自己那貌若天仙的堂姐脆生生开口:“这是《缉古算经》中的一问,乔儿这么早就学这个呀?”
符柚问话一向没有那些弯弯绕的小心思,符乔听了却更难堪了。
她哪里会接触到这些。
她课业的重点打小就是诗文礼法、琴棋书画外带个女红,只是那日去书坊买书,听到江家私塾里那些男子上课便好奇蹲了会墙角,先生随手分了她一页纸,上面就是这一道题。
她本就羡慕这位堂姐一出生就与太子表兄有了婚约,又得了闺阁中公认的帝京第一公子教导,回家才与自家娘亲一合计耍个歪心思的,孰料堂姐轻而易举化解尚不算,还反过来有此一问!
这话入到耳朵里,她只觉更为讥讽,脸通红得都要发烫,站在原地用力垂着头不肯说话。
那边,符柚解完这题,心里亦是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题江淮之前几天刚给她讲过,讲了十遍她都没懂,一直讲到午膳传了,她咽不下这口气,江淮之也较上了这股劲,俩人一道琢磨到太子都昏迷了,才让她彻底学会了。
《缉古算经》二十问,偏偏就选了这一问,这不是天降好运嘛!
可家里人并不知道。
符从南呆滞了好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下巴,僵着一双手托了半天,才将它合上了。
“夫、夫人……”
朝堂上一贯舌战群臣的丞相此刻结结巴巴的。
“咱、咱家还有什么好东西没往外送的吗?”
“有、有吧……”
长公主也懵了。
“前岁藩国进献的那方白玉八曲长杯,陛下赐给咱们家了,一直、一直没舍得往外拿呢。”
“拿出来,拿出来!”符从南激动起来,“正好快到年节了,人家太傅大人劳苦功高,不对,劳苦功高都轻了……”
一家之主,倒腾着小步搁那碎碎念。
“简直是倒转乾坤,妙手回春啊!赶紧差人给人家把这八曲长杯送过去,就当贺岁了,不行,柚儿,你给我亲自去送!”
“送什么?什么碑?”
符柚瞪大了眼睛。
“我听说你们这些朝官在朝堂上互相都打得都挺猛的,但也不至于大过年的给先生送碑吧!”
符从南登时呛了一下,拍了拍她桌案上喝茶用的杯子:“杯、杯!”
长公主身边的丫鬟向来动作快,言语间就去府库里把那白玉八曲长杯取了过来,符柚那双清澈的眸子滴溜溜盯了许久,才对那晶莹剔透世间罕见的贡杯发表了评价。
“太小了吧这也。”
她费尽周章递拜帖,知会家主,穿八百道门走一千条游廊进人家屋子里,就为了送个还没她手心一半大的杯子?
故而她又补充一句:“非得我去吗?”
“可不得你去嘛。”
一旁看许久的符娆亦是欣喜万分,果断分享了经验。
“这当太子妃,少不得要替太子打点好朝内朝外的人情世故,太傅大人以后可是殿下身边除了你以外最重要的人了,逢年过节自要亲去的。”
符柚一边听着,嘴角一边往下耷拉,求助似的目光随即投到了大哥哥身上。
她不是不想见江淮之,只是江家规矩太多,一言一行还得小心着别给相府丢人,还不如她在东宫上课时和他聊天过得舒心。
符慎远毫不犹豫地站了队:“小妹不怕,你就只管送这个过去,其余年节时咱们相府与江府例行往来的贺礼,你一概不用管,这就当是你送的!江太傅给你教这么好,要是大哥的话,大哥还觉得送人家送少了呢!”
百说不通,她只得可怜兮兮接过那只被层层保护起来的长杯,蜷回自己的座椅上。
可就算被装进了精致的小檀木匣里,保护了一层又一层,那杯子瞧着还是小得要命。
符柚抱着它在自己屋子里琢磨了好几天,果断钻进小膳房里捣鼓了一晚上,连辛夷都不让进来帮忙。
辛夷只知道,院里的盐突然少了一缸,谁盘点也没盘出个所以然来。
江淮之宣布年节放假的第二日,她抱着那檀木匣,拎着三串串得齐整的……大个咸鱼,
准时出现在了江府门口。

那咸鱼实在是太香了。
花椒、盐、香粉满满涂上一层,又被放在梅树下风吹了好几个日夜,再经符柚的小手一个个串在木签上,从江府大门一路走到人家主院的待客厅,所经之人无不瞩目,更有甚者还没出息地咽了半日口水,被嬷嬷追着才骂。
屋内燃着的名贵香气渐渐被掩盖了,江淮之嗅到那扑鼻的鱼香味,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做什么。”
“来给先生送礼呀。”
她把手上的檀木匣子摆到他面前,那些咸鱼却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爹娘说我要讲人情世故,逢年过节要给先生送个礼。”
“……”
江淮之沉默半晌,忍不住有了笑意。
“这话也能公开往外说?”
“嗯?不可以吗?”
“其一,言官知道了,应该很乐意参我一本。”
他好整以暇地倚在椅背上,看着她在屋子里团团转。
“其二,丞相大人与长公主殿下知道了,应该很乐意骂你一顿。”
“为什么要骂我呀?”
符小娘子很是委屈。
“他们非要我过来送礼,我都过来了还不行嘛。”
“……这两个字,在外面还是少提好。”
江淮之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起身接过了她手中那三串咸鱼,修长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划过,擦出微凉的温度。
“这怕不能是家里人的主意吧?”
“当然!”
符柚蹦蹦跳跳跟着他,看着他好生将咸鱼放到了个托盘里。
“这是我亲手腌的呢,腌了好几天!”
“嗯,像你。”
江淮之笑得温柔,似乎意有所指。
符柚倒是个从来听不出别人话中话的,兀自说着自个儿的:“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要腌这个吗?”
他耐心很好:“讲讲看。”
“前些日子先生讲古籍,不是说人家弟子投师都带束脩的嘛?”她眸间跳着些雀跃,“我也效仿古人!”
“……可人家带的是干肉。”
“咸鱼不也被风干了嘛?鱼也是肉呀!”
“……可你这也太香了。”
他眉眼难掩无奈。
“待上一下午,连我都要腌入味了。”
“那也挺好的!”
她笑得极甜。
“先生身上一直都是雪松香气,偶尔染点咸鱼味也好玩!”
江淮之低声一笑,负手踱回了座上,“胆子大了,瞧着心情也不错。”
“都放假了,不用念书谁不开心呀!”
符柚又抱起那个檀木匣乖乖凑过去。
“明日就是新年了,感觉江府上下都很忙,没什么人来管我,我自己摸到这里来的,我厉害吧!”
“厉害。”
他颔首看向她,像哄孩子一般。
“知你不喜约束,我特意吩咐过他们,就当没有看见你就是了。”
“怪不得呢,那我以后可就愿意来江府了!”
“来便是,不必翻你那个墙了,月月修瓦也是很贵的。”
她听了面上一羞。
“我还以为先生家的瓦片质量很好,还想着问问在哪买的来着……”
“怎么,相府的墙你也想翻?”
江淮之调笑一句,视线浅浅落在了那匣子上,“这又是什么?”
她差点忘了:“哦——这个是爹娘让我带过来的!”
符柚小爪子一阵捣鼓,费半天劲才把那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杯子捯出来。
“白玉八曲长杯。”
他只看了一眼,便轻轻伸手推了回去。
“和阗白玉所制,忍冬纹作饰,百年也只得这一件,太贵重了,你带回去。”
她没忍住“啊?”了一声。
“它不就是一个杯子嘛?我还觉得太小了,拿来给先生丢面,才又做了三串咸鱼的。”
……你那三串咸鱼才是最诡异的吧。
江淮之腹诽一句,很善良地选择不点破她:“近期是有何事么?例常的年货往来中,相府也比往年送得多了些。”
“有!”
她果断点点头,将妹妹请教她算学题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个透,江淮之心下这才了然。
他当是什么,原是误打误撞了一道讲过的题,却让丞相大人误以为他是什么孔孟再世了。
这便更不能收了。
他抬手将玉杯重新装回檀木匣内,递给了她,“没有和符大人说,这题你恰好学过?”
“当然没有!”
符柚仰起小脸,瞧着还有些小骄傲。
“爹爹允诺了我不少好东西,我才不告诉他呢!”
“那今后若再有这般情况又当如何?”
“那今后还上课呢!”
她口中一套一套的。
“又不是不跟先生学了,对吧对吧?”
“你呀。”
江淮之苦笑着摇摇头,那笑意竟有了几分真实,“当心哪日翻了船。”
“只要先生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
小娘子嘴甜得很。
“先生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会告黑状的,是不是嘛!”
“胡言。”
他温声训斥了半句。
“拿回去吧,教你读书,我也是拿了相府的银钱的,这些东西以后都不必再送,上课时少与我顶两句嘴便算有心了。”
“那好吧……”
符柚扁扁嘴,只得重新抱回那个匣子。
“那、那咸鱼的话……先生收吗?”
“咸鱼我收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闻着是挺香的。”
小娘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有眼光!不愧是暂列京都贵公子榜第一名的江先生!”
“……什么榜?”
“京都贵公子榜!”
“……那为什么是暂列第一?”
“因为先生还没娶亲呀!”
她口中头头是道。
“等娶了亲,这榜上就没有先生名字了!”
毕竟是她们闺中公认的待嫁榜,有了夫人自然就失去了上榜资格。
江淮之大抵也猜出来了,只是避而不答,“去玩吧,这七日的休沐便好好玩上一会,课业留得不多,但也不要忘了才是。”
“课业这种东西,最后一日再说嘛!”
符柚嘿嘿一笑,半趴在桌案上凑近了些。
“奇怪,先生今日说话怎么不难听了,我都不习惯了。”
“……想挨新年第一道手板?”
她狡黠一眨眼,仿佛正中下怀。
“看吧,果然就是要凶些才像先生!”
瞧着她那古灵精怪的小模样,江淮之难得被逗开心了,正欲假装板起脸来气气她,瞥见门口七八个嬷嬷主管排着队才往里面张望,这脸倒是当真板起来了。
“我在会客。”
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此后她在的时候,若无急事不要来找我。”
作为掌事的小家主,他一贯都以温和儒雅的形象示人,外面人极少见过他如此严肃冷淡的模样,闻言皆是一惊,对视一眼,慌忙就要行礼告退。
符柚见状便立即起了身,叫住了他们:“没事的没事的,马上过年了肯定很忙的,你们汇报就是了,我去找萦月玩会儿!”
不待他首肯,她抱起小匣子,追问一句。
“对了先生,从我们家送过来的年货什么的,都放在哪里呀?”
此一问已然算是打听别人家事,几个管家脸上皆露出难办的神色,孰料江淮之却答得轻松,“院子西南角有处阁楼,暂时都收在二楼,怎么了么?”
“我给萦月也带东西了!”
她声音清凌凌得甜。
“但是手上实在没地拎了,我就夹带私货一道让人给送进来了,我这就去拿,先走啦先生!”
说罢,这符小娘子一溜烟就跑没了,还不忘嘱咐嬷嬷们快去汇报。
“……”
江府下人们面面相觑,似乎真没见过这样的。
唯有江淮之叹了口气,眉眼温柔。
“……不奇怪,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将那没能送出去的长杯暂且搁到个地方,符柚去人家阁楼里抱了盒她精挑细选的簪钗出来,蹦蹦跳跳一路赏着竹往内院走。
她一向深知江萦月的喜好,市面上那些奢华式样的一概没有选,盒内皆是些素雅精致的小玉镯小玉钗,似乎在她的印象里,唯有莹润的玉石才最配江家风骨。
“这棵竹好漂亮呀,好像比刚才那棵还……”
话未说完,空气中骤然炸出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竟是生生将她正放空的思绪炸开了!
什么东西?!
符柚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直直往后蹿了一步。
眼前这院子很安静,连一个洒扫丫鬟都没有。
她以为闯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可余光瞟过院门上的牌匾,又分明没有走错,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拔腿跑回去叫江淮之过来。
可万一只是萦月午休时不甚打落了什么呢?她午休一向是喜欢屏退下人的。
反倒兴师动众。
符柚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干脆小心翼翼踩着打扫干净的小石板路,半步半步往前蹭。
“……萦月,你在吗?”
似乎听到她的声音,那屋里似有若无的啜泣声竟然停了。
“……小柚子吗?”
“是我是我!”
得了回话,她好不容易松下口气来,提了小裙子就往里面跑,“你怎么真连一个下人也不留呀,就算是要午休,也……”
她“也”不出来了。
屋子里竟是有两个人。
一个坐在梳妆镜台前的梨花木小凳上红着眼眶垂着泪,另一个低着脑袋双膝跪在凳子跟前,一言不发,是个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要不她还是回去接着找江淮之吃咸鱼去吧?!

见到这张眼熟的脸,符柚下意识惊呼出声,“不对,你,你的眼睛……”
左眼似乎还与常人无异,右眼却是漆黑黑一片,叫人看得心里直打颤!
“是执行任务时不小心伤到的,惊扰小娘子了。”
江唤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又疏离,却让江萦月一下子又哭了出来:“你又是这套说辞,我怎么也不信的,好端端的人出去一趟,怎么就成了这样,府里一点消息也没有,你总是不肯说实话……”
她心痛得都要碎了,却依旧保留着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连肩膀也不肯颤得厉害些。
“是不是……是不是二哥哥或爹爹罚你了……”
“没有的事,小姐。”
江唤矢口否认道。
“属下如今身体有疾,不怎么会被派任务了,今后便好生做个护院,护小姐周全。”
符柚垂着手站在一侧,瞧得云里雾里的,耳边蓦然传来前些日子江淮之口中那句,“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终归要付出些代价”。
她虽然笨,但她毕竟自幼在京中长大,大抵也能猜到。
贴身抱了落水的世家小姐,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这种事情京中也时有发生,为了小姐的闺中清誉,基本上大家族的处理办法都是杀人灭口,眼前这人想来是好看些,才白白捡了条性命。
她想得简单,一贯觉得这是个看脸说话的世界。
唯一不明白的,便是不知此事是否是江淮之下手做的,她自觉江淮之虽然气人,但应该做不出戳瞎人眼睛这类事,哪怕是直接下令杀了,都比这符合形象些。
江萦月比她聪明上许多,自是早早明白这样的道理,却固执地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哭得像个任性的孩童。
符柚听得难过,便自作主张让江唤下去了,坐到她身侧抱住了她。
“不哭了不哭了,我明白萦月重感情,但发生这种事情咱们都知道,还有命就已经很好啦……”
话音刚落,她明显觉出江萦月抱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便接着说下去。
“先生肯定和你说了,虞妃被揪出来之后罚得可重了,也算是给咱们出气啦!听说前天她在御书房外面跪了很久,陛下都没见她呢。”
江萦月低声啜泣着,“我都明白的,可我就是忍不住难过。”
她的手用力绞着巾帕。
“我们家你也知道的,从小爹娘的目光都盯在二哥哥身上,就连我的护卫也是二哥哥怕我上街不安全,才常常派他身边人来保护我的,来得最多的就是江唤。”
“他是陪我时间最长的人,可是你说发生这样的事,他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也许玩忽职守比冒犯小姐罚得还能轻些,那小潭又不深,那么多嬷嬷丫鬟还有你,拽也能把我拽上来,他偏偏毫不犹豫就往里面跳,我浑身湿透了他也敢抱。”
“你不会水,那么快被救上来都冻得昏迷了,再多耽误一会想都不敢想。”
符柚低着头听她慢慢地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而且虞妃本来就是冲我来的,那日落水的无论是谁,在场男子唯有江唤一人,他救我们谁都是死路一条。”
“虞妃是算好了利用他的。”
江萦月声音微微发着颤,随即怒喝一声。
“蛇蝎心肠!”
符柚从没见过她这般失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道了句,“你……你好像很在乎很在乎他。”
从那日在小潭边玩耍时,她就有点这种直觉了。
江萦月好似触电般猛的一抖,良久才冷静下来开了口。
“……没有的事,小柚子别瞎说。”
说罢,她起身坐去桌边,将煮好的花茶分了两盏出来,开口还残余着些许鼻音。
“新拆的茶饼,知你要来,我特意先煮好的,来尝一口。”
抿入口中是沁人的浓郁花香。
符柚闭眼感受片刻,不由得夸了句:“好香的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要来?”
“符小娘子拎着三串咸鱼进府,那香味都飘到我这里了,怎能不知。”
江萦月饮下一盏花茶,瞧着心情才好了些。
“怎样,二哥哥可收了?”
“当然收了!”
她还颇有些自得。
“爹娘让我带了个白玉杯子,他没有收,我自制的咸鱼他反倒要了,说明我比爹娘会送礼!”
“嗯……在这京中,如小柚子一般单纯倒也是很幸福的。”
“你这不是拐着弯骂我傻嘛!”
这她倒是听明白了,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去锤人家,逗得江萦月可算是有了个笑模样:“你呀。”
“我怎么啦?你心情好我就开心呀!”
符柚闹着她玩,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说这么罚他……是江先生干的吗?”
“我觉得不可能是二哥哥,二哥哥那么温柔,应该是爹爹知道了这个事吧。”
江萦月一如既往地吹着自家二哥哥。
“怎么了?”
“没有没有,我也是好奇问一下。”
“过了年节,很快也便是上元了。”
江萦月捻过手边的花色丝线,熟稔地绣着未竟的绣品。
“我认识个花灯铺的姑娘,说是今年的花灯有许多新花样,漂亮得很,小柚子要不要约一下太子殿下出来赏灯?若要约,眼下也是时候递帖子了。”
符柚本是凑过去看,正想感慨她这一双巧手当真是京中贵女的典范,听她蓦然转话题到自己身上,登时不由得“啊?”了一大声。
“我约他做什么?”
“上元本就是有情人相会的好日子,太子殿下政务繁忙,这些小细节自然是我们这些做夫人的来操心。”
“李乾景政务不忙,我俩也根本没情!”
符柚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了,转头又把事抛到她身上。
“萦月你这么讲,莫不是有了想约之人?”
她语调中有了些揶揄。
“听说江夫人最近要安排你相看几家公子呢,萦月是瞧上护国公世子了,还是礼部尚书家四公子了?”
江萦月一下子被她惹得羞红了脸。
“没有,我特意跟娘亲说了,上元之后再相看,我自觉与他们并无情意,便绝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为难自己。”
“外人都说你是标杆一样的大家闺秀,娘亲也常常数落我让我多和你学习,但我觉得你才不是那种一味听从父母之命的呢,”
符柚毫不吝啬地夸道。
“你有自己的坚持。”
“怎得这般会说话了?”
江萦月失笑。
“那这花灯便无人赏了?你可莫要拉上我,我可不想在这种日子跟你去街上看人家甜蜜。”
“嗯……”
她仔细想了想,从刚才就不断往外涌的小心思终于兜不住了。
“你……你二哥哥,有人约吗?”
“啊?”
就连平日里温婉淑雅的大家闺秀也被她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赏花灯约自家先生?!”
“不可以吗?”
她颇有自己的逻辑。
“没有规定写着上元必须是心上人出行吧,哪条律法里讲过了?”
江萦月显然没有被她这套逻辑说服。
“我还是觉得不可以,二哥哥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我今年从府上分的年例比往常可多多了,爹娘也往我手里塞了不少好东西,这都是那道题的功劳呀,这不得约出来感谢感谢?”
符柚乖乖地凑过去摇摇人家胳膊。
“而且我和李乾景的婚约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陛下明显还是不满意我,迟早也是要退的,你不要总把我想成是太子妃嘛。”
“就算要退,也……你、你可真是大胆……”
江萦月感叹着,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喜欢。”
“嗯?”
这下轮到符柚懵了。
她说什么?她喜欢?
她怎得从来不知,这江家娘子还有这样叛逆一面呢?
“我们家规矩大过天,我就算替你递了帖子,二哥哥也绝不会应允的。”
江萦月口中说着,眸子里竟还闪烁着些许小激动。
“这样,我就说是我想约二哥哥,到时候你就假装来个偶遇,我再借口不舒服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
符柚震惊地几乎无法回神。
“不是,你、你还是我认识的萦月吗?”
她目瞪口呆地瞧着她的眼睛。
“你怎么瞧着这么高兴?”
“第一次干坏事,有点激动。”
江萦月连忙掩嘴咳嗽两声,端端庄庄在凳子上坐了。
“坏事,你、你干不干……”
“我干我干!!”

到了上元的日子,符柚好好捯饬了一番,准时藏在了她们约定好的位置。
这里瞧来大抵是个早点铺子,只是这个时辰早就关了门,她在人家檐下来回走了几圈,才往两个铺子之间的胡同里灵巧一钻,忐忑地等着人来。
也不知江萦月能不能把他约出来。
有这样的想法本是当日提起上元时偶然而起的,却愈发地浓烈不可遏制。
日子越是迫近,这心底莫名的小心思就越是偷偷躁动,甚至于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江淮之那张清俊疏朗的脸,正含着笑对她说今日的课业又没有做完。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
哪怕这个未来太子妃她是当得够够的了,也早想偷偷给自己物色个新夫家,但物色来物色去最后找个前未婚夫的老师,是不是有点……缺德。
客观来讲,江淮之为人她觉得还是不错的,长得很符合她养眼的要求,也没见有什么京中纨绔公子的恶习。
虽然他年纪大了些,说话气人了些,但自从那日听他在御前秉公直言,为她和萦月出头后,她便觉此人好生勇敢,有些钦佩还有一点点崇拜,上课时与他顶嘴都少了许多。
关键的是,他在那么多名贵礼物里单单要了她的咸鱼,说明这个人非常,不,异常有眼光。
不对不对,她在胡乱想些什么啊!
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仕途坦荡前程如锦,让他娶一个自己的学生,还是自己另一个学生的前未婚妻,怎么想怎么都要被言官参死吧!
符柚像小狗甩水一样抖抖小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
看来还是过完年后天气回了些暖,让她在大冬夜的街道上还能有功夫想这些。
身后是一条热闹的京河,来往游客络绎不绝地穿梭在各式各样的花灯铺间,河岸也早早蹲满了人,喧嚣声不住地沿岸传到她耳朵里,相比之下,眼前这条专攻早点的街道显得黑漆漆的很是落魄。
只是很快,光便来了。
手提灯笼昏黄的灯光在街上染出一道光晕,伴随着清冽好听的一句问话:“怎么带我来这里?”
符柚小手一握拳,竟是紧张起来。
“那边就是赏花灯的地方了,二哥哥看。”
江萦月温婉娴雅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头一次干坏事的慌张。
“很是热闹呢,去晚了怕是要没有位置了。”
江淮之温和颔首:“所以月儿要从这里绕过去?”
“嗯。”
说罢,江萦月柔柔一抬手臂,迎着微凉的晚风咳了咳。
“身体可是不适?”
符柚躲在黑暗的胡同里,听到这声咳登时明白过来,随即绕了个路跑到二人身后。
她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江先生,萦月,你们怎么在这里呀?!”
“小柚子,这么巧!咳咳……”
江萦月的演技比她想象中还要炉火纯青,以至于她在这种情境下还能吐槽这位大家闺秀是否被压抑太久突然释放天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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