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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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爷的心眼子他还不知道?
就冲半夜里赵松偷偷洗的寝衣,苏培盛用脚趾想也明白,万岁爷这分明是上心了。
万岁爷说要放人出宫的话,他只当个屁听。
这要是人来了,真安排那祖宗干尚寝嬷嬷的活计?
不等他寻思出个好赖,赵松匆匆进门禀报——
“万岁爷,梁总管过来了,说太上皇请您过去说话。”
胤禛淡淡嗯了声,放下正在批的折子,缓缓伸了个懒腰,颇有些玩味问——
“今儿个都谁去了畅春园?”
赵松:“回万岁爷,小佟国公一大早进了园子,一直没出来,半个时辰前,九贝勒和敦郡王也进了园子。”
胤禛又看苏培盛。
苏培盛立刻了然答话:“为着太后的千秋和太上皇的万寿节,佟家派人南下好几趟,寻了不少金贵玩意儿。”
“咱们出宫那日,佟家小三爷去了趟九贝勒府上。”
顿了下,苏培盛声音放轻了些,“没避着人。”
胤禛淡笑着起身,“朕这位三舅舅,本事多少且不说,找死的事儿他是一件不落下。”
佟家一门两国公,佟国纲死在了战场上,康熙对佟家恩宠优渥,大半落在二房佟国维身上。
佟国维的嫡长子叶克书早逝,次子德克新平庸,剩下的两个嫡子,一个庆复还小,也只有隆科多能用一用。
隆科多又是孝懿皇后和如今佟皇太贵妃的亲弟弟,在康熙跟前很得脸,早几年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不知死活的劲头。
宠妾灭妻,殴打亲弟,圈地杀人,欺压宗亲……得亏隆科多的九族里有康熙,否则按罪都不知道该死多少次了。
如今隆科多被康熙推到栾仪史的位子上,掌管胤禛的出行和保卫。
但隆科多就是有本事丝毫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一门心思往畅春园和几个皇阿哥那里钻营。
以前是胤禩,现在是允禟,胤禛眸底冷光渐深,心里哂笑。
他有时候弄不明白,这些蠢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皇阿玛比他命长,他们还能比他爱新觉罗胤禛命硬吗?
进了清源书屋,胤禛就见允禟和允俄站在康熙身边站着凑趣。
佟国维和康熙正在下棋。
听见动静,因为允字的警示,允禟和允俄想起允禵灰溜溜钻进京郊大营的事儿,倒没跟以前那么随便,起身认真给胤禛见了礼。
佟国维也赶忙起身甩马蹄袖,一脸惭愧模样。
“臣请皇上圣安,听闻思雅那丫头伺候万岁爷不妥当,臣特地来给皇上请罪。”
允禟嘿嘿一笑,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
“哎呀,这女人嘛,不会伺候冷一冷就是,皇兄怎么会跟佟舅爷计较呢?”
“舅爷年纪也大了,皇兄要不就叫舅爷先起来再说话?”
允俄也憨憨点头,“佟常在不懂事,皇兄让皇嫂教训教训得了,你可千万别气着自己,算起来咱都是一家人。”
佟国维只跪着不动,看起来格外恭敬。
皇上是他闺女养过的,冲养恩的面子,皇上也该来扶他,结了佟思雅那段官司。
不冲养恩,也得看太上皇母家的面子。
这个面子,皇上不敢不给太上皇。
但胤禛还就不接三个人的挤兑,不紧不慢越过跪地的佟国维,坐到他刚才坐的地方。
佟国维愣了下,倒是没失态,赶紧转过身,继续恭敬跪着。
康熙只眯着眼看棋盘,殿内一时间有种叫人脑门儿起汗的尴尬。
直到梁九功奉上茶,胤禛才平静开口,“舅爷特地给朕请罪,请到畅春园,是不记得圆明园门朝哪儿开?”
说完,不管佟国维脸色涨红的模样,胤禛似笑非笑扫视了两个棒槌弟弟一眼。
“既是一家人,隆科多倒是不记得给朕也送点新奇玩意儿。”
他冲康熙有些散漫地抱怨,“儿臣愧对皇阿玛的谆谆教导,这皇帝当的竟查无此人,也是新鲜。”
佟国维越听越心惊,汗顺着额角往下落。
皇上这到底多大的气?否则他怎么敢太上皇的面子都不给。
思雅那丫头不是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都是太后的意思吗?
康熙笑着扫胤禛一眼,“你跟这几个不懂事的计较白生气,待会儿一起用午膳,有什么午膳后再说。”
胤禛面无表情喝了口茶,慢吞吞摇头,“皇阿玛有事儿只管吩咐,午膳儿臣就不陪您用了。”
“河南发了大水,赈灾事忙,折子也批不完,着实没工夫躺上几天。”
允禟和允俄倒吸口凉气,皇阿玛这儿的午膳有毒?
不是,老四对佟舅爷不客气,皇阿玛都不管?
前阵子兄弟俩挤兑胤禛都成功了,心也大了,觉得皇上好欺负。
皇后还令女官教导各家女眷,叫他们享受之余,觉得跟皇上亲近了些,说话比以前还不讲究。
要不允禟也不会轻而易举接了隆科多的礼。
他先前去找瓜尔佳观音保,想要寿果,被观音保拿皇上口谕不准外泄撅了回来。
占便宜占惯了,允禟不从皇上身上找补回来一些,他心里难受。
可这会子听皇上话里的火药味儿,允禟背上汗也起来了,莫名觉得坑近在眼前。
允俄这心大的都开始搓脚,有点想溜。
康熙看着一本正经内涵自己的儿子,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佟国维三人:“……”太上皇这是气傻了?
第21章
允禟和允俄兄弟俩并佟国维,呆呆看康熙笑着揩掉眼泪,伸手点了胤禛,还摇了好几下头。
康熙想起暗卫的禀报,那天老四折腾到天亮,还请了太医。
到现在老四脸色还有些憔悴,啧啧……论身子骨,老四还赶不上他这个当阿玛的。
康熙心里正得意腹诽,另外三人傻了眼,颇有些跪立不安。
他们以为,太上皇怎么着也会斥责皇上几句,毕竟刚才皇上说的话可以算顶撞了。
没想到康熙一开口就是撵人:“你们先退下,好好想想皇帝的话,规矩学好了再出门。”
佟国维涨红的老脸瞬间褪了颜色,太上皇这话几乎等于明着打他的脸。
允禟和允俄也张着嘴,皇阿玛是嫌弃他们不敬皇上,要他们在府里反省啊!
三个人额角淌下的汗珠子都开始发凉。
太上皇以前对皇上格外严厉,从不留情,两年下来大家都习惯了。
这回竟替皇上说话,可见是对他们不满颇多。
是了,毕竟儿子和儿子,儿子和舅舅都是有区别的。
佟国维心里止不住地后悔,不该仗着太上皇的宠信倚老卖老,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两年太上皇龙体受损不爱见人,只有佟佳氏因为母族的原因见太上皇多一点,叫他们飘得忘了尊卑。
允禟和允俄对视一眼,也有点后悔接了隆科多的礼。
他们不缺那点好东西,只是觉得皇上不会跟他们计较,倒忘了皇上还是雍郡王的时候有多刻薄。
老爷子被怼了都没话,俩人也不敢说什么,好歹搀佟国维一把,三人灰溜溜退出了清源书屋。
等梁九功带着宫人退下,只剩下父子俩后,康熙脸上还挂着笑。
“朕叫人安排去养心殿送香,可没瞒着你,叫个女人算计了,倒还能怪你老子身上来,你也好意思。”
佟思雅那点子手段,拿到皇帝面前来是真不够看。
也就得亏佟家替她擦屁股,证人灭了口,来个死无对证,没办法计较。
胤禛抿了抿薄唇,没吭声。
他能说以往太上皇的暗卫都不走明道,难得光明正大一次,他灯下黑根本没想到吗?
康熙刚才被怼了,这会儿自然不会放过嘲笑儿子的机会,哼笑几声。
“朕从来没拦着你那些动作,要是粘杆处能防得住朕的暗卫,朕倒懒得操那么多心。”
他不是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若胤禛能摆脱他暗地里的操控,他虽然心里不痛快,也乐意放手。
毕竟年纪在这儿摆着,江山社稷的重担早晚要交出去。
父子俩的刻薄如出一辙,没了外人,康熙训斥得毫不客气。
“你放着后宫看都不看,还否了礼部选秀的折子,不就是等着朕着急?当老子的还得操心儿子睡女人,朕都替你臊得慌。”
“佟国维好歹是你舅爷,佟家又是朕的母族,敲打也要捏七寸,面子总要给几分。”
“挡不住他们宫里宫外的传消息,你摆脸子就能阻止他们猖狂?只会叫人说你不念佟佳氏的养恩。”
“还有那俩棒槌,你要压制兄弟朕不说你什么,可兄友弟恭的名声不能丢,做皇帝的谁没干过几件缺德事儿,你可见朕叫人说过嘴?”
“要是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你确实愧对朕的教导,起码朕在位的时候,没发生过冷落后宫没几日就叫前朝知道的事儿。”
康熙越说,胤禛脸上越是发烫,低垂着眉眼不自觉站起身站在了软榻前听训。
虽然他身形比康熙高大得多,可一坐一立,父子俩的气势反而倒了个儿,叫康熙忍不住心里叹息。
儿子是个孝顺儿子,就是比不得胤礽有天分,皇帝哪儿是那么好当的。
他不自觉指点胤禛:“一个女人罢了,你抬举的不是她,是佟家,若是抬举了还不知道好赖,你再敲打谁还能说什么?”
“胤祐在内务府缩手缩脚不成事,长此以往下去,紫禁城就成筛子了。何不把人捧起来,骨头轻的多几个无妨,你也好趁机收拾干净。”
胤禛恭敬低声应是,脸上带着些羞愧,“皇阿玛教训得对,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请皇阿玛帮儿臣一把。”
康熙凤眸微眯,略回过点味儿来。
不对啊,老四平时可不是个那么粗心的,会把把柄递他手里,让自己这么狼狈。
他不动声色问:“你想让朕怎么做?”
胤禛抬起眸子,与康熙如出一辙的凤眸中,是相差无几的冷锐。
“儿臣想请皇阿玛下旨,现在就追封二哥。”
康熙愣了下,先前说是等礼部出了章程再下旨,追封皇帝和立太子都不是小事,怎么也得几个月。
现在……做了几十年帝王的康熙心下转了几转,明白了胤禛的意思。
好家伙,要说老四不是故意让自己陷入狼狈境地,好逼他同意打压朝堂的那些手段,他也白做那么多年皇帝。
偏偏还是自己恨铁不成钢,迫不及待自己秃噜出来的,这混账可真是……
思及刚才的感叹,康熙气笑了,是孝顺,快孝死他了。
康熙没好气地点点胤禛,笑骂,“行,朕还当你不开窍,倒叫你算计到你老子头上来了,赶紧滚。”
待得回到圆明园,胤禛先前的羞恼早不见了痕迹,含笑端坐罗汉榻。
明媚阳光透过窗纱映在他脸上,在黑金石的地面投下冷峻轮廓,影子都带着几分愉悦。
都以为他是太上皇的傀儡,他要是不蠢一点,对不起私底下那些人的张狂。
胤禛慵懒用着迟来的午膳,缓缓思量,坑都挖好了,该进去的也都跳进去了,合该是埋土的好时候。
苏培盛端着茶过来,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太上皇,气势收敛到几近温和,却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万岁爷,通过佟常在和几个女官,已查清楚内务府大半的钉子,有些隐藏极深的……还需要些时候。”
胤禛用完膳,慢条斯理端起茶漱口,“六部有动静了?”
苏培盛身子压得更低,“万岁爷英明,皇阿哥们进了六部后,直亲王、太子爷和廉亲王留下的势力都动起来了,但没什么大动作。”
顿了下,他小心翼翼觎主子一眼,“倒是京郊大营那边,有几个武将跟十四爷有来往。”
“粘杆处查过了,明面上是直亲王留下的人,实则都是老安亲王的人。”
“先前十四爷在保和殿发难,私下里也有八福晋令人挑拨。”
胤禛轻笑,“老八福晋人在五台山,私下里动作倒是不少,你说安郡王府缘何由着她?”
苏培盛不敢妄议主子,只低声禀报粘杆处查来的情报。
“追封廉亲王后,八福晋有心过继安郡王府子嗣,听闻安郡王嫡子华玘与弘皙阿哥关系不错。”
胤禛了然,老八活着的时候追随老大跟太子作对,死了倒是看上弘皙,打算提前站队正统了。
说到底,是郭络罗氏看不上他,想选个好掌控的,等弘皙有朝一日登基,好凭着从龙之功登天。
胤禛心里哂笑,若安郡王玛尔珲愿意拿岳乐留下的势力,替儿子换个铁帽子亲王的爵位,他可以成全玛尔珲。
反正他追封的是胤禩,华玘的前程谁说得准。
心里思量着,胤禛批完了折子。
河南这次水患并不算严重,可下头贪腐严重,拨下去的赈灾款粮迟迟落不到百姓手里,导致民怨频发。
胤禛思忖过后,下旨让十三弟允祥带人去河南赈灾。
老十三与他从小亲近,性子他清楚,最是嫉恶如仇。
叫允祥做钦差,砍几个贪官的脑袋,暂时压下那些不长脑子的就是。
至于清除贪腐,太上皇有些话是对的,还得慢慢来,急不得。
允祥接了旨,当天就求到九洲清晏来。
“皇兄,十二哥比我心细,可否请皇兄恩准,叫十二哥与臣弟一起去河南?”
胤禛刚批完折子,正准备去长春仙馆给太后请安,闻言倒是没多想。
“那就叫他跟你一起去,尽快出发。”
允祥高高兴兴应了,知道胤禛要去长春仙馆,他也跟着一起去。
“我也好久没给皇额娘请安了,正好问过安,明儿个我就出京。”
圆明园里草木旺盛,半上午时候也不算热,胤禛就没动用皇撵,干脆跟弟弟走着去长春仙馆。
路上允祥把自己的心思解释了几句,“十二哥的舅父托合齐是个得用的,只是一直忠心老爷子。”
“若能通过十二哥将托合齐拉拢到皇兄这边来,皇兄也就不用操心京城的卫戍了。”
托合齐在地震之前,就被康熙抬举到了九门提督的位子上。
佟家让隆科多任栾仪史,便是想走太上皇的路子,抢这份差事。
胤禛欣慰地看着允祥,“好小子,没白跟二哥当了几年差,皇兄倒是小瞧了你。”
胤禛最头疼的,就是朝中势力复杂,自己手中能用的人不多。
眼下发现允祥不管性子还是能力都颇为得用,胤禛心情大好。
他拍拍允祥的肩膀,“等你帮朕肃清了刑部,回头朕有更好的差事等着你。”
原本胤禛就动过拉拢托合齐的心思,才会抬举允裪。
托合齐本是老安亲王岳乐的家奴,在内务府做了多年佐领。
比起九门提督的位子,胤禛更想叫他接胤祐的差事,只是苦于没有人手接替九门提督的差事。
隆科多……呵,叫他做梦去吧。
如今总算有了人选,进长春仙馆的时候,胤禛脸上还止不住地笑。
耿舒宁端着给太后娘娘专门熬的美容汤,刚从后殿那边拐过弯,就见皇上目光柔和,含笑进门。
吓得她差点摔了托盘,呆了几秒,脑海里被一句话刷了屏——
狗东西笑起来还挺好看,真是见鬼了……
胤禛对视线格外敏感,唇角笑意未落,便顺着耿舒宁的目光看过来。
就发现,耿舒宁貌似看他看傻了眼,这让胤禛心里莫名更添几分愉悦。
耿舒宁回过神,赶紧低眉顺眼请安——
“奴婢请万岁爷安,见过十三贝勒。”
允祥闻言看过来,也呆了一下。
倒不是被耿舒宁的美色所倾倒,而是耿舒宁长得跟耿佳德金有些相似,打眼就知道这姑娘是谁家的。
难得的是,父女俩都一等一的好看,偏当爹的毫无女气,家里姑奶奶也不英气,还真叫人纳罕。
胤禛淡淡叫了起,看了眼她怀里的托盘,见人又变成鹌鹑一样的乖巧,勾了勾唇。
“手里端的什么?”
耿舒宁垂着眸子,温软回话:“回万岁爷,是给太后娘娘熬的芦荟桃胶汤。”
胤禛没多想,只吩咐:“多进两碗,再进来伺候。”
耿舒宁:“……”咋,这狗东西也要美容养颜?
她偷偷撇了下嘴,肾上的亏,桃胶补不了好吗?
“等朕送你?”胤禛挑眉。
耿舒宁赶忙道不敢,蹲蹲身扭头就走,速度比鹌鹑快多了。
胤禛轻笑了声,带着允祥进了大殿。
允祥不是傻子,几句话功夫就发现了,皇兄对耿佳德金这闺女好像有点意思。
他突然想起,耿佳德金先前在畅春园见到他的时候,格外热情,明里暗里想进銮仪卫。
原本允祥不愿意多事儿,现在突然开始迟疑要不要说了。
心里揣着思量,兄弟俩进到殿内,给乌雅氏请安。
乌雅氏笑着叫了起,“听皇帝说,十三你不是忙着刑部的差事?先忙正事要紧,等天凉些再过来便是,可别中暑了。”
允祥嘿嘿笑,“给皇额娘请安才是正事!”
“儿臣明日要去河南,兆佳氏第一次有身子,少不了皇额娘派人照看。”
“您可别怪儿臣临时抱佛脚,给您多磕几个头,那是儿臣的福分嘿……”
乌雅氏被允祥哄得直笑,“你这猴儿就算在府里,本宫还能不管兆佳氏不成?”
说得允祥拱手锤肩一溜够,乌雅氏又笑着看向含笑注视他们的胤禛。
“不光十三,皇帝这里额娘也要管一管,瞧你憔悴的,身边少了贴心的照顾,就是不像样子,看得额娘心疼。”
胤禛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耿舒宁带着耿雪,端着三碗芦荟桃胶汤进了门。
将甜汤送到主子们面前,耿雪先退了出去。
耿舒宁不管胤禛和允祥,只叫周嬷嬷带人伺候着,自己伺候太后。
这甜汤是熬了十几个时辰,几乎把材料熬化进了汤里,而后添加牛乳做成。
又在井里镇几个时辰,像后世的奶昔一样,顺滑又香甜。
胤禛便把话咽了下去,慢条斯理喝了几口。
说是甜汤,为了叫太后保持身形窈窕,耿舒宁只叫人放了蜂蜜,清甜却不腻。
胤禛难得喝着顺口,不知不觉竟将一碗甜汤都喝完。
允祥也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净,冲太后满嘴的好话,“皇额娘这里的宫人伺候得就是好,这甜汤加了牛乳,竟然一点都不腥。”
“皇额娘心疼儿臣,好叫儿臣多带几碗回去,也叫兆佳氏尝尝呗?太医说她孕吐厉害需要进补,偏偏温补些的她都吃不进去。”
牛乳是好东西,允祥是真想给媳妇补一补。
乌雅氏笑着偏头看耿舒宁,“那你就再做几碗。”
耿舒宁温吞点头,“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甜汤的方子也早就备着,回头十三贝勒可以请太医先看看,是否合适十三福晋进用。”
允祥忍不住点头,他倒是不怕太后这里的吃食会被人动手脚,可适不适合孕妇,确实得谨慎。
他止不住又夸,“还是皇额娘调.教出来的心细。”
乌雅氏顺势将自己的打算对着胤禛说出来,“九洲清晏也没几个得用的,更没个女官领头。”
“额娘身边这几个都伺候得不错,不如你今儿个就领了回去,否则惦记着你的身子,我怕是连觉都睡不着。”
耿舒宁心下一紧,匆匆抬头,偷偷看胤禛,心下焦灼得厉害。
这狗……这位爷还记得那晚在养心殿的承诺吧?
她偷窥的眼神,不出胤禛所料地落入他眸底,他心底又气又想笑。
这小混账嫌弃他还上瘾了。
他不动声色,抬头看乌雅氏,“皇额娘的心意朕知道,只是您身边的人都去了朕那里,朕恐皇额娘身边没个得意人伺候。”
乌雅氏失笑,“额娘哪儿就那么娇贵,这几个女官身边都一直带着人呢,伺候得不比她们差多少。”
“只要你这身子好了,比额娘身边多少人伺候都叫我开怀。”
耿舒宁咬着牙蹲身,就算再着急,也得先出去把要给十三贝勒安排的甜汤和方子准备好。
她伸着耳朵,忐忑出了门,却始终都没听到皇上的拒绝。
耿舒宁恨得咬牙,看来野史真的太野了,这狗东西就真的不打算做个人!
实则,胤禛知道她着急,却偏要等她慢吞吞离开,才笑着冲太后点了头。
他就是不想叫这小混账太好过。
“既然皇额娘这么说了,朕也不推辞,不过那耿佳氏就算了,她是个有志向的,朕不耽误她的前程。”
太后:“……”风流寡妇这一茬在皇帝这里,过不去了呗?
不待太后心生什么情绪,胤禛笑着解释,“主要朕看她伺候皇额娘最精心,那几个都走了,总得留下一个得用的。”
允祥替自家四哥溜缝儿:“皇兄的心跟皇额娘您一样,最是惦记着您吃睡香不香,您过得舒坦了,皇兄才好放心忙前朝的事儿呐。”
乌雅氏倒是没多想,反正女官不少,儿子实在不喜欢就换其他人呗。
正好她也有点舍不得耿舒宁,这小丫头伺候得确实体贴。
如此,事儿也就这么定下了。
等耿舒宁揣着七上八下的心肠,煎熬着备好了甜汤和方子给允祥,太后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这倒不用耿舒宁贴身伺候。
她一回到后殿,就见嘎鲁代她们略有些遗憾和怜惜地看她,屋里叮叮当当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嘎鲁代拉着耿舒宁的小手晃了晃,“妹妹比我们都年轻,往后的造化谁都说不准。”
耿舒宁以为自己要去九洲清晏了,实在是没心情多问,无精打采冲几个人点点头。
“姐姐说的是,你们吃午饭了吗?”
嘎鲁代红着脸笑,“午饭就先不吃了,乌雅嬷嬷叫我们今儿个就搬九洲清晏去,随便垫几口点心就行。”
“可……我好饿。”耿舒宁蹙着眉可怜巴巴看嘎鲁代。
吃饭的时间都不给,就要她们去御前卖命,那狗东西是属周扒皮的吗?
其他人因为太激动了,没听出来什么,只有钮祜禄静怡知道耿舒宁的心思,一直疑惑看着她。
这会儿听出了耿舒宁的意思,毕竟她最擅长的就是听消息。
她哭笑不得戳耿舒宁的肩膀,“你不会不知道,我们都去九洲清晏,留下你当长春仙馆的大姑姑,带着其他女官伺候太后娘娘吧?”
耿舒宁转瞬瞪圆的杏眸里就添了几分熠彩,差点高兴到跳起来。
“真哒?我真的可以留下?”
原本还替耿舒宁可惜的嘎鲁代她们,都愣住了。
宁楚格小声问:“耿佳妹妹你不想去御前伺候啊?”
亏她们还以为耿舒宁的沮丧是失落,小心翼翼不敢留下用午饭,就怕太高兴了刺激她。
没想到是她们想多了。
大家突然想起先前‘风流小寡妇’的传言来,一时间都有些拿捏不准,这不会真是耿舒宁的志向吧?
耿舒宁才不会给人留话柄,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她只抿着唇努力忍住笑意,做出为难模样,小声解释,“能伺候主子爷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只是我的名声……你们都知道。”
“万岁爷最重规矩,先前在前殿就……不喜,与其日夜忧心惹主子爷厌弃,好好伺候太后娘娘,好歹是条活路呀。”
她说得模糊,钮祜禄静怡似笑非笑看着耿舒宁,什么都没说。
嘎鲁代等人则瞬间了然,只觉得耿舒宁说得有道理。
佟常在先前的小话实在恶毒,有了那样的名声,万岁爷定不会留耿舒宁伺候就是了。
与其脑袋别裤腰上做御前女官,不如图太后娘娘一个恩典。
这也提醒了几个女官,若真有一日能伺候万岁爷,她们可得小心提防佟思雅。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
毕竟她们现在体面点说是御前女官,实则就是宫女,还轮不上跟个常在打擂台。
更别提,这位常在至今在宫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爬起来。
叫嘎鲁代和钮祜禄静怡她们都没想到的是,她们刚搬到九洲清晏的值房,东西都还没收拾妥当呢,就从宫人那里得到了消息。
皇上叫人回宫传口谕,接佟常在来圆明园,赐住武陵春色。
如今的圆明园还很简陋,武陵春色并非乾隆时期桃花盛开的美景之一,只是五小园子里离九洲清晏最远的一处。
武陵春色左右和后方都是简单修整过的荒凉水泡子和湖泊,一到夜里就感觉周围阴气森然。
谁都不敢住那里,宁愿挤一挤也把武陵春色空了下来,才轮到佟思雅。
一时间,后宫妃嫔和御前女官都有些惊疑不定。
这佟常在,到底是受宠还是不受宠啊?
耿舒宁也好奇。
那晚在养心殿,皇上将证词给她看,听了她的解释甚至都没多问几句。
她后来回过味儿来了,皇上根本没信那证词,怕是知道佟思雅不清白,纯粹贱嗖嗖来吓唬她。
现在又把人接过来……四大爷心眼子要是真有这么大,就不会因为一个嘴巴子反复不做人了。
她心里腹诽,狗子瞎抓挠,必是要作妖,只这回不知道又要坑谁。
第22章
就算耿舒宁好奇,她在长春仙馆不挪窝,圆明园里探听消息又比宫里难,钮祜禄静怡离开后,她也很难吃到新鲜的瓜,只能遗憾搁下。
至于跑九洲清晏去听八卦,耿舒宁想都没想过。
皇上能放她一马,都是祖坟冒烟儿了,剩下一年,她的任务就是在太后身边苟出水平,苟出新意。
接任长春仙馆女官的,平日里都跟在嘎鲁代她们身边,跟耿舒宁算熟人,一起住在后殿连个磨合期都不需要。
她日子过得别提多顺心了。
宫里头按规矩来说,宫女都有品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