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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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女人对雍正而言,只是消遣。
可……这个男人细致起来,无论是温柔还是冷漠,还是那么让人难以拒绝啊。
她下巴又被托起来,被亲吻得喘不过气。
但在他吻下来之前,她的心跳就已经快得要让她发疯了。
哪怕他与偶像不同,她还是爱上了呢,啧~
“皇上今天跟我说了朝政,我做的事情,算不算是干政?”她呼吸不稳地断断续续问。
胤禛的吻渐渐往下流连,她的衣领已经乱了,他的声音也乱了。
“不是要做朕的左膀右臂?只要你不做危害大清的事,朕……会一直护着你。”
亲吻的灼热和迷乱,也无法阻止她冷静地思考。
她心里连连哂笑,她就算不做任何事情,大清二百年后也亡了。
她问的是‘你’,回答她的始终都是‘朕’。
她勾着胤禛的脖颈,含着水光的眸子静静看他。
这男人的喜欢像是一种赏赐,连欲念都在居高临下睨下来的眸子里,隐隐审视,更多笃定,像是说她逃不开这张爱情的网。
在他伸手要解她盘扣的时候,耿舒宁一把抓住胤禛的手,慢吞吞起身。
“巧荷送去给我的衣服,是皇上画的样子吗?”
胤禛知道她对那档子事儿有心理阴影,以他自己的经历来说他能理解,没有强迫她做什么的心思。
虽然欲念深沉,却也压着性子,只是忍不住亲近的心思,将她拉到身前,不容她后退,含笑自上而下打量她。
“嗯,回头朕有时间,多给你做几套衣裳。”
“往后有空朕再陪你出去,宁儿就不用装扮成太监了,做黄爷的夫人可好?”
耿舒宁微微笑起来,避而不答,只唇角酒窝清甜。
“听说皇上曾经也给两只狗设计过衣裳?舒宁可真是荣幸。”
这个男人,他喜欢什么的时候,确实温柔细致,野史说他甚至还会给狗编辫子呢。
“你跟造化和百福比什么?它们早就不在了。”胤禛失笑,抓着她坐在膝上,轻轻亲着她的额头,鬓角。
一如他所说那般,想叫耿舒宁习惯他的亲近。
等他亲到下巴上,耿舒宁扬着脖颈儿,像被挠下巴的猫一样眯起眼笑。
她还得谢谢造化百福走得早?
她对这位爷而言,大概也就是个比造化百福两只更喜欢的猫儿狗儿?
就像她,她也会疯狂地喜欢什么人,事,物,为此搭上时间精力,多温柔细致的模样她都有。
但她永远更爱自己。
“皇上……”她轻慢喘着,声音甜得像是魅人的蜜药,让腰间的禁锢更紧了些,叫她话音也更加暖热。
“曾经的您对舒宁而言,就像是天边的月,只能仰望,所以您的亲近舒宁很是欢喜。”
不喜欢之前,可以暧昧,可以迷乱,可以委屈,可以吃亏,因为万事不萦于心。
爱了,她却终于确定,她要彻底远离这个男人。
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绝不会给自己沦陷在爱情中,失去自我的机会!
耿舒宁猛地推开胤禛,倒退几步,歪着脑袋看向蹙眉不解的胤禛。
“可现在,舒宁突然发现,您落下凡尘,落到了舒宁心里,成了一个男人。”
她脸色倏然苍白起来,拿出帕子使劲儿擦着被亲吻过的地方,在胤禛渐渐沉下去的脸色中,努力吞咽了好几下,像是强忍恶心。
她红着眼眶跪地:“还请皇上恕罪,舒宁实在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反应。”
“请皇上允许舒宁禁足莺飞阁,早些将能提高织布效率的织布机画出来吧。”
她仰头,却垂眸,笑得规矩,疏离。
“舒宁定会好好反省,绝不会做有损江山社稷的事,也定会做好皇上的左膀右臂,舒宁能一辈子远远看着您,便足够了。”
胤禛压着不解和火气,冷着俊脸上前拉她:“起来说话。”
耿舒宁赶紧起身,狼狈地后退几步,柔柔低下了头,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规矩,浑身的柔媚也收敛得格外干净。
胤禛压了又压,还是没压住心里的火气,伸手指着殿外。
“出——”
耿舒宁不待他说完,便以最快的速度蹲身,后退几步,规矩转身,打开殿门挤了出去,又无声无息关上了殿门。
苏培盛和赵松还因为耿舒宁匆忙地离开愣神呢,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爷俩缩了缩脖子,同时苦了脸儿,懵了神儿。
这,这又是怎么了?
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耿舒宁回到莺飞阁,立刻吩咐巧荷:“我惹了皇上不高兴,这阵子自请禁足莺飞阁,谁来都不要让他们进来。”
巧荷脸色一白,小声问:“那若是万岁爷……”
“替我请罪就是了。”耿舒宁淡淡打断她的话,“就说等我办好了差事,反省好了,自会去御前请罪,在此之前,我无颜面圣。”
巧荷想说自己不敢,但叫耿舒宁淡淡睨过来一眼,心里沁凉之下,话噎在了嗓子眼,竟是没敢说出来。
姑娘这气势……怎么跟万岁爷还有点像呢?
等被耿舒宁平静地撵出门,巧荷才回过神来,开始发愁,要是苏总管过来该怎么交代。
可叫她诧异的是,御前还真就什么动静都没有。
及至中秋之前,耿舒宁还是无法勘破珍妮机纺轮的工作原理,但奶奶用过的那台织布机上的飞梭原理,她终于画出来了。
巧荷拿着图纸送去御前,叫造办处给做出来,亲自去试过后,激动万分。
这将织线做成经纬线,从横向纺织变成竖向纺织,能将织布速度提高六倍!
如此一来,只要皇上调控得当,外头布匹的价儿肯定会降低不少,百姓们起码能买得起最低等的粗布了。
这算是胤禛得到的最好的中秋节礼。
苏培盛过来禀报的时候,脸上带了喜意,“奴才听巧荷说,姑娘这阵子觉都睡得少了,宵衣旰食就为了替万岁爷分忧呢。”
“您看,姑娘也禁足半个月了,连太后娘娘都叫人问了……”他小心觎着主子神色,试探着替耿舒宁求情。
“是不是叫姑娘回御前来?回头伺候着万岁爷去长春仙馆请安,也叫太后高兴高兴。”
胤禛面无表情地批着折子,头都不抬,声音淡淡的。
“朕何时叫她禁足过?”
苏培盛心里叫苦,“这……巧荷说姑娘是惹您生气,自请受罚,若是不知道您消没消气儿,姑娘也不敢出来不是?”
胤禛声音依然冷凝,“你这狗奴才倒是会伺候,什么时候你主子的脸面倒不是脸面了,不如你去伺候你那祖宗去?”
苏培盛吓得赶忙跪地:“奴才不敢,奴才只是……”
“行了,朕不想听你废话。”胤禛批完一本折子,放下朱笔,无波无澜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淡淡睨他一眼。
“什么都听旁人说,朕要你何用。”
他冷着脸继续批折子,“她怎么离开御前的,自个儿怎么回来就是了,没得她比朕还金贵。”
“朕政务繁忙,没那么多时间哄个没良心的倔驴。”
那日耿舒宁跑了以后,胤禛平息了欲念和怒火,仔细品味,品出了她的别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混账又生气了,因为从头到尾她只喊了皇上。
她要回报同等的感情,他回报了。
她要独宠,他半年功夫都没叫后妃近过身。
她要出宫,事无巨细他叫人安排得妥帖,连外头那些铺子,他都跟允祥再三叮嘱,张罗了起来。
要做到这些,还要瞒着一墙之隔的畅春园里老爷子,没那么容易。
他实在弄不懂女人的心思,更有些腻烦她这猫一阵狗一阵的坏脾气。
满丕那边查出了些许端倪,涿州官员跟噶礼私下里的往来也有了线索,朝堂上风云变幻,都得他耗费无数心神去平衡,去掌控。
他着实没那么多功夫,一直纵着她不知天高地厚。
女人罢了,他不是非她不可,更不是必须得弄这么个不知好赖的玩意儿在身边,叫他寿数都要短几年。
苏培盛无奈,知道主子这回是铁了心要冷着耿舒宁,也不敢再说什么。
但这祖宗也不能不哄。
毕竟真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吃亏的可能是耿舒宁,回头万岁爷发作起来,受罚的绝对是他们。
他叫赵松过来,去给巧荷传话,叫她提点这姑奶奶几句。
当奴才的跟皇上硬气那是寿星公上吊,再多的情分也经不起这么耗。
“姑娘,奴婢四岁的时候就被四贝勒买回去了,在粘杆处也要时刻听上峰提及主子的性子,提醒奴婢等人本分。”巧荷伺候着耿舒宁用膳的时候,小心着劝。
“主子爷性子其实比其他大多数爷要好,只要不背叛,顺着主子爷的心思来,您想要什么都有指望。”
“可您也得记得本分,若叫万岁爷冷了心,失了信任……奴婢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秘密,曾经跟奴婢一起被买回来的,几百个到现在也就剩下了一百有余了。”
耿舒宁不紧不慢用完了午膳,冲巧荷笑得非常温和。
“我知道你的好意,你只管跟苏总管说,我清楚该怎么做,不会叫他为难的。”
半个月时间,足够她平复自己的感情,想好往后的路怎么走了。
翌日一大早,耿舒宁便去了御膳房,把跟太医院确认过的膳食单子送过去,确定好了胤禛下个月的膳食。
待得下朝之前,她已经将御前其他女官的差事都一一检查过,调整了一下日常的当值安排。
而后,她亲自到御茶房内,用清晨竹林接来的竹叶露水煮开了,泡了皇上最喜欢的雨前龙井。
掐着时辰,等皇上一进御膳房,耿舒宁便端着茶,站到了大殿前。
看到苏培盛,耿舒宁温柔笑了笑,恭敬屈膝蹲了一礼,“苏谙达,茶泡好了,您看……”
苏培盛叫耿舒宁这温柔模样,惊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让开地儿。
“姑娘请,你是御前大姑姑,不用跟奴才禀报,直接进去就是了。”
从这姑奶奶来了御前,哪回进殿也没叫拦过啊。
耿舒宁笑了笑,“礼不可废,苏谙达还是禀报一声吧。”
顿了下,她问:“要不您给端进去?”
苏培盛哪儿敢抢耿舒宁差事啊,“我这就进去禀报。”
胤禛听到苏培盛进来回话,诧异抬了下眸子,“你闲得没事儿干了?”
苏培盛快哭了,“是姑娘知道先前惹了万岁爷生气,这会子……格外守规矩,怕是吓着了……”
胤禛微微挑眉,轻哼了声,那混账每回犯浑后,确实挺识时务的。
他垂下眸子遮住眸底的笑意,“叫她进来。”
耿舒宁进了门,恭敬将茶放在御案上,而后轻巧退到旁边的柱子边,没蹲安,也没出声。
蹲安,那是将自个儿当作牌面上的人物,等着叫起做脸面呢。
真正伺候的宫人,一言一行都得无声无息,还不能吓着主子,妥帖伺候,该隐身时就隐身。
这是尚仪局教过宫中礼仪后,最着重教导的规矩。
她这半个月时间,练习了许久,把原身学过的规矩捡起来了,却叫胤禛身上猛地起了冷意。
他捏了捏鼻梁,面无表情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耿舒宁身前,冷冷看着她。
耿舒宁低眉顺眼后退一步,刚要行礼,胤禛就又上前一步,叫她跪都没地儿跪。
她心里偷偷嗷呜,不怪这狗东西狗,都是先前她自己作死作出来的情债。
她只柔婉地继续后退,顺着胤禛的心思,被逼得靠在了盘龙柱上,才无奈出声求饶。
“皇上……”
胤禛心底猛地一跳,这声音……叫他突然想起耿佳舒宁在寿康宫时请安的动静。
软而不媚,弱而不妖,平静,柔和,不带有丝毫感情。
他下意识打断耿舒宁的话:“你到底在气什么?”
耿舒宁诧异抬头,赶忙又低头:“奴婢没有生气,只是反省过自己,知道过去僭越,有心悔改……”
“你现在倒是知道朕是皇上了?”胤禛伸手不客气地抬起她下巴,脸上带着怒。
“过去咬着朕的唇叫爷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叫皇上呢?”
他又上前一步,两个人脚尖抵着脚尖,身体虽然没有碰触,旗装和龙袍却已经开始纠缠。
虽然这会子衣裳稍微厚了些,耿舒宁却仍然能感觉到他身上勃勃的热气。
“你搂着朕脖颈儿猫叫的时候,朕就不是天上的月了?”
“坐在朕膝上的时候,不是你娇嗔着嫌朕杵着你硌得慌?”
胤禛几乎将耿舒宁逼进自己怀里,始终不肯碰她,却在她耳边轻嗤。
“耿舒宁,那天从外头回来,你青动沾湿了朕衣袍的时候,你没把朕当男人?”
耿舒宁没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涩青的话,即便有心控制自己,脸颊也忍不住涨红,脑袋下意识往一侧偏。
胤禛却不想停止自己这少有的别样刻薄,语气更轻佻,“你来告诉朕,在马车上,你就不觉得男人恶心了?”
“还是说,咱们御前的耿女官,青天白日跟夜里对朕下意识的反应不一样?”
耿舒宁被逼红了眼眶,但心里并不意外。
要是她,面对自己这种反复摇摆也得发飙,所以感情实在是叫人烦恼的东西。
她只低垂着眸子,尽量冷静回答:“奴婢曾说过面对男子的反应,从来都不包括皇上。”
“奴婢对您,所有的反应,确实都只有无力抗拒,一步步沉沦。”
她顺着胤禛的力道抬起眸子,眸底只有冷寂,“但奴婢每时每刻都记得,喜欢是放纵,爱是克制。”
“如果只是喜欢皇上,您的三宫六院,您的子嗣,您的江山社稷,每一个比奴婢更重要的存在,都阻碍不了奴婢亲近您的心,压不住奴婢的放纵。”
她主动上前一步,紧紧贴上了那明黄色的龙袍,胤禛刻意留出来给她压力的距离瞬间消失。
“可……要是耿舒宁爱上爱新觉罗胤禛,那些都会成为我的眼中钉肉中刺。”
耿舒宁以比拥抱还紧密的姿态靠着他,直呼他的名字,叫胤禛再次被镇住。
他下意识想后退,耿舒宁拽住了他的领口叫他低头,不许他后退。
她始终平静:“一个爱到克制不了自己的女人,爱到全世界只剩你的女人,因为嫉妒会做出什么,你不会想知道。”
胤禛没被人这样揪着领子强势拽着躬身过,他忍不住抓住耿舒宁的手腕:“耿舒宁,你……太放肆!”
她洒脱笑了下,抬起脖子,用手腕带着他的手,掐住自己。
“所以奴婢反省过了,知道自己僭越了,才会谨记身份。”
“皇上,我可以永远留在您身边,但我只能是皇上的奴才。”
“生与死,留与不留,皇上来决定。”
胤禛顿了下,眸底冷光乍泄,抬起胳膊甩开她的手,心里的退意和腻烦到了顶点。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朕有三宫六院和子嗣,甚至有妃嫔还是你亲手送到朕床上的,那时候你就做了决定吧?”
只像逗趣儿一样喜欢他,却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说到底,耿舒宁,你想要权利,甚至不惜利用色相来得到朕的信任,却从来都没想过伺候朕,也没想过要朕回报你什么感情,是也不是?”
耿舒宁沉默不语,答案很明显。
胤禛觉得,自己先前在江南时候的辗转反侧,自己为了得到这混账玩意儿私下里绞尽脑汁做的安排,都喂了狗。
他捏了捏额角,跟耿舒宁一样,所有的怒意都收敛起来,又变成了朝臣最熟悉的那个冷面阎王。
他甚至没再看耿舒宁一眼,也不必叫她滚出去,面无表情回到御案前批折子。
真正冷了心,就算人在眼前,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耿舒宁一天下来,都很安静,端茶倒水的伺候,用膳也安排好了尚膳女官上前。
始终做到无声,妥帖。
苏培盛和赵松爷俩这几天提心吊胆,比任何时候都厉害。
是,这俩祖宗不吵了,甚至有时看起来格外和睦,可他们心窝子就是始终悬着。
这特娘……和睦比吵架还吓人的神仙打架,实在是叫人费解。
中秋日一大早,耿舒宁接替了苏培盛的差事,妥帖伺候胤禛穿好龙袍,带上朝珠,目送他去上朝。
等到皇上下朝,她也跟随在胤禛身边,一起去了长春仙馆给太后请安。
因为赈灾的缘故,国库不丰,太上皇早就下了旨,中秋节午宴不办,只晚上在畅春园举办家宴。
中午这顿饭,就由胤禛伺候着太后在正大光明殿用家宴。
一进长春仙馆大殿,满殿的莺莺燕燕先起身给皇上行礼。
耿舒宁稍退后几步避开后妃的礼,这一动作,就叫太后眼神落到了她身上。
笑着叫胤禛起身的功夫,太后忍不住笑着冲耿舒宁招手:“好孩子,有你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倒叫皇帝龙体康健不少,本宫一直备着赏,倒是等不来你。”
皇后等人眼神落到耿舒宁身上,眼神比以前复杂了许多。
一个姿容上等的女官,在太后身边伺候,和在皇上身边伺候完全是两码事。
尤其皇上又半年没进后宫,谁知道是不是叫这狐媚子给勾了去。
耿舒宁没将后妃们的眼刀子放在心上,要留在宫里,这刀子且得受着呢。
赏赐谁不乐意拿呀,耿舒宁立刻熟练扬起笑,就要哄富婆。
可她刚露出酒窝,就叫胤禛一屁股怼到了一旁,扶着太后坐下。
耿舒宁:“……”
胤禛不冷不热看耿舒宁一眼,替她跟太后解释,“她没良心,额娘不是早该知道了?”
太后:“……”这话儿是怎么说的?
胤禛扯了扯唇角:“这位耿女官到御前两个月,禁足三回,朕能见着她的时候就少。”
后妃们:“……”皇上这怨气,听着倒不像被勾了的样子?
胤禛见耿舒宁跟泥塑一样,不紧不慢又接了句:“朕能多长点子肉,全靠自己知道心疼自个儿,跟耿女官没什么关系。”
“她老早晚要出家替额娘您祈福去,您那赏赐,与其给她,坏了她修行的清静,倒不如给儿臣,拿去救济些灾民。”
整个长春仙馆都安静下来。
这下子后妃们不甩眼刀子了,连太后在内,都在心里止不住地琢磨。
耿舒宁……这是把人得罪得多狠,才叫皇上这么不顾体面地埋汰?
四大爷的小心眼,前生今世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后妃们自是幸灾乐祸居多,尤其是瓜尔佳常在和熹嫔。
原本不对付的两个人,分出了地位高低后,倒是亲近起来,用帕子捂着唇冲着耿舒宁笑得格外有深意。
齐妃比以前看起来老了许多,面容有些憔悴,挑起眉来带着股子犀利的嘲讽,轻嗤了声没说话。
倒是一直身子不算康健的皇后,还仁厚些,主动替垂着眸子隐忍委屈的耿舒宁说话。
“耿女官一直在皇玛嬷和皇额娘身边伺候,想必一时不习惯去御前,若是万岁爷觉得不合适,不如叫耿女官回皇额娘身边?”
太后思忖片刻,太上皇的意思是看住耿舒宁,最好是留在胤禛身边。
如果皇上真的不喜欢,留在她身边也行。
但她刚抬起头,胤禛就淡淡笑了声,否了皇后的好意。
“大可不必,皇额娘的慈爱之心朕很是珍惜,若叫耿女官回额娘身边,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妨碍的是额娘的名声。”
他睨向耿舒宁,对她几近难堪的沉默视而不见,面上带着笑,眸底毫无温度。
“是耿女官自己愿意替皇额娘祈福,也算是替朕尽孝,朕不会亏待了她,特地叫人安置好了皇庄子为她做清修之地。”
“耿女官,朕说得可对?”
耿舒宁咬了咬牙,知道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乐意得很!
她在后妃的诧异和太后微微的担忧中,恭敬蹲身,“皇上所言极是,是奴婢伺候不够周全,皇上还能给奴婢将功补过的机会,已经是奴婢莫大的福分了。”
她声音略顿,又加了句:“多谢皇上恩典,奴婢会尽快收拾好,出宫修行。”
胤禛脸上的笑更冷了几分,点点头。
“如此甚好,那就等钦天监算好了日子,朕派人送你出宫。”
“在此之前,耿女官就在九洲清晏后殿斋戒吧。”
耿舒宁:“……”艹,在宫里吃素吗?
后妃们也有聪明的,感觉出来皇上跟耿舒宁之间的不对付了,但谁都不会在这个当口说什么。
毕竟万岁爷金口玉言,当众说叫耿舒宁出家,就算想后悔也是来不及,这消息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出去。
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儿,这耿舒宁也只能青灯古佛里悔去了。
后妃乐意见到这样的发展,不闻不问,并不代表太后乐意。
她虽然跟胤禛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可自己生的儿子,她还是比旁人了解些的。
在别人眼里,是耿舒宁没办好差事得罪了皇上,太后却从自家好大儿身上品出了几分气急败坏和无可奈何。
正大光明殿的午宴间歇里,太后去偏殿更衣的时候,派乌雅嬷嬷将耿舒宁叫到了跟前儿。
“舒宁你跟本宫说,你跟皇帝是怎么回事?”
耿舒宁一进门,太后就叫她跪下。
这会子乌雅氏脸上已经没了上午时的怜惜,特别严肃。
“本宫叫你去御前,是为了照顾皇帝的身子,不叫他多操心,你倒是好本事,能把皇帝气得要撵你出宫。”
“即便不是在本宫这里被撵走的,若是叫人知道了,也要说本宫不会调理奴才,本宫要一个解释!”
耿舒宁知道太后担心什么,没了外人,她抬起头,红了眼眶流露出委屈和倔强来。
“太后娘娘明鉴,您叫奴婢去御前伺候的本意,奴婢时刻牢记在心。”她像是憋了许久一样,膝行到太后面前,压低了嗓音哽咽。
“太医院说皇上身子骨弱,需……固本培元,那日熹嫔带着三阿哥去御前,奴婢担心坏了万岁爷身子,就,就……”
她抽泣几下,脸却红了,“万岁爷觉得奴婢管得有点多,当时就有些生气。”
太后与乌雅嬷嬷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懂了。
太医这是叫皇上养精蓄锐,耿舒宁坏了熹嫔和皇上的好事儿?
这对男人来说……咳咳,是要恼的。
耿舒宁继续道:“前些日子,奴婢胆战心惊的,便想着折腾点新奇玩意儿给万岁爷赔罪,万岁爷误会奴婢……媚宠,就更生气了。”
乌雅氏担心的正是这个,脸色更冷了些。
皇帝对耿舒宁的态度,倒像是上了心,起码她没见过皇帝对其他女人如此过。
身为皇帝,且不说对女人动心是忌讳,她让耿舒宁去御前,可不是叫她勾着皇上坏了身子的。
乌雅嬷嬷冷冷看她:“你倒是跟太后娘娘仔细说说,你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叫万岁爷以为你媚宠,甚至于恶心着自己!”
耿舒宁愣了下,脸色瞬间发白,赶紧摇头,“奴婢只是改良了一下织布机罢了,万岁爷生气不是因为……媚宠,是,是……”
“说!”乌雅氏猛地一拍软榻上的矮几,低喝。
耿舒宁哆嗦了一下,闭着眼满脸绝望,“是因为万岁爷误会奴婢用男耕女织来诉衷肠,欲临幸奴婢,奴婢推了皇上一把,跑了!”
她捂着脸,声音哭唧唧的,“奴婢始终记得太后的吩咐,谁也不能坏了皇上的身子,只这阵子叫御膳房进补,进补不少……”
乌雅氏:“……”
连乌雅嬷嬷脸上的冷厉都顿住了,主仆俩一时间以为她们耳朵瘸了,才会听到这种话。
皇上生气,不是气耿舒宁媚宠,是气她撵走熹嫔,自己也不肯伺候,还在他自作多情的时候……撒丫子跑了?
乌雅嬷嬷眼神复杂极了,见过想方设法爬床的宫人,没见过这种狠心找死,也要办好差事的。
乌雅氏轻咳几声,端起茶来,遮住脸上的尴尬和快要憋不住的笑意。
她示意乌雅嬷嬷将人扶起来,“这……舒宁你的忠心本宫记在心里,只是皇帝在气头上,本宫也不好为你求情。”
“你便先去皇庄子上做个居士,等过阵子皇帝气消了,你阿玛早晚也要回来,到时本宫再想法子叫你得个圆满可好?”
耿舒宁拿浸了姜汁的帕子在眼眶下戳了戳,眸中又积起了晶莹。
“太后娘娘万别为了奴婢费心,奴婢确实没有嫁人的心思。”
“就在皇庄子上为太后和皇上祈福一辈子,偶尔能进宫给您请个安,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得知真相,也心满意足。
熹嫔身为妃嫔争宠,她虽然不悦,却不能拦着妃嫔的本分,否则传出去人家笑话的是皇帝不行,叫妃嫔守活寡。
耿舒宁也是个清明的,没坏了皇上的身子。
被关去皇庄子上清修,也算是在胤禛控制范围内,算是皆大欢喜。
她也就不吝啬给耿舒宁个体面,笑着拉住耿舒宁的手,拍了拍。
“回头本宫叫周嬷嬷把慈宁宫的腰牌给你送过去。”
“往后四时八节的,都进来给本宫请个安,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你,本宫替你做主!”
耿舒宁面露感激,柔婉谢过太后的好意,只在心里腹诽,最不长眼的那个,太后怕是做不了主。
不过一想到,自己出宫这件事,拖了两个月,总算是板上钉钉,她面上的感激就真切了许多。
这偏殿里发生的事儿,瞒不过苏培盛。
晚宴刚出畅春园,他就低声把耿舒宁和太后的对话禀报了,一字不落。
胤禛喝了些酒,没喝醉,但冷白的面容多了些绯色,慵懒靠在皇撵中,比平日里显得肆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