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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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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宁感觉有点不妙,好好说话翻袖子作甚!
她起身撒腿就跑。
但胤禛纵容她的时候,由着她造作,倒是能被掌控。
不想纵容她的时候,胤禛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都不是耿舒宁能抵挡的。
她只感觉腰上一疼,视野反转,人又双叒叕被摁到龙袍下,膝头上,恨人的巴掌如影随形。
耿舒宁赶忙软了声儿低低嚷嚷:“有话好好说……嗷!”

自北往南,倒春寒也追不上龙舟的速度,在江上的气候是越来越舒服。
三月天儿里,江河两岸的风光也一日美过一日,瞧着格外赏心悦目,御前气氛也很轻松。
苏培盛一路疾行到御前,眼角余光全是岸边嫩绿垂柳,还有些许春花颜色,让他赶路的急躁心情和缓了不少。
因此,他还有心思注意到,干儿子赵松在殿外冲他挤眉弄眼的古怪表情。
“又怎么了?”苏培盛低低无奈问道,“那祖宗又惹万岁爷不高兴了?”
问完苏培盛就愣了下。
主子爷自被太上皇训斥过‘喜怒不定’后,人前人后都很少发脾气,心情不好了最多是给人冷脸,规矩上更严苛。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习惯了主子猫一阵狗一阵的脾气,更习惯这脾气是被谁招惹出来的。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老天爷赐的缘法呐。
赵松捂着嘴偷笑,面色轻松,从嗓子眼挤出气音来给干爹解惑。
“小岁子头日登舟就惹恼了万岁爷,挨了手板子,这会子还躺在舱里养着呢,主子爷瞧着……兴致不错。”
苏培盛:“……”
他不至于不知道小岁子是谁,更知道这手板子是谁来掌刑。
这……万岁爷竟然舍得下狠手了?
他带着点子将信将疑,轻着脚下步伐进了里头,跟主子回禀差事。
“爷,贵州驯夫陈洗密奏魏巡抚,云贵借着先前湖广水患一事,与朱三太子的后人联手,在边界一带兴风作浪,立了不少野庙,撺掇百姓闹事。”
“魏巡抚令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到了李知府和高巡抚那里,李知府已经派人在江宁一带秘密抓捕。”
“高巡抚派了人往南去,石总督那里却是没有动静,探子探得五台山有人过府与之接触,目前无法确认石总督的立场……”
苏培盛抬头看了眼主子,“李知府就在外头小船上候着,请求面圣。”
他所禀报的李知府,是原本胤禛在巡视溜淮套一带的河岸时,救下的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子,名为李卫。
李卫年纪不大,心眼子却比高斌还多,三教九流都混得开。
在明面上胤禛没办法提拔他太过,用了近十年时间也不过将将外放到知府的位子上。
但苏培盛知道,比起满心思往上爬的高斌,万岁爷更信任李卫,他才是万岁爷在江南真正的眼线。
胤禛淡淡嗯了声,懒洋洋笑着点头,“叫那小子上船吧,朕也许久没见他了。”
苏培盛从善如流应了是,很快皮子焦黑的李卫就咧着一嘴大白牙进来了,吊儿郎当打个千儿,嘻嘻笑着上前扑到胤禛面前。
“爷,奴才可算是见着您嘞,这几年您可是叫奴才好想……”
他这一扑棱,跟个许久没见情郎的花娘一样,热情洋溢扑到了胤禛膝上。
胤禛倒吸口凉气,浑身僵了一瞬,下一刻就抬起脚,将李卫踹了出去。
“混账!正经点!”
李卫跟个王八似的,四仰八叉被踹倒在地,傻眼片刻,眼泪唰就掉下来了。
“爷,您就不惦记奴才吗?奴才是真想您啊,日夜都惦记着您呢……”
他一直都是甜言蜜语在嘴上,行动更是忠心耿耿的类型。
在他心里,主子爷就是口嫌体正直,最喜欢他这一套。
只不过短短两年没进京面圣,去岁他在外办差,没赶上万岁爷下江南,这就失宠了???
苏培盛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疼,但他比李卫还了解主子。
见胤禛面色发黑,不自在地挪了挪腿,伸手拽了下龙袍,猛地发现点子不对。
这……主子爷是不是腿上受伤了?
刚才主子提衣裳的那动作,倒像是伤口被压着了,将摩擦的衣裳提起来缓解疼痛。
他止不住走神,不是说是那祖宗被打了,这看起来怎么倒像是……那祖宗又伤了龙体呢。
就在他走神的片刻里,李卫已经迅速明白过来形势,依然笑嘻嘻凑到胤禛面前,却很有分寸地不再挨主子龙体,小声将云贵那边的情形禀报了。
“先前曹寅带人去赈灾的时候,云南土司给他送了礼,曹寅没收,转手送到了盐造司勤桂手上。”
“那老小子是三官保的外甥女婿,屁股肯定是歪的,说不准八爷先前就有勾结云贵的心思,这是给自个儿找退路呢。”
李卫出自微末,说话不怎么讲究,拍着屁股哼笑,“要么就是八爷准备给前太子泼脏水,我敢拿脑袋打赌!”
“可惜咯,老天爷不赏脸嘿……真特娘痛快!”
李卫说的三官保,是九贝勒的母妃宜太妃已经死了的阿玛,跟八福晋郭络罗氏算堂亲。
胤禛原本特别不喜李卫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每每见着了多少都要训斥几句。
可今次见了,不知怎的,竟然想起愤愤在他腿上咬了一口跑掉的小狐狸,训斥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有本事的人不规矩……其实也没什么,总归是与他亲近,实在不必过多计较。
他只轻踢李卫一脚,笑骂:“要是出了岔子,朕摘了你的脑袋!”
“朕只看证据,别打草惊蛇,魏廷珍那里你可以多来往一番。”
李卫感觉有哪儿不大对劲,摸着后脑勺笑了笑,“爷放心交给奴才,回头奴才定将这起子老鼠的行径都探听清楚,给他们抓个现行!”
“嗯,高斌行事一向手段冷硬,朕不好说太多,还要你在江南多看着些。”胤禛说话更放松了些,指点李卫。
“至于云贵那边,以不生事为主,现在不是打起来的好时候。”
“那边跟湖广临近,灾情刚过,实在是经不起更多风雨,且得休养生息。”
李卫拍着胸脯:“爷擎等着看好吧,要是老高飘了,奴才就是撒泼打滚,保管也给他把轻了的骨头摁下去。”
顿了下,他嘿嘿笑着抬头看主子,搓了搓手指,“就是吧,奴才不敢贪赃枉法,咱江南虽富庶,可银子奴才也搂不到手里,手头有那么点紧……”
胤禛哼笑着扔给李卫一本折子,“少在朕面前哭穷,回头你去找曹寅。”
“朕叫人送了新的织布机样子来南边,回头少不得有布商到他这里奔前程,你抽着空儿捞点子油水,朕恕你无罪。”
李卫愣了下,他可不会以为皇上这是叫他奉旨贪污,主子爷不是那眼里揉沙子的人。
他能从个大字不识的乞儿升到知府位子,凭的就是七窍玲珑心。
从皇上这话里,他听出来,皇上是希望叫江南人人都用得起那新织布机,叫他想法子推广开。
他小心翼翼试探,“这织布效率上去了,布料价格就下来了,江南这边布商都抱团行事,怕是不容易。”
胤禛面色淡然,“边境乱起来,图的无非也就是布匹和粮食。”
“若能将行商往来的路子稳固下来,商人得利,百姓得益,不就安稳下来了。”
李卫听得眼珠子发亮,扎猛子爬起来,白牙龇得更明显。
“还是主子高瞻远瞩,只是不知道奴才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嘿嘿笑着压低了声儿,做出羞臊模样。
“不瞒主子爷说,奴才家里那口子刚生了个小子,正缺银子呢,满脑子就想着开个铺子,又怕耽误了奴才前程。”
“要是行商的话……嘿嘿,这可就不耽误了。”
胤禛似笑非笑扫他一眼,没说话。
李卫生怕主子后悔,撒丫子往外跑,“主子的吩咐奴才记下了,您交代的差事那必然是十万火急,奴才这就快马加鞭回去,尽快把差事办妥当了!”
到了门口他才挠着下巴调侃了句,“话说主子爷身边多个知心人儿,实在叫奴才心生安慰,您现在可比以前有烟火味儿了嘿嘿……”
不等胤禛训斥,他人消失在了门后头。
胤禛用手背蹭了下衣襟遮掩住的挠痕,斜眼乜偷看热闹的苏培盛。
“这阵子是个御前伺候的就敢给朕使脸子了,你也等着朕替你换茶?”
苏培盛:“……”知道您就愿意给那小祖宗换茶还不行!
他赶忙溜出门去,抓住赵松就是一顿揍,“敢跟你干爹我耍滑头,那祖宗到底怎么回事!”
赵松捂着腚笑,“那小岁子虽然不涂药,可就说自己伤得不轻,非得躺在屋里不出来,奴才有什么法子。”
不只躺着,问多了还脸红啐人呢,怎么瞧两个祖宗都是好事将近。
赵松:“倒是万岁爷那里,叫人送了金疮药进去,还不叫咱们看见,自个儿动手涂了药,那奴才也不知道伤哪儿了啊!”
实际上他知道,毕竟头一日见了血的里衣和亵裤是他给收起来的,衣襟上是挠出来的,裤子上还有两排牙印儿呐。
要不是怕说出来万岁爷会恼羞成怒,他非得叫整个龙舟都知道不可。
到底没忍住跟苏培盛说了,赵松小声嘟囔:“这几日,那姑奶奶躺舱里不出来,万岁爷还叫人好菜好饭伺候着。”
“万岁爷也不说叫人来前头,姑奶奶她也不说过来,咱谁也不敢吱声不是。”
苏培盛咂摸了下味儿,总觉得肚里有些胀得慌,也不知道为什么。
身为皇上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儿,苏大总管比其他人都稳得住。
“叫巧荷和小成子稳妥伺候着,每日里催一次,姑娘要是不接话就不必再提。”
“但姑娘的动静一日三次往咱家这里来报,你心里也有点子数。”
“若万岁爷问起来,记得多替姑娘说几句好话,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松知道,干爹这是怕自个儿还不长眼,回头再冷落了耿舒宁,特地提点他。
他哪儿敢啊,只赶忙应了。
别说前头船舱里那些动静,就说这祖宗几次三番伤了龙体,万岁爷都一声不吭,他都敬这是个真祖宗。
他现在就盼着耿舒宁赶紧回御前替主子顺毛呢,可别连累到他们。
眼下被所有知情人都惦记着的耿舒宁,舒舒服服趴在皇上寝殿下一层的船舱里。
这里只比皇上寝殿小三分之一,布置得比温泉庄子东偏院还舒服。
她也不晕船,就咬着造办处做好的炭笔,悠哉在纸上写写画画,半点没有出门的打算。
打了她,还想让她自个儿找台阶下,灰溜溜上去伺候?做什么美梦呢。
虽然胤禛打她并没有用很大力气,更像是情趣里字母圈那种行为,稍微涂点精油就能好。
虽然她下手更狠,每回胤禛都要养好几日才能好,她也不打算认错。
除了第一次嘴巴子是不小心以外,其他时候她动手,都是故意的,甚至越来越试探他的底线。
到目前为止,胤禛的表现她还是很满意的,他没有因为自己伤及龙体降罪过她,迁怒也没有。
在这个世道,那狗东西是皇帝,即便说一千道一万,再提公平,在人前甚至人后的大部分时候,她也得哄着供着这位爷。
她怕时间久了,胤禛会将恭敬和周全当作理所当然,心安理得被她照顾,却不知道付出。
上辈子谈恋爱的男女也容易出这种问题,但她不接受,喜好占上风这种性格,大概是在她骨子里长出来的吧。
她就是要让胤禛知道,只要被欺负了,她随时都拥有毫不留情伤他的权利。
她要让他明白,在感情里面没有人该一直卑微,保持清醒和分寸才是走下去的前提。
坚定了这个信念,她躺平……趴平的咸鱼行为格外理直气壮,只将心思都放在整理自己的前程上。
从穿越至今,她已经苏出来了很多东西,细细碎碎倒是从来没整理过,现在有时间正好整理下,想想后头还能拿出来什么造福百姓。
太后那里,她苏出来了许多美食方子,洗漱方子和精油方子,还有蛇床子和依兰香、婆婆车、纸上谈兵的养娃经,这些更适合权贵妇人们。
皇上这里,即便他觉得自己偏心,她其实送上的东西更多。
从一开始的寿果凤柚,到轮椅滑轨、牛痘、养身方、方便面和火锅底料、蜂窝煤、生子方、羽绒和羊绒制品、讨债手册、情报组织方案、织布机、肥料方子……从女眷到军队,从宫里到宫外,从权贵到百姓,应有尽有。
不整理不知道,她都没想到,自己已经拿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看着满满好几张纸,她越想越气。
拿出了这么多东西,那狗东西竟还不动声色搞得像她亏欠他的,一直在算计他,牵着他的鼻子走。
要是有人这样牵着自己的鼻子,自己早走了!
与其说是她仗着他的喜欢恃宠而骄,不如说他是仗着自己的喜欢和钦佩,一直在她底线上跳舞。
就这,他还有满宫妃嫔和子嗣呢,还要顾忌帝王不得专情,独宠都不能光明正大呢……还想着吃荤呢!
更别提,狗东西还叫人哄着她先过去服软,做特奶奶的大头梦去吧!
她气得午膳都用不下去,越算越觉得自己亏,更不用提这狗东西竟然还顺势而为,让佟家欺负她,还用父兄算计她。
若不是因为他,那两次差点没命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赵松本来得了干爹吩咐,每日将人当祖宗供着,一日哄耿舒宁去御前一次。
但他很快就发现,越哄这祖宗表情竟然越冷了。
见着苦着脸的赵松,耿舒宁都觉得刺眼,语气冰冷。
“我现在跟小成子一样,该是校招谙达你手下的人,你这样叫人伺候我,让人发现了我还活不活!”
赵松赶忙解释,“龙舟上都是御前的人,有苏总管和林主事看管着,绝不敢有人将御前消息往外传……”
耿舒宁冷着脸打断他的话:“那又如何,说一千道一万我也只是个跟你一样的奴才,又不是御前大姑姑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也受不得小赵谙达这一日一次来慰问!”
“巧荷,送小赵谙达出去!”
赵松:“……”您嘴里把我捧天上,行动上您倒是踹我上去,别踹我出去啊!
实在没法子,赵松赶忙将耿舒宁这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告诉了苏培盛。
苏培盛自然也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将消息禀报到了主子跟前。
胤禛正在看高斌和张鹏翮送过来的密折,闻言略有些诧异。
“突然冷了脸?”他淡淡睨苏培盛一眼,“可是有人伺候不尽心?”
虽然耿舒宁爱炸毛,可她并不是个难伺候的,从来没有故意为难过底下人。
真要突然变成个刺猬,那肯定是其他人不对。
苏培盛可不敢背这锅,委屈着解释,“奴才哪儿敢啊,且不说居士于主子爷有功,就是居士那脾气……也没人敢捋虎须不是?”
胤禛听出点子微妙,斜睨苏培盛,“你的意思,是朕的错?”
苏培盛赔着笑躬身:“奴才又不是不想要脑袋了,怎么敢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呢。”
“只是居士毕竟是个姑娘家,又……又挨了打,心里少不得委屈,左等右等也盼不来安慰,发点子脾气也是正常的。”
胤禛心下更微妙了,但不是生恼的那种。
一想到这些时日耿舒宁都在眼巴巴等着他,话在口中酝酿几番,便酿出了些许带着愉悦的温情。
“你说得有道理,怪朕。”
“这阵子光顾着安抚沿河两岸的百姓们,倒忘了这小狐狸因为你们守卫不力,先前还遭了罪呢,确实该哄一哄。”
苏培盛:“……”没您的吩咐谁敢……算了,主子爷开心就好。
胤禛噙着笑起身,“给朕换衣裳吧,朕去看看她。”
小狐狸回了自个儿身边,从野生变成家养的,是该好好宠着。

胤禛进门的时候,耿舒宁正在船舱的窗户边上,托着腮有些无聊地赏江景。
龙舟自杨柳青出发后一直顺风顺水,十几日下来,马上就要到达台庄。
她听巧荷说,皇上应该要下船接见耆老,询问关注当地的农事实情。
台庄属于山东,古往今来包括后世都是农业大省,北上南下遭了灾,好些时候都得从山东截取税粮来赈灾。
皇上下江南跟总理下乡慰问差不多,样子要做,实事儿也要做,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要多大阵仗出去。
耿舒宁知道这时候的官员面子功夫做得好,她想自个儿出去看看,看看百姓的真实生活是什么样。
她忘了听谁说过,山东好像很适合种玉米。
她请齐温澄去广州府那边寻找种子的人手还没回来,可以先去看看地质……
正想着,耿舒宁感觉脑门儿一疼,吓了一跳。
抬头看见胤禛,止不住瞪他。
刚要说不好听的,扭头瞧见小成子在门口,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只皮笑肉不笑起身见安。
“万岁爷来,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奴才好迎您进门,免得失了规矩叫人笑话。”
“整个龙舟都是朕的,朕哪儿来不得。”胤禛含笑坐在她刚坐的地方,知道她生着气呢。
继续调侃:“朕上次进你房里,倒是叫人打招呼了,你跟见了鬼似的,可见通报与否,都不耽搁你给朕耍脸子。”
耿舒宁抿着唇倒退几步,脸色淡淡的:“奴才不敢……”
胤禛没叫她说完,将人拽到膝间,揽住她安抚。
“朕知道这几日忙着,冷落你了,明明就不爱那些尊卑规矩,不必在朕面前装样子,自在些就好。”
既然他这么说,耿舒宁就不吭声了。
真按着她的脾气来,她就懒得搭理这蹬鼻子上脸的狗东西。
胤禛捏着她鼻尖,倒是笑得很欢畅,“气这么大呢?朕先前打你屁股……”
耿舒宁急了,捂着他的嘴,“您到底要干什么?非得将我的脸面都丢掉不可吗?”
胤禛被逗得低低笑出声,“没人敢听,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没人敢议论你,你只管放心,你这脸皮子始终都在。”
耿舒宁一回头,巧荷和小成子他们都已经退出去了,关门都没叫她听到声儿。
只有两人在,她也就更不讲规矩了,伸手使劲儿推胤禛一把,冷着脸坐在他对面。
“您过来作甚?”
“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看你?”胤禛敲敲矮几,“连杯茶都不给朕倒吗?”
耿舒宁鼓了鼓脸颊,起身去圆桌上端过茶壶和茶盏来,给他满了杯温茶。
胤禛手里捏着她放在矮几上的几张纸,有整理过去做出来的东西的,也有对南地考察的计划。
他心里更多了股子暖意,他为了大清的百姓们忙碌不已,这小家伙生着气,也没忘记要陪在他身边帮他。
他柔声问:“明日到达台庄,你想不想下船去看看?”
耿舒宁抢过那些纸,将茶盏塞进胤禛手里,语气更淡。
“万岁爷不是说不干涉奴才做事儿么,您只管看结果就是,何必多问。”
胤禛无奈,放下茶盏,想拉她入怀,又怕她炸毛,干脆起身弯腰,将她困在软榻上,弓着身子与她对视。
“朕那日罚你是气着了,半点力气都没敢用,算朕的错,若丢了岁宁居士的脸面,朕跟你赔不是可好?”
“除了这一遭外,朕要是还有哪儿做得不好,你只管说出来,左右你也没规矩过,别在心里生闷气,气坏了自己也是朕心疼。”
耿舒宁抬头,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暖香味道,鼻尖被他抵着,吐出的气息带着淡淡薄荷和党参味儿,薄唇吞吐着略清苦的滚烫。
她压着吞咽口水的冲动,双手撑着软榻往后倾,抬眼惫懒瞭他。
“万岁爷还总说我狡言饰非,我瞧着,您也就这张嘴最会说话了。”
“怎么说?”胤禛也不生气,顺着她后倾的角度不动声色逼近。
耿舒宁继续后倾,“我父兄的事儿,您还没给我交代呢。”
“佟家那边的事儿明明可以避免,您说是想叫我吃个教训,实则也是想叫我记住救命之恩。”
“堂堂九五之尊,明明在外头是雷霆万钧的阎王模样,却总在我面前装可怜,叫旁人都以为是我亏欠了您,我不懂事,我恃宠生骄!”
说着,她没忍住,抬起一只手,用手指一下一下戳回去。
“到底是谁亏欠谁!谁不懂事!谁恃宠生骄!”
胤禛憋着笑抓住她戳自己的小手,“嗯,是朕,还有吗?”
耿舒宁使劲儿抽手,一只手撑住自己太累了。
“我前前后后从那梦里记起了多少好东西,剖了整个心肠伴您左右,若我是个男人,这会子三公九卿都当得,您说是也不是?”
胤禛眸光深邃注视着她,更温柔应是,“能得岁宁辅佐,是朕的福分,朕现在知道惜福不晚吧?”
她心里冷笑,只会嘴上说罢了。
见胤禛不肯放手,她小脸儿都泛起了恼。
“我不盼着您惜福,也不盼着您按功行赏,起码别把贪心当了衷肠,您怎么好意思罚我呢!”
胤禛突然松开手,耿舒宁还用着力呢,一只手没撑住,直接哎哟一声躺下去。
胤禛不动声色托住她的后脑勺。
耿舒宁没发现,只觉这狗东西比小学鸡还幼稚,扑棱着就想爬起来怼他。
但还不迭起来,就叫胤禛给镇压住了。
窗外映着午阳的水光折射进来,映出了耿舒宁恼到晶亮的杏眸,还有胤禛眸底十二分的柔情蜜意。
他情不自禁亲在耿舒宁起了深粉的脸蛋上,“是朕不对,但也不能只怪朕不是?”
他用啄吻,一下一下回应刚才她手指的戳弄。
“都说了咱们俩半斤对八两了,朕以为你早该心里有数。”
“你会算计朕,朕算计你不是很正常?你也不能太瞧不起朕这八两。”
耿舒宁:“……”何止八两,简直千斤了这,属王八的。
她偏开头躲开他勾自己唇舌的动作,“反正我想好了,您若是还想叫我办差,就别想继续这样动手动脚。”
吻落到了她锁骨上方,引得耿舒宁打了个轻颤,有点恼羞成怒,用力推他,腿还要去踢踹。
“不然您就随便封我个常在,扔我进后宫里去得了!躺平了每天吃吃喝喝的好日子,我又不是不会过,非得给自己找罪受!”
两个人贴得太近,耿舒宁动作一大,胤禛就感觉自己身上起了火,浑身硬得作痛。
他只得制住耿舒宁的动作,翻身躺到一旁,“你都知道朕是吓唬你……”
“别,我又不是您肚儿里的蛔虫,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耿舒宁挣开他的胳膊,翻身下榻,坐到一旁整理自己凌乱的发髻。
“朕要动了真章,你这一路南下怕真就起不来床,只能养着了。”胤禛颇有兴致地坐起身,也不再过去招她腻烦,只转着佛珠,目不转睛笑看她。
耿舒宁叫他看得恼火更甚,这人进来就耍流氓,一句有用的回答都没有,什么保证也没给。
反正就是她气她的愚蠢,他耍他的流氓,驴头不对马嘴,没法聊了。
她起身往外走,“万岁爷既然愿意在这儿歇着,那您歇着吧,奴才换个房。”
胤禛赶紧拉住她,“朕走就是了,你不是还养伤?”
他也不知怎的,明知道该顺毛捋,偏偏满心思都想逗她炸毛。
他揽着她细软的腰肢,意味深长敲了敲她腰下,“要是你不想出门,也不想见朕,想一直养伤到江南,朕可以帮你。”
耿舒宁虽然没发现他的目光,却下意识捂住了腚。
听到胤禛忍俊不禁的笑声,她才反应过来,火一上头,抬腿就想踹出去。
胤禛布库房里练的躲避功夫可比她迅速多了,轻巧躲开她的恼恨,笑得更大声。
还扔下一句带笑的吩咐:“明儿个用过午膳等着朕,换上汉家衣裳,朕带你出去看看。”
耿舒宁鼓着腮帮子,瞪了门扉好一会儿。
巧荷一进门,就见主子这香腮滴粉,杏眸含春的娇俏模样,再一想皇上刚才出门时的大笑,心里直咋舌。
还从来没见主子爷这样笑过呢。
估摸着苏总管都少见,还是主子有本事,总能叫万岁爷情绪起伏这样大。
她刚要调侃几句,耿舒宁抢在了她前头,“你们今儿该做的训练做完了吗?该整理的消息整理好了吗?等着挨饿是不是!”
巧荷赶忙低头扭身往外去,“奴婢这就去看看,待会儿再来给主子禀报。”
看样子皇上的高兴是拿主子的不高兴换来的。
啧啧,这种时候不跑是等着挨揍呢。
等船舱里没了人,耿舒宁这才慢悠悠地斜倚回软枕上,从软榻姜地色黼黻纹的垫子下,抽出一张纸。
上面只有三行字——
「进度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进度二:剖白心肠严明底线
进度三:失去……才会明白拥有的可贵」
她含笑托着腮,在第一行字上轻点。
胤禛说的话,她早就猜到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看谁手段更高明好了。
这种过招的感觉,仔细回味起来,竟比上辈子的小狼狗还带劲儿。
她眸子里全然没有先前的愤怒和气急败坏,非要说的话,是比在圆明园里看完佟思雅出来那次还要高涨的兴奋。
她从来都不会内耗,既决定留下,清楚前路该怎么走,她就会尽百分之一千的努力,去获得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
无论任何时候,即便她不是旁人的非我不可,也要让自己过最好的日子。
将来有一天到了地底下,她也能骄傲对所有她爱过的人说一句——
没有你们,我也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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