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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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狗东西倒出去逍遥了,留她一个人受苦,呵,还能留着过年吗?
耿舒宁完全记不起当初是谁嫌弃北巡太辛苦,满心思都是飞出去跟人算账的恼意。
晴芳听到主子又开始冷笑,忍不住小心翼翼上前安抚。
“主子别急,万岁爷叫林主事留了话,说万不会叫您受罪,指不定没几日咱就出去了呢?”
耿舒宁翻个白眼,懒洋洋道:“这么快出去作甚?惑星的事儿你们查清楚了吗?”
装神弄鬼这事儿她熟,用这种手段将她留下,必然有后宫里的手段。
太上皇和太后她动不了,要是有其他人参与,她肯定得报复回去。
晴淑小心接话:“已经跟陈嬷嬷通了气儿,陈嬷嬷说晚上亲自过来跟您禀报。”
耿舒宁淡淡嗯了声,“你们也别闲着,无论是谁动的手,都得叫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晴芳你叫外头的暗卫跟齐家说,准备好那些铺子得来的情报,回头给我送来。”
“晴淑你给巧静送个信儿,叫她尽快回京,我身边的东西还有这偏殿给我盯紧了,别叫人钻了空子。”
两个人知道轻重,立马应下来。
晚上藻园这边连宫灯都没人点,阴森森的,倒方便陈嬷嬷不费多少力气,就避开人过来了。
看到耿舒宁,陈嬷嬷激动得不得了,端正给她磕头。
“知道主子不喜欢人下跪,可您对陈家,对陈珍,对老奴的大恩大德,陈氏实在无以为报,怎么也得给您磕个头!”
晴芳扶着陈嬷嬷站起来,陈嬷嬷擦了擦眼眶。
“您叫人给老奴送来的地契和身契老奴收着了,老奴别的不敢说,老奴和陈家的命往后都是您的!”
陈嬷嬷不知道耿舒宁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现在陈珍辞了医女的差事,现如今是芳容居管事。
她婆家舒穆禄氏连个屁都没敢放,就把陈珍的闺女送到了她身边,连亲事都由着陈家来做主。
陈嬷嬷的兄长不用提,如今算是圆明园内务总管。
在园子里除了太后跟前的徐昌和苏培盛,那是独一份儿的尊贵,连带着陈嬷嬷在太后跟前都更得脸了些。
陈家人但凡不傻,就知道耿舒宁前程多高远,自然愿意为耿舒宁卖命。
但陈嬷嬷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耿舒宁竟然真的通过出宫,眼看着就得了万岁爷的盛宠。
眼巴前儿耿舒宁就做到了对她的承诺,给了她病老离宫后做老封君的底气。
陈嬷嬷算是服气了,就算耿舒宁现在叫她去死,她都不带问一嘴为什么,保管立马就去。
耿舒宁没想到陈嬷嬷这么激动。
她上辈子带团队就知道,想让人死心塌地,就得拿对方需要的东西等价交换罢辽。
所以她只当听听罢了,略寒暄几句,迫不及待问——
“惑星的事儿,可有眉目?”
陈嬷嬷擦干眼泪,立马点头回话:“一开始这流言是从长春仙馆传出去的。”
顿了下,她压低了声儿道:“巧荷离开后,林主事又安排了个小宫女过来,擅长探听消息,探得流言的源头……是耿雪。”
耿舒宁愣了下,倒不算意外,耿雪多想取她而代之她是知道的。
“七叔知道吗?”
陈嬷嬷轻哼,“耿雪做这事儿之前,他当是不知道,可现在不好说。”
“约摸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自家姑奶奶遮掩,还惦记着前程呢。”
“只是万岁爷不叫打草惊蛇,苏总管安排了人盯着,一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背后的人就跟不存在一样,耿雪屋里也没多出什么东西来。
若不是小宫女通过交好的太监查出了线头,估摸着也查不到耿雪身上去。
耿舒宁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在场三人一激灵,都不自禁瞪大眼看向她,以为她是叫自家堂妹气坏了。
“这么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耿舒宁礼貌性地怒了一下,她还是更适应快刀斩乱麻那一套。
她直接吩咐:“陈嬷嬷将你猜测的事情,还有查到的事情传给陈家,让陈家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送信给我阿玛。”
“就问他,是要做后族,还是要做惑星的娘家!”
不等陈嬷嬷答应,晴淑赶忙拦,“耿总督山高水远的,此事一旦走漏消息,万一打草惊蛇,再也查不到背后之人还是其次,万一对方又有其他动作可怎么是好?”
毕竟主子现在在人家的地盘,晴淑觉得还是该从长计议。
陈嬷嬷却干脆利落应了下来,“主子吩咐的是,耿家人的事儿,还是耿总督这位族长更好办。”
“毕竟耿雪一家子猪油蒙了心,可耿氏那么多族人却不瞎。”
她看了眼晴芳和晴淑,论聪明,眼前这俩其实不如在耿舒宁身边长起来的巧荷。
耿佳德金是个老狐狸,有耿舒宁‘后族’这俩字,他的野望,会让他想尽一切办法,从耿雪父女俩嘴里掏出幕后指使。
晴淑抿着唇,不说话了。
耿舒宁觉得还不够:“我放她一马,她还敢如此大胆,撺掇耿雪的人必定很了解她。”
“叫人将跟她有过接触并且后宫有妃嫔的人家的情报——”
耿舒宁顿了下,脑子飞快转动,对方叫她进园子,肯定不只是为了留下她,必然还有后手。
与其慢吞吞等着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乱拳打死老师父,暗流越浑她越安全。
她改口:“左不过就后宫那么几个,从皇后到索常在他们家,所有的消息能送来的都送来!”
有了耿舒宁的吩咐,九卫和外头陈家、齐家的人都动了起来。
反应最快的竟是离得最远的耿佳德金。
只过了十日,他就叫人快马加鞭送了消息回来,由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将消息送到藻园。
“钮国公府?”耿舒宁挑眉,“熹嫔啊……”
不管是为了三阿哥,还是为了熹嫔自己的恩宠,她容不下耿舒宁,都比旁人更说得过去。
耿舒宁问晴芳:“外头的情报什么时候能送到我这里来?”
晴芳:“十三爷跟着万岁爷北巡,齐家小五爷和陈二爷出去办差还没回来,得多等几日。”
耿舒宁给允祥的册子,已经叫允祥吃透了,甚至更胜一筹。
很多消息都是一层套一层,单线往上送,分别归属不同的部门管,想将消息统一呈上来,主子们不在,没那么容易。
见耿舒宁蹙眉,晴淑在一旁小声出主意。
“主子,既确定是熹嫔,要动钮国公府也无甚大用,毕竟钮国公府的名声一直都不大好。”
“叫奴婢说,对熹嫔而言最重要的是三阿哥,不如从三阿哥身上下功夫?”
耿舒宁不动声色看向晴淑:“怎么下功夫?”
晴淑更小声:“如果三阿哥出点什么意外……哪怕只是脸上带点伤,断了荣登大宝的可能,熹嫔怕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定顾不上再为难主子。”
耿舒宁注视晴淑一脸忠心为主的模样,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冲晴淑笑了。
“你这提议很不错。”
不错到,让她几乎确定,这事儿熹嫔不是幕后主使,但她岁宁县主身边出了家贼。
她对二人的信任,远不及巧荷和晴芳。
先前巧荷为了救张鹏翮受了重伤,将养了两个月也好得差不多,只是因为耿舒宁进了园子,才没前来伺候。
原本耿舒宁打算,如果太后一直冷着她,还要带她入宫的话,巧荷自会在神武门那边等着,跟进去伺候。
发现晴淑不对劲后,耿舒宁开始往长春仙馆跑,借着讨好太后的理由推迟了对三阿哥下手的动作。
暗地里,耿舒宁吩咐陈嬷嬷的兄长传递消息给巧荷,让她暗地里入园子,查清晴淑背后的主子。
“主子如何确定晴淑有了外心?”巧荷来之前,晴芳面色严肃确认。
如果晴淑真有问题,这事儿她也得告诉粘杆处的人,赶紧将消息传到御前才行。
耿舒宁坦言:“如果她是皇上的人,绝不会拿三阿哥做筏子。”
四大爷子嗣本就稀少,而且这人面冷心软,最是护短,训练出来的暗卫没人敢对皇嗣下手。
晴芳也觉得有道理,立刻叫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耿舒宁对自家便宜阿玛的手段颇为满意。
如今九卫补进来的新暗卫有多少人得用,真不好说。
她请陈家再次帮忙给耿佳德金送了封密信,既然她阿玛对后族有野望,自然也该为之付出,她才不会叫人白占便宜。
如此一来,晴芳在耿舒宁身边,盯紧她的起居和晴淑,陈嬷嬷则负责盯着长春仙馆和外头的动静。
巧荷进了园子却没露面,暗中查探晴淑的一举一动。
加急送到耿佳德金那里的密信,换来了耿佳德金言明会将跟晴淑有关的人查个底朝天的保证,并送进宫的一纸暗桩。
人数不多,总共就四个。
一个就是上次给耿舒宁送消息的小太监,是耿佳德金过去在御前行走的时候救下的一个老太监养大的。
爷俩都给耿氏卖命,另有一个敬事房的太监,还有尚膳局一个懂医理的嬷嬷,给耿氏卖命的缘由大差不差。
以耿佳德金爱钻营的性子,也许还有其他人,但他特地在纸上写清楚了——
「宫内唯此四人可信,必要时可作死士用。」
耿舒宁挺满意,如今在园子里的只有那小太监和敬事房的太监。
在八月初,太后准备带着人回宫之前,有这二人暗中帮忙,宫里宫外一顿忙活,关于晴淑的调查结果很快摆在了耿舒宁面前。
查出的结果,让巧荷和陈嬷嬷都大吃一惊,过来送信儿的时候脸色格外苍白。
耿舒宁蹙眉:“晴淑是万琉哈氏的远支?”
她现在已经不是刚进宫的小白了,对满族姓氏有了些了解。
万琉哈氏原本是正黄旗包衣,也就是现在的镶黄旗包衣,旗主是康熙。
康熙后宫里还有个定太嫔呢,生了十二阿哥允裪,兄长是托合齐。
也因为托合齐争气,万琉哈氏主家被抬了旗,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家奴才,只是族人都仍旧是包衣,好些在宫里当差的。
“且不说晴淑是不是跟……有关系,暗卫不都是孤儿和乞儿吗?”耿舒宁不解问巧荷。
“她怎么被选进粘杆处的?”
巧荷白着脸解释:“在进粘杆处之前,她确实是个孤儿,跟着个老乞丐姓,叫周小五。”
得亏耿佳德金心细,查出她绝户的身份。
晴淑家当年为了救治她阿玛的病,内城的房子和地都典出去了,阿玛和额娘去世后只能流浪街头。
因为是远支,也没什么亲戚,主家也不知道这事儿。
晴淑被选进粘杆处时才七岁,那时万岁爷还是四阿哥。
其中代表的含义就太叫人心惊了。
太上皇是在所有儿子府里都安插了眼线,盯着儿子的动静吗?
耿舒宁不意外,历史评价说康师傅其实跟世宗一个德行,做皇帝的掌控欲都很强。
她只问:“你们既查出晴淑对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有恶意,跟她暗地里联络的人,就没查出是谁?”
陈嬷嬷摇头,“就是个不起眼的粗使嬷嬷,老奴叫人装作不经意去打探了一回,第二日这粗使嬷嬷就落了水,没能救回来。”
耿舒宁默默抽了口凉气,背后之人不但想让四大爷断子绝孙,手底下的人说灭口就灭口,这也太狠了点。
以对方行事的缜密程度,倒像是太上皇的手笔,可他绝儿子的子嗣图啥呢?
巧荷压低了声儿,上前两步,沾了温凉的茶水,在矮几上写了个‘太’字。
而后手指指天:“……太上皇对这位和先前那位,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也许是为了叫这位的地位更稳固些。”
晴淑都说了,要断掉三阿哥荣登大宝的可能,四阿哥估计只是捎带手。
耿舒宁直觉还是不对,“老爷子不是这样的人。”
晴芳在外头守着,屋里就陈嬷嬷和巧荷,默默看着耿舒宁不说话,但明显跟她有不同的看法。
耿舒宁没法跟他们说老康对子嗣的看重,这个世界有些人死得太早了。
正史胤褆魇镇太子,老康圈禁了他,要造反的太子两废两立也好好寿终正寝。
不知道是不是早年死儿子太多,老康就没杀过一个皇家子嗣。
耿舒宁若有所思地吩咐:“巧荷,你帮我递话去畅春园,就说我谢礼已备好,是时候去跟太上皇谢恩了,问问太上皇肯不肯见我。”
有疑惑,还是当面问老爷子的好,省得她们在这儿打老鼠怕碎了玉瓶。
还不等畅春园那边有消息,太后冷了耿舒宁一个月,突然叫人过来请她。
耿舒宁先前天天去长春仙馆请安,一直没见到人。
这会子得了周嬷嬷的消息,立刻带着美容除皱方子和自己做好的粉底液去了长春仙馆。
蓝盆友出了皇后位子,耿舒宁也不能不作为。
往后想在宫里混,哄好这个婆婆还是很有必要的。
耿舒宁对跟富婆贴贴也不反感,太后并不算难相处,只要见到人,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哄好还不容易?
但她没想到,长春仙馆正殿里,不只是太后在。
她都还没来得及往嗓子眼儿掺蜜糖,就发现病了许久的皇后娘娘坐在下首。
她微不可察地噎了下,上前几步,恭恭敬敬见了礼。
“岁宁请太后娘娘万安,请皇后娘娘安!”
太后轻哼了声,“本宫听闻,你这个月在佛堂礼佛的时辰,还没有在长春仙馆闲磕牙的时候长,你就是这么给皇家祈福的?”
乌拉那拉氏笑着劝太后,“皇额娘息怒,岁宁妹妹许是在庄子上待的时候久了,不习惯在藻园的佛堂待着。”
“回头等进了慈宁宫大佛堂,岁宁妹妹也就习惯了。”
太后语气微凉:“诚心礼佛,就算是在郊外的破庙里,那也是一天三炷香的捡佛米,抄佛经,无非就是心思不往正途上放罢了。”
乌拉那拉氏无奈笑着看了耿舒宁一眼,继续柔声劝。
“皇额娘也别怪岁宁妹妹,她年纪还小呢,又惦念着失踪的夫君,一时不那么周全也说得过去。”
耿舒宁低眉顺眼蹲在地上,平静听着这婆媳俩挤对人,心下多了几分玩味。
没人叫起,得亏耿舒宁在庄子上的时候有锻炼,不然这会儿蹲礼就是受罪,内务府调.教小宫女都是这么慢慢熬人的。
皇后瞧着和气,却字字句句都在拱火,瞧着也不是旁人口中那菩萨心肠的主子娘娘呢。
女人之间的气场非常微妙。
耿舒宁能察觉得出,太后对她比起一个月前刚来的时候还要刻薄,甚至有些厌恶她。
而皇后……也对她有恶意,那她可不可以合理猜测,太后的态度,少不了皇后敲边鼓呢?
对于四大爷这位贤惠的元后,耿舒宁了解比旁人多一些。
正史中提及世宗对她和大阿哥的刻薄劲儿,不只是没有追封,甚至治丧都从简,还是乾隆做了好人。
这叫野史和很多四爷粉都觉得,世宗元后怕是做了什么惹世宗不喜的事。
比如……四大爷那稀少到只能矮个子里拔高傻子的子嗣。
耿舒宁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跟晴淑联络,想对三阿哥和四阿哥动手的,会不会皇后?
如果耿舒宁的人谋害了皇嗣,被人揭穿的话,耿舒宁绝对活不成。
她始终觉得这不像太上皇的手段,更像是后宫女人的手段。
可皇后是凭什么收买的晴淑呢?耿舒宁怎么都想不明白。
“岁宁妹妹?”乌拉那拉氏看着走神的耿舒宁,眼神闪过一丝居高临下的冷意,而后飞快转变成怜悯。
耿舒宁一抬头,就见太后冷眼看着她。
皇后温柔出声:“岁宁妹妹起来说话,刚才可是在思念失踪的夫君?”
耿舒宁慢吞吞点头:“是啊,昨晚梦到夫君死在南地,只留给我一个体贴的婆母和乖巧的儿子,岁宁有些心绪不宁……还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见谅。”
太后和皇后:“……”
俩人都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像是被指桑骂槐一般,莫名有些不舒服。
乌雅氏冷哼,看着耿舒宁微嘲:“都说梦是反的,今儿个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那夫君找到了,好叫你高兴高兴。”
耿舒宁愣了下,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差点张嘴问是活的还是死的。
好在她脑子还没坏,立马露出惊喜的神色,猛地站起身。
“夫君还活着?太好了!”
“不知道太后娘娘可查到夫君在何处?我得赶紧告诉婆母这个好消息,一起去迎夫君回来才是。”
只要出了圆明园,她立马就去找狗东西算账,还能拿这位夫君叫他体会体会武大郎的心情。
皇后笑着解释,“是我家侄儿星德,前阵子替我去山西采买些给怀恪用的药材,恰巧遇到个镖局提起认识奉恩将军。”
“梁将军在湖广水患的时候,被水流冲走,记不起过去的事儿,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被一个山西行商救了回去做护院。”
“星德那孩子记得梁将军的名字,一打听,还真是他,便请人将梁将军送回来,再有两日就能抵达京城,先派人送了信到园子里来。”
耿舒宁:“……”皇后是骗傻子呢?
乌拉那拉星德,历史上的大驸马,因为害死大公主,被世宗厌弃。
这玩意儿胆子肥得可以熬油了。
暗卫查探说他性格暴戾,喜好美色,家里被折磨死的婢女都不知道多少个,叫国公府给压下去了。
恰巧为了讨好大公主去了山西,还恰巧遇上个提起梁辰的镖局来,又好心去打听清楚,善良地将人带回来……
咋,天底下所有的巧合,都叫你们乌拉那拉家碰上了呗。
耿舒宁心下警惕,“岁宁在这里先谢过国公府和星德少爷的好意了。”
她转看向太后,略迟疑了下,本想顺势求着出宫‘一家团聚’,可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皇后这殷勤献的,叫人心慌。
在圆明园一个月比过去一年还费脑子,有太多事儿她想不明白。
皇后不想叫她跟四大爷在一起,弄死她其实也不用这么费劲儿,以皇后的威势伙同太后,逼她剃度也不难啊。
杀鸡……啊呸!反正要做黄鼠狼,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一边陷害她想谋害皇嗣,一边又叫人寻她‘夫君’回来,难道是要叫梁家整整齐齐给她陪葬?
乌雅氏突然开口:“岁宁你就先回将军府,本宫会派人跟太上皇禀报,叫人将你婆母和儿子都接到将军府,与梁将军团聚。”
她意味深长看着像是高兴傻了的耿舒宁,话里不乏敲打。
“既嫁了人,还是要本分些,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些伺候好了夫君,给梁家绵延子嗣才是你该做的。”
“先前惑星的流言还没彻底压下去,为了皇家颜面和梁家,本宫会派几个嬷嬷在你身边伺候着,生下梁家子嗣之前,你就别出府了。”
耿舒宁:“……”好的,总算弄明白一件事,太后这是准备软禁她,彻底断绝她和蓝盆友的关系。
她面色不变,低头屈膝:“岁宁谨遵太后娘娘吩咐,劳您为岁宁费心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回府。”
一直笑眯眯看着耿舒宁的皇后又开口拦。
“不急,能找回梁将军也是一桩喜事,妹妹何必匆忙回去呢。”
“正好过两日本宫也要奉太后回宫,不如一起进京,到时候也好叫太后和本宫见见他们,可好?”
耿舒宁挑眉,即便没证据,也差不多可以确定,皇后想对三阿哥和四阿哥动手了。
她若不在,谁背锅呢。
耿舒宁露出个羞涩的笑,颔首应下,“岁宁听皇后娘娘的。”
乌拉那拉氏又笑着劝太后,“皇额娘可是答应过,要给岁宁妹妹撑腰的。”
“耿总督也不在京城,只怕得劳烦您帮着敲打一二,好叫岁宁妹妹日子舒坦些。”
乌雅氏微微蹙眉,淡淡嗯了声,“也好,也算是全了本宫和岁宁之间的缘法。”
说出去也好听,别叫人认为,她这个主子不记底下人的功劳。
午膳之前,乌拉那拉氏才回到自己宫里,一进茹古涵今正殿,身形就趔趄了下。
翠微赶紧扶她坐下,“主子,索常在过来请安,奴婢叫人带她去看二公主了。”
乌拉那拉氏喝了口温茶,虚弱地笑笑,“好,叫索绰罗家办的事儿,可都办好了?”
翠微点头:“已从太子府得了准信儿,人证物证都准备妥当,只等着找回来的‘梁将军’帮岁宁县主出逃,抓个现成。”
乌拉那拉氏笑容更温柔了些,“好,三阿哥和四阿哥那里呢?”
翠微迟疑了下,“主子,真要对两位阿哥动手吗?”
“岁宁县主那里还好说,那晴淑毕竟是万琉哈氏出身,一旦出了岔子,咱们可就没办法回头了。”
谋害皇嗣,到时候整个乌拉那拉一族怕是都活不下去。
乌拉那拉氏突然连绵不断地咳嗽起来,咳得苍白瘦削脸颊都红润了些,唇角都多了一抹猩红。
翠微急了:“主子!奴婢去请太医!”
乌拉那拉氏紧紧拉住翠微,眼前一阵阵发黑,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舒畅。
“不必请太医了,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清楚。”她笑出声。
“乌拉那拉家受了本宫一辈子的好处,却从没帮过本宫什么,真要是出了岔子,那也是他们的命。”
她带着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天真,笑着望向翠微,“本宫不能叫弘晖在地底下孤孤单单的,将他的兄弟都送下去陪他,他定会高兴的。”
该做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她要让耿舒宁生不如死,与皇上从此再无在一起的可能,只能彼此痛苦地远离对方。
让皇上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夭折,只能拱手将江山往狼心狗肺的太子手里送。
让皇上眼睁睁看着他所在意的江山,从此内忧外患,再也没有安宁的一日,让他……体会一下自己这些年的煎熬。
真期待看到他悔不当初,日夜心痛如绞的那一日啊。
就快了,乌拉那拉氏微微颤抖着灌下一碗参汤,潮.红的瘦削面容带着一股子诡谲的激动。
第78章
畅春园,清源书屋内,已经到了康熙就寝的时辰,殿内殿外都安静得很,无人发现,有个黑衣身影从廊庑底下匆匆进门。
“回禀主子,五日前,石家大儿媳索绰罗氏去静宜园给端和皇后请安,昨儿个静宜园里采买上的小太监自后门进了太子府。”
“三日前,端和皇后派人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呈送了中秋节礼,私下里将两包药藏到了山高水长倒座房的房梁上,暂时还没人去取。”
梁九功在康熙身后轻缓替主子通头,康熙阖目靠在床上,表情疏淡。
“太子府可还有其他动静?”
暗卫继续禀报:“三日前,太子府的幕僚换了身份牙牌,自南城门出京北上,万岁爷那里应该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两日前,假扮奉恩将军的死士,被乌拉那拉星德送到了太子妾室娘家的别庄上。”
“奉恩将军府由索绰罗氏安排了钉子进去,梁老夫人和梁小世子也一直有人盯着。”
说话功夫,梁九功熟练地替主子将鼠尾辫梳好,招手让角落里的内侍上前,将康熙送到了龙床上。
被伺候着躺好了,康熙泛着冷意的吩咐才从幔帐里传出来——
“令托合齐准备好,一旦有动静,围了太子府和畅春园。”
“三阿哥和四阿哥不可有任何差池,乌雅氏和老四后宫那几个做什么不用管。”
吩咐完,康熙顿了下,加了一句,“保住耿氏的命。”
弘皙的心思,康熙一直都清楚。
这孩子总觉得是老四抢了他阿玛的皇位,叫他这个板上钉钉的皇太孙,哪怕做了太子也如履薄冰。
康熙心疼他没了阿玛,对他百般疼爱,却叫弘皙比老二更骄纵得无法无天,却是个蠢材。
至于圆明园,乌雅氏耳根子软,又因为老十四被送去青海,对老四带了点埋怨,非要给老四找点不痛快,糊涂。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四媳妇却莫名要趁死前发个疯,康熙想不明白,这老四媳妇是中了什么邪。
毕竟是老四的后宫,他不管,让老四自个儿处置。
唯一有成算且心思冷静的,反倒是老二媳妇,她手段也足够狠辣,想着叫老四绝后,只能选择弘皙。
可惜……老二媳妇钻了牛角尖,竟敢撺掇着弘皙勾结外敌,还是他过去对他们太仁慈。
暗卫无声退下后,康熙闭上眼,遮住眸底的冷意。
下一任皇帝可以无能,做守成之君,却不能不顾江山社稷,弘皙这孩子算是废了。
现在就看耿家那丫头,有没有本事从这一团乱麻里挣脱出来。
若轻易就叫老四媳妇害了,也没资格站到老四身边。
康熙渐渐睡过去的同时,远在承德行宫的胤禛,还坐在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听林福禀报。
他得到消息的速度,比太上皇暗卫猜测的还要快。
毕竟,有些事本就是胤禛一手安排的。
“苏日勒已带着策零的信物抵达张家口,跟太子幕僚碰了面,约定一个月后在围场里应外合引路。”
苏日勒是他们早安排在准噶尔多年的探子,如今是策零手下。
林福:“太子幕僚是何焯的徒弟,确定苏日勒身份后,建议在以土谢图汗部为首的漠南部落发动骚乱,接应准噶尔的三千将士于行宫行刺。”
胤禛微微挑眉,何焯是八弟的人,看样子安郡王和郭络罗氏还有老九,都站到弘皙那边了。
“知道他们要从哪儿突破吗?”负责拟诏的张廷玉轻声问。
林福摇头,“苏日勒并未完全取得策零的信任,策妄阿拉布坦一直派人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