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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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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零是策妄阿拉布坦的长子。
策妄阿拉布坦人在伊犁,已经发兵和田。
行刺御驾是为了叫大清乱起来。
胤禵毕竟还年轻,不管是为了皇位,还是为了兄长的安危,都有可能稳不住。
胤禛苍白憔悴的俊容无甚表情,只冷冷看着木兰围场的堪舆图,手指在西侧行猎的树林深处,还有南侧水泡子附近检阅驻兵的草场划过。
三千人要行刺,要么化整为零翻过山头,从树林里潜行过来。
要么买通北蒙和木兰围场的武将,从不易看守的水泡子那边绕过来,打行宫一个措手不及。
他淡淡吩咐:“林福,你带着朕的印信,调热河驻军看守行宫。”
“张廷玉,你亲自去察哈尔传令,令东翼四旗暗中布防,准备瓮中捉鳖。”
张廷玉接了命令,拟好调遣圣旨,盖上关防大印后立刻出门。
最多半个月功夫,皇上就得去围场接见蒙古各部落,不只是行宫危险,围场的危险也不少。
他得带人连夜赶路去察哈尔传旨。
林福没急着走,继续禀报京城的情况——
“皇后拉拢了索常在,索绰罗氏与瓜尔佳氏借着姻亲的走动传信儿,跟端和皇后、太子联系上,准备对三阿哥和四阿哥动手。”
“打的是通过晴淑和耿雪嫁祸给岁宁主子的主意,以谋害皇嗣,私通外男,勾结外敌的罪名,问罪梁家和耿家。”
“属下顺着乌拉那拉星德在山西的动向查过,有噶礼的手笔。”
“他应是发现了暗卫的痕迹,要拉耿佳德金下水,欲搅乱了浑水后,趁机带兵往西北去,跟准噶尔里应外合,拿下青海襄助太子。”
胤禛对噶礼的打算并不意外。
以他贪污受贿,卖官卖爵,草菅人命,大肆圈地等罪名,死一百次都不够,也只有从龙之功可以自救了。
他已经分别传信给岳子琪和老十四,叫他们在青海后方布防,万一叫噶礼跑过去,也能打噶礼个措手不及。
“叫人盯紧畅春园,必要时让允裪出面牵制托合齐,避免出意外。”胤禛捏了捏鼻梁,慢吞吞吩咐。
“无论如何,以岁宁的安危为主,索绰罗氏不急着处置。”
林福对皇上这吩咐心中有数,他知道主子多看重那祖宗。
他小心翼翼问:“那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万一对岁宁主子下狠手……”
提起皇后,胤禛眼神慢慢冷了下去。
“老十四的前程还在朕手里,太后不会做傻事。”
“至于乌拉那拉氏……待得索氏和岁宁离宫后,直接禁足永寿宫,收回她的凤印宝册,由太后掌管宫务,任何人不得进出永寿宫。”
林福有点惊讶,如此一来,皇后的体面可就一点都不剩了。
胤禛丝毫不打算改变主意。
出行之前他事无巨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趁机解决太子和端和皇后吃里扒外的问题。
却没料到,他一直信任有加的皇后,成了唯一的意外。
皇后能拿捏晴淑的把柄,还是皇上亲手送出去的。
胤禛早知道晴淑是太上皇的人,命林福安排了人,透露消息给乌拉那拉家,叫皇后知道太上皇和太后要打压耿舒宁的打算。
本来胤禛以为,以皇后的性子,为了乌拉那拉一族,只会不动声色护着耿舒宁,为乌拉那拉氏结个善缘。
他实在想不通,印象中一直端庄贤淑,聪慧温和的皇后,为何对耿舒宁有这么大的恶意。
她并非善妒之人,难不成自个儿寿数到了,还非得带着乌拉那拉全族往地底下奔?
这叫胤禛愈发担心耿舒宁。
他清楚皇阿玛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弘皙和二嫂那边皇阿玛不会手软,会帮他守好京城。
可对耿舒宁,老爷子只会更苛刻,如果小狐狸表现不好,老爷子真会要了她的命。
胤禛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几番,终是改了主意。
“热河驻兵那边让苏培盛去,你亲自带人回京,将岁宁给朕万无一失地接出来。”
只剩两天就可以出园子,耿舒宁却难得没有天高海阔的期待,外头这会子大概率有刀山火海等着她呢。
晴芳看似带着人忙碌收拾行李,实则一直紧绷着神儿,盯紧了晴淑的动作。
陈嬷嬷负责盯着长春仙馆,巧荷则叫人盯紧了茹古涵今。
快中秋时候,园子里夜里已经挺凉了,藻园也没有地龙,需要点着炉子才能睡好。
趁着晴淑去四库居取玲珑炭的功夫,晴芳再次确认:“主子,您确定是皇后娘娘?”
她和巧荷入九卫前,接皇上的旨意,是拼死都要保住主子的性命,加之下江南发生过的事儿,现在一点都不敢懈怠。
“不如叫九卫通过暗道再进几个人,连其他妃嫔那里一起盯着?”
耿舒宁手里拿着敬事房太监送过来的一本册子,杏眸雾蒙蒙的,一直在走神。
听到晴芳的话,才回神。
“不用,不会是别人。”
耿舒宁上辈子做方案的时候,经常做思维导图。
看起来杂乱无章的事,其实都摆脱不了思维导图的核心——目的性。
找到‘梁辰’,留下她,让太后软禁她,对三阿哥和四阿哥动手,无非是害她利太子。
其他妃嫔,不管哪个要么没有动机,要么思维导向不对,唯独皇后符合全部推测。
她没有嫡子,因为大阿哥和皇上的冷落,对皇上心有怨恨,佛口蛇心……与其便宜别人,不如疯一把,换太子护住她的母家。
在园子里,她只需要防着自己成为那个锅。
耿舒宁担忧的是,即便防住园子里这些手段,出去后,皇后打算怎么害她利太子。
如果外头没有安排,皇后不会让她跟着太后的凤辇一起走,防止她逃跑。
明摆着的,耿舒宁逃脱这个大坑唯一的机会,就是出了园子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出京,去皇上身边。
耿舒宁打起精神问:“巧静还有多久到北城门?”
晴芳小声回话:“应该还有半日功夫,已经将衣裳首饰都送过去了,陈二少在北城门也安排好了。”
太后回宫,不走南城门,走的是通着内城的北城门。
到时候引起些骚乱,易容后的巧静就能跟耿舒宁换身份,叫耿舒宁提前离开。
过后晴芳和巧静会留下护着梁家祖孙俩,巧荷带人跟上耿舒宁,护送她去木兰围场。
耿舒宁想了想,仔细叮嘱晴芳:“如果真是梁辰回来了的话,叫他装病闭门不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如果是冒牌货,直接拿下,交给粘杆处,如果有意外,护着干娘和墩儿先躲起来。”
晴芳刚要应声,外头就传来小太监压低的声音,“县主,晴淑去了山高水长,取了什么东西送到婷芳阁去了。”
是耿佳德金给耿舒宁的那个小太监,平日里在洒扫上,打扫的就是四库居和婷芳阁那边。
山高水长跟婷芳阁,只隔着一座桥。
晴芳眸中闪过精光,“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这就叫人通知陈总管,封了婷芳阁搜。”
悬着的一只靴子总算落下来了。
耿舒宁面无表情吩咐:“让巧荷带人静悄悄进去,把晴淑制住,直接送畅春园去。”
谁的人谁处置,不管康熙是知情试探她,还是不知情玩儿脱了,耿舒宁都不想理。
有这个玩心眼子的功夫,她多想想怎么跟狗东西算账多好。
这一个多月,她过得比一年多还煎熬。
晴芳发现主子身上的不耐烦劲儿,便没敢再说什么,立刻出去办差。
出发前一日的傍晚,发现熹嫔和苏常在那边有动静,晴淑也再没从藻园出来,皇后就知道晴淑暴露了。
她也不慌,左右跟晴淑联系的,是她过去在懋嫔那里埋下的暗棋。
从懋嫔那里转一手,跟耿雪联系上,又叫耿雪安排的人跟晴淑打交道,如何也查不到她乌拉那拉氏头上。
一次不成,等回宫还有机会。
只要‘梁辰’忽悠着耿舒宁出了京,私通外男和勾结外敌的罪名洗脱不了,多一个谋害皇嗣也容易。
乌拉那拉氏之所以在太后跟前劝说,叫耿舒宁跟在凤驾后头,是为了叫这贱人心神不宁,忐忑不安,满心思去御前找人撑腰。
呵……这些狐媚子在皇上跟前什么样子,乌拉那拉氏再清楚不过。
她心情颇为愉悦地多用了几筷子晚膳,再等一夜,过了明日,她想要的就都会实现——
“主子!不好了!”翠微急匆匆自外头跑进来,脸色苍白。
“承德行宫送来消息,说万岁爷染了时疫,齐妃被传染,病重卧床。”
“万岁爷昏迷不醒,太后娘娘叫人都去长春仙馆,商议送人过去侍疾!”
皇后手里的玉著‘啪嗒’一声碎了满地。
她猛地站起身,心像被人拿刀子割了一块去,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晕过去。
皇上怎么会……怎么能死在她前头!
她还没能看到他悔不当初的样子!
翠微赶忙上前扶:“主子!”
皇后顾不上多说话,立马带着人匆匆往长春仙馆去。
她进门的时候,太后正红着眼垂泪。
出乎乌拉那拉氏预料的是,耿舒宁就安静在一旁伺候着。
乌拉那拉氏看到耿舒宁,瞳孔猛地缩了下,太后不会打算叫这贱人去侍疾吧?
若是万岁爷薨逝,这贱人倒能见万岁爷最后一面?
她做梦!
可别人不这么想,尤其是有子嗣的熹嫔和苏常在。
熹嫔话说得好听:“嫔妾倒是愿意去侍疾,只是三阿哥还离不开人……再者说,万岁爷只怕也不想看到嫔妾。”
苏常在也跟着附和:“太后娘娘,万岁爷这会子最想看到的,怕就是岁宁妹妹了。”
乌雅氏眼神复杂看向耿舒宁:“你怎么想?”
奉恩将军回来了。
耿舒宁去侍疾,那就是红杏出墙,水性杨花。
不去侍疾,那就是虚情假意,贪生怕死。
不管耿舒宁怎么选,都不合适。
但耿舒宁顾不上这些,她只知道历史上四大爷什么事儿都没有,但遭了不少罪。
她去陪蓝盆友心疼心疼他不是应该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光明正大摆脱皇后算计,还能争功劳,算黑账的好机会!
她立刻就要答应,却被皇后抢在了前头。
“皇额娘,岁宁妹妹好不容易能跟夫君团聚,她也并非妃嫔,去侍疾怕是不妥!”
乌拉那拉氏难得面色严肃,“最该去的就是儿臣!儿臣立马叫人收拾药材,立刻出发,前去侍疾!”
乌雅氏蹙眉,“你这身子骨,能不能到得了承德且不说,真去了还不知道谁伺候谁呢。”
皇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淡淡看向宁楚格。
宁楚格心下一紧,硬着头皮站出来:“太后娘娘,婢妾愿意替皇后娘娘去御前侍疾!”
熹嫔和苏常在眼神闪了闪,不说话了。
时疫可没那么容易治好,甚至很容易死人,只要不是她们去,谁去不是去啊。
万岁爷都昏迷不醒了,万一……说不准得给万岁爷陪葬。
剩下还能说得上话的,懋嫔已经晕了过去,宁贵人嚼着手指不抬头,瓜尔佳常在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都害怕。
耿舒宁咬着牙压下到了嘴边的祖安话,就知道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一个臣妇,没人开口还好说,这会子有人站出来,就算她再想争取,也不能开口,否则就是不守妇道。
算了,只要她骑马跑得比宁楚格快就行了,耿舒宁吞下嗓子眼的骂,只低下头去表示顺从。
乌雅氏见耿舒宁不说话,心下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叫耿舒宁这时候去皇帝身边,更叫她那好大儿看重。
胤禛本来就是个喜欢什么就格外纯粹的,真患难与共了,那往后满后宫都得成摆设。
她当机立断拍板:“本宫已经叫太医院去准备药材,索氏明日不必回宫,直接出发北上。”
宁楚格苍白着脸应下。
其实她也怕死,只是索绰罗氏一族投靠太子,她的把柄在皇后手上,二公主也在皇后宫里,她逃不了。
皇上病重的消息一传回来,回宫的阵仗都多了几分沉默。
一大早,凤驾安静出了大宫门。
皇后也没了心思猫戏老鼠一样折腾耿舒宁,有皇上病重一事勾着,不怕耿舒宁不跑。
再加上昨夜受惊,皇后昏迷了半晚上,没敢叫人发现,跟在太后的凤辇后面,一路都安安静静的。
都无精打采的,北城门的骚动就格外叫人心慌。
耿舒宁顺顺利利跟巧静换了身份,骑马日夜兼程往承德赶。
很快,和巧荷同骑一匹马的耿舒宁,就路过了拉着十几车药材的索常在车队。
怕走官道叫人发现,耿舒宁和巧荷决定绕点路,躲开护卫,带着十几个暗卫走的小道。
真真儿巧合的是,就只差半个时辰的功夫,林福带着的人就跟耿舒宁完全错开了,再没找着人。
如此,耿舒宁也就不知,在她风餐露宿,苦哈哈赶路的时候,京城发生了好几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十日后。
行宫一公里外,耿舒宁灰头土脸靠在小帐篷里,恹恹地等巧荷联系粘杆处,想办法叫她去见胤禛。
耿舒宁想过,可能会见到脸色蜡黄的骷髅四大爷,可能会跟蓝盆友相执泪眼……
连欺负病人的十八种姿势她都考虑到了,就是完全没想到,会等来浑身冰霜气息的黑脸狗东西。
盛怒中的男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帐篷,二话不说把她摁趴下,啪啪给她好几巴掌。
耿舒宁惊得连疼都忘了喊。
这狗东西没生病?
还是生病好了?
他就没考虑过偷偷告诉她一声?
耿舒宁被屁股上的疼痛唤回神智,用上吃奶的劲儿挣开胤禛的束缚,回头怒喊——
“我要跟你分……唔!”
胤禛阴沉着脸堵住她的叫嚣,用啃噬的力道亲下来,亲得耿舒宁从舌头到嘴唇都疼得发麻。
她彻底惊呆了。
这么多天,她记挂着他的病,生怕自己这蝴蝶翅膀给他扇没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压缩到不能再压缩,拼命往这儿赶。
结果换来一顿好打和家暴式的亲嘴儿?!
耿舒宁使劲儿推他,伸脚踹他,肺都要气炸了——
“你个狼心狗肺……”
还没骂完,胤禛就将她死死抱进怀里,用力到叫她几乎喘不过气,话也说不出来了。
接着,温热的湿润滴落在她颈畔。
胤禛一开口,声音嘶哑粗粝:“你个混账东西,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我?”
耿舒宁:“……”因为你死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耿舒宁待的帐篷属实很小。
俩人在里头闹腾这会子功夫,外头苏培盛和巧荷看着帐篷一拱一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培盛寻思着,皇上大病初愈,就这么……咳咳,急不可耐,会损伤龙体吧?
巧荷则是担忧,主子风雨兼程,大腿根儿皮子都磨烂了,这要是敦伦……估摸着受不住吧?
不过也没用俩人担忧多会儿,那低矮的帐篷叫胤禛一手掀翻了。
他怀里抱着脸色漆黑的耿舒宁,踉踉跄跄登上了过来的马车。
耿舒宁发誓,但凡不是看蓝盆友脸色太差,担心这狗东西把她给摔了,她都要收拾他个柳绿花红。
可是给他脸了,敢家暴她,这顿巴掌绝对没完!
及至进了马车里,胤禛也没放开别扭的耿舒宁,一直将她搂得很紧,直抱她进了行宫里。
靠近龙床的时候,才撑不住,一个趔趄,将她摔进了床榻里头。
耿舒宁被打了好几下,摔得屁股蛋子生疼,火从屁股直往心窝子里拱。
左右进了屋里也没外人,她脾气上来了,气得狠狠推胤禛一把,想继续先前的脾气。
这种家暴风,绝对不能容忍。
不料她也没用多大力道,胤禛竟是连站都站不住,直接叫她推得仰躺在地上,摔出好大的动静。
听到胤禛的闷哼,耿舒宁的火气都吓没了,愣了下,赶紧龇牙咧嘴从床上爬下去。
她小心翼翼靠近胤禛:“你……爷,你没事儿吧?”
胤禛脸色苍白,额头都疼出了汗来,苦笑着伸手。
“先扶朕起来。”
耿舒宁小小声哦了声,咬牙扶死沉死沉的蓝盆友站起来,俩人都有些力竭,姿势非常狼狈地摔在明黄色龙床里头。
耿舒宁觉得胤禛面色不对劲儿,立刻就想喊人,可刚一张嘴,就被胤禛的薄唇覆了上来堵住。
这回温柔许多,缠绵得叫人心尖发颤。
她气不起来了,有些郁闷,却也知道胤禛估计真病得不轻,抱着他轻轻捶了几下。
“病了就躺着,叫人带我进来就好了,你逞什么能,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呀!”
胤禛轻哼,声音嘶哑:“若是你跟朕一样,心肠日夜煎熬着,好不容易看着希望,你也躺不住。”
耿舒宁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到底怎么了?”
历史上的世宗虽然脾气急,却不是个暴躁的。
这个世界她蓝盆友也一直都还算沉稳,先前冲进帐篷里打她就很奇怪。
她火气消弭后,好奇心就上来了。
说话不自觉就掺了蜜糖,好听得多,“我听闻你病了,等不及承德这边传消息,火急火燎赶路,什么都顾不上……”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轻轻抱住胤禛的腰,眼圈泛红承认——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害怕。”
胤禛见向来倔强的小狐狸杏眸里水光莹莹,几乎要溢出眼眶,这几日的心急如焚都化作了心疼,柔软得不像话。
他亲了亲耿舒宁的眼皮子,“是朕的错,朕该早些叫人跟你说清楚。”
他怀里抱紧了娇软,空荡荡的心窝子都被填满了。
属于帝王的冷静也恢复许多,低沉着嗓音慢慢跟耿舒宁说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其实胤禛先前做的那些安排,本也没想着瞒耿舒宁。
如果按照计划带着这小狐狸出行,在路上就告诉她了。
岂料太上皇、太后、皇后都在其中插了一脚,愣是把耿舒宁给留下了。
准噶尔那边的情形也颇为严峻,没给胤禛做后手的时间。
等到他出发后,先前安排好的人手也不敢轻易跟耿舒宁说什么,生怕叫畅春园和静宜园那边发现不对。
“二嫂和弘皙通过噶礼和老八媳妇,跟准噶尔勾结,想要占据川陕一带,跟大清分化而治,这事儿朕早知道,此次北巡也是为了应对准噶尔。”
胤禛抚着耿舒宁的后脑勺,感觉到尘土和油腻,手顿了下,不动声色放下手。
“皇阿玛是想通过二嫂和弘皙来考验朕,他向来爱这样做,朕干脆顺势而为,只没想到他会连你也算计在内。”
“仓促之下,朕只好令人暗中护着你,叫人传信儿给了乌拉那拉氏。”
“本是想让皇后护你周全,没承想她……竟欲拉耿氏、索绰罗氏和乌拉那拉一族下水,突然发疯……”
耿舒宁眯了眯眼,虽然胤禛动作很隐秘,但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也瞒不过人。
她将脑袋扎胤禛胸前使劲儿锥了好几下,在他更加苍白的脸色中,露出个微讽的冷笑。
“我再给万岁爷个机会,您想清楚该怎么狡辩。”
能叫人传信儿给皇后,就没法传信给她或者九卫?
“万岁爷自己做了什么,您心里一清二楚,您但凡没被猪油蒙了心,就不会让皇后护着我。”
耿舒宁瞪他:“不如干脆说,您是在考验我能不能做皇后吧!”
胤禛看着胸前的污痕,深吸了口气,哭笑不得。
反正也要洗漱,他倒是不在乎那一点子油腻了,没好气地将耿舒宁摁在怀里。
“你以为在圆明园里传递消息就那么容易?粘杆处可不只是一个晴淑,朕是叫人传信儿给了乌国公府。”
耿舒宁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在圆明园做事没那么容易……那九卫是怎么盯紧山高水长和茹古涵今消息的?
胤禛了然回答她:“朕不在圆明园,你的行迹瞒不过皇阿玛,想看你有没有资格做皇后的是老爷子,不是朕。”
不过他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你知道皇后为何会发疯?”
耿舒宁有些纳闷,“我要是大老婆,不得夫君疼爱,还有小妾蹦跶,孩子也没保住,甚至都没得任何追封,我也得疯啊!”
胤禛:“……”
他更不解,分辩道:“乌拉那拉氏嫁给爷的时候,李氏和宋氏就在阿哥所了,是她推爷去别人那里,甚至还跟额娘要了人进府……”
至于弘晖,胤禛无奈叹息:“弘晖是弟子,不足十岁就去了,若是朕追封他,必是追封为太子。”
“等到下一任储君继位,若不追封他为皇帝,就会为史书记载不悌。”
他追封二哥,往后在端和帝冥诞的时候都要跪拜祭祀,心里都很膈应。
更不用提还有弘皙这样的帝王之后,能明目张胆跟他的子嗣争夺皇权。
一旦他追封弘晖,乌拉那拉氏更不会善罢甘休。
乌国公府地位也会不同,必定会有人想方设法给弘晖过继子嗣,对皇权极为不利。
“等到朕百年之后,弘晖的兄弟定会追封于他,不会委屈了他。”
耿舒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感叹不已,这皇权的考量和争斗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了。
怪不得正史上是乾小四追封的弘晖,说不定也是因为这种顾虑?
但女人和男人考虑的就是不一样啊。
她撇了撇嘴,“我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嫡子不得追封,甚至要等一个庶子或者继室子追封,那对元配来说,应该算是羞辱了。”
“而且她身为皇后,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史书记载也不会记载她是乌国公府的女儿,比起乌国公府的荣光,当然是夫君和子嗣带给她的荣光更重要。”
胤禛一瞬恍然,如果皇后真是从女子的角度这样想,她发疯就能说得通了。
不等胤禛说话,耿舒宁揪住他的衣领,神色不善。
“爷跟我说实话,真是太上皇要考验我,爷就完全没有顺势而为的心思?”
胤禛:“……你离京那日,林福就去接你了,只是进京后发现你已离京,再也没找到你的踪迹。”
耿舒宁一直心急如焚地赶路,无暇他故,不知自她离京那日起,短短十日内,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皇上突发时疫,昏迷不醒,随时可能宾天,这对太子党而言,无异于从龙之功近在眼前。
佟国公府隆科多伙同李光地,立刻带人到太子府,再三恳请太子入宫监国。
佟国维则找到托合齐和暂时掌管京郊大营的允祐,要求他们监管内城。
佟国维亲自带人去了畅春园,恳请太上皇下旨,让太子登基,太上皇摄政,以免朝政不稳。
佟国维捏准了太上皇不会轻易对皇权松手,以权柄来诱惑太上皇重新执掌朝政。
与此同时,太后和皇后回宫后,在皇后禁足的旨意还未曾传达之时,皇后就联合佟家和端和皇后,强势在宫内戒严。
三阿哥和四阿哥却在这时都出现了中毒症状,得亏太上皇留下的人手才保住性命。
皇后借机令内务府严查,查出是慈宁宫女官耿雪伙同其阿玛和堂姐岁宁县主谋害皇嗣。
刑部派人去奉恩将军府抓人,却得知奉恩将军勾结准噶尔,泄露帝踪,并带着夫人出逃,欲以奉恩将军夫人为诱饵,祸主刺杀。
此事也被禀报到了畅春园太上皇处。
“老爷子以传召为由,将二嫂和弘皙召到畅春园扣押,为了不打草惊蛇,下旨令托合齐带人将奉恩将军夫妇缉拿归京。”
胤禛幽幽看着耿舒宁:“岂料追到张家口一带,发现了‘梁辰’的尸首,奉恩将军夫人坠崖失踪,崖下有血迹和野兽啃噬过的尸骨。”
胤禛是真的感染了时疫。
不过有耿舒宁先前给出的防治疫病的册子,常院判和随行的太医也算是有了些经验,迅速控制住了传染的趋势。
除了齐妃确实卧病在床,病得比较严重,其他人症状都不算重。
齐妃不喜欢消毒的石灰和酒精的味道,动辄发脾气叫人滚,自个儿作的。
胤禛本来病也不重,只是一直疲于朝政和北蒙西藏那边的政务,熬过头免疫力下降,才会一直缠绵病榻。
得知‘奉恩将军夫人’坠崖的消息后,本已接近痊愈的胤禛当即就急得起了烧,立刻就派人去找。
偏偏一直没有耿舒宁的消息,悬崖底下也没找到任何活下来的痕迹,胤禛这病就始终反反复复,一直没好全。
耿舒宁听得如痴如醉,恨不能拿一捧瓜子过来,知道的是过去了十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去了一年呢。
她没看到胤禛幽深的眼神,只催促着问个不停。
“那京中现在是什么形势?奉恩将军夫妇有没有被问罪啊?”
胤禛定定看着耿舒宁,似笑非笑,“夫妇?你怎么不问梁辰的身份,还有坠崖的是谁?”
耿舒宁后知后觉缩了缩脖子,捂着腚往后退。
“我忘了说……那什么,我跟巧静换了身份,她发现‘梁辰’不是真的,带着干娘和墩儿躲起来了。”
巧静和晴芳是九卫的人,她们跟巧荷能联系上,是只有九卫才知道的联络方式。
老梁氏不至于认不出自家儿子,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西贝货。
晴芳是个干脆的,立刻叫巧静带人躲去了美容会所,通过密道出城,藏在只有九卫知道的‘安全屋’。
晴芳接茬冒充耿舒宁,顺着‘梁辰’的算计出京,偷袭杀了他和跟随的死士,做出坠崖的假象,并且飞鸽传书给了巧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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