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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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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尔佳氏子弟出息,有他们在,也省得乌拉那拉氏脑子不清明。”
皇后乌拉那拉氏的阿玛费扬古已经没了。
自他登基,她兄长继承了承恩公的爵位,如今是越发不像样子,被御史弹劾了不知道几次。
而瓜尔佳氏……胤禛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还是得用的。
据粘杆处查来的消息,那恨人的小丫头浑人有浑招,竟支使着瓜尔佳氏天天大半夜地往地里钻,要在千秋节的午宴上搞新奇祥瑞。
胤禛令人私下里将那些祥瑞拿来看了,已经模糊有了样子,瓜尔佳氏做得不错。
当年老爷子给二哥选了瓜尔佳氏做姻亲,也是要用人的,他不打算干放着。
只是给个名头而已。
好处他占了,还能敲打乌拉那拉氏,百利而无一害,名头上的些许委屈,胤禛是个喜欢实惠的人,并不在意。
不等康熙说话,胤禛坚定道:“儿臣已让礼部拟诏,明日就在朝堂上颁旨。”
“三哥他们既然好全了,儿臣想安排三哥和老十去礼部盯着大哥二哥和老八他们的身后事。”
“至于弘皙的太子大典……就放在一年后,由户部来张罗。”
“儿臣想叫老九去户部支应着差事,内务府让老七管,无论如何都委屈不了自己人。”
胤禟和胤俄听得心下大喜,完全忘了先前对胤禛的提防。
这差事比他们想得还光鲜,虽不是吏部和兵部这样要紧的地方,要拉拢朝臣也比在府里干坐着强。
康熙微微挑眉,他怎么就这么不信老四如此大气呢?
他似笑非笑问:“老五你不安排?”
胤禟呼吸一顿,立马盯住胤禛,若老四因为他而弃亲哥哥于不顾,他定是要替亲哥哥出头的。
胤禛没给他机会,笑道:“五弟脾气好,宗人府那头最适合他,您不用担心,兄弟们儿臣都有安排。”
“老十二去工部,十三的性子适合刑部,老十四历练出来,回头去兵部,至于吏部……”
他用略遗憾的眼神看康熙一眼,其他人年纪都还太小。
“回头等十五他们从上书房出来,看看谁合适,儿臣再安排。”
朝堂上的事儿总是做不完的。
胤禛天天在养心殿点灯熬油,还要到处受气,继续这样下去,指不定他比老爷子蹬腿还早。
日子不能这么过,他只恨能叫他抓壮丁的兄弟不够多。
康熙一看四儿子‘您老年轻时候不中用,生儿子太少’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不孝子一个人当皇帝有忙不完的政务吗?
他年轻时候也没少点灯熬油!
懒得看俩咧嘴傻笑擎等着被坑的蠢儿子,更懒得看老四叫人生气的眼神,康熙指了指门口。
“都给老子滚!”
头一回,胤禛从畅春园出来,神清气爽。
他还特意等着胤禟和胤俄出来,拍拍两人肩膀。
“明儿个早些起,朕在乾清宫等你们。”
说罢,也不看俩人又见鬼的表情,愉悦地上了皇撵。
坐到养心殿御书房内,胤禛还是止不住的好心情。
“苏培盛,准备一坛子竹叶青,再准备些好酒好菜,晚上去青玉阁。”
心情不好,要独自消遣。
心情好了,想放肆大笑,也只能到没人的地儿去。
吩咐完,胤禛又想起那胆大包天的腌臜丫头,心里啧了声。
今日能不动声色将老九和老十推坑里,少不了耿舒宁的功劳。
只要千秋节不出岔子,放她一马也不是不行。
想法刚落肚子里,得了吩咐出门的苏培盛,扭脸又凑到了胤禛面前。
“万岁爷,乌雅嬷嬷奉太后的令,给您送新鲜吃食来。”

耿舒宁去周嬷嬷那里应了差,提着食盒还回御膳房时,梁喜都吃完午饭了。
上辈子因为胃不好,耿舒宁吃不动外卖,只要有时间就会自己做饭,厨艺还不错。
灶膛有小太监烧,养胃的熟普洱和糯米、凉粉由梁喜带着小太监帮忙磨粉。
耿舒宁只管看火候管锅里。
渐渐的,薄荷凉糕和枸橼茶糊清新香甜的味道在膳房弥漫开,歇着的面点厨子都凑到了耿舒宁跟前。
在灶头上待久了的大厨,闻味儿就能知道点心得不得用。
梁喜的干爹梁成知是呈送给太后,招子不敢有片刻离开耿舒宁的手,还特地开柜子,取了轻易舍不得用的黄花梨模子和彩釉碟碗出来。
点心做得美轮美奂,装在黄花梨嵌玉珠的食盒里,连总管梁成都要夸一句,甭管是色香味,都赶得上御膳房大宴规格了。
耿舒宁对着夸她巧思的大厨们笑得温软。
“是梁管事和各位谙达们帮忙做的,您几位的手艺自不必说,是极好的。”
“往后定也是要各位谙达费心,若太后娘娘用得好,保管叫膳房呈送到尚膳局去。”
大中华美食,是巨巨巨人肩,耿舒宁若不踩着努力往上爬,真是白瞎穿越一回。
回头等危机解决,她打算扎根在慈宁宫后殿不挪窝,多琢磨些吃吃喝喝的出来讨好太后。
那就得跟膳房打好交道。
梁成和梁喜干爹俩闻言,脸上立时有了光泽,其他几个厨子也止不住地兴奋。
他们陪耿舒宁折腾,除了开头几乎没叫耿舒宁费手,劳心劳力的,图的不就是在太后跟前和内务府沾光,在宫里扬名吗?
若主子们用着好,回头各宫或内务府想学了去,按规矩得拿好处换。
膳房一干厨子尝过点心的味道后,心里沁着清甜凉意,面上十足热情地将耿舒宁往前殿送,派了两个小太监帮她提盒。
到了前殿,耿舒宁面见乌雅嬷嬷时,又是另外一个说法。
“奴婢身子弱,不能去主子娘娘跟前尽心,也不敢在前殿伺候,怕给太后主子过了病气,着实愧疚。”
“听闻主子苦夏,胃口不开,奴婢心里急得饭都吃不下去,竟想起些宫外清热开胃的食方子,赶忙请膳房帮忙做了。”
“劳烦嬷嬷请太医给看看,主子是否得用,但凡能叫主子多进几口,奴婢也不算白费了主子的天恩。”
提盒的小太监心里感叹这位姑姑会说话,饭都吃不下去?您送回来的食盒剩菜汤子,搁了一大碗米呢。
乌雅嬷嬷见耿舒宁面色还有些苍白,打发了她回去歇着。
请太医来查看点心的功夫,笑着进殿禀了主子。
“老奴听舒宁这丫头的意思,是个知恩图报的,有心在慈宁宫里好好伺候,倒不枉费主子的恩典。”
最重要的是,“十四福晋哭的动静不小,估摸着她是听见风儿,上您跟前为主子分忧来了。”
太医很快进来禀报,直说这食方好,除了用料贵点没毛病。
只略沾点凉性,脾胃太虚或身子过于寒凉不可多吃,吃着确实能祛除苦夏的毛病。
太后乌雅氏心下大喜。
自打完知道小儿子不好,她这心跟泡在黄连里似的,日夜不得安寝。
任是哪个当娘的,知道儿子在外受罪,也没法高枕无忧。
耿舒宁送点心来得及时。
乌雅氏挥退太医,高兴从床上坐起,叠声唤来人,“赶紧叫膳房做了,给十四送去!”
贵在她这里不是毛病。
只要胤祯吃得下去饭,吃多少她都供得起。
乌雅嬷嬷拦住,小声提醒,“主子,如今光景不一样了,万岁爷打小也怕热,咱还是先往御前送更妥当。”
“万岁爷心疼弟弟,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十四贝勒熬坏了身子骨不是?”
乌雅氏眉眼间的喜色僵了下。
太上皇一朝,不管有什么东西先往乾清宫和寿康宫送,她从来没忘过。
亲儿子做了皇帝,到底叫她心态变了不少。
可骨头再轻,她也不敢让胤祯享受在皇帝前头,她这当娘的最知道大儿子心眼多小。
她思忖着吩咐,“尽管叫膳房多做些,都送到御前去,让皇帝派人往畅春园也送一些,先不必提十四。”
送个几回,皇帝念她的好,心情好了,自会想起弟弟。
若皇帝不管弟弟死活,御前也有了,再往京郊大营送也不打眼。
顿了下,乌雅氏又想起对耿舒宁的盘算。
“叫舒宁带着人送到养心殿去。”
漂亮丫头总比一脸褶子的嬷嬷说话更叫人爱听。
这点心还是耿舒宁进上来的,比起其他女官,乌雅氏更愿给耿舒宁搭这青云梯。
乌雅嬷嬷不敢耽搁,吩咐完御膳房,去找耿舒宁。
结果进了值房就发现,耿舒宁脸色苍白蜷在炕上,小脸儿煞白,额角全是冷汗。
耿舒宁跪在炕上接了太后口谕,使劲儿掐腚,差点哭出声……劲儿使大发了。
疼得嗓音直哽,“怪奴婢不争气,来了月事,先前多吃了几块品相不好的点心,这会子受凉疼得厉害,实在下不了炕,奴婢回头就去领罚!”
乌雅嬷嬷没法子,身上不干净,也不能硬让耿舒宁去前头冲撞主子。
这才有了乌雅嬷嬷带点心往养心殿去。
到达养心殿,正是掌灯时分。
完颜氏在宫里哭诉的事不是秘密,胤禛听苏培盛禀报,想起在京郊大营受苦的弟弟,心里对乌雅嬷嬷的来意大概清楚。
怕是皇额娘想让老十四回府。
但为着老十四的前程,胤禛不可能答应。
他打算派太医去京郊大营给老十四看看,也算安抚太后的情绪。
岂料乌雅嬷嬷进了门,声口不提十四贝勒,倒捧着食盒恭敬奉上。
“太后这几日苦夏,胃口不开,慈宁宫的舒宁姑娘心细,特地做了薄荷凉糕和枸橼茶冻,这两种点心可解暑开胃。”
“太后知万岁爷畏热,紧着请太医看过了,知道万岁爷能用,令奴婢给您送过来,也好叫万岁爷往畅春园送些。”
胤禛和苏培盛主仆俩都不自觉往食盒上看,怎么又是耿佳舒宁?
慈宁宫没旁人了吗?
胤禛淡淡道:“劳嬷嬷回去帮朕谢过皇额娘关心,若点心得用,让御膳房多做些,朕使人送给十四弟。”
乌雅嬷嬷一听,脸笑得菊花似的,她来御前这一趟就跑得太值了,回去主子必定还要赏。
等乌雅嬷嬷离开,苏培盛亲自将点心拿出来。
淡绿釉暗花螭纹的碟子上,碧绿竹节模样的凉糕,摆出了岁竹风姿。
玛瑙色茶冻半透不透,圆月带字的模样,似水晶做成,按花瓣形状摞起三层,品相都格外体面。
试膳太监尝过后,苏培盛惦记着主子一会儿要召见南书房的大人们,没空用膳,摆到了御案上。
胤禛半垂着眸子懒懒扫一眼,轻嗤,“你说这丫头莫不是黄泉路边上走了几圈,自个儿没做成鬼,倒得了鬼指点?”
否则这姑娘十三进宫,五年了在宫里没个声响,病一场倒生出了泼天的胆子,说不过去。
苏培盛赔着笑逗趣,“那也是太后娘娘和万岁爷恩慈,否则怕早进庵堂吃糠咽菜去了,恁大的本事也没处使啊。”
这小祖宗脑袋该从脖子往下掉的次数,都有一巴掌咯。
胤禛勾了勾唇,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小太监就传话——
“万岁爷,张廷玉大人、马武大人、鄂鲁泰大人求见。”
“传!”胤禛挥挥手,吩咐苏培盛,“点心拿到青玉阁,这会子顾不上。”
苏培盛无奈,只能让人将食盒收起来。
张廷玉他们进门跪地——
“臣等请陛下圣安!”
张廷玉双手将折子举到头顶,“陛下要求臣拟的旨,臣等已完成草拟,请陛下过目。”
张廷玉侍值南书房,是胤禛一手提拔起来的,文采斐然,如今官至四品,专管为皇上拟诏。
胤禛叫三人起来,慢慢看折子。
富察马武是户部尚书,钮祜禄鄂鲁泰是礼部尚书。
胤禛知道,其他几个都老实,任职可以等御书房见驾后慢慢安排。
老九老十这俩混账,明早下了朝就得送户部和礼部去,他坑都挖好了。
一边看,胤禛一边跟三人将请君入坑的细节给定了下来。
忙完,宫道提铃的宫人已经开始颤着嗓子喊‘天下太平’,远处隐约传来打更的声儿,夜深星灿。
胤禛沐浴皎皎银辉,愉快地带着苏培盛,通过假山密道往青玉阁去。
想到明日大朝的情形,他乐得进门就先饮了三盅竹叶青。
柔和清香的酒液自喉间落下,肚儿里鼓起温热,熨帖出了胤禛几分食欲。
带着笑意端坐,岳峙渊渟的皇帝,迫不及待捏起半透明的点心凑到唇边品尝。
一入口,微甜偏酸的弹牙滑嫩口感,温柔又霸道地擦掉了酒液残留的温热,像极了某夜曾在他唇边肆意的掌心。
点心防止粘连的茶粉,细碎沾染在薄唇上,被窗缝里透进来的微风拂过,泛起微乎其微的痒。
胤禛身子僵了下,点心还可以,他怎么觉得唇上的触感……似曾相识呢?
狐疑瞬间,‘啪’的一声轻响,苏培盛合上提盒的动静,令胤禛蓦地记起了那晚的所有记忆。
点心好似突然长了倒刺,噎得胤禛眸光幽暗,面色黑沉。
重重放下酒盅,他深吸口气压着火。
“去,把那该死的东西给朕提过来!”
“这……还请万岁爷明示。”苏培盛陡然一惊。
不会是……
胤禛抬起眸子,乍泄冷厉,声音叫人凉透心扉。
“你肚儿里唱过几个作死的祖宗?”
苏培盛:“……”

夜色如墨,银辉如瀑,纠缠着覆在格外静谧的宫廷楼阁之中,叫风都带着缠绵意。
只是再温柔沁凉的风,也吹不散胤禛心头恼火。
自他记事起,除布库场上以外,他从没挨过打,顶多是罚跪。
连上书房里,师父也不敢打皇阿哥,挨打的都是伴读和哈哈珠子,这种情况其他兄弟多,于他是极少的。
没想到,他人生第一次挨打,还是打嘴,竟落在一个无规无矩连妇德都无的浑人那里。
简直……耻辱难消,胤禛捏碎了一个酒盅,心想,十日前,他就不该留耿舒宁的命。
苏培盛没多久就回来了,额上的汗沿着眉尾往下落,却连擦都不敢擦。
堂堂大总管,身子弓得虾一样,脑袋恨不能扎胸膛里。
“万岁爷,舒宁姑娘身子不爽利,奴才怕冲撞了主子,人没请过来。”
胤禛头都没抬,人之将死总要挣扎,他不算意外。
不过苏培盛跟他二十年,不该不懂,早晚要死的人,身上的血多一点少一点的,他会在意这份冲撞?
他垂下眼皮子,遮住眸底愈发深沉的冷意,“苏培盛,你听不懂‘请’字?那你这差事当得是愈发好了。”
苏培盛头皮发麻,赶忙跪下,脑袋贴地。
“万岁爷息怒,舒宁姑娘白日里吃多了点心,这点心性凉,又赶上小日子,赵松听陈嬷嬷说,早就疼得下不来炕。”
“晚膳后,舒宁姑娘请陈嬷嬷帮着去太医院要了安神汤,早早就睡下了,这会子睡得沉,叫不起来。”
“若让人抬出来……那动静就大了。”
皇上在青玉阁本就是隐秘,万不敢叫太后和太上皇知道。
耿舒宁捏准了万岁爷这份忌惮。
小日子赶得巧,知道自己月事将至,还敢多吃性凉的点心,要说不是故意的,傻子都不信。
苏培盛不明白,坏规矩的事儿这祖宗也没少干,到底又如何招了万岁爷,惹得皇上这么大火,非得办了她不成。
万岁爷上次哪怕骂了腌臜东西,对这位祖宗的纵容,苏培盛也不是没感觉出来。
思来想去,苏培盛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左右男女就是那么点子事儿,这恼来恼去的……莫不是情趣?
慈宁宫里除了陈嬷嬷,其实还有粘杆处的人,真要把人弄出来,费事些也不是不能行。
但苏培盛怕往后这位祖宗登了高,真得罪狠了,他这大总管的位子有的是人想抢,没敢太强硬。
胤禛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来一回过去了些时候,明日早朝事儿也不少,他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青玉阁。
他气得笑出来,“自己滚出去领罚。”
等苏培盛出去后,胤禛没再动点心,就着一盘子鸾凤和鸣继续喝酒,面上怒色反倒收敛起来。
那场地震之前,虽然偶尔也会有野望,到底太子还在,他没想过自己能有今日。
养母早逝,生母冷淡,皇父无视,他连郡王位子都是自己殚精竭虑,实打实认真办差挣出来的,谁也没给过他助力。
一朝登基,皇权在握,以往所不敢想的都唾手可得,真真做梦一样。
整个天下往后都会照他的心意来运转,曾被太子和兄弟们压着的抱负都会一步步实现,胤禛不是不得意的。
但太上皇还在,他仍旧如做郡王时一样压着性子。
得意和愤怒一样,需要调和,否则容易出岔子。
他这才选了青玉阁,迫不及待盛放着属于帝王的喜怒。
今日耿佳舒宁这番不算高明的算计,叫他突然明白,他那属于帝王的得意和威风,跟青玉阁一样见不得光。
所以她一个小小女官敢算计他。
所以兄弟们不服气,带着一股子不怕他挖坑的嚣张和粗心。
胤禛喝酒越来越快,皇父当年说他‘喜怒不定’,需得‘戒急用忍’方能成大事,如今看来不算错。
喝光了酒,最后一个酒盅也碎在掌心,二更的棒子声远远传了过来。
他洒然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恢复淡漠,锐利风华一丝丝内敛,似都消失在不离身的佛珠里。
佛珠静挂于腕上,恰遮住了勃发青筋,只留宁静。
“此处恢复原样,封了吧。”进入假山密道之前,胤禛淡淡吩咐。
翌日早朝,高坐在龙椅上的胤禛,格外平静。
大臣们,甚至他那些上朝的兄弟们,都心里纳罕。
连以往叫人格外胆寒的深邃眸光,都无波无澜,再没了阎王样子,反倒有些像太上皇,初现帝王之深不可测。
张廷玉草拟的圣旨誊写在明黄绢旨上,由苏培盛扬声念出。
“皇长子胤褆……开疆拓土,功勋卓著,追封和硕直亲王,世袭罔替,长子弘昱袭爵,授以册宝,永袭勿替,哀荣一应俱由礼部掌办。”
“皇八子胤禩……保清修而罔斁……追思仪度之从容,追封和硕廉亲王,享奉先殿之尊……”
跪了一地的皇阿哥和大臣们同声高呼——
“谨遵陛下旨意,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温和平静给胤禟和胤俄指了差事,叫其他兄弟们御书房面圣,就散了朝。
不只是胤禟和胤俄心里松了口气,胤祉他们也都心生欢喜。
太上皇虽还在,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不给他们安排差事,连太上皇也不能明说什么。
如今老四愿意用他们,除了个别棒槌,其他人都大喜过望,摩拳擦掌,总归日子不能混得比死人差。
胤禟和胤俄还是不信小心眼的老四,真那么好心给他们机会拉拢朝臣。
去御书房没他们的事,俩人也厚着脸皮跟去了。
到了御书房,胤禛跟兄弟们闲谈确认过后,给各兄弟的差事,与先前跟康熙所言无差。
只是从十二贝子胤裪开始,都没直接吩咐差事,只给了几件不大不小的差事,叫他们写折子呈上来再看。
胤裪和胤祥知道这是四哥给他们机会,证明自己能在工部和刑部办好差事,一点没羡慕差事定了的兄弟们,只打了鸡血一样,准备回去拿命肝。
胤禟转着眼珠子挑拨,“四哥先前既已跟皇阿玛说,要用十二和十三,还担心什么?”
“若不放心这两个,不如去畅春园的时候带着,叫皇阿玛一并指点就是了。”
胤俄也跟着点头,嘿嘿笑,“不瞒四哥,礼部的差事就我这点子墨水,怕是要指着三哥,回头我也跟着请皇阿玛指点指点,可别叫四哥失望才好。”
诚郡王胤祉还好,胤禟的亲哥胤祺黑了脸。
皇上给了差事还敢上鼻子蹬脸,这俩货活腻了,自己找麻绳上吊去不行吗?
无奈,这是亲弟弟,胤祺恶狠狠把胤禟继续挑拨的话瞪回去,颇有些不安地起身,想替胤禟请罪。
毕竟万岁爷不喜胤禟和胤俄,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岂料这回胤禛还真没生气,听了胤禟和胤俄的话,淡淡斜靠在矮几上,慵懒转着佛珠,眼皮子都没抬。
也没给胤祺说话的机会。
“老九老十说得有理,六部是要紧地方,差事马虎不得,里头的门道皇阿玛该是比咱们都清楚。”
“左右你们刚去,并无多少事,便跟朕一样,每三日空出来半日,去畅春园听皇阿玛训诫吧。”
说完,胤禛端起茶盏喝一口,半抬眸子,含笑扫视兄弟们一眼。
“朕过去好面子,你们敬着朕不说,心里怕也清楚,朕得谢你们替朕周全。”
“这些时日,朕这心血都快撒在养心殿里,追随二哥去了,总觉得自己不如二哥,心里苦闷。”
“前几日喝了场酒,明白了些道理。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藏着掖着,朕只盼你们早点把差事当明白,跟朕一起承了二哥遗志。”
听了这话,大家都有些傻眼,是都知道皇上死要脸,所以都没预料会听到这话。
老四这是活明白了,还是以退为进,提前给他们挖坑呢?
大家心里各有思量,面子上谁都没露出痕迹,是骡子是马遛一下总会知道。
胤祉起身谦虚陛下言重了,带着兄弟们跪了一地。
“谨遵陛下旨意!臣弟必用心当差!”
送走这帮王爷贝勒,苏培盛小心翼翼从干儿子手里接过茶壶,给主子换了盏茶,偷偷觎万岁爷脸色。
从昨晚吩咐再不去青玉阁,苏培盛这心就一直吊着。
按过去的经验,他总觉得万岁爷是气狠了,越平静,后头炸得越厉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作出来。
出乎苏培盛预料的是,胤禛丁点没有发作的意思,甚至连过去必须压着脾气时,杀气四溢的练字都没安排。
折子被高高摞在御案上,胤禛头一回没急着去看,只是从书架上挑了本《地理志》,歪在窗边的罗汉榻上,静静看了半个时辰。
就在苏培盛心里愈发打鼓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主子含笑的声音。
“苏培盛,叫人给那混账传句话,若她还想要脑袋,就仔细想清楚该如何办朕交付的差事,朕给她个机会。”
耿舒宁那颗漂亮的脑袋,早晚他要摘了去,倒也不急在一时,横竖她躲不了一辈子。
胤禛懒散地拿扳指轻磕几下矮几,“若千秋节出了岔子……延春阁该是还缺人伺候?”
苏培盛立刻躬身,“是,延春阁半年前挪了两个宫女去安乐堂,内务府人手不足,还没来得及补。”
主要延春阁里罪妃疯的不少,在里面当差,被撕了脸是小事,掐死打死的宫女也不是没有。
若进了延春阁,跟提前去见阎王也没什么区别了。
“唔……”胤禛不咸不淡笑了下,“那你去吧。”
话是这么说,在苏培盛直起身之前,又听到自家万岁爷调笑般的轻语。
“养心殿也该安排女官了,连个近身伺候的周全人都找不出,叫内务府送皮爪篱来备着,好好教教规矩。”
苏培盛哑然,横竖您就没打算放过人家呗?

因为喝了安神汤,耿舒宁一觉无梦,醒来时已是半上午。
灿烂的阳光连窗纱亦不能挡,热情晕染在炕头,让耿舒宁睁开眼后,在光亮中稍眩晕了片刻,颇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虽然敢算计皇上,她其实并无多少信心。
她不敢低估四大爷的小心眼,紫禁城之主想要个小宫女的命,绝不会比宰猪屠狗更难。
那个意外的嘴巴子始终像一把利剑,悬在她脖子上。
昨晚喝安神汤之前,耿舒宁迟疑了好半天,下不了决心,到底是清醒着就死,还是赌一把,在沉睡中可能被弄死扔去乱葬岗。
最后她还是喝了。
这场豪赌她没有选择,青玉阁她是绝不可能去的。
幸好,她赌赢了。
能活着醒过来,跟做梦一样,唯有小肚子坠坠的隐痛,叫她渐渐清醒。
耿舒宁撑着炕沿,身子还有点发软,思绪斑驳。
不知道是皇上没想起来,没人来叫她,还是皇上有所忌惮,让她逃过一劫——
“姑娘身子可好些了?”熟悉而恭敬的声音打断耿舒宁脑子里的跑马,让她紧张得差点又趴回炕上。
耿舒宁吸着气,头皮发麻,僵硬起身,看向笑呵呵的陈嬷嬷。
“嬷嬷怎么过来了?是小库房……”
陈嬷嬷笑着摇头,叫小宫女把从膳房拿来的点心和甜汤放下,又挥手叫小宫女守着门,这才利落又不失妥帖地伺候着耿舒宁起身。
“小库房这几日没什么事,姑娘万不必操心。”
“昨晚苏总管来请姑娘,赶上姑娘身子不适,贵人心里惦记着,叫苏总管给姑娘传句话。”
“苏总管不好大张旗鼓来慈宁宫,叫我把话递给姑娘。”
太后身边一直都有皇上的人,不独是陈嬷嬷,在皇上登基后,又不动声色安排了不少人。
门口的小宫女就是粘杆处教导出来的。
有人守着,陈嬷嬷也没过于隐晦,一字一句将皇上的话交代了。
因为苏培盛的客气,虽然传过来的话不好听,陈嬷嬷却觉得这是万岁爷对耿舒宁上了心。
左右姑娘大半夜都去伺候过万岁爷,陈嬷嬷心思,就凭着姑娘这身条和容貌,早晚都是当主子的命。
原本她就对耿舒宁客气,这会子更提前当主子敬着。
可她越恭敬,耿舒宁的面色就越僵硬,指甲盖都快把掌心掐破了,勉强温软着声音将陈嬷嬷送出门。
一关上门,耿舒宁就软在炕桌上,后背都叫汗给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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