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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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身上担子都很?重?,家里没有?一个闲人?,被明宝清训斥过后,这些话,林姨只敢跟明宝锦说一说。
夜里,明宝锦问明宝清,“大?姐姐,阿瑶怎么才能不再做奴才呢?”
明宝清正?在给她打扇,默了
一会,说:“官贱民要等圣人?恩免,或至六十岁可为番户,至七十岁再可免为良人?。”
“七十岁?”明宝锦难以置信,说:“可,可文先生教我们念的那首诗里说‘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诗记得?不错。”明宝清轻声说,她心里钝钝发痛,但也无计可施。
这无雨的夏夜安静地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明宝清没有?管许多,她每日奔波,实在很?需要这一觉。
只是夜里来?了几声似是而非的闷雷,在明宝清梦里落了一场幻雨而已。
明宝清睡到了次日天亮,隐约觉察到明宝锦从她脚边爬下了床,还有?蓝盼晓进屋来?,从钱罐里数走?了几枚铜板。
屋外卖牙粉、澡豆的货郎满脸堆笑地接了过来?,不住地往后头张望着,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有?点像昨夜那一碗豆腐皮。
“亏得?是大?户人?家的庄子,要是咱们小?老百姓这么来?上一场,伤筋动骨的,到了子孙辈都还爬不起来?了。”货郎感慨着说。
“谁说不是呢。”蓝盼晓随口应着,招呼明宝锦过来?选扎头发的彩绸。
“他家那磨坊里还存着米面的吧?”货郎不是这里人?,所以显得?很?好奇。
“眼下应当没多少?,但总是有?一点的,否则不会烧得?那样厉害吧。听那附近的人家说,夜里听见?爆雷声了呢,还以为是老天爷劈恶人。”
蓝盼晓弯着腰,仔细挑牙粉,有?栀子、茉莉和薄荷味的,明宝锦也在边上瞧着。
“诶,那水车怎么也坏了?”货郎又问。
“刚听我们里正?说的,约莫是搭的时候,八角轴上的孔眼就打偏了,毕竟是木头东西?,用了一段时间沤烂了,就撑不住了。”蓝盼晓说。
“您还挺明白。”货郎有?些惊奇。
“这有?什?么?”蓝盼晓随意地说:“我们青槐乡上好几座水车,都是自己搭的,看也看会了,不稀奇的。”
正?说着话,里正?带着附近几家的郎君们快步从那头的道上聚了过来?,文无尽也在其中,他朝蓝盼晓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进屋去。
“呦,这怎么个事?”货郎有?些紧张。
蓝盼晓快快把钱给他,揽着明宝锦往院里去,说:“大?户人?家要不讲理了,您也别怕,青天白日的,总不至于叫他们诬告了去。”
她们进去,明宝清和林姨却要出去了。
两边打了个照面,明宝清对明宝锦说:“今日别出门。”
蓝盼晓对明宝清说:“路上小?心些。”
文无尽看着蓝盼晓关上了门,又看着明宝清驶远,这才转回脸来?。
走?过那座摇摇晃晃的桥面,文无尽瞧见?对岸的人?已经有?不少?,有?人?彼此推搡叫骂,也有?人?出来?阻拦。
水车已经转不动了,轴座颓败,那种被明宝清称作辐条的粗长木棍掉了好几根在水里,有?些已经随水流走?,不见?踪迹了。
文无尽仰脸瞧着那轴座的缺口,也觉得?斧头劈砍的痕迹太重?了,勉强说是木烂腐朽也要人?家肯信。
难怪这庄子上的人?这样气势汹汹,可这东西?毕竟是木头,也不能叫人?用手?生掰吧。
至于那座磨坊,看起来?更是焦黑一片,什?么模样都没有?了,连文无尽都很?是惊讶,他看着支离破碎的门窗,想着昨夜那一声如雷般的巨响,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转脸看杜里正?,见?他也是满脸的愕然,周围的人?无不讶异非常。
一个人?的神色或许可以伪装,但一群人?的表情怎么能传达出同一个情绪?
管事几乎要相信了他们的不知情,但这件事显然又是人?为的。
“这屎盆子还想扣在咱们头上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话!大?半夜的,周大?郎喝了点马尿就跑到姜家去闹,我觉都没睡,坐在那劝了一个时辰,我现在上眼皮黏下眼皮睁都睁不开了,我还放火,还砍水车?真他娘的胡说八道,满嘴喷粪!”
杜里正?说的全是实话,让他用祖宗十八代?来?发毒誓他都肯。
管事稍一琢磨,也知道这事未必是未央里的人?干的。
“不是你们里,也是你们乡上的!云和里的里正?几次三番无理取闹,就是他!”
“你瞎说八道什?么啊!”杜里正?摇摇头,“人?家老父亲昨晚上六十大?寿,他是主家,喝的烂醉,哪有?那闲工夫来?你这搞这一出?”
“他不能是装醉?”管事那一群人?说。
“你说他装醉?”杜里正?一笑,说:“半个云和里的人?说他是真醉。”
管事面色更阴沉了几分,他算知道这些泥腿子在打什?么算盘了,无非就是一个法不责众!
“话说,”文无尽困惑开口,指着那磨坊道:“昨夜那声雷暴,可就是落在这了?”
陶二郎拍拍胸口,连声说:“对对!吓我一大?跳,这动静只能是老天爷的意思了,人?可弄不出来?这响动!”
“你们邵家都做了什?么?竟引来?了天谴?”文无尽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像是怕被波及。
人?群都跟着他退,显得?邵家这个庄子如同一个大?粪坑般恶臭熏天。
等到日暮时分,明宝清和林姨归来?时,邵家已然报了官,来?查验的人?正?是严观。
严观走?到那个磨坊边上的时候,摇摇欲坠的焦黑窗户一下砸在他脚边,自严九兴口中听到的简单阐述和案卷里的枯燥字眼一下就有?了具象的呈现。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手?下从废墟堆里走?出来?,说:“没有?找到火油的痕迹。”
当然没有?火油,根本?用不到火油!
严观迈步走?了进去,四周焦黑一片,滚碾大?半是石制的,倒还有?个周全模样在。
没有?痕迹,也没有?死?伤。
云和里所有?的青壮都全须全尾,唯一近似烧伤的伤口出自一个妇人?,是被热粥烫伤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严观想不通。
“你们庄子上巡夜的人?呢?”严观问,“磨坊是天雷焚烧还是人?为暂且不论,水车声那么大?,下了阀门,等水车停了,再砍轴座,这么长的时间就没人?觉察到吗?”
“昨晚上太混乱了,又是磨坊又是水车的,没留意,我们听见?水车倒塌的声音才去看,可,可没见?人?。但,但这事儿显然是人?为,得?给我们个说法!”
“万年县的衙门又不是你邵家开的!”严观看着顺势而下的水流,很?是虚伪,又很?是义正?言辞地道:“凡事要讲究证据。”
除了轴座上的刀口太明显之外,这案子几乎没有?其他的缺口。
严观手?下的副帅刚从云和里回来?,对他说:“这云和里人?人?有?嫌疑,这邵家的碾硙一完蛋,种稻人?家各个得?利,这怎么查?且水车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毁,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这不摸瞎吗?”
严观开口正?想叫他们查水性好的人?,眼皮子底下都没逮住人?,只能是和辐条一起掉进水里,往下游去了。
可这时候,那辆熟悉的小?驴车从道上驶了过来?。
“你先回去禀报县丞吧。”
“是。”副帅得?令,带人?离去。
严观骑在马上,俯视那辆驶到眼前?的小?驴车和车上神情自若的女娘。
“严帅似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要进来?喝茶吗?”明宝清说。
严观下了马,随她入内。
院里的人?绣花的绣花,择菜的择菜,练字的练字,各个淡定无比,只看着他们二人?径直走?过堂屋,到后头菜园里去了。
严观越发来?气,心道,‘真是了不得?了!’
老苗姨送了一壶茶两个杯进去,出来?咋舌道:“怎么虎着脸,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
第076章 往事
“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严观见她拿了个?草编蒲团放在?门边, 施施然坐下,举起茶杯品茗。
不过是十文?一斤的粗茶,也?被她喝得好?似雀舌。
帅在?说什么?”她佯装不懂, 但?转过来看他的眼神, 分明是认了的。
“你就?不怕我恪尽职守?把事情捅出去?”
听了严观这句威胁, 明宝清却更笑起来, 冲他勾勾手。
严观以为她要服软,会要自己帮忙遮掩,就?蹲下身凑近她。
“要是捅出去, 我就?说是你教的。”这话末了伴着?一声狡黠的轻笑, “这也?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平康坊巷弄的小小窄室里,是他把面粉燃爆的案子说与她听, 给了她一个?可怕又?完美?的计划。
严观这么近地看着?她, 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吐在?自己唇上。
只要一瞬的功夫, 他就?能了结她的性命, 但?却连强硬些盘问她的心思都没有,他对?她毫无办法?。
“你涉及了多少?”严观无奈地问。
明宝清看着?他,担忧、慌乱簇在?他眉间, 他似乎忘了遮掩。
“就?只是你我这样, 说了说话而?已。”明宝清端起他的茶盏给他,说。
严观屈腿倚在?门边坐下, 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长出了一口气, 与她一起看向那片郁郁葱葱的菜圃。
“这案子会怎么了结?”明宝清问。
“明知故问什么?”严观看她一眼, 目光定住。
明宝清正偏首趴在?自己膝头上,似是有些疲惫, 眼睛明明在?走神,却也?是那么黑亮。
她闻言勾起唇角,说:“想听严帅说说话。”
明知她只是一来一回在?同?自己拉锯,严观还是清了清嗓子,说:“若搁在?从前,邵家向衙门送些好?处,可能就?要抓几个?替死鬼交差。但?现在?那个?雷暴天谴的说法?已经?在?青槐乡上传遍了,文?无尽还四外扬言,说要着?手写篇文?章来诉游家的冤屈和邵家的恶毒,他是个?写状纸的好?笔头。我想邵阶平会权衡,最?终会忍下这口气。”
明宝清没有说话,严观放下茶盏,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了倾,问:“今天去看小弟了,很累?”
日?暮时分,天色是一种清透的蓝。
他的面孔在?这种光芒的晕染下,显得格外深邃。
明宝清没有回答,却忽然问起一个?很久远的问题,“侯府抄家的东西,不良人分了多少?”
严观一怔,说:“分了散银二百两。”
“你拿了吗?”
“我没有拿银子。”
“为什么不拿?”
“我说过,我不缺钱。”
明宝清看着?他,又?问:“抄家那日?,你拔过我的木簪,知道其?中有关窍吗?”
严观的喉结动了一下,说:“那窄窄一根,你存满金子又?能有多少?”
“你曾说入了册的东西动不了,你方才又?说没有拿银子,那不在?账册上的东西,不值钱的那些,你有拿吗?”
严观今日?失败透顶,盘问不成,反被盘问。
他不知道明宝清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也?不知道她想听到什么,下意识垂眼,却听明宝清说:“严帅?”
严观看向她,明宝清依旧趴在?膝头看他。
这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太放松了些,几乎要让严观以为她对?自己不设防。
严观定了定神,如实说:“你的很多东西提前都被抄走了,我拿了你院中几盆花,一些书。你若想要,我可以还给你。”
他第一次能那么靠近明宝清,甚至可以进出她的闺房,但?看到的却是满地的狼藉,任何她生活过的痕迹都已经?被践踏干净。
明宝清轻轻摇头,说:“小弟前些日?子在?庄子里中暑了,我都不曾得到消息,却听闻有医官专门去替他医治,是刘季吗?是你让他去的?”
严观这才知道她突然盘根究底的缘故,她是起了疑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必有负担。”
明宝清静静看他,天色在?他们的对?话里一点点转深,前头屋里亮起的昏黄光芒透过门缝漏了进来,这一束光正好?落在?他背上,斜斜延伸到他左边眼角,照得他睫毛金黄一片。
“陈年旧事,我还这样咄咄逼人地问,严帅为何步步退让,不见愠色?”
严观的目光定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慢得不禁让明宝清怀疑他方才是不是着?意克制了眨眼这个?动作。
“你可能忘记了,”他往后靠去,倚在?门上,躲进了暗中,现在?光落到了明宝清的脸上,“你曾送我阿娘就?医。”
这个?答案真叫明宝清没有想到,她微微睁大了眼,说:“你阿娘?”
严观点了点头,说:“她没有做很久的巫女,因为挣不到什么银钱。在没有我之前,她是一曲的优伎,不必要卖身,有时只是清弹琵琶,也?能得到丰厚的赏钱。但有了我之后,她就?去了二曲,渐渐连二曲的地方也?要住不起了。我们遇到你那次,是在?一场秋千宴上,阿娘很高兴,因为她很久很久没有接过这么一笔大买卖了,只要她去给舞姬伴奏,弹几首琵琶就?可以了。”
明宝清怔怔看着?他,坐直了身子。
“那场秋千宴上还需要些伺候的人,我那时十一岁了,可以做一些活,求一些赏钱,所以娘就?带我去了,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别说错话,别做错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却弹错了许多次,而?且最?后,弦还断了。”
严观的话就如他所说的那根弦一样,在?这里断了很久。
明宝清听见他沉重的呼吸,知道他是在?忍耐从记忆里传来的痛苦。
“大帐的主人一声令下,他们就把她拖了出去。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打得成了你见到的那样,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是晋王在?草丘猎场设下的秋千宴吧?那个?大帐的主人是谁?”
明宝清也?回到了那一日?,可于她来说,除了这一个?小小插曲以外,其?余的记忆都非常愉快。
她低声说:“回程的路上下了暴雨,我还一直想在?你们怎么样了。”
严观看着?她急切而?愧疚的样子,似乎恨不能回到那个?时候,再做得更好?一些。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说:“你院里的嬷嬷送我们到了医馆,还给了我钱。但?阿娘熬了两日?,还是去了。”
“那,那你阿耶呢?”明宝清问。
“他不是我生父,只是我阿娘的一个?常客。”严观说到这,笑了笑说:“你知道我原来叫什么名字吗?”
虽然昏昏暗暗的,但?明宝清离得近,看见他这个?荒凉的笑容,她摇了摇头。
“就?叫盐罐儿,没有姓。”严观说:“阿娘只希望我往后能吃够盐,能卖把子力气挣钱,求个?活路就?行?了。”
“那就?算乳名吧。”明宝清说:“我的乳名叫乌珠儿,因为阿娘觉得我小时候眼睛又?黑又?亮的。”
这样一说,就?好?像两人在?谈心至深处,所以交换了乳名。
但?严观知道,她只是看他可怜,所以在?哄他。
严观心里既苦涩又?甜蜜,喃喃道:“乌珠儿?”
明宝清点点头,神色极认真。
“我养父因这个?名字曾开过玩笑,说大家都姓严,要认我做儿子,但?玩笑总归是玩笑,他只是零零碎碎教了我一些拳脚功夫,直到我阿娘死了,他觉得与我娘也?算有些交情,怕我误入歧途,所以收养了我。”
“严是个?中正好?字,很适合你。威也?肃也?;畏也?敬也?;戒也?谨也?。”明宝清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来夸他。
“那‘明’就?更好?了,日?月在?天。”严观情不自禁地说。
明宝清惊讶失笑,说:“给我戴这么个?要命高帽?没想到你还是咬文?嚼字的一把好?手!”
“我没想到那一层去。”严观有些无辜地说。
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暮时分,他讲了这样一件不寻常的陈年往事。
虽是明宝清有恩于他,但?并没有留住他阿娘的性命。
“林千衡他当?着?你的面认了你做的事,你为什么不驳他?”明宝清想起那日?他快步如风,走在?官署巷道间,原来是因为生气了。
丝丝缕缕她都记得那样清晰,严观自知逃不过,如实道:“那样,你不是会更开心些?”
“这种谎话是穿肠毒药,怎么会开心。”明宝清苦笑了一下,说:“其?实,你让刘季去照拂小弟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亏欠了。”
严观轻轻摇头,但?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近处的菜圃,又?眺望远处的山林。
‘还有一次。’
他在?心里悄声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阵很劲的山风吹来,带着?草叶的凉爽,像是箭矢凶狠射来时拂动的气浪。
明宝清的发髻有些疏松了,坠得她脑袋有些发胀,她抬手拔掉发簪,任由一头长发在?风中飘扬,好?似在?策马疾驰。
“失礼了。”觉察到严观在?看她,明宝清把头发挽到身前来,缠着?一根碧色的布条编起辫子来。
“无妨。”严观想起那日?狩礼她也?是编发,只是全扎起来,用一个?银白色的发冠高高竖起,而?且穿着?也?与今日?的布衣素服不同?。
她那时穿了一身方便骑射的墨色胡服,只有领口袖口处有一抹白,背上是一把女子很少会用的长稍弓,看起来利落而?冷艳,像是能一箭洞穿人的心扉。
这时的她与马车上那位小小年纪就?气质脱俗的小女娘很不一样,但?严观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目力如鹰,耳力其?实也?很好?,此时此刻若是凝神静气,他其?实能听见河边小水车的声音。
严观觉得明宝清那日?应该是揣着?一股怒气,带着?一点想要闯祸的疯劲,所以她才追着?那只明显另有所属的白鹿那么久,逼得它逃进了深处。
明宝清没有失去理智到射杀白鹿,她只是起了一点恶劣的心思,在?被明真瑄找回去时,她露出一个?想看好?戏的笑。
那样的明宝清,恐怕独此一份了。
若不是她让白鹿提前受惊逃窜,严观要杀的那个?人,也?不会为了面子逞强往死路上去。
‘黑发白冠,黑衣素衫,她很少这样穿。’
严观蓦地想起明宝清与褚令意说的那番话,他算了算年数,忽然意识到明宝清那日?在?猎场里之所以看起来那样杀气腾腾的,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失了亲妹妹,她的衣着?是在?替那个?不曾来到世上的孩子服孝。
她失了妹妹已然是那样,那她失了母亲时,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这样看我做什么?”明宝清不解问。
严观的目光复杂极了,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另一个?她。
明宝清编好?了长长一根辫子,顺着?她的身段蜿蜒向下。
严观看着?那一簇发梢,转开话头,说:“昨日?看见王妃与王爷坐车去皇家别院避暑了,听说两人出入相随,十分恩爱。”
明宝清说:“我知道,我与王妃时有书信往来。听她说王爷的性子平和包容,素日?里说话都没有一句声高的。”
“毕竟大了她十六岁。”严观说:“老夫少妻自然要宠一点的。”
明宝清沉默了一会,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安王有私生女?”
严观有些不解,说:“安王喜好?诗文?而?非女色,府上养了好?些落拓文?人,乐伎也?都是由太常寺送来的演奏雅乐的,我没听到过关于私生女之类的风声,你是打哪知道的?”
“书苑里传出来的。”明宝清说。
“这我倒不肯定了。”严观所知道的都是小道消息,但?小道消息未必就?是空穴来风,说:“但?安王府上的确是清净的,即便有人想走安王的路子,送的也?都是古画古玩,而?非女娘。”
“这样说来,倒是不错。”明宝清因为邵棠秋此时的幸福而?感到了一点愉快,她站起身,垂首看严观,神色温柔含笑,道:“留下来用晚膳吧。”
第077章 无缘无分
坍塌的水车和焦黑的磨坊当然算不得什么好风景, 万年县的不良人来了几次,也找了水性好的人盘问。
青槐乡倒是有两个能一口气?游出?两里地去的人,但?却都不是云和里的人, 而?是兴牛里和勤安里的, 且一个家里是种油料的, 一个是种麦, 今岁虽也苦于水少,却不比那些种稻人家焦心。
不良人带了云和里的里长和青槐乡的乡长回衙门?问话,但?都好端端回来了。
青槐乡的乡长是举人出?身?, 从前还外放到江淮一带做过知县, 是老了才致仕回乡做了乡长。所以即便去了县衙,也不好随便上刑堂,反而?有一杯茶水款待。
赵里正虽是平头百姓, 但?表亲里还有些个在京兆府当武侯的, 在各路衙门?里当笔吏的, 虽是无品无级, 但?到底是见识过的,心里打鼓面上却委屈愤懑,且还把游家的事情提了一提, 信誓旦旦说是天谴。
县丞有几分相信不好说, 但?两人进出?官门?一趟,全须全尾, 皮子都没破一点,就意味着?在这件事上, 邵家是讨不到什么说法了。
文无尽在家中守了几日, 见事态渐有平息的意思,这才与蓝盼晓提起想去拜访蓝正临的事情。
当初给文无尽放籍的手?书, 蓝正临写得很干脆,他也是惜才的人,而?且文无尽与他有些私交,不全是因着?蓝盼晓的缘故,所以此次回来,也应该要去问候一番。
文无尽觑了眼在灶上忙碌的老苗姨,又看向正在桌前认真写字的明宝锦,依过身?子去握住蓝盼晓垂掩在绣架下稍作休息的尾指,轻轻晃了晃,小声说:“与我同去吧。”
蓝盼晓从前只?觉得他是温温柔柔,笑似春风的一个人,哪里知他这样爱撒娇。
“只?怕我去了,反而?叫你受冷待。”她认真说。
“我还没有出?孝期,登门?也不便,买一点果子请人送进去,再捎一句问候的口信也就是了。”文无尽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望着?她,说:“礼数到了就好。”
蓝盼晓受不住他轻声细语地哄,点点头答应了,垂眸看着?绣架上那一双鸳鸯时,手?里的细针却似铁杵般沉重。
今日绣架上不是帕子,而?是姜小郎给钟娘子定下红盖头,他买了一块质地很好的丝绸,泛着?水波晃动般的莹光。
蓝盼晓透过这层柔美的红水,隐约看见文无尽将她的尾指攥在手?心里,用?拇指从指尖摩挲到指根,又揉着?指腹那一小块嫩肉,像是在把玩一粒蕊珠。
蓝盼晓赶紧移开目光,可?看不见了,触感却越发?鲜明起来,只?叫她半边身?子都酥掉了。
她有些埋怨地看向文无尽,却见他另一手?拿着?书册,侧脸沉静专注,似乎抵着?指腹的按揉只?是他寄托情丝的下意识举动,并未因此延伸出?更?多的欲望来。
“我要绣盖头了。”蓝盼晓出?声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声音软得不像话,像是被水浸过的一张棉纸,湿湿嗒嗒被人用?手?指勾起来。
文无尽顺从地松开手?,笑着?看了她一眼,翻过一页书,继续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蓝盼晓又羞又恼,她在羞自己?,也在恼自己?。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像话,在心底骂自己?,但?骂了几句,又觉得何?必如此。
浮生若寄,年少几何?,偷顷刻之欢,人欲使然。
明宝清已经改口唤她阿姐,林姨也不再唤她夫人,只?是姐妹相称。
“还好跟咱们出?府的是您,”下工回来的林姨把手?浸盆中,先对老苗姨说了一句,又看向替她轻轻淋浇凉水的蓝盼晓,道:“若是老夫人活到现?在,岂不是要咱们抬菩萨般抬出?来,日日供着?她,还要说三道四管着?咱们。”
蓝盼晓打了个寒噤,替她揉着?浮泡红肿的手?,问:“怎么突然有此一说?”
林姨对着?在后院一眨眼,文无尽正在那里与明宝锦一道浇菜。
蓝盼晓嗔怪看她一眼,林姨又道:“回来道上瞧见周大?郎他娘拦着?姜小郎他娘在说钟娘子的不是,明明是个病秧子,说起前儿媳的不是来,倒似吃了人参,精神得不得了!”
“还在说?”
老苗姨问。
“姜小郎他娘说自己?家中事忙,才脱出?手?来。”林姨见蓝盼晓要拿针挑她指尖的水泡,笑容一下变作惧怕,可?瞧见蓝盼晓红了眼睛,她又笑起来,说:“没事的,几个水泡罢了,你挑破就是了。我今儿带回来一捆最好的干腐皮,你明儿回家,道上再买点别的果子,也够看的。”
去蓝家那日,蓝盼晓和文无尽是坐着明宝清的小驴车同去的,明宝清与他们在路口分开来,还要去严家接游飞回来。
严观似是不在家,明宝清叩了叩门?站在外边等,过了一会,听见一个老丈在叫,“谁啊。”
若是那几个小子回来,绝不是这种有礼貌的叫门法。
明宝清想了想,称呼道:“吴叔,严帅和游飞在家吗?”
门?开后,露出?吴叔一张好奇的脸来,看清明宝清这人,他揣测了一番,脸上登时流露出?极为喜悦的笑容来。
他急忙往里退,见到她有驴车,又替她牵驴进来,引她进了院子,入了堂屋,上了清茶,欢欢喜喜立在一旁搓手看着她。
听明宝清又问一遍,吴叔才一拍脑袋,说:“他们不在家。”
明宝清把目光从满院摇曳的夏花上收回来,又听吴叔道:“我家小郎君带着?小飞去官署里试兵器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这么快就用?上兵器了,能不能驾驭?”明宝清只?怕少年人心性没修好,得了凶器会生事。
“小娘子放心,只?是叫他掂量掂量,心里有个数。”
吴叔似也是个练家子,但?上了年岁,面容和蔼,见明宝清总瞧着?院里的花,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