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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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严观飞身上马,反手在?马臀上拍了?一记,绝影立刻往城中方向去?,不顾明宝清说:“我赶驴车去?呀!”
“不用,反正我的马也叫你夺了?,你骑你的马多快。”严观说。
马蹄‘嘚嘚’跑得飞快,明宝清有点后悔方才闹他了?,喊道:“没戴面纱,风吹得脸疼!”
“什么时候这样娇气了??帷帽、面纱这种玩意,我瞧你是越发不喜欢戴的。”
严观笑了?起?来,似乎是下意识就抬手把她脸捂上了?,脑袋后磕在?他胸膛上,他掌心的硬茧子磨得明宝清脸都烫了?。
她有些?迟钝地觉出不对味来,在?他的掌心里飞快地眨了?几?下眼。
睫羽挠过那些?硬茧,像是抓住了?严观的心,他突兀地‘吁’停了?马,很快翻身下马。
绝影和?明宝清一起?转脸看他,严观正在?平气,不好去?看明宝清,盯着那双大大的马眼瞧着,也只看到一个很狼狈的自己?。
“回去?赶小驴车来吗?”他梗着嗓子问。
明宝清被他突然这么一下弄得有点莫名,刚才那点不对味也没再深究,只道:“不然的话,我自己?怎么回来,要赶不及的。”
“赶不及也没有关系,”严观终于说出自己?酝酿了?许久的话,“今日是上巳节,龙首乡上有龙舟竞渡,通宵达旦,咱们可以顺路去?看。”
一个稍微变化些许的?犁铧对?于铁匠来说还是?好打的?, 今日订下,明日可取。
“那去龙首乡上住一夜,明日正好可以进?城来拿。”明宝清笑?看严观, 严观点点头。
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铁匠纳罕地打量了明宝清一眼, 笑?道?:“小娘子说这铁块是?犁上用的?, 那你?是?赶着下地去?这么急。”
明宝清笑?道?:“想试试好不?好用呢。我改过几个犁了, 但犁铧还是?第一次改。”
“小娘子的?喜好倒是?与别人不?一样呢。”老铁匠瞧着严观,说:“你?呢,最近不?玩箭了?怎么没拿箭头来铸?”
严观觉察到?明宝清在看自己, 神色自若地说:“都是?佩刀, 也没什?么功夫玩箭了。过些时候来铸一筒小箭。”
“小箭头?”老铁匠又看明宝清,“你?也会?射箭?”
“会?,但除非重弓长箭, 寻常箭矢我可以驾驭, 不?必缩短缩小, ”明宝清问严观, “打算教小青鸟射箭?”
严观点了点头,说:“笨蛋一个,只好什?么都试试。”
“是?你?太严苛吧。”明宝清说:“小青鸟手上都有茧了, 那根棍子耍得多漂亮。”
“嗯, 去场戏里跟着那些个吐火圈的?,吞剑的?, 一个晚上应该能?得三两个铜子。”严观背着手摇摇头,道?:“比不?得人家耍猴。”
“你?这人!”明宝清把他背着的?手打掉, 严观又背起手来, 她又打掉,他又背起来。
骑上绝影时, 明宝清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问:“绝影这么好的?马儿,你?从哪得来的?。”
“行?冠礼那日,阿耶从群贤坊的?一间马行?里买来的?,听说早两年就押了定钱让他们寻摸起来了。”严观说着就见明宝清摸马的?动作一顿,道?:“怎么了?”
“那夜挖出?来的?契子里,就有这间马行?的?。”明宝清轻声说。
严观低声笑?了笑?,翻身上马,把手递给?明宝清道?:“这可怎么好,叫人真?馋啊。”
“祖母送了我一匹马,也是?那间马行?得来的?。那马儿在月下就像是?银子打的?一样漂亮。”
明宝清在他手上借了一把力气,跨上马背时却听严观说:“我知道?。”
“嗯?”明宝清把身子歪到?前头去,诧异问:“你?上哪知道?去。”
严观咬到?了舌头,嘴里腥甜一片,道?:“在太仆寺的?马厩里见过,叫月光是?吧?”
“它有被赏给?谁吗?”
“没有,认过主的?马儿性子又犟,只有那些年岁小的?奴仆还可以勉强一骑,成人根本都不?让近身放马鞍。”
明宝清有些难过,严观都没听见她说话了。
“我给?你?弄出?来吧。”严观说。
明宝清揪得他衣角一紧,道?:“怎么弄出?来?”
“这马难训,差不?多被放弃了,下点蒙汗药装死运出?来也不?难。”严观说:“其实经手的?人心知肚明,就是?卖公家的?马么,月光没有被赐给?谁,性子不?好也不?敢牵出?去用,无主的?东西又是?能?报死的?,能?卖钱自然好。”
“要多少银钱?”明宝清连忙问,脑袋都要驾到?严观肩头上了。
“要办了才知道?。”严观稍微一侧脸就看见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正看着他,一眨不?眨眼。
这种被她装在眼里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严观觉得身子都轻了,“银钱是?小事,反正你?能?挣,青槐乡算是?叫你?待住了。”
明宝清眸子弯了起来,严观没听到?她的?笑?声,但只看她的?眼睛,也知道?自己又说对?了一句话。
‘嗯,再接再厉。’
他们在春日暖阳中奔往龙首乡,官道?上车马很多,有小小的?驴拉车,也有大?大?的?两骑马车。
绝影没有上官道?,而是?在道?路旁的?草地上奔驰着。
感觉得出?,严观应该是?常来龙首乡办事的?,所以绝影跑起来也很畅快。
明宝清张开手在捕风,假装自己有一双翅膀。
她在青槐乡上憋了三两月,并不?全如说的?那么惬意?,整日吃吃睡睡。
文无尽写了契书,这纸坊明宝清也有份,虽说他也上心,说是?有钱一起挣,但明宝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是?想留些功夫谈情说爱。
不?过也是?,又要当夫子,还要捣纸浆,文无尽也是?能?者多劳了。
明宝清不?会?造纸,就算是?啃烂了手札也得上手干才能?出?真?章。
文父的?手札上留下不?少纸张的?配比方子,她让明宝盈重新整理誊写了一本大?的?,每个方子下留有空白处,她和文无尽每用方子试出?一种纸,就留下一方寸大?小贴在那方子底下,如此一看就明白了。
文父大约是个很务实的?性子,明宝清从那本手札上能?看出?来,字字句句,言简意?赅,就连纸张
命名都很枯燥,只称甲乙丙丁而已,携郭氏私奔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最疯狂之举了。
蓝盼晓那些纸一一取了名字,‘落霞’、‘玉屑’、‘流沙’、‘净雪’。
文无尽那时笑?称‘一改名字,身价翻倍’,又惹得蓝盼晓面红。
他们二人虽然情热,但并没有在人前亲昵厮磨无状。
游飞在京中住着的那些时日里,蓝盼晓偶有几回一夜未归,次日回来时众人默契不?追问,但明宝锦不?解其中意?,问得蓝盼晓只差掩面,还是老苗姨替她揭了过去。
“到?了。”
绝影停了已经好一会?,但明宝清在想事,所以没有觉察到?。
她歪侧身子从严观的?臂膀望出?去,就见龙首乡上满街的?人,满街的?花,热闹无比。
人都往金鳞池那边涌去,三月三上巳节,想来也有部分金鳞池开放了可供百姓游玩。
明宝清去过多次金鳞池,并不?怎么急着去,慢慢悠悠随着人流东游西逛的?。
严观见她只看不?买,似没什?么中意?的?,就道?:“这里卖的?都是?鲜花野菜,竹器木器,花椒豆豉,绣片老布,不?是?你?想买的?东西吧。”
“那我想买的?东西在哪呢?”明宝清问。
严观往前头指了指,等明宝清走到?了,发现是?左手边只是?一条空巷子。
她转脸看严观,严观面无表情地说:“进?去就把你?卖掉。”
明宝清一本正经劝他,“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总是?容易先入为主的?,你?这样貌真?不?适合开这种玩笑?,吓人得很。”
“哪种样貌才适合开这种玩笑??”严观松下神色来,又微微眯起眼,似乎猜到?她会?怎么说。
“文先生就很适合。”明宝清笑?了起来,抬步往里去,随口道?:“如果是?他同?阿姐开这个玩笑?,阿姐又跟着进?来了,那接下来的?事就要捂小妹眼睛了。”
严观的?步子迟了一会?才跟上,明宝清都要走过拐角了,才听见他的?脚步声响起。
他的?声音砸下来的?时候,明宝清觉得眼前这处拥挤而闹腾的?小集都似被推远了几丈。
“你?知道?你?在类比什?么吗?”
明宝清眨了两下眼,唇角微微勾起,随即抿唇,蓦地转首看他,仰起脸,睁大?眼,无辜道?:“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严观哑然。
‘哼。’明宝清在心里冷哼,又笑?起来,一脸好奇地问:“这里是?卖什?么的?,从这边出?去又是?什?么地方?”
严观空咽了一嘴的?话下去,喉结明显一动。
“再出?去的?话是?屠宰场,不?干净,在这这里随便看看吧。”
明宝清走了进?去,她的?衣饰虽然简素,但没有戴面巾的?面孔总是?很点眼的?。
不?过严观也很点眼就是?了,他们还没走近,不?远处有个小贩一搂兜布,赶紧跑了,东西‘叮铃咣当’掉了一地,听起来像是?金银器的?声响。
明宝清看严观,他都懒得动。
她垂首继续瞧,捡起一个小玉龟托在掌心细细端详了片刻,见其憨头憨脑,细短的?尾蜷成一个环扣,可以拴绳挂在身上。
“多少钱?”
“干净吗?”
两人问了两个问题。
“这,这是?干净的?,娘从儿的?脖子上拽下来卖我的?,钱货两清,干净得很。”这摊主就算不?认得严观也该闻出?他身上的?味了,忙不?迭道?。
明宝清低头又看,拿起一个杯盏轻道?:“宫造的?都有,你?不?查?”
“那墓里头的?还有呢,我管得过来吗?”严观懒洋洋地说。
这人的?本性应该是?随遇而安的?那种,若不?是?际遇有变,就叫着盐罐儿这名,做着扛包的?活计,应该也是?能?过一辈子的?。
而她呢?
若不?是?晋王在狩礼上离奇死亡,圣人还会?生出?夺位之心吗?
明侯本与晋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晋王死后他才急忙向太子表了衷心,他虽自觉不?算背弃,但圣人与晋王一母同?胞,又怎么会?不?这么想呢?
命啊,运啊,真?奇妙。
万千思绪流淌而过,明宝清面上只是?笑?了一下,反而更拿起一个样式故旧的?玉簪瞧着。
摊主打结的?舌头捋平了,劝她道?:“这个是?老东西。”
“她知道?。”严观说。
明宝清放下这个玉簪,给?了玉龟的?钱,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转身看严观。
“你?带了多少钱?”
“怎么?要包圆?”
明宝清似乎有点犹豫不?决,道?:“算了,也不?什?么非得要的?东西。”
“什?么?”严观瞧着她方才一眼掠过的?摊子,那上头摆着的?东西都贵重又无用,什?么金打的?挖耳勺,银铸的?痰盂,还有一套金柄的?小锯子,银柄的?刀和玉柄的?挫子。
“你?以前的?玩意??怎么倒手到?这了。你?做木工活,这么讲究啊?”严观忍不?住地笑?。
明宝清白了他一眼,问完价就心疼了,转身要走。
严观抓住她的?胳膊,道?:“遇见也是?缘分。”
“那你?给?钱。”明宝清不?客气地说。
严观喜欢她这样不?客气,要掏钱都得她赏脸才能?掏。
“砍价。”明宝清又叮嘱。
“便宜些。”严观蹲在那小摊前,硬邦邦地说。
于是?,严观虽没拿刀,但价钱被他砍下一大?半来。
他称之为,“口才好啊。”
明宝清又笑?,道?:“你?倒不?如说自己长得好。”
“我长得好吗?”严观忽然很认真?地问明宝清。
明宝清也摆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摸着下巴仔仔细细看,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严观本来只是?玩笑?,倒被她看得局促起来,只是?强撑着。
“我还是?觉得,”明宝清拖长尾调,又顿了好一会?才道?:“留点胡子,更好看。”
她指尖似乎是?在他面上虚点了一点,没碰到?,好像又碰到?了。
严观的?敏锐都废掉了,他没办法分辨。
“走呀,不?是?看龙舟竞渡吗?”明宝清在巷口转身朝他招了招手,严观抬手摸了一下下颌,快步朝她走去。
他们来得晚,河道?两边人山人海,早就挤不?进?去了。
“万年县县衙也有一条龙舟,在那边,跟我来。”
严观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带着明宝清朝一处设了守卫的?地方走过去。
守卫认脸,直接放行?,可严观还没往里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身背后喊他,“观儿,救急救急,划龙舟去啊!”
王阿活笑嘻嘻挤过来, 抱着严观的胳膊叫他‘好哥哥’。
明宝清笑出?声,就见严观红黑着一张脸,使劲推王阿活凑过来的脸, 可王阿活就是死命赖在?他身上,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好哥哥啊, 你一定?一定?要去, 我们中郎将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但凡碰上这种事情一定?要赢才行,可偏偏有几个不知轻重的货昨天去吃了不干净的田螺, 拉得瘫在?地上起不来, 我真?是找不到人了,好哥哥,你要救我狗命啊!”
严观又不能真?把王阿活的手掰断, 脸色尴尬又难看, 明宝清还?一直笑。
“我又不是你们金吾卫的人!”
“没事没事。”王阿活把眼?泪一蹭, 又嬉皮笑脸地说:“陈县令和我们中郎将什么关系, 必定?愿意的。我们中郎将平日?里又那么赏识哥哥你,你去他肯定?高兴。”
王阿活缠着严观的时候,明宝清瞧见卫小荷跑了过来, 笑道:“大姐姐, 你来看龙舟比赛啊,我有个好位置给你!龙舟比完还?有射红呢!那里也看得见的!”
他穿着小厮的短打衣裳, 看起来很精神。
“那你去吧,我跟着小荷就是了。”明宝清对严观道。
“我今年都没练几日?。”严观摆明了不想去。
“够用得很, 谁不是你教出?来的?”王阿活谄媚道。
明宝清见他闹起别扭来, 又笑道:“我是什么小孩子不成,快去, 我要看你大展身手呢。”
严观叹气点头时王阿活才看见了明宝清,他忽然
变成一个很激动的哑巴,咿咿呀呀指着明宝清胡乱叫唤了起来,被严观提住领子一把扯走的时候,还?拧着脖子转过脑袋看明宝清。
“王阿兄怎么了?”卫小荷费解地说,又对明宝清笑,“大姐姐跟我来。”
卫小荷能留住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高台之上,而是一棵老树枝丫上,因为周边有官府衙门?的人守着,所以没人来。
“大姐姐你先占着,我要去忙啦,忙完我也来看。”卫小荷哼哧哼吃搬来一架梯子搁在?树上,抹一抹额头的汗,道。
明宝清抽了帕子给他擦汗,卫小荷的笑容变得羞涩了一点,他的声音也小了,问:“大姐姐,我家里好不好。”
“都好,只是你阿娘依旧那么辛苦,你阿姐白天照顾小弟和家里,晚上去文先生那里学字,你阿耶前日?来还?了一封保平安的信,说是跟着队伍出?去杀了几趟马匪,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日?子也有奔头。”
卫小荷点点头,愣了一会神,然后?又道:“那我也忙去了。”
明宝清看着他跑远,扶着梯子一步步爬上了树。
高处视野真?得很好,明宝清还?能瞧见金鳞池水榭里的达官贵人们,有些面孔还?很熟悉,赵九娘和刘三郎,齐二娘和曾八郎,郑四娘和朱大郎。
还?有褚大娘子和邵四郎,“嘁!”明宝清嫌恶出?声。
以及高二娘子和林三郎,“呵。”明宝清又轻哼一声。
明宝清高倚浓绿树冠之上,四下无人,所以她可以很诚实地说,自己?没什么心痛的感觉。
充其?量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像是吃到了一口偏咸的菜,仅此而已。
明宝清觉得情爱一事,既不是谷粮蔬肉,也不是衫袄褥炭,能锦上添花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必耿耿于怀。
林三郎这个人是推到她跟前来的,不是她自己?选的,他的家世与侯府相当,生得也不错,同?文先生一样是白净的皮肤,俊秀的眉眼?。
文先生的五官比林三郎还?要‘利’一点,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时偶会冒出?一丝媚气,冲着别人的时候几乎不会有,只有对着蓝盼晓的时候。
明宝清很理?解蓝盼晓,有文先生这么个美人在?堂下那样痴痴仰望着她,她再看明侯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怎么会不憋屈呢。
蓝盼晓生得也好,明宝清觉得她的气质和苗娘子有些像,柔软温和,即便没有做娘亲,她也是那种能把孩子搂在?怀里哄的女?娘。
文无尽当然会忘不了她,‘温香软玉’四个字太偏重□□了,撑不住他多年的爱慕,但蓝盼晓有似水般的温柔,谁不贪恋呢。
那么明宝清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她从前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林千衡堵住了种种可能性。
但现?在?想一想,她对林千衡、文无尽这种清俊样貌的郎君似乎总是停留在?欣赏的层面,很少有进一步的联想。
闺中春梦她都没梦见过林千衡几次,有的那几回也似隔靴搔痒。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明宝清看见了严观。
真?的是严观,他就站在?龙舟尾上做掌舵人,脱掉了外衣,上身只留了件素白的单衫。
‘是里衣吧。’明宝清心想。
严观一手拿着根斜在?水里的黢黑长棍,另一只手上绕着一根很粗的红绳,红绳的另一头定?死在?舟尾上,倒像是把他捆在?了这条墨色纤长的龙舟上。
只他站着,独自一人映在清澈的金鳞池里,水波轻晃而过,像是划破了明宝清的心池。
明宝清没有移开眼,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心道,‘对味了。’
隔了这么远,明宝清却开始回忆严观样貌的细节。
他的五官很浓,肌肤纹理?没有那么细滑,眉间有因为时常皱眉而留下的竖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的不多,唇周却也有两括笑弧。
他刮尽须的样子很俊朗,唇形会很明显,唇瓣偏厚些许,没有薄情的任何征兆,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会冒出?一丝丝的清纯,同?他肃杀的眉眼?有些矛盾。
明宝清觉得他稍微蓄一点须也不错,会显得整张脸更有力量感,五官呼之欲出?,笑起来的时候也就不矛盾了,反而鲜明耀目。
明宝清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也很清楚心里有什么在?变化。
舌尖又莫名酥麻起来,明宝清下意识咬了咬,却不太记得为什么总是会有这种幻痒。
明明是从林三郎起头想的,想着想着却想到严观身上去了,明宝清的目光再落到林千衡和高芳芝身上时,真?真?平静如水。
林千衡今日?穿得了身便于骑射的锦织红衣,看起来很是神采飞扬,对着高芳芝的时候笑意温和,无不周到。
高芳芝的神色雀跃,瞧见褚蕴意从廊桥上回来,欢喜地抬臂轻扬,松松袍袖落下,露出?浑圆嫩白的一条胳膊。
明宝清见她没有戴臂钏,暗道:“高二娘今日?不参与射红?可惜了,还?想看她舞剑那么好,射箭是否也拿手。”
她是自己?手痒却替别人心痒。
锣鼓一震,那几艘赤红绿褐的龙舟在?金鳞池中疾行如风,墨色龙舟譬如离弦之箭,速度快不说,最要紧是拐弯时很稳,不似那艘赤红龙舟般转弯过急,结果直直朝明宝清这边撞了过来。
龙舟轻巧,船体开裂的声音听得明宝清直皱眉,舟身还?直接翻了过来。
明宝清也不能安坐,正起身想下去,就见岸边顿时涌过来一堆施救的人。
她这才重新坐下,可方才一动,对岸似有目光望了过来,但明宝清再看过去,却没有发现?有谁在?看自己?。
“错觉吗?”明宝清蹙起眉自语着。
赤红龙舟触壁的意外弄她都没瞧见墨色龙舟冲刺那一瞬,不过终点本?来也没有设在?这边,她也瞧不见,只听岸边有一个很豪爽的嗓音在?大笑,她侧耳听了听,觉得应该就是王阿活口中那位‘一定?要赢’的中郎将。
‘应该是夺魁了吧。’明宝清想着严观应该要回来了,但等来却是忙好了的卫小荷。
“还?要等着拿赏吧。”卫小荷爬上来,往她身边一坐,小声对明宝清说:“听说圣人也在?,应该有重赏吧。”
明宝清有些惊讶,道:“当真??”
卫小荷眨巴着眼?睛,往明宝清手里塞一个洗过的桃,自己?也啃一个,说:“不当真?,我听说的呀。”
明宝清失笑,拿起桃子咬了一口,道:“这个位置看龙舟挺好,就是射红看不清了。”
“射红都是贵人们玩嘛。”卫小荷抱着树干站了起来,用手搭着凉棚,道:“其?实也能看见。”
岸那头的射红在?龙舟竞渡结束后?就开始了,这比赛其?实很简单,就是射落树梢间的红果子。
果子不是真?果子,是糖做的,大小不一,得分?自然也不一样。
最大的似甜瓜,最小的似鹌鹑蛋,射落坠地时金箔四溅,糖壳脆响,很漂亮也很奢靡。
射红可以男女?同?赛的,明宝清和明真?瑄从前都是射红这场赛事的常客。
他们兄妹俩赢过不少彩头回去,明宝清的那把长梢弓就是她第一次夺魁时的彩头。
“长公主亲赐银勾长梢弓一把。”
记忆中,内监的唱喏声忽然冒了出?来,明宝清愣了一下,她都快忘了那把弓是圣人给的彩头。
正当明宝清想着往事的时候,耳边忽然风声很劲,她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去想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扑过去摁下了卫小荷的头,与此同?时,一根箭就贴着她的耳戳进了她身后?的树干里,明宝清的头发甚至都被扎进去的好几缕,扯得她头皮都绷紧了。
明宝清伸手去拔那根箭,很松就掉下来了,在?树干上留下了一个七枚铜钱摞起来厚度的圆孔。
射箭之人即便没有使出?全力,这力道也很了不得了,因为这箭没有箭头。
卫小荷看着中郎将带着人挎着刀来到树下,揪着明宝清的衣襟,战战兢兢又无助地叫着,“大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中郎将抬头看她,看着
她攥紧了那根无头的箭,他顿了一下,道:“明娘子,圣人要你过去。”
直到听见了这句话,明宝清的神思才稍微回拢了些,她点了点头,平静道:“好。”
明宝清下了树,随着一帮金吾卫中间往对岸去,她看起来像是被押过去的,起码在?严观看来是这样的。
他看见明宝清时正在?抹脸,几缕湿发垂在?眼?前,而明宝清就那样从发丝间走过。
严观立刻快步跟了过来,想抓住他的王阿活受了一个肘击差点呕血。
中郎将已算很给他面子了,压低声音道:“圣人要她过去的,你别掺事。”
但严观不听,依旧跟过来。
中郎将自己?也不清楚这桩差事是为何,心里正打鼓,想着反正严观也过不了侍卫的关卡,便不理?会他。
明宝清转首看严观,他身上湿了好些,头发显得更黑了,目光震惊又担忧,被侍卫横枪拦住的时候,他步子都没停,似乎连理?智都没有了。
‘这样喜欢我吗?还?是说,只是担心恩人呢?’
明宝清心想,她扬了扬手,叫他回去,又笑了笑,示意无事。
严观站在?那里,被王阿活拖着往后?跌了几步,他看起来好像快哭了,可能只是明宝清这么觉得,王阿活觉得他要疯了。
‘这个表情还?真?是新鲜。’
明宝清冲他笑了起来,转身迈上台阶。
第088章 射红
明宝清走上?一处高?台, 右手边是另外一条长?长?的台阶,几乎是一步一哨,过了几道岗哨后, 连中郎将?也不得入内了。
明宝清余光瞧见高?处有一个垂着帷幔的长?亭, 她揣测那是圣人和宠臣的所在。
长?亭下边一阶一平台, 上?面坐着的起码都是五品上?的官员, 明宝清瞥了一眼,见多是一些?年?岁比较轻的官员,还?携着家眷, 气氛本来挺惬意随和的, 但?明宝清的出现,似乎扰乱了一点?平衡。
她管不得许多,又下台阶, 入目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坦草地,
一个女侍卫来领她进?去, 气度衣着都很像紫薇书苑的护卫, 但?要更加冷峻一些?。
侍卫直接把明宝清引到了射红场上?,递给她一把弓和一桶箭,道:“圣人觉得今年?参加射红的人技艺平平, 都没有什么看头, 想起明娘子当年?风姿,所以请您来一展身手。”
眼前是密密悬红的树林, 身边是谁,明宝清没有管, 她只知道自己身后是高?台, 是圣人,但?没人让她请安行礼, 也不给她一个报上?家门的机会?,她就是被推到场上?的一个戏子,不管她愿不愿意,锣一响,就要开场。
不过明宝清没有被这种有些?蔑视的情绪遮蔽太久,她只是看着手里的那把弓,那是她的长?梢弓,她抽了箭,也是她惯用的长?箭。
太趁手了。
明宝清在这一瞬忘掉了恐惧和困惑,抬手就是一箭飞出,直接击落数枚红果,只听见四声很令人心旷神怡的脆响。
“记十六分。”
明宝清的到来像是破开死水的一颗石头,叫人振作且忌惮,接下来几人一箭分别得一分,三分和两分。
说明她们只射落了一个瓜红果,一个杏红果和一个桃红果,不似明宝清那样一箭射落了一个杏红果,一个两个李子大的红果和一个鹌鹑般大的红果。
“记十二分。”
赢下这个好分数的崔四娘子斜眼看明宝清,却见她目视前方,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反而是勾唇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