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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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玦,乃半玉也?,环形有缺,也?很符合先皇的喜好。
先皇给给女儿、孙女等人赐玉器时,除了首饰一类玉器的,就是这种形制有缺的。
萧世颖的玉珑已经算是非常贵重的祭祀求雨玉器了,但玉珑本身也?是半弧,并不完满。
崔机不敢置信看着内侍呈在盘中的玉玦,先皇就算再怎么宠爱萧世颖,也?不至于给她的孩子赐萧姓和皇族玉器。
他伸手想去拿那个玉玦,内侍却是一退,随后?将玉珏翻了过来,让崔机看背面的生辰年月和铭文,非但没有任何破绽,甚至还?隐隐印证了萧世颖说?自己?登基乃先皇的遗愿这种荒谬的说?法,否则怎么会爱屋及乌到给她的私生女制皇家玉器!?
“既是连先皇都知晓的血脉,圣人为何不早替其正名?”林期诚开口道。
若是早早证明,势必要?说?出父系一脉,有了父系一脉,萧奇兰哪里还?姓萧呢?
但眼下萧世颖乃天子,谁敢问她萧奇兰的父亲是谁?
“左仆射何必明知故问。”萧世颖睨了林期诚一眼,却不是敲打的意思。
林期诚低了低头?,道:“既如?此,那太庙祭祖的事情也?该替皇女……
“左仆射未免太心急了些?!”崔机厉声道。
在他看来,女娘不过是血脉延续的容器而已,男子精血才是真正的传承所在。
萧世颖窃国?上位,膝下无子嗣,势必要?从旁支里择选,各家推选的只会是儿郎,不会是女娘!到时候回归正统还?好说?,哪里会轮到一个生父不明的萧奇兰?
早先知道萧世颖有个私生女是一回事,她恬不知耻的承认了又是另一回事,摆到明面上,试图让天下人承认更?是另外一回事!
留下的全是股肱之臣,不过有些?是先帝的重臣,并不都跟萧世颖一条心。
严观听着他们吵吵嚷嚷,也?是聒噪如?菜市,再怎么高贵的王爷皇子乃至圣人,一箭射过去也?有血花迸溅,没有钢筋铁骨,有的只是一副寻常血肉皮囊。
那头?自顾自争执,而这边的祭礼居然在继续。
萧奇兰根本就像是没听见那些?大臣对她的质疑,她用香露净了净手,拈着三根线香缓步走上前时,她对着祭台拜了三拜,一挽袖正打算倾身往香炉里插香时,那些?争执的声音静了静。
严观在这突然的安静中听到风声微微一晃,像是有什么东西搅了进来,乱了这山风原本的走势。
而萧奇兰只觉一个黑影快速扑了过来,将她扔在了蒲团上,那支堪比枪长的重箭直插进地里,把她的一角裙摆钉得死?死?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祭礼场上顿生骚乱,安王下意识藏掩在台下,但很快回过神来高声急呼。
“护驾!”
而萧世颖身侧的护卫已经全部到位,立盾以护持,一层一层就像茴子白切开的横面,谁都看不见萧世颖的一缕头?发,更?无从猜测她此刻的神色。
明宝清已经在风声乱掉的瞬间就矮身掩在树后?,她看见细细的箭雨密密而下,而严观将蒲团连着萧奇兰一脚踢进了香案底下,她那层素纱的裙摆直接裂开,扯掉了一大片,扎在箭头?下边,不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像一支立在晋王祭台前的败旗。
他一把扯掉香案上绸布用来做武器,这比刀要?更?趁手一些?,寻常箭矢被旋转的软布一裹搅就泄了力道,而那种重箭的射出频次根本没那么快。
萧奇兰的护卫们各个训练有素,已经摆开应敌的阵仗,一击未中,再想杀萧奇兰就有些?困难了。
严观见她们已经可以应付,本想去找明宝清,但没料那重箭竟连发数次,严观挥刀砍落一根,被箭矢上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
‘比第一只重箭的力道大多了?射手有神力不成?’严观根本来不及细想,又有第二支、第三支相继袭来。
重箭的力道可以扎透香案,伤到底下的萧奇兰,所以严观脱不开身。
明宝清眼睁睁看着严观被重箭所困,反手取下自己?的长梢弓,拔出三支箭搭上,对准那半空中将有可能伤到严观的寻常箭矢,将它们一一射落。
射箭时自然不好蹲着,明宝清站起身来,一心替严观尽可能扫除伤害,却没有觉察到有一支乱箭正向她袭来。
明宝清留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可那箭却被对面飞来的一支箭射落在地,明宝清下意识看去,就望见林期诚的一双眼,眼底的担忧似乎并不是冲着场上乱糟糟的局面,而是对于明宝清。
明宝清稍一分心时,严观也?因她的遇险而分了心,听得一个护卫冲他喊‘小心’,他猛然回神躲过一支箭,但左臂反中了一支流箭,剜骨般疼痛。
萧奇兰也?听见了这声‘小心’,她侧目看见几滴鲜红的血落了下来,浮在泥上,沁进她撕裂的裙摆里。
香案随之一晃,似乎是严观在上头?微微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了。
萧奇兰有片刻的晃神,她听见崔机的惨叫声,听见有人惊呼,外头?乱糟糟的一团,但在这四面透风的香案底下,她似乎是安全的。
这场刺王杀驾收场很快,林间有响箭腾空,绯红烟雾像一束晚霞。
萧世颖毫发无损地从菜心里剥出来时,连衣摆都没有皱一丝。
“兰儿可有伤到?崔侍郎如?何了?”萧世颖很是关切地问。
萧奇兰正快步朝她走过来,萧世颖看见她背后?跟着胳膊上扎着支箭的严观,他不知死?活地没有赶紧跪下谢罪,竟是还?伸手去摸明宝清脸颊和胳膊,以确认她无事。
“崔侍郎他,血流不止,只怕撑不到回城了。左仆射左腿上有些?擦伤,太仆寺卿跌断了手骨,瞿侍郎受惊过度,已然昏迷。”
侍从回来禀报,萧世颖痛惜地皱了皱眉,道:“请齐太医替左仆射疗伤。”
荆统领骑快马而来,下马上前对萧世颖耳语了几句。
萧世颖轻嗤一声,道:“摞了头?颅,给朕的六叔送去,不,还?是先送去崔府,以慰崔尚书年迈失子的痛苦。”
萧世颖瞧着不远处的严观伸手企图去生拔那支箭,只实在太痛,而且牵扯血肉感觉有异,这才放弃了。
她又淡淡道:“让长宁押车,就把她捆在头?颅堆上送回豫州,没到地方?不许死?了。”
“是,陛下、殿下,虽然逆贼已经被擒获,但只怕有漏网之鱼,咱们还?是先离开吧。”荆统领说?。
萧奇兰其实知道今日可能会有异变,也?知道萧世颖做了准备,可凡事有万一,重箭太狠戾了,是人都会害怕。
她侧眸看严观,但先见到了明宝清担忧而埋怨的面孔,她十分严肃地推了严观一把,示意他去谢罪。
身为羽林卫中侯,即便?林间的驻守不是他的差事,他又救萧奇兰有功,但功过能不能相抵,都还?要?看萧世颖的意思。
严观跪下低头?的时候,萧世颖和萧奇兰在簇拥下离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有个护卫折返回来对严观说?:“先回禁苑,殿下为你请了医官。”
“多谢殿下。”严观说?话的声音听不出痛苦,但怎么会不痛呢,他鬓角里全是冷汗,顺着下颌往流淌,别人一瞥看不出来,但明宝清碰一碰,就摸了一手的湿。
回城时,严观不能骑马了,所以他们占了原本要?拉猎获的一辆车。
入城时已然宵禁,街道上除了巡城的金吾卫就没有别人了。
明宝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时辰的长安城,空寂而晦暗,还?很冷。
崔三的恸哭声还?在她耳畔驱之不散,令这长安城好似一座鬼蜮。
这车上别的都还?好,就是一股血腥味,这让严观闻起来几乎像是一个锈住的铁人。
他半个时辰之前就睡着了,就睡在明宝清膝上,他好像睡得很深,一直都没醒。
明宝清时不时就摸一摸他的脸,按一按他的脉,试一试他的心跳,探一探他的呼吸。
她怕他死?了。
明宝清心里一冒出这个念头?,就像是心尖上被人用指甲盖狠狠掐下去那么一小块,惊人的痛!
禁苑里的一处庑房已经备下了干净衣物和热汤,因为是倒钩箭头?,所以只能割开血肉取箭,动手之前医官先给他灌了一碗麻药,说?:“这麻药的药力泄了之后?不会头?昏脑涨,但就是容易致幻,也?就一晚上。他有些?什么怪异举止不必放在心上,反正不会是暴躁的那种,你且宽心。”
明宝清看着她割肉取箭,止血缝针的利落样?子,心的确是宽了一些?。
但医官走后?,她转首看向床榻上的严观,他陷在一床粗笨而厚重的棉被里,像是掉进了烂泥里,有种正在拼命挣扎的感觉。
明宝清擦洗了身子,换了衣裳在床侧坐下,可怎么坐都不舒服,于是就顺着床沿侧躺着,她贴着严观没受伤的那条胳膊,把手指搭在他的颈脉上,合上眼,就打算这么睡了。
明宝清以为自己?睡不着,但可能是太累了,几乎是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她醒过来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
四周还?是黑沉沉的,她听见严观哑着嗓子发出一阵叹息。
明宝清以为严观在说?梦话,所以微微撑起身子,想看他的情况时,却对上了一双貌似很清醒的眼。
她有些?迷糊地问:“睡够了?怎么这时候醒了?”
黑暗中明宝清只能看见严观眼珠里那点子碎碎的光芒,模糊感知到他的目光里有种莫名的惊诧好奇。
明宝清又稍稍直起身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甚至因为汗湿而发凉。
严观很轻地笑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笑声听起来有些?怅然。
他又把手举到明宝清脸边,好像是想摸一摸她,又不知道为什么又微微一偏,只是用指背轻轻抚过她的脸。
严观的动作太轻了,只有几个指节碰到明宝清的脸颊,彷佛明宝清是映在水里的月亮,是一缕无风都会散的青烟,是一个将醒的梦。
明宝清起身去点?油灯时, 严观的手在?虚无中?一抓,空空如也。
他张开手,手心里忽然冒出烧破黑暗的一团光芒, 而明宝清在?光中?走了回来, 她身后彷佛是元正的长安灯节, 明亮又璀璨。
“今日, 玩得高兴吗?”严观用一种很缥缈的口吻问。
这?问题荒谬至极,明宝清不由得皱起眉,道:“还高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严观顿了顿, 说:“不是帮你把?灯拾回来了吗?嫌, 嫌它湿了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些失落。
明宝清听得莫名其妙,想起医官所言, 知道他是出现幻觉了, 不一定是对她说话?, 所以只是道:“再睡会吧。”
严观没有闭眼, 就那么看着明宝清。
明宝清想让他睡得安稳些,就打?算起身不睡了。
可严观抓着她的腕子不松手,明宝清怎么说他也不松手, 就那么沉默着, 看着她。
明宝清只好靠在?床头,垂眸看着他, 说:“那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严观还是不睡,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宝清把?手覆在?他眼上, 道:“睡吧。”
这?个动作让严观的呼吸一下?就乱掉了, 他抓下?明宝清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甚至要起身追着她亲。
麻药应该还屏蔽着他的痛觉,严观力气又很大,明宝清敌不过他,一急之下?索性压在?了他身上,严观要起来就只能把?她掀翻。
他没有这?么做,他呆住了,似乎是搞不明白当?下?的情况。
“伤口,好不容易缝上的,小心裂开。”明宝清有些恼,用指尖在?他面?颊上拍了一下?。
说是巴掌吧,太轻柔和怜惜,说是抚摸吧,又的确重了点?。
严观摸上自己脸,忽然咧嘴笑了,“哪里有伤口?再多戳几个出来。”
“疯了不成?”明宝清边斥边把?他那只好手扒拉下?来,塞进被?窝里裹住,不让他胡乱动弹了。
她居上一动,严观的呼吸就乱得像那祭礼场上被?箭雨搅浑的风,那重箭直插而上,连香案都能扎穿了,别提棉被?。
“这?用的什么麻药,脑子都麻成浆糊了,这?事倒是一点?不耽误。”
明宝清真是要被?气笑了,手掌掴在?严观脸上,他却?一下?就轻松了,只是还有些沮丧。
“我也想牵手。”严观很小声地说,唇瓣几乎没有动。
明宝清正用膝头碾在?他那只好手上,阻止他乱动,随口问:“同谁牵手?”
“同你。”严观倒是答得很快。
“我是谁?”明宝清又问。
“是明宝清。”严观连名带姓说得很清楚,随后又轻轻补了一句,“是元娘,是乌珠儿,是你。”
明宝清觉得有趣起来,小心将手撑在?他手臂两?侧,俯身问:“什么叫也想牵手?”
这?个问题却?令严观不高兴起来,他甚至偏过首,似乎是缓了一下?才说:“你们在?船上牵手。”
‘你们’这?词似乎滚烫,从他喉间吐露时就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明宝清怔了一下?,问:“我和谁牵手?”
“林千衡。”严观的眉头皱了起来,面?上的神?色比他剜出箭头时还要痛苦。
他此刻看见的是一叶纤长扁舟,是水面?上倒映着的绮丽灯火,是船上璧人携手看水中?月观岸上灯,是他二十岁行过冠礼后,打?算给自己的一个礼物。
那日是元宵灯节,天没黑他就守在?侯府门口等明宝清出门,但他先见到了林千衡,然后看着明宝清走出来,搭着林千衡的手上了马车。
这?一幕不过是痛苦的开端,但是严观选择继续跟下?去。
在?明亮的灯火下?,她的面?庞从没有这?样清晰过,严观终于?可以在?心里一寸一寸把?她描出来。
从马车到扁舟,从岸上到水中?,那璀璨的一夜漫长得像是横跨了严观的半生,像是一场他甘受的凌迟。
这?叶扁舟与金鳞池上的华丽画舫相比实在?简素,严观还记得她在?画舫上凭栏垂钓的样子,那时是盛夏,所以两?岸的山色浓翠,她也穿得清淡。
严观不知道那种衣料是什么料,不清楚那种颜色如何命名,他只记得她面?上粼粼反折的日光,照得她像一位镜中?仙子,美好又虚妄。
严观那时也和灯节这?夜一样,掩在?岸边的人群里慢慢走,悄悄看她。
盛夏的画舫绕山一圈,瞧不见了,而元正的扁舟则轻轻抵在?埠头石阶上,明宝清上岸时手中?那盏圆灯没有拿稳,一晃就掉进了水里。
那个圆灯是扁的,框架如一个可以掀开的圆形盒子,覆在?竹骨上的纸张是昏黄的,是一轮无可挑剔的满月。
明宝清中途曾把灯盖打开展示给林千衡看,严观也得以窥见其中?那盏小小的银台蜡烛,河上风大,未免蜡烛熄灭,所以只一瞬而已,灯盖就被?扣上了。
灯盖的纸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寥寥几笔刻出来的光痕,就映出一只饱满的玉兔。
那盏灯是严观此生见过最简单灵巧的,他怎么舍得其沉在?水底?
“那个帮我捡灯的人是你?”
明宝清想起来了,那灯是她自己做的,也很喜欢,只是灯落进黑黑的河水里,一下?就灭了,方位也看不清了。
她不想别人为了一盏灯犯险,就打?算不要了。
那人跳进水里的时候,明宝清还以为他是失足,急忙让下?人把?桨伸过去救他。
有那么一两?个瞬息,水面?上的涟漪渐渐平复,明宝清有些担心,然后就听见了石阶旁‘哗啦’一声,那盏灯被?轻轻搁在?了她脚边,像是被?鱼儿托上来的。
而那人没有上埠头石阶,直接攀到了岸上,淌着一地湿淋淋的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千衡扔了银锭过去算是赏钱,他抬手接住了,然后‘咚’一声,像扔石头一样又扔进了水里。
岸上有三四人循着那道银光就蹦进了水里,场面?一时间混乱,明宝清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看清,只觉得他是个怪人。
明宝清没有听见严观的回答,她也不需要,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她又问:“九年?前景山田狩礼,你也看见我了?”
严观听了这?个问题,眼神?定了定,他脑海中?的梦境有了奇异的交叠。
灯节里的明宝清神?色愉悦,笑容舒展,山风里的明宝清表情冷冽,抿唇肃容。
严观又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如是道:“是。”
他顿了顿,又说:“多谢你。”
明宝清碾在?他手背上的那点?力道顿时一重,严观一点?也不觉得疼,只觉是明宝清对着他射了虚无一箭,正中?他的手心,这?点?被?洞穿的
触感?使他从冰冷寒湿的河水里挣了出来,落在?这?厚重的褥子上。
严观看着此时的明宝清,她挡住了油灯的那点?光,侧面?的轮廓黑浓而鲜明。
他看见了无数个她,像月在?不平水面?上的碎影,但不论对着哪一个明宝清,他都要说:“对不起。”
明宝清叹了口气,提膝想要从他身上下?来,但她一动,他立即就起身,那条烂兮兮的胳膊还欲抬起,想要抓住她。
“躺好!”明宝清呵不住他,只有重新坐下?去,用膝头碾着他的手。
这?回,两?只手都碾着了。
严观似乎就甘愿被?她这?么禁锢着,但说安分又不那么安分,起码那玩意是不安分的。
他喉头里滚动着一些喑哑而难耐的气音,又连连呵气,彷佛周遭空气微薄,快要窒息,听得明宝清面?上也发烫。
严观皱着眉,眼下?至颧骨处的肌肤上冒出一层红来。
明宝清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俯下?身,鼻尖抵着鼻尖,连呼吸都撞在?了一起。
“谁允许你动?”
严观的动作一滞,抬颈想要吻上那片近在?咫尺的唇,但明宝清只是一偏首,他跌回枕头上,如从悬崖跌入谷底,浑身难耐如蚁噬。
明宝清蹙眉看他,道:“这?般龌龊的梦,你打?什么时候做起的?”
“十七岁。”严观拼命吞咽着,可说这?三个字时,吐出的气息将明宝清的唇都烫得滚热。
她重重咬了咬唇,却?冷哼一声,道:“那都有些什么花样?”
严观的脑子还很混沌,光怪陆离一片,浮上什么碎片他就答什么。
“舟上。”
这?还挺记仇的。
“马背。”
明宝清真是吃惊了。
“旷野。”
明宝清又气又无语,道:“难道就没有规规矩矩在?房间里的吗?”
她自己说这?话?也挺好笑的,还规矩呢。
严观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苦笑道:“我不配。”
因为那样太真实了,而他不配。
明宝清怔了怔,等她回过神?来时,掌心已经覆上他的面?颊。
严观被?她触碰着,侧过脸将唇和鼻尖都迈进她的掌心,深深嗅闻着她的味道。
他的喘息声无比潮热,吞咽时喉结顺着修长的脖颈一动,勾着明宝清忍不住在?他唇角轻轻碰了一下?,还想下?移碰喉结的时候才发觉严观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他醒了。
严观立刻将手从明宝清膝下?抽了出来,一手按下?她的脖颈,一手箍住她的腰。
他要这?个吻,不只蜻蜓点?水而过。
明宝清被?他吻得完全说不出话?,几乎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
她想着自己是因为担心他左臂的伤口,不敢挣扎太过,所以只能是任由他索取着。
人总是会自己骗自己。
严观从陈年?的幻梦里醒来,发现了更旖旎且残忍的当?下?,即便这?样搂着她,深吻着她,他依旧是惶恐得不能自已。
不过幸好,严观发觉明宝清好像还挺喜欢他这?身子的,能晃得她迷离几分,短暂抛却?理智。
棉被?下?他未着衫,肌体摸起来竟是实而软的,可能是因为他躺着,不曾施力的缘故。
“不准动,伤口会裂的。”
明宝清被?他吻得几乎瘫软,凭着毅力勉强抵出一丝空隙来,断断续续来说这?句话?。
真奇怪,他在?陷在?梦里时反而乖顺,不像现在?这?样蛮横。
明宝清不明白,是因为还没完全意识到严观在?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拼命自救。
严观的脖子被?明宝清掐住了,他还是遵从了明宝清的意思,倒在?枕头上,唇上全是一片水光。
他垂着眼帘,视线是从浓睫里漏出来的,有点?惨淡的得意。
“我不动。”
他用无伤的右手抓起明宝清的手覆在?自己脸上,他探舌舔了一下?,紧紧扣着明宝清的腕子不让她把?手抽回去。
那一阵阵要命的酥麻从掌心传遍全身,明宝清的脚趾都羞赧得蜷缩了起来,他的舌尖收了回去,却?用唇瓣吮着,一路吮到尾指指根,便张口叼咬着。
在?他松齿那一瞬间,明宝清听见他说:“上来些。”
严观醒的时候, 他的两剂药都失效了,明宝清去工部了,麻药的劲也过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 觉得手臂很痛, 痛得不值一提。
医官和萧奇兰手下的侍卫进来时, 严观还是这副样子?, 只是瞟了她们一眼,抓了件皱巴巴的衫子?披上。
“先?换药再穿吧。”医官搁下药箱,道。
那侍卫走上前来瞥了一眼, 有些?戏谑地说?:“没裂啊?”
严观皱了皱眉, 但什么话都没有说?,换药时连眼皮子?都没有抽一下,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走吧。”那侍卫转身出了门, 道:“殿下在含光殿要见你。”
严观穿上衣服, 拿了佩刀就跟出去了。
迎面碰上端着早膳正来找他的明真瑜, 明真瑜一惊, 赶紧退在一旁低头,等人走过去了才敢一望。
含光殿是在禁苑内的一处宫殿,这宫殿北面有高台, 站在上面可?以?俯瞰禁苑的演武场, 先?帝春夏两季很喜欢来这里看禁军操练,但萧世颖并没有这个习惯, 倒是萧奇兰觉得这地方视野不错,已经来了好几次。
高台上的风更猛烈, 萧奇兰穿着件血红的氅衣迎风而立, 兜帽上黑色的狐绒在风中抖成一圈模糊的影子?,让萧奇兰的侧颜看起来像是被墨横了一笔, 抹去了粉唇,只留下一双褐灰的眼珠。
她看着严观高大的身躯缓缓沉下来,屈膝跪在风里。
“听医官说?,箭未伤骨。”
“小人贱命,不敢劳动殿下垂问。”
严观的声音不高,但在风中很稳。
萧奇兰似乎是笑了一声,接着问了一个让严观很意想不到?的问题。
“与明娘子?闹别?扭了?”
严观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不能?不理她,憋了半晌,只‘嗯’了一声。
“你这么闷,看着嘴皮子?也笨笨的,明娘子?那么灵秀,丢了可?就真丢了。”萧奇兰揪住这个话头还不放了。
“她能?与我在一块,就算只有几日,也是我从前不曾肖想过的。”严观垂着眸子?说?。
“你怎么这样无用?”萧奇兰还骂起来了。
严观难掩面上古怪之色,忍不住问:“殿下对我与明娘子?的事何以?这样上心?”
“看你也算人才,只是脑子?有些?不好,情情爱爱占了大半,功名利禄倒是挤到?犄角旮旯里去了,”萧奇兰嗤笑一声,又说?:“不过这样也好,有明娘子?则万事足,行差踏错也难,命也会长一些?。”
严观猝然抬首时萧奇兰正从他身侧走过,掷下一句话来,“陛下说?,算你死过一次了,前尘往事不计。”
他惊讶地望向萧奇兰的背影,她正走在石阶回旋处,只有发顶上荡着一点风,年轻的面庞上含着一点顽劣的笑。
“那箭,你真避不过吗?还是说?也没那么蠢,会使苦肉计啊?”
萧奇兰斜了严观一眼,见他抿唇不语,自顾自走了,只听见风中绕来他一声谢。
萧奇兰对护卫使了个眼色,对方便高声道:“严中侯,殿下放你几日闲,回去养伤过年吧。”
冬日的寒风像是从皇城的墙根底下冒出来的,割得人脸皮都疼。
明宝清被刮得有些?懵,想到?禁苑那任由狂风驰骋的开阔地形,不由得又拢了拢兜帽,心道,‘难怪严观说?份例里有面脂,这不涂面脂脸上全要皴裂了。”
她将?一些?手札和卷轴都放进马褡子?里,打算去严观暂歇的那间?庑房里再细看。
只是等她快到?东禁苑门口时,却见严观骑着绝影疾奔出来,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在明宝清视野里消失了。
明宝清在马上出了一会神,一时间?倒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她想了一想,调转马头朝蚕坊附近的那两所新女?学去了,全然不知严观在工部衙门里因扑了个空,以?致于面色难看到?差点被宇文主事
强送去太医署的事。
给小女?娘开蒙的女?学叫明理书苑,另外一间?则是务本书苑。
“哇,大白马,好漂亮。”
从明理书苑里蹦出来一个比明宝锦还要小些?的女?娘,今日是年二?十九,她虽还没有换上新衣,但辫发上已经缠上了一段簇新的红头绳。
一个妇人牵着她的手,正回身与送她们出来的一位女?娘告别?。
那女?娘原是蚕坊里的一位账房周娘子?,十分利落能?干,瞧着是被调到?书苑做管事了。
她瞧见了明宝清,笑道:“明司匠。”
正好奇盯着月光看的母女二人齐侧眸看向明宝清,目光惊喜,可?明宝清并不认识她们,周娘子?笑呵呵说?:“我打您的招牌收学生呢。”
“书苑也教骑马吗?”小女娘兴奋地问。
“明理书苑不教,但务本书苑有马球课,等你长大就能?学了。”周娘子目送那母女二人离去,笑道:“明司匠,快请进。”
“我还以?为都年二?十九了,书苑里会没人。”明宝清说?。
“陆陆续续都有人带着家中小女?儿来报名的。”周娘子?给她端来热茶,道:“三娘前个已经带着你家小妹来报名了,明四娘翻过年就十一了,在咱们书苑扎扎实实再学一年,后?年就能?试着考紫薇书苑,或是务本书苑了。务本书苑的门槛没有紫薇书苑高,依着李娘子?的意思,务本书苑只有经学、书学两门是必选,其中算学、律学、画学、体术还有制物五门,依各人天?赋兴趣而论,不全是为了教科举人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