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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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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无尽本该陪着老人家?说说话的,但眼下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只?得?欠一欠身,往孟家?小院的客房去了。
孟容川却走?不得?,抱了孟小果坐在膝上,铺开笔墨教他写几个字,也好?叫自己静心。
“后日?三?娘和四娘是要放旬假的,得?买上些好?菜回来,小女娘读书?辛苦,瘦得
?像一支柳条。”孟老夫人虽是自说自话,但孟容川总也要附和一句。
他轻轻‘嗯’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抹身影,遥遥立在牌楼之下,像春日?的柳枝一样柔韧纤细,实在担得?起一个‘盈’字。
再想起秦怀谦所言,他说那位殷家?小郎君知慕少艾,一谈起明家?三?娘子就两眼晶晶亮。
知慕少艾,这个词孟容川已经不能够用了。
‘三?娘、三?娘,上头还有两个阿姐,我怎么就想不到她会小我这么多岁呢?’孟容川很有些懊恼,‘谁能想到她的字这样典雅老练,她的想法那样丰满成熟,即便言辞间偶尔活泼,我也只?当她是性子灵动而已。’
“想什么?怎么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是知子莫若母,孟容川掩饰得?再好?,也躲不过孟老夫人的眼睛。
孟容川回过神来,看着纸上歪歪扭扭一个‘果’字,摸着孟小果的脑袋,笑道?:“只?是想着您与明家?女娘都结成忘年交了,我这一回来,她们一个个都还是小娘子,倒不方便常来常往了。”
“你倒比我还古板些,”孟老夫人笑了起来,道?:“如今的小娘子与从前不同了许多,能念书?能做官的,明大娘子替咱们在兰陵坊挑下的这间院子也好?,你出去看过没有?这坊间好?些官园,摘果、做脯、养花这些事都是聘了女娘去做的,我上次来看院子时,蓝娘子陪着我在外头转了转,瞧见个郎君牵着孩儿去给在官园做活的娘子送饭,面上还笑盈盈的,斜刺里与我们碰见了,忙对蓝娘子说‘失礼女郎’了,好?生敬重?呢,听得?真叫人心里舒坦。”
孟容川回来后最欣慰的一件事就是孟老夫人身体康泰,神采奕奕的,见她这把年岁还开拓了眼界,增长了见识,心里对明家?小娘子们又多了几分感激。
“母亲说的是,我自与文兄一样,将她们视作妹妹看待。”
闻言,孟老夫人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道?:“奈何?你长了她们好?些年岁,大娘子又心有所属了,也不知她与那位严中侯能不能修成正果,若有变故……
“阿娘!”孟容川被她这话惊出了孩童口吻,听得?孟老夫人直乐,“我也就是仗着自己人老皮厚,揶揄几句罢了,严中侯就算是听见了,总也不能打我吧。”
孟容川在外多年而归家?,家?中母亲又这样耳聪目明,谈笑自如,他本该一夜好?睡到天亮的,但心里压着明宝盈本就辗转难眠,如今又替秦怀谦担着心,还想着明宝盈后天就要来家?里了,还会与他坐在一张桌上用膳,孟容川能睡着才怪了。
月光流泻入室,孟容川翻来覆去好?一阵,又无可奈何?地坐起身,一头长长的黑发散在背上,一贯是平和沉静的面孔上却始终微蹙眉头。
他擎着油灯坐在床沿上,散了满床的信纸一张一张看。
看一封,他想烧一封。可先?烧哪一封呢?
第一封毕竟是初相识烧不得?,第二封谈及孟老夫人也不能烧。
第三?封她落了个墨点,描了几笔成了只?小龟,说是她小妹养的小龟,叫黑豆,沾了生灵画像就也烧不得?。
第四封、第五封、第六封、第七封,统统烧不得?。
第八封,她把闺名写给了他。
孟容川那时只?想到春水盈盈可容川,无比美好?,一整日?都陷在一种轻飘飘的愉悦里,而现在,他却觉得?无比沉重?。
明宝盈年华大好?,前途无量,倾慕她的人中不乏高官之子。反观他,虚长她九岁,却是一事无成。
信的一角将被烟气熏黑,孟容川猛然?回神,吹灭了灯火。
灯芯在月光里冒出一丝妖娆的黑影,像一缕摁不灭的心魔。

眼下?距礼部试不过?七日的光景, 可学子却在牢里。
朝上自然有人议这件事的,其中崔尚书门下?一干人等最为义愤填膺,口口声?声?说那些学子没?有礼义廉耻之?心, 简直不堪为人, 又不满萧世?颖大张旗鼓地准备太庙祭祖一事, 而且还要花车游城, 让全城百姓都来?认一认这位皇女。
“崔侍郎尸骨未寒,且又是?因叛王行刺一事身故,臣以为陛下?在此事上作风过?奢, 有些不妥。”
随着朝堂上其他的杂音渐渐消弭, 郭给事中的声?音越发凸显,他亦是?越说越小声?,显得有些气短。
“那郭给事中以为, 皇女祭祖一事该如何?安排才好呢?”萧世?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恼怒的情绪来?。
“臣以为将此事交由礼部来?办, 应当, 应当稳妥。”郭给事中始终低着头, 说。
“礼部试迫在眉睫,礼部哪里还抽得出人手来?办此事?”林千衡道:“皇女祭祖一事已经由内宫女官与太常寺一道主持,下?官以为实无必要在移交礼部, 礼部还是?想想该怎么把学子的事情办妥再说!”
“圣人明鉴, 臣等以为花车巡街实无必要,景山一事难道还不算教训吗?难道非要如此抛头露面的, 方能彰显正统?臣只?怕适得其反,恐令百姓猜疑, 更添会有虚张声?势之?嫌。”
这话出自崔机的庶弟崔谋之?口, 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怨毒之?意。
“崔寺卿慎言。”褚大学士端站着,道:“人如今在你大理寺中扣押着, 整整三百六十余人,我?听闻你昨夜使人用刑?甚至令其中一名?学子白?骨突露,另一名?学子失禁当场?”
崔谋不比崔机性子稳当,当即流露出惊愕之?色来?,他也知对学子用刑容易掀起轩然大波,所以都是?令心腹在暗室动?手,实在不明白?这昨夜做下?的事怎么就传到?了今日的朝堂上。
在场之?人无不是?曾是?学子,其中有些寒门之?士更是?面色如土。
“不是?学子!”周遭的目光如针如刺,逼得崔谋连声?音都变得高尖可笑了几分,“是?国子监的主簿和几个混杂在学子之?中的鼓吹闹事之?徒,他们聚众在先?皇御赐的白?玉壁下?对崔右相出言侮辱,难道不该抓?这案子难道不该查?为臣为子,臣都无错!既是?刑讯,自然要用刑!这事必定有人在幕后主使!陛下?!臣的父亲,太傅兼吏部尚书兼尚书省右仆射!两朝元老?,门生无数!晚年丧子后竟还被人这样?在闹市肆意辱骂!他这一辈子为萧氏江山社稷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崔谋越说越是?面容紫涨,泪如雨下?,惹得朝堂上聒噪一片,为谁说话的都有。
萧世?颖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或激动?地面红耳赤,唾沫喷溅,或是?不言不语却又眉眼官司不断,也有很多是?求明哲保身,不想掺和进来?的。
这一幕和她幼年时偷偷溜到?龙椅上时瞧见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她那时只?有五岁,被父皇宽厚的肩膀挡得严严实实,她把自己藏在他龙袍底下?,只?露出一双清透灰褐的眸子,看着底下?的臣子们。
他们的鬼祟,他们的不屑,他们的贪婪,他们的愤怒,他们的谄媚,他们的惶恐,他们的颓然,一切都一览无遗。
他们也有刚正不阿,有忧国忧民,有悲天悯人,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但就好像初夏荷花池,一眼望去能看到?红粉,但更多的是?青绿。
五岁的萧世?颖觉得这世?界上最最有意思的就是?人了,花样?百出的,原来?父皇每天都在看活人演真戏,难怪这龙椅人人想坐,而坐在龙椅上的人能变成神,全知全能的那种。
但渐渐长大后,她从父皇的掌心跌落时才意识到?,那不过?是?权利带来?的谵妄错觉。爬起来?的过?程太痛苦,痛苦到?刻在她骨头里,她永远都知道自己是?人,而不是?神。
“既是?动?用了重刑,可问出什么来?了?所谓的幕后主使,找到?了?”
褚大学士说话时萧世?颖回了回神,她看着他,想起他父亲从前在朝堂上动?不动?就用笏板打人的样?子,然
后他伯父一边扯他的衣领子,一边帮着骂架,还要替弟弟去捡丢出去的靴子,当兄长的真是?从家中一路操心到?朝堂上。
这父子根本毫无相似之?处,褚大学士长得像母亲,连神色性情都很像,一盏不凉不烫的温吞水。
他们兄妹三人最像父亲的反而是褚蕴意,眉眼如画,鼻唇秀气,看起来?很像细掐出来?的小面人。
听萧奇兰说,褚蕴意连性子也是?最像父亲的,不是?说她会动?手打人,一激动?就脸红脖子粗的,而是?说,她其实是?个装得很好的暴躁脾气。
‘到?底为什么会说女子不能传承香火呢?又或者为什么只有传承父系一脉才叫传承,而母系一脉形同容器?’
其实萧世颖早就不纠结这种问题了,脚踩在别人脸上时只?想碾一碾,不想听他们解释啰嗦。
“臣卯时初刻就在小南口等着上朝,还未去过?大理寺,不知昨夜进展如何?。”崔谋冷哼一声?,道:“倒是褚大学士手眼通天啊。比我?还要清楚!”
‘手眼通天’这个词,崔谋说得格外意味深长,只?下?一刻,他的脸色就没?这么好看了。
“说上‘一无所获’四个字也不过?是?呷口茶的功夫。”
这句话是?从上边落下?来?的,也是?女娘的声?音,可萧世?颖没?有说话,甚至都没?看崔谋,目光仅落在宣政殿被朝阳铺满的金砖地上,眼眸含着一点笑,像是?在欣赏一片无人的风景。
崔谋骇然又愤恨,他今晨就是?在自家家中掀盖喝茶的片刻功夫听见了属下?来?报,报的虽不是?一模一样?的话,意思却没?两样?。
他的目光慌乱地巡了一巡,看见萧世?颖身后珠帘里站着的女官,冷哼道:“御前真是?什么人都能去伺候了?这般没?有规矩,朝堂之?上,岂容个奴婢插嘴!”
只?他话音刚落,那女官掀帘而出,手中玉笏薄润如一片冻乳,连她的面孔也似凝着一层霜冰。
“崔寺卿这话大大的错了,崔司记可不是?奴婢。”萧世?颖的声?音在此刻威严到?了极点,道:“崔家一脉至今受武忠将军的余荫庇护,怎能说出的这般凉薄言语?”
崔谋额上冷汗密密,忙不迭道:“臣不敢,臣……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偏偏是?你!”萧世?颖颇为痛惜地摇了摇头,道:“朕记得你少时已被过?继给了武忠将军一脉,继承了他留下?的所有家业。可你竟连崔司记也辨不出吗?奴婢?她是?朕的良臣,是?武忠将军唯一的血脉!你方才在堂上口口声?声?言孝,甚至涕泗横流,高声?痛呼,‘臣父如何?如何?’。崔谋,朕倒要问问你,谁是?你的父?”
崔谋被过?继给武忠将军的时候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而且了武忠将军已经死了,他对其自没?有什么父亲的感觉,只?是?要一个由头,好名?正言顺接手了武忠将军留下?的家业罢了。
即便是?每年祭祖时冲着了武忠将军的牌位磕头时,崔谋都没?有任何?为人子的自觉,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臣年年祭拜武忠将军,孝安将军和郡夫人也是?四时香烟不敢断,臣膝下?孩儿也都入嗣武忠将军一脉,绝无忤逆不敬的心思。”崔谋已经跪在地上,但还敢抬眸瞧了崔司记一眼,道:“崔司记侍奉陛下?,长年在宫中行走,一年也无缘得见一回,臣听不出她的声?音,并不代表臣对武忠将军不敬。”
“崔寺卿这样?说,倒是?朕的不是?了,碍着你们团圆,共享天伦了。”萧世?颖未等崔谋回答,就道:“既如此,朕也割爱一回,容崔司记回家中住上些时日。崔家东府原就是?武忠将军的旧宅,总还有崔司记的一间屋子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崔谋若不答应,怕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东府里的海经院还在吗?”沉默了许久的崔司记忽然开口,目光直视崔谋,道:“那是?孝安将军和是?郡夫人的新婚院子,下?官从前住过?一年,午夜梦回也还想着那间院子,叔父若肯怜惜几分,请容我?住回旧院。”
孝安将军和郡夫人就是?崔司记的父母,而她其实很清楚海经院里如今住着崔谋的嫡长子和儿媳,但她就是?要。
崔谋看着崔司记,依稀想起她的闺名?——念恩,可心里却即刻跳出‘记仇’二字。
“一间屋自然是?有的。”
“一间屋舍可是?不够。”林千衡瞅准时机开了口,说:“到?时候别连陛下?给崔司记的赏赐都摆不下?。”
“林外郎且放心。”崔谋睇了崔司记一眼,那眼神阴恻恻的,像是?豺狼,道:“侄女想要回来?住,我?就腾了海经院给她。”
林千衡听得这句,就道:“望崔寺卿能善待武忠将军的独苗。”
“林外郎这话实在生分,”崔谋嗤道:“倒好似姓崔的不是?我?,而是?你。”
“此事议定,”林期诚就此打断,道:“国子监学子一事该早早查明,臣奏请陛下?,让刑部与大理寺合审此案,力求速战速决,不耽误礼部试。”
崔司记侧眸看了萧世?颖一眼,便高声?道:“准奏。”
这时便有刑部郑尚书站了出来?,道:“臣有线报,国子监学子原本只?是?静坐,但其中有人浑水摸鱼,刻意高声?辱骂朝臣,致使金吾卫动?手抓人,一众学子皆下?狱。臣以为要以此入手,方能查清这件事背后的真正主使!”
“郑尚书有此线报,何?不早早告知,非要在此刻才说出来?,虽显得你有能耐,却是?大大误了时机。”
崔谋依旧傲慢,但郑尚书官阶比他高,只?嗤笑道:“这线报自金吾卫而来?,又经国子监附近百姓证实,臣也不知寺卿为何?没?有查到?。”
“既如此,那到?底是?什么人在浑水摸鱼?”崔谋道:“郑尚书不妨说出来?,我?亲自去审,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既是?大理寺与刑部共同审理,我?自会派人去大理寺提人。”郑尚书却不肯松这个口。
今日散朝晚了近半个时辰,官员的轿子从小南口蔓出来?,远远看去,像是?倒了一袋豆。
崔谋的马匹在路上犯燥吐口涎的时候,严观正打边上过?,他不是?好管闲事的性子,但看那马儿可怜,就问那御马的车夫,“是?不是?吃芥菜、茴子白?或者是?林檎一类的蔬果了?”
“是?是?,临出门前,府上的小娘子给它吃了两个干瘪的林檎,又喂了几把芥菜干!”那车夫慌乱之?际还不忘撇清干系。
“听着吃的不算多,多多灌些草木灰水下?去,也许还能救回来?。”严观说着就要走,只?见那车帘一掀,崔谋傲慢地说:“将你的马匹卸下?。”
严观没?有动?,只?道:“下?官的马并非官马。”
“并非官马又如何??本官有要事在身,若是?叫你给耽搁了,你可担待得起?”崔谋没?料到?一个小小羽林卫竟要不从他的意思,当即便有怒容。
“崔寺卿要往何?处去呢?若真有要事,下?官可以骑马带您去,我?这马儿性子野烈,从来?没?有拉过?车,便是?笼头咬嘴的皮革都是?浸透揉软了给它使的,贸贸然令它驾车,只?怕要在闹市横行伤人,这样?的罪责,下?官更不敢当。”严观不卑不亢地说。
“好你个小子。”崔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报上名?来?。”
“禁苑羽林卫中侯,严观。”
令严观意外的是?,崔谋听到?这句话后,定定看了他一眼,随即坐回了车内,只?令随从再去叫一顶轿子来?。
严观对于崔谋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继续往那卖茶的铺里去了,给家中大大小小的人都各自称了些茶,便又转道往兰陵坊去了。

这一年来, 明家?的女娘们终于也重新又吃上茶了。
明宝清吃茶并不?挑剔,寻常饼茶即可,只她不?喜欢吃厚沫, 汤花要?越细越好, 煎茶时添些?橘皮、薄荷叶最好, 她喜欢那种凉凉的感觉。
蓝盼晓是吃花茶的, 从前会兑上一点蜜,但这几年不?能时常吃蜜吃甜,她口也淡了, 倒觉得纯粹的花茶更芳香浓郁, 不?必添蜜。
老苗姨吃的茶很朴素,是一种很多老婆婆都喜欢的芝麻豆子橘皮茶,姜阿婆和孟老夫人也喜欢吃这种茶, 说是吃了胃里舒服, 不?会发寒。
明宝锦已经知道这种咸茶该怎么做了, 青橘的皮剥下来要?摞在坛子里撒盐腌制, 芝麻、紫苏籽、毛豆要?用小火慢慢烘得皮皱,等?吃茶的时候就抓上一把,添点不?用太好的茶叶, 用热汤一冲, 即成了一碗咸津津的茶汤。
很少会有孩子喜欢吃这种咸茶,明宝锦就不?喜欢, 她是嗜甜的舌头,年纪小, 每日精神奕奕的, 就会觉得提神醒脑的橘皮味道很冲。
但她喜欢吃茶汤里的焙豆,泡开后的烘豆咬着?很糯, 因为茶汤里浸进去的一点咸,又让豆子本身?的甜味凸显。
而?且豆子茶汤的气味也很好闻,润润的,香香的,婆婆们坐在一块的时候吃茶的时候,屋子里全?是这种气味。
至于明宝锦自己,她觉得世上最好吃的茶是乳茶。
严观和明宝清正月里的时候带她和游飞去吃过一次,那是羊汤锅子店的一道吃食——甜羊乳茶泡葡萄干烤胡饼。
这道吃食大约就是羊汤店琢磨出来哄孩子的,但凡带孩子来的,十有八九都会点一碗。
甜羊乳茶带一点焦色,茶味其实不?是很重,就是为了去膻的,明宝锦小心?翼翼捧着?碗边啜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极舒坦的焦糖气扑鼻而?来,葡萄干烤胡饼有她脸那么大,又有一指那么厚,外壳焦焦黄黄硬邦邦的,撕开来又白?白?软软发韧。
她先喝了小半碗的乳茶,干吃了几口胡饼,再无师自通地把胡饼掰成一角一角,投进乳茶的里浸着?。
浸泡的时间微有不?同,滋味都各异,浸得短得只是微湿,又沾了甜奶香,浸得久的饼子内孔全?软乎了,各有各的好味。
不?过明宝锦真是吃不?完呢,游飞还时不?时喂她一口肉,但还好没有浪费,游飞近来真是开始窜个子了,吃得也多,很多很多。
明宝锦看着?他捧着?乳茶大碗‘咕咚咕咚’帮她扫了尾后,还意犹未尽地抿了下嘴。
“撒把孜然,你把这桌子也吃了吧?”
听严观这样揶揄游飞,明宝锦靠在明宝清胳膊上笑?得停不?下来,笑?脸好像裹了糖浆的糯米丸子,又白?又甜的。
末了严观还给游飞要?了两个粗盐焗鸡蛋,说是宵夜。
严观和游飞师徒俩在吃茶这件事上是很无所谓的,茶也好,白?水也罢,都是解渴的东西。
文无尽倒是每日都要?吃茶的,只是懒得分一盏二盏三?盏,就那么混淆着?饮。
明宝盈干脆就吃散茶,连煎焙都省却,热水一冲就好。
论起来,她们姐妹几个都是会茶戏的,只是懒得费功夫去整这套花样了,唯有明宝珊偶尔还会一套做全?。
但她近来闲时都在布料衣裳堆里,吃茶都让霜降去煎煮,吃个提神醒脑,肠胃舒坦也就是了。
严观到?了兰陵坊公?主府后边的小径上时,正见到?她们三?姐妹牵着?手在前头走着?。
她们三?人身?上都有新物件,明宝清穿了一双棕褐的牛皮长靴,靴筒里藏着?一把严观给她做的银鞘短剑。
明宝锦穿着?明宝珊给她做的嫩黄襦裙,而?明宝盈一回头,发缎如?柳树绿丝绦飞扬而?过,是蓝盼晓用多余的布料裁缝好的。
谁家?若有这样未嫁的小女娘,真是门槛也要?踏碎。
“文先生回乡上去了,院子也修缮得差不?多了,只等?下月搬来呢。”明宝清笑?着?走向?他,道:“今日是因着?孟参军回来了,所以孟老夫人请咱们去吃顿家?常便饭。”
“孟参军回来了?那我这两手空空,倒不?好去了。”严观说。
“不?怕的。”明宝锦指了指明宝清手里的一个小食盒,道:“我和三?姐姐借了二姐姐家?的厨房做了好些?点心?呢。
严观看着?她笑?,道:“这也有我的份吗?”
“当然了,”明宝锦想了想,说:“那个‘满天星’就算你的。”
“‘满天星’是什么?”严观问。
“就是粟米蒸糕呀,我夹了一层红芸豆糜,一层甜枣糜,我觉得这是最最好吃的,就归给你了。”明宝锦笑眯眯地说:“满天星这个名字还是大姐姐取的,我觉得可好听呢。”
孟家的院子里飘着茶香,明宝盈一下就闻出来了,是她最喜欢的小芽。
不过不是随便一闷的散茶,而?是煎茶的滋味。
檐下坐着?一个人,一身?素黑柔软的外袍,内衫在袍下露出净白?一指宽边,真就是那个无数封白?纸黑字所描摹出的人。
他此时正拿着?一个银黑的铜勺在分茶,举手投足沉静自若,有种融融自在的感觉。
脚步声让他望了过来,站起身?对着?众人笑?了一笑?。
明宝盈惊觉原来这并不?是一副水墨画,画上人有一双浅粉的唇和琥珀色的眼,身?形若鹤,脖颈手臂都修长。
孟容川先不?疾不?徐地分好了茶,才放下铜勺,抬步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没有着?意停留在谁身?上,对明宝盈的态度与对明宝清是一样的,温和有礼,带一点感激和敬佩。
“也多谢三?妹妹替我母亲写信,妹妹当真字如?其人,秀致明.慧。”
明宝盈听着?他一口一个妹妹,心?道,‘信里都没叫妹妹,见着?了反而?叫妹妹了。’
明宝盈这般想着?,垂眸看向?孟容川移到?她跟前的那盏茶上。茶汤淡黄,浮着?点点碎茶末,像是遥观春日的一池浮萍。
少女清秀的面孔映在这杯新嫩的池水中,细眉纤目,越淡越丽,柔却不?弱。
明宝盈很少审视自己的样貌,她觉得这并不?重要?,但她此刻有些?不?明白?孟容川的态度,实在太有分寸了些?,几乎是比照着?明宝清来的,多一份的亲近也没有。
明宝盈倏忽抬眸,疏长的睫羽像遮不?住心?事的帘,直直望进孟容川眼底。
孟容川眼下的泪沟和青圈像是坎坷仕途在他脸上留下的忧愁痕迹,他只这么静静地回望着?明宝盈,目光蜿蜒曲折,有点颓然和无奈。
明宝盈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下垂的眉眼走势让她看起来纯洁极了,但她的嘴角却抿着?,透着?一股倔强。
“你们是没想到?彼此是长成这个样子的,所以太惊讶了吗?”
明宝锦的声音忽然冒出来,脑袋左转右转,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
明宝盈笑?了起来,摸摸她的脑袋,道:“孟参军生得美好,我的确没想到?。”
她第一眼就觉得孟容川长得很舒服,气度沉静雅致,仿若隔帘望月。
明宝锦听了她的话,转脸认真看孟容川。
小女娘有双鹿般无邪的眼睛,将?孟容川的讶异和局促尽收眼底。
于明宝锦而?言,她并不?觉得孟容川比文无尽俊美,若论气概也不?比得严观英武,但‘美好’二字形容地很巧妙,因为这是明宝盈私心?以为的,不?需要?旁人来附和。
严观和明宝清跟着?孟老夫人前前后后将?这个小院瞧了个遍,回来的时候明宝盈同孟容川正坐着?各自吃茶,间或说上一句话,孟容川还给明宝盈添茶,目光追着?在院里跑上跑下的明宝锦和孟小果。
“飞飞阿兄怎么没有来?”孟小果追在明宝锦身?后问。
“他的夫子前些?时候病了,这两日补课呢,所以旬假就不?放了。”明宝锦说。
孟容川道:“我听娘说,游小郎在永达坊里的德馨私塾念书?”
孟老夫人坐不?住,又去灶上看菜了。
明宝清和严观坐了下来,她呷了一口茶,又瞧了明宝盈一眼,笑?道:“是了,三?娘前前后后打听了几家?,结果最合适的就近在眼前,同老夫人闲谈一说,才知道巧了,那位卢夫子的父亲是你的启蒙恩师?”
孟容川轻轻颔首,道:“卢
老夫子做过太史令,卢夫子自己曾是四门博士,不?过都是先帝那朝的了。卢夫子为人严苛古板了些?,但若只是开蒙的话,他的学识绝对称职。”
“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更放心?了。这私塾离女学不?远,方便一并接送孩子们,乡上陶老丈家?里的小孙也打算进这私塾里念书呢。”明宝清道。
孟容川浅浅笑?了一下,道:“小夫子打起手板来是不?留情面的,但人品贵重,爱才得很,他们父子这些?年用自身?的门路推举了很多平民学子进国?子监,其中便有我和几个同窗。”
明宝盈睇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落寞,就道:“抓进大理寺的那些?学子里,可有你的相识?”
“有一个叫秦怀谦的,在国?子监里做主簿,他也是卢老夫子的门生。”孟容川叹了口气,道:“他出事那日我就去了德馨私塾,卢夫子也竭力在找门路,只是进了大理寺的黑牢,我等?微末小官即便打听到?些?许内情,又能做得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与温御笔也是同窗?”明宝盈问。
孟容川微微一怔,道:“你说温如?徽?是同窗,不?过她和秦怀谦小我一岁,他们俩是住在一个学舍里的。我与温如?徽并不?太熟,只知道年年岁考拨得头筹的是她。”
孟容川轻轻叹了口气,道:“想当年同窗学子无一不?是意气风发,誓要?大展宏图,就算不?成,做个归隐修士了却残生也是好的,偏就败在这份不?甘上,为了这份不?甘,竟惹来了牢狱之灾。”
众人都沉默着?看他,孟容川对上明宝盈那双光亮的眼,苦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说:“我这把年岁了,也爱说些?不?顶事的丧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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