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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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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盆中盛着破陶碗,其中小小灯火如豆,但这微弱光芒由盆中水折了一道,如铺开了一张陈旧昏黄的帷帐,倒将这屋子的寒酸简陋掩去一些。
蓝盼晓努唇想要将灯芯吹灭,气出半口,她止住了,满室的光糊乱成一团,虽是闭门锁户,却有种风过摇晃的感觉。
蓝盼晓扭脸望向床上的明宝锦,见她睡得香甜,心道,‘这丫头倒是天天沾枕头就睡,也不知是心大还是累了。’
她端起油灯小心翼翼走出内室的门,用手护了护光,不想打搅朱姨和明宝珊,不过她们二人显然也还没睡,凑在一起说私房话,不过蓝盼晓一有动静,她们便不说话了。
蓝盼晓走过花厅来到书房,虽走得小心了,但还是不甚踩到门口酣睡狸猫颤动的尾巴。
花狸狸吃痛大叫,‘喵呜,喵呜’似是在破口大骂,但是骂归骂,也忍耐着没有朝蓝盼晓伸一爪子。
“对不住,对不住。”
蓝盼晓掩着灯同花狸狸道歉,见老苗姨已经睡了,林姨睁着眼平躺在床上,而明宝盈正守在她边上,身子倾在窗下,正借着支起的窗缝所漏下的一点月光在看书。
“母亲。”见她来了,明宝盈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书,摸了摸拱进她怀里委屈撒娇的花狸狸,又抚了抚书封,道:“看着文先生的这些书,我心馋得很,忍不住就拿来读了。”
蓝盼晓见她尴尬,就道:“油盐用了,
笔墨也用了,难道这些都不计较,反而先来指摘你把他的书给读薄了?”
明宝盈笑了起来,又问:“母亲有什么事?”
“临睡下时想起你的手,想来瞧瞧。”蓝盼晓蹲下身,拿起明宝盈的手腕端详。
人的牙齿与指甲都带有微毒,那咬伤处不但没见好,反而更烂开几分。
“瞧着,不大好。”蓝盼晓有些心疼,明宝盈瞧着她微蹙的眉头,又瞥了眼躺在席上喃喃自语的林姨,心头酸楚难掩。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明宝盈扯下袖子遮掩,笑道。
“本就咬得深,若烂开了就更遭了,你们姐妹几个的手伸出来都葱根一般,腕上留这么一圈疤,可不难看坏了?”
蓝盼晓盘算着明日进城,挪出几个钱去抓点敷药回来时,就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四今儿又挖了些野菜回来,那里头有一把血见愁,长得和能吃的马齿草有些像,但那是药不是菜,我搁到墙头晒去了,你明儿拿去洗洗净,捣捣烂,敷在腕子上,一天换几回,伤口就能结痂了。”
“真的?”蓝盼晓下意识问。
老苗姨翻了个身,不大开心地‘嗯’了声。
“还是您知道的多。”蓝盼晓又赶忙道。
老苗姨没再说话,蓝盼晓也准备着回屋睡去了,正此时却听到屋外有响动,起先她还以为是明宝清起夜,但直觉又告诉她不是。
很快,那鬼祟的声音贴了过来,在门扉上撞动着,很粗鲁。
花狸狸一下从明宝盈怀中跃出,弓背龇牙大叫着。
明宝珊亦是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朱姨捂住她的嘴,有些惊慌地喊道:“谁啊!”
“怎么不给我留门呐?会不会做买卖?”
那人居然还埋怨起来了,蓝盼晓尚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朱姨却已经明白了,恼恨羞愤地叫喊起来,“你老娘才做买卖,卖你阿耶的尻门子!”

第014章 甜浆米汤
朱姨的这句骂,单论字头上的意思,蓝盼晓是不太懂的,但连起来一整句,那意思是十分清楚了。
蓝盼晓瞬间就明白了门外这男子是做什么来的,心慌面烧,简直要呕血。
外头才静了一瞬,立马又推撞起来,各种污言秽语喷溅在门扉。
“老鸨子带着一窝子鸡,还在老子跟前装相,开门!快开门!老子要钱有钱,有驴货有驴货。”
明宝锦光脚从内室跑出来,明宝珊吓得蜷在墙角,朱姨匆匆披上外衣,抓了一把凭几在手上。
蓝盼晓稳住心神,冲门外喊道:“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些污蔑,我们是清白人家,你速速离去,否则我就要叫里长来住持公道了!”
这威胁对于一个兴在□□,气在头上的赖汉来说不太有力度,他唾了一口,道:“里长?那跟老子爹是结拜的交情,你告一个试试,看他不把你这一家子卖肉的给赶出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撞门,门闩虽不至于被他撞断,可这一下一下的,快被他撞脱了。
朱姨猛地把明宝珊揪起来同明宝锦一道推进内室去,她一把抓过桌上的原本盛灯的水盆,合上内室那道门,接着把水盆塞进蓝盼晓手里,将席子从地上掀起来。
蓝盼晓看出她要干什么,紧张地抓着水盆,等门闩脱下来拿一瞬,她俩赶紧将席子扑到那人头上去,随后用手里的凭几、水盆狠命地敲打,将那人一路打到院中去。
男子毕竟力道大,蓝盼晓和朱姨又不是那种有把子力气的人,席子被男子挣脱开去,他一把夺过朱姨手中的凭几砸下去,朱姨抬手一挡,顿时跌倒在地,手臂剧痛。
那男子泄愤不止,高举起凭几还要再打,忽得后颈上挨了一计颇狠的,叫他登时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
他扭过脸去,就见明宝清站在月下冷冷看他,若不是她手里倒拿着耙子,怒意滔天,真如仙娥下凡一般。
可没等这人做更多遐想,明宝清又高高扬起双臂,砸在脑门上又是‘梆’一声响,震得他天旋地转,脑浆似乎都要散了。
蓝盼晓见那人踉跄几步,跌出石墙外,滚下石阶,忙道:“好了好了,不能闹出人命来。”
“我当然不想闹出人命来。”明宝清把耙子掉转过来,用密密的铁齿对着那挣扎着要起身的人,“但如果非要闹出一条人命,我宁愿死的是别人,而不是我自家姐妹。”
蓝盼晓闻言打了个寒噤,也高高举起那水盆,随时准备砸下去。
老苗姨和明宝盈从屋里跑了出来,飞快地拿了耳室里的锄头和铲子,立在蓝盼晓和明宝清身侧,颤着手用农具对着院墙外的男子。
那男子跌倒跌几步,捂着脑袋狼狈至极地逃走了。
明宝清还举了耙子好一会,直到蓝盼晓哭出声来,她才似被抽掉了一根骨头般,双手拄在耙子柄上,抵着额头喘了几口气。
此时院外又有人轻唤,“蓝娘子,蓝娘子?”
蓝盼晓猛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应那男声的问。
“诶。”老苗姨用一把苍老的嗓音替她应了,问:“谁家郎君在?”
“我是边上周家的大郎,听见你这院里有动静,来瞧瞧。”这话音落,随即又有一道女声响起,“蓝娘子没事吧。”
蓝盼晓忙擦了擦泪,摆摆手示意明宝清她们别出来,捂着心口朝外院走了几步,站在石阶上冲篱笆墙外的那对小夫妻道:“没事儿,刚进来个偷儿,倒是吓了我们一大跳!”
周大郎先头听了游老丈一句话,曾让自己媳妇钟娘子上门来送过一包席草种子,还同蓝盼晓说了说怎么种,收成了怎么收,价钱几何之类的话。
钟娘子的爹是郎中也是秀才,她又识得几个字,平素也不怎么与周边农妇往来,倒是蓝盼晓这一家子,女娘们各个出众,让她很想相交。
可她家除了蓝盼晓出面交际,还有明宝锦会与老苗姨去田头山间之外,其余女娘都鲜有出门,偶尔露面,都还带着帷帽,一副只可远观的清高模样。
两家虽是邻居,可钟娘子也是有些傲气的,做不出太一头热的举动,今夜听见她家吵嚷摔打动静,便知出事了,忙撺掇着周大郎过来看看。
墙外见个黑影一晃,夫妻俩对了一眼,慢了一步,等动静没了,这才压着声唤蓝盼晓。
“是偷儿吗?”周大郎才问,就被钟娘子撞了下胳膊,“那鬼鬼祟祟的不是偷儿是什么!?没脑子的!”
一阵夜风飕飕刮来,周大郎揽住钟娘子的肩头,道:“这胆子也太大了,你们莫怕,我明儿就告诉里长去。”
蓝盼晓下意识就要说出息事宁人的一些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冷不丁冒出明宝清那一句,‘我宁愿死的是别人,而不是我自家姐妹’。
“好,”她行了个礼,道:“有劳你们二位替我做个见证。”
钟娘子看着蓝盼晓叉手让出去又收回来的那个动作,简直像拢了一捧风在怀中,美好得叫她心驰神往,直到周大郎揽着她往家去,才回过神来。
余下还有好几个时辰才至天亮,除了明宝锦之外,众人都没有再睡。
直到听见鸡叫,窗户门扉钟透出浅蓝的天光,蓝盼晓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就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因今日还要进城去,所以她掐着自己的虎口逼自己清醒过来,只听朱姨在边上叫着,“夫人,夫人!”
蓝盼晓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她揉着额角坐起身,问:“怎么了?”
朱姨和明宝珊下半夜就搬进内室睡了,此时朱姨正伸手摸着明宝珊的额头,一脸焦急之色,说:“定是昨夜被混账的狗东西惊着了,您摸摸,烫得厉害。”
明宝清昨夜宿在书房里,闻声也走了出来,经过花厅时看了眼抵在门上的耙子,又推门进内室来。
蓝盼晓听到动静,抬眼看明宝清,道:“真是烫手,我先去拧个帕子来,煮点米汤。”
明宝清也在席边蹲下身来,她的手掌总是凉一些,覆在明宝珊额上的时候,她轻轻哼了哼,似乎是感到一点舒缓。
对上朱姨一双红眼,明宝清转首对蓝盼晓道:“我今日随母亲一道进城,给二娘抓两副药来吧。”
蓝盼晓先点了头,才想到荷包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
明宝清起身随她一起出去,
轻声道:“不是去卖帕子呢,顺便拿那卷金丝去卖,药钱应该是够了。”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来,明宝清和蓝盼晓半刻也不敢耽误,灶上的活计原本是明宝盈来做的,可她腕上有伤,不好沾水,刚烧好了灶就见老苗姨拿着一钵子草药绿糊来寻她。
“你上堂屋敷手去,我来做。”
也不知是不是灶火灼得明宝盈头脑也发烫,她觉得老苗姨每日总显得比昨日更精神些,不似她们是一日疲倦过一日。
明宝盈仰首看她,甚至感觉到她的高大。
“偏劳您。”明宝盈端起药碗朝外走去,没留意林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在寻找什么。
明宝盈在堂屋桌旁坐定,给伤处敷上药后,又望进厨房里。
老苗姨在灶间忙活得很利索,淘米后又煮米,抽动柴火把控火候。
因上了年岁,老苗姨的动作偶尔滞涩,但能看出来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熟稔。
等米将烂未烂,米汤浓白清香的时候,她又抄起细编的笊篱将米粒都捞出来,铺在甑子上继续蒸着,留作午膳吃。
米汤是另外盛出来的,明宝盈听老苗姨唤了一声,就走过来端去给明宝珊,想了想,又抿了一撮糖撒进去。
“她既发了热,还是喝凉米汤好些。”老苗姨说。
明宝盈候着米汤凉下来的时候,整个厨房里米香四溢,雾气氤氲,叫人舒服极了。
她把米汤端进屋里去时,明宝锦也醒了,问起蓝盼晓,明宝盈双手托碗将米汤递给朱姨,转首答明宝锦一句,“大姐姐和母亲没吃就出门了。”
朱姨忧心明宝珊身体,兼之右臂肿胀疼痛难忍,心情甚差,听得这一句,以为明宝盈是在刺自己,没好气道:“人家身上有钱,又进了城,什么不好吃?看不上这两口汤!”
米是几样粗粮细粮凑在一块煮出来的,明宝盈又放了点糖,明宝珊啜一口,米汤表面那层凝住的油喝掉之后,底下的汤水就是清清润润的滋味,她一气喝了半碗,睁开眼瞧瞧明宝盈,道:“喝着像王福粥铺的甜浆粥了。”
明宝盈看在明宝珊烧得昏昏沉沉的份上,心中不快也忍了,费劲说笑一句,“说不准是误打误撞,真勘破人家的做法了。二姐姐病了,喝这个生津润燥,其实是最好的。”
“好个屁!”经了昨夜那一出,朱姨心中总有股无名之火在烧,指使起明宝盈来,道:“炖个水蛋来给你二姐姐吃。”
明宝盈迟疑着道:“蛋是发物……
“发个屁!”朱姨被这话说得更恼,道:“要是不愁吃不愁喝的,天天大鱼大肉上火生痰了,你说荤蛋是发物就算了,她现今肚子里全是草,还发物!有什么可发的!快去弄来!”
明宝锦听着她们说蛋,亦想起那一缸蛋来,于是穿好了衣裳,跑到放在墙角的缸跟前。
蓝盼晓和明宝清把蛋换进了缸里,只要早晚各换一次灶灰就可以,但今早她们出门急,没有换,缸底已经没什么温度了。
明宝锦刚掀开草盖,就觉得有点不一样。
她微微睁大了眼,看清了其中一枚蛋上似乎有裂纹,小鸡好像要出来了。
明宝锦抬头瞧瞧朱姨,人家全没有心思理会她,她便悄悄把蛋捂在手里,找老苗姨去了。
老苗姨正蹲在前院的小苗圃里喝米汤,明宝锦的手从她肩头伸过来,她睃了蛋一眼,把耳朵歪过去听了听,咽下喉咙咕咚一口,说:“憋死了。”
万里晴空一惊雷,就炸在明宝锦头顶。

“憋死了?”明宝锦不敢相信。
老苗姨搁下粥碗,拿过她手里的蛋,捡起地上一根木片,三下五除二就把蛋壳撬开了大半,里头一只毫无声息的秃毛小鸡崽。
“黄倒是都没了,就差一点,昨晚上要是在嘴这给它撬开一点,能喘上气来,说不准就活下来了。”老苗姨说着,把那只秃毛小鸡递还给明宝锦。
湿漉漉的绒毛挨到掌心的那一刹那,明宝锦像是被烙铁烫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小鸡崽掉在了土地上。
老苗姨看了她一眼,见她呆呆的,就端起粥碗‘唏哩呼噜’喝光了,然后掬起小鸡崽,用手在疏松的泥地上挖了个坑,把小鸡崽给埋进去了。
“行了,哪里来,哪里去,它是这样,咱们往后也是这样。”老苗姨扶着膝头站起身,对还站在原地的明宝锦道:“这只要出来了,其它的应该差不多了,不看看去?”
明宝锦连忙跟上进了屋,明宝珊已经占了床睡着,朱姨也坐在床沿边垂着头想心思,懒得搭理她俩。
老苗姨拿起一个蛋在耳边听听,放下,又拿起一个,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她将一个蛋递到了明宝锦耳边,道:“呶,小鸡啄呢。”
轻轻的,轻轻的笃笃声,像是小鸡崽在敲门。
明宝锦的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采,她侧眸看向那枚蛋,正巧见到尖尖喙嘴啄破蛋壳的那一瞬。
老苗姨用草棍多撬开了一点,将这枚蛋搁回草垫子上,道:“这下不怕憋死了。”
十几颗蛋,小半都没了响动,明宝锦觉得可惜,但老苗姨说:“不错了,头回孵鸡蛋。这缸子弄得好,大娘子真是聪明。”
因她们在说话,明宝珊睡得不安稳,所以朱姨挂下脸来,明宝锦就和老苗姨往外头去了。
她们这一老一少的,最近总是搭伴在一块,大家瞧着觉得她们彼此有个照应,倒也放心,只是不晓得她俩在外头忙活些什么。
俩人前些日子在田里撒的席草籽已经发了芽,看起来绿茸茸的。
“哪那么容易呢?”老苗姨和明宝锦在陇上脱了鞋挽起裤脚,指着那些混做一团的草叶,说:“全是杂草,不除了,席草也是长不大的。”
明宝锦在软泥地里走了几步,觉得好玩,可蹲下拔了一阵草,只觉得眼睛都绿了,哪里分得出哪株是席草,哪株是杂草?
“呀!”明宝锦急急忙忙把席草根怼回泥巴里去,嘟囔着,“拔错了!”
“咱们今儿能拔多少算多少,等快清明的时候,席草长得就比杂草高了,倒时候可以借小青鸟的鸭子来田里吃两回草。”
老苗姨坐在田头仰脸望天,对明宝锦说。
一老一少其实做不了多少农活,干一点,歇一阵,明宝锦喜欢在边上挖野菜,遇到不认识的就拿回来给老苗姨看,她准是知道的。
老苗姨则喜欢找一处干硬的泥地,有树靠着最好,倚在那看看天,看看云,看看山,看看鸟。
恍惚间,明宝锦会觉得她同那棵树同为一体,根系深扎,枝叶擎天。
“那些人,是往咱家去了吗?”明宝锦蹲在那看蚯蚓拱地看得津津有味,一抬头忽然瞧见七八个人拿着耙子拿着锄头正沿着道朝小院去。
咱家,咱们院,回家吧,家去吧。
明宝锦是所有小娘子里头,说这种话说的最顺嘴的。
她很容易就接纳了这个新家,这其实挺奇怪的。
老苗姨转身搭着树望过去,忙起身带着明宝锦从后头绕回去。
院里现在只有明宝盈一个人,七八个人吵吵嚷嚷走过来的响动很大,明宝盈知道又有麻烦来了,按着一颗乱跳的心走到石阶上站定,望着篱笆墙外的一众人。
领头那男子瞧着四十上下,看表情并不是太情愿,是被拥着来的。
一见明宝盈露面,那卫嫂子便忙不迭指着她们道:“她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全都是犯了事的罪人,怎好在我们这住着?上头的贵人若哪天想起他们来,反倒还埋怨咱们收留了她们,这岂不是平白无故遭连累!?”
蓝盼晓早些年来巡视嫁妆田亩时就与里长打过照面,初来那几日也曾特意去找他,告知来历,所以里长才会这样轻易容她们住下。
如若她们被定罪,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说不通的。
但这世间本就不是一个处处说道理的地方,今儿无罪,明儿就有罪,全赖上位者的心思流转。
“就是,里长啊,这院子当初不是文先生的嘛,他回乡了一趟,转头来了个人,空凭一张嘴,就信了那套说辞了?”
说话帮腔这几人男女皆有,明宝盈观其彼此间的言行姿态,说话时的眉眼传递,还有样貌身材,依稀辨出这里应是有两户人家,谁与谁是夫妻,谁与谁是兄弟。
其中有个
男子下半张脸看起来颇为短促紧窄,神色也不似其他人轻松,紧皱个眉头。
明宝盈一眼扫见他,就攥紧了墙头上摇摇晃晃的一块石,只因昨夜企图入室的狗鼠辈和他有着同样一张上唇包着下唇的鹰嘴。
他们说得热火朝天,见院墙里的小娘子纤弱沉默,不由得得意起来。
“你那总捂着遮着,见不得人的娘和姐姐哪去了,叫她们出来!”卫嫂子做了个手扶帷帽的样子,又瞧瞧众人,大笑起来,唇角边的纹路分外明显,似蛇入口。
明宝盈见她如此嘚瑟,想来也是觉得报了那日没拿到柴刀的郁气,又想起孟老夫人所言,说卫嫂子在外头胡乱编排她们这一家子,心中顿时明了为何会有昨日那一遭了。
她们全是女郎,污水泼溅下来,谁都是一身脏。
圣人雷霆之怒她们无法反抗,只能谢罪认凭处置。
可这卫嫂子好占便宜不成,又去搅弄口舌是非,引得贼人欺上门来,如今倒打一耙,难道还该引颈受戮?
明宝盈把心一横,突然出声道:“昨夜有贼匪企图入室,被我们姊妹齐齐打退,我母亲、长姐恐对方记恨,还会再来,所以去京城县衙报案了。”
卫嫂子的面上笑容僵住,未等她说什么,明宝盈又道:“周大郎、钟娘子夫妇也可佐证!此事不止关系到我们,亦关系到乡里乡亲的安危,还是要有劳里长留心。”
明宝盈的目光扫视过那个鹰嘴男子,果见他面色一变,瞪着卫嫂子。
卫嫂子很有些心虚,忙道:“少在这里东拉西扯,今儿就是要你们这一家子罪奴滚蛋。”
“如何敢这样辱骂?”明宝盈越气时越静,“我们的身份自有户籍注明,里长心中有数。”
可里长虽然还算得明白事理,却与袁家是远亲。
卫嫂子因长舌造谣,惹得那袁二郎夜里往这跑,血淋淋的回家,过了一夜,更是青紫紫红肿肿没个人模样。
这哑巴亏袁家人不肯咽,但袁二郎自己行事不端,又不敢揭开了闹,只去找卫嫂子的麻烦。
卫家兄弟有六人,袁家虽比不得他家壮丁多,可那些‘一家子为女昌’的龌龊闲话的确是卫嫂子传出来的,两家相持不下,最终商定一起出面,让里长赶她们这一家子人走,算是一个交代。
这一伙壮丁冲明宝盈一个小娘子呼呼喝喝,多少有点仗势欺人太过。
卫小郎举了两下耙子,见明宝盈脸都白了,就打了退堂鼓,放下手悄声对卫嫂子道:“算了吧,咱们为难她一个做什么呐。嫂嫂你那闲话传的是难听,一家子女娘清清白白的,哪里听得了这些,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您同袁家人赔个不是,也就算了。”
卫嫂子平素最恨这个备受舅姑宠爱的小叔子,咬牙低声道:“你知道什么!?我这是未雨绸缪!今儿不咬死了她这一家子,等她们站稳脚跟,立马摊手跟咱家要账!”
“文先生那点谷子?”卫小郎不以为意,道:“咱家又不是给不起。”
“说得轻巧!两年的收成算起来是多少担?花出去容易拿回来难!”卫嫂子闻言觉得胸口都要堵死了,后槽牙都要磨碎了,“猪脑子!你自去家里瞧瞧,去年柳氏进门就用了多少积攒,今年你四哥又要做亲!二郎第三个娃娃也要落地,一张张全是只进不出的嘴,哪有余粮!?等五郎,再等你自个成亲的时候,别指望着我张罗,我宁愿你掐死我算了!”
卫小郎悻悻然不说话了,眼睛却瞧着明宝盈,觉得她的脸蛋真像他三嫂嫂捏在手里的小巧绣圈,白绸绷紧,勾上柳眉樱唇。

第016章 小题大做
明宝锦和老苗姨是从后院拐进来的,外头响动这样大,朱姨和明宝珊却静静待在屋里不出来。
母女连心,明宝珊这一病,朱姨就什么都不想理会了,她倒宁愿叫那伙人得逞,撅了这窝不叫她们蹲着,好歹能逼着明宝清、蓝盼晓豁出去脸面给她们挣出路,她俩一个是主母,一个是嫡女,总比她一个下妾有门路。
可眼下这日子还能挨过去,她们就还糊着稀烂的脸面,累得明宝珊病中煎熬!
明宝盈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脸一看,一老一小,就摆摆手让她们快回去。
卫大嫂还在说:“咱们青槐乡也算好地方,往东往南往北去了,不是这个官爷的田产,就是那位王侯的庄子,哪些不是天上贵人,我是不晓得这几位从前如何风光,我只知道她们是遭圣人厌弃的,一家子郎君都生死不知了,只留下这些个女娘。若是有些个咱们小民不知道的隐情、仇怨,一个不慎,难保不会连累咱们。”
明宝盈真是小看了卫大嫂,凭空捏造的一番话,偏偏还被她说得像未雨绸缪。
这下,连那个温敦中庸的里长面上都露出了一丝动摇,他觑了明宝盈一眼,正要开口,忽然隐隐听到一阵马蹄响,转脸看去,就见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素衣女娘一手握缰一手扬鞭,身子前倾似虎豹怒冲,直到马儿到了他们跟前都刹不住蹄子,兜了一圈才缓下来,扬得满院沙尘。
明宝清抬腿直接从马背上飞下来,而背后的蓝盼晓整个人都快被晃散了,沿着马背滑溜下来。
蓝盼晓见到门口被人堵成这样,刚想开口,只觉喉咙口一股腥气涌上来,连忙捂着胸口压住。
“诸位有何事?”明宝清的帷帽早就在纵马狂奔时被风掀落了,露出一张美丽却又冷肃面孔。
黑马在她身后打着响鼻,蹬着蹄子,不懂马的人也看得出这是匹宝马良驹,身形比寻常驽马大一倍,脸、眸、鬃、蹄都极漂亮,马额上的白刺毛像是裹着风的一团流星。
硕大的马头悬在明宝清发顶,可她一点也不害怕,而是一边看向里长,等着他回答,一边反手去挠马儿的下颌安抚。
黑马‘哼哧哼哧’着,时不时‘咴儿咴儿’地叫着,似乎是觉得不过瘾,还想再跑。
卫大嫂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明宝清震了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到一声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喝随风追来。
“绝影!”
严观真是快气死了,明明是自己的马,被明宝清一拽缰绳扯着嚼子就跑起来了,人家鞭子空抽一计,叫它兴奋得连尾巴都炸开了,倒扬了一地的尘土给他吃!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严观翻下马,走到自己那匹贱嗖嗖的马头前瞪着它。
绝影喷了喷鼻子,又高高把头仰起,似乎是在嫌弃他这两日忙于公务,没带他出来撒欢,好不容易有个轻巧又会骑的人肯溜它,自然要好好跑一跑。
更何况也没跑多远,也就是明宝盈远远瞧见家门口被人围堵,然后重扯缰绳,半站起身夹着马腹示意绝影爆冲过来这一小截路。
绝影划拉划拉蹄子,甩甩头,像是在说,‘不过瘾呐,不过瘾!’
“慢吞吞的,岂不是辜负了绝影这个名字?”明宝清睨了严观一眼,道:“严帅不喜疾奔,那使衙门里配的驽马就够了。”
“小娘子别仗着自己在跑马场里溜了几圈,就自认骑术非凡,道上路况多变,且不论断崖峭壁,沼泽泥淖这些,就是斜刺里的田埂上忽爬上来一个人,你自认一定驭得住马儿?方才这一路算是平坦开阔,那下次呢?”
严观把手里的帷帽一把拍进明宝清怀里,说。
帷帽晃起的风拂开明宝清额上一缕发丝,她讶异又嘲弄地问:“还有下次?严帅怎么说也是拿朝廷俸禄的,难道专管我这一档子事吗?”
“谁叫你今天运气不行呢?”严观很气人地说,拍了拍马额转过身又看众人。
里长左右看看,发现众人都退开了一步远,心下暗骂不止,拱起笑脸道:“听说昨夜蓝娘子家中遭贼,某特意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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