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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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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娘说?的吗?”明?宝盈缓了一会才道,“她,她找你去了?”
“我不曾见到她,她去见了母亲,”孟容川顿了顿,说?:“哭了一阵,母亲也很心疼她。”
“代我向老夫人致歉,我晚些?时候亲上门与她解释,”明?宝盈看起来?很平静,又道:“小弟眼下没什么不好,公主府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地了。只是阿娘不信我,也不信大姐姐,总觉得我没有竭尽全力?助小弟脱籍。”
“想脱了官府贱籍,除非是年迈多疾病,再就?是勋功卓著,再有,就?是天恩大赦了。”孟容川蹙起眉来?,道:“何其?难?”
明?宝盈别过眼去,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再让她再滋扰你母亲。”
“我母亲素来?信重?的人是你,又不是你娘,我回家与她一说?她就?知道原委了。你母亲若再上门,自有我母亲与她说?这?番道理的,你不必与你母亲说?什么的,我们做子女的就?算再有道理,同母亲争执起来?总要掐着言语分寸,心里?急坏了烦透了也要好声好气,好言好语的,实在是费心力?。此事你今日就?当没听过,宽宽心过年,养养精神备考。”
孟容川柔声说?着,就?见明?宝盈将眸子转了回来?,抬了起来?,瞧着他。
“今日有信给我吗?”她的声调轻快了起来?,带着一点娇嗔。
孟容川下意识用指尖触向自己的心口,道:“怕误了你看书的时间?呢。”
“对,还费了看信的灯油呢。”明?宝盈腕子一转,摊开一只细白的手,掌心泛着薄粉,道:“下次记得往信里?放几枚铜子做油钱。”
孟容川唇角陷进去,将信轻轻搁在她掌心里?。
老苗姨训了两?个小的,又到前院来?,瞧着他俩框在门里?,一个低头一个仰脸说?着话。
“没走就?好,进来?拿腌萝卜回去给你娘尝尝。”老苗姨当自己没瞧出那点滋味来?,笑眯眯说?。
孟容川是头一回进明?家的厨房,厨房里?好香啊,暖融融的。
明?宝锦站在灶边,捏着一双长长的竹筷子,手里?抓抖着一把刚擀好的面?,抖进沸腾的汤锅里?。
明?宝清已经被明?宝锦赶走了,同严观两?个坐在桌边托腮瞧见她忙活,游飞凑前凑后地想帮忙。
孟容川迟疑着随明?宝盈在另外一边坐了,道:“是什么这?么香?”
“是搅进汤饼里?吃的香油,我昨晚上熬的。”明?宝锦说?。
油是在兰陵坊的油坊里?买的花生油,熬油时先下芫荽根和姜片,八角、香叶、草果是浸过水的,不怕糊,但草果的皮要去掉,免得
油发苦。
捞出那些?香料后再下葱白和葱节进去,用小火慢慢熬成葱酥,不必捞出来?,直接下绿绿的葱叶,熬到棕褐就?妥了。
葱油淀了一夜,余温让其?的色泽更深,香气更融。
太香了,所以孟容川很不好意思地拎了一小盅香油,一坛子腌萝卜往家去了,像是把明?家那种暖融融气氛也带了回去。

第136章 炸豆腐
“孟外郎就算有?什么关?系交际的, 总也不能把手伸到公主府上去,他?的仕途正好?,哪能背上这种?嫌疑?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他?在公主府上有?些人?脉, 这事也断然不能做的。先头小弟将?受宫刑, 我?求了公主才救下他?, 才过去多少光景?就要再?把他?从公主府上弄出来?这般作为,对公主可有?半分敬重??也是咱们?将?她护得太好?!脑子?里没有?半分天威畏惧!”
明宝清同蓝盼晓正说着林姨私下去孟家的事,见明宝锦递了盏茶过来, 下意识捧着呷了一口, 道:“你吃的牛乳茶给我?做什么?”
“甜的,阿姐吃了平一平气。”明宝锦爬到她身后去,很卖力地给她捏肩, “你说三?姐姐读书?心要清静, 可你也是好?不容易得两日闲呢。”
明宝清同蓝盼晓相?视一笑, 蓝盼晓道:“四娘说的是, 这事儿咱们?都心里有?数,晓得她想儿子?想昏了头,一定多提点着她。”
其实明宝清对于林姨的试探已经很厌烦, 之所?以没有?发作, 是因为林姨到底不敢在她跟前明言,可背后这小动作不断, 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她?
再?有?一事,明宝盈也不知的, 还是明宝锦发觉了, 偷偷与明宝清说了。
原是林姨进过书?房,翻过明宝盈和孟容川往来的信件。
她略识了几个字, 信件虽看不太懂,但男女间能这样写信,自然有?暧昧。
她便是有?了这份底气,所?以才去了孟家,对孟老夫人?哭诉一番,若是那日孟容川在家,她势必要同孟容川挑破这层窗户纸的。
年?下了,明宝清工部的官署放假,孟容川兵部的官署自然也放假。
林姨在家里不沾厨事,负责洗一洗女娘们?换下来的衣物,不过里衣不必她来洗,眼下天冷了,外袍几日才换一次,洗时是个要烧汤的大阵仗,但凡谁在家都会去帮忙的,所?以林姨就闲了,她也不沾厨事,这一日瞧见众人?都在东跨院的厨房里炸花片,她就悄悄地出了门,想去找孟容川。
“去哪里?”
明宝清出声时林姨猛地打了个哆嗦,好?半天不敢回身看她。
“大娘子?,我?,我?没想出去,只是沿着园子?逛逛。”
“东跨院等开了春才翻修的,你如今要进去?”
林姨拈着帕子?不敢说话,以为低着头熬过这一阵就好?了,明宝清又不会动手打她,只是说上两句而已,她一味应下就是。
“我?不会向公主开口要阿瑶回来的,除非他?自己在公主跟前得了体面,有?了前程,到时候我?也不会拦着你享他?的福分。但眼下,有?些道理我?真是懒得同你讲了,我?只说一句,把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烂主意都收起来,再?有?这心思,我?就把你送回青槐乡上,眼不见心不烦。”
林姨猛地抬起头来,哭道:“大娘子?,我?,我?到底是三?娘的生母啊。”
“是吗?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以为你只生养了阿瑶一人?呢。”明宝清语气讥刺地说,看她哭得凄凄惨惨,冷声道:“把你的眼泪给我?收起来!大过年?的,人?人?喜气洋洋,你别给我?寻晦气,我?不欠你,所?以哭给我?瞧也无用,四娘不欠你,再?叫我?知道你暗里给她脸色瞧,你也给我?滚蛋!再?有?,别以为怀胎十月生了三?娘,她就为你所?用!做梦!与她相?处要有?分寸些,嘘寒问暖说两句无妨,只话里话外别掺你儿子?!瞧你这副德行,我?倒庆幸阿瑶在公主府上,若在你身边养着,也不知会娇气成什么样子?!你儿子?喊一声饿,三?娘、四娘是不是要登时跳进锅里,烹熬出油来给他?吃?!”
林姨被她呵斥得倚在墙上发软,听得最后一句,更是满腹满口的苦水不敢吐露,只一个劲摇着头,唾沫鼻涕混着一条糊涂舌头在嘴里打搅。
明宝清满眼的厌烦,一点怜悯之意都没有?,林姨瘫靠在墙上,哀哀哭泣着。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明宝清,看着她面上冷酷的神色,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找不见,这根本不是女娘的心肠。
“大娘子?真是愈发像侯爷了。”
林姨忽然挣扎出这么一句来,以为这会是能戳到明宝清心窝的一句话,但这话说出口,她自己先像是被扇了一巴掌,疼痛和清醒以一种?很混沌模糊的方式袭来。
她怔愣之际,就闻明宝清先是哼笑出声,然后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道:“我?像我?父亲?我?若像我?父亲,我?早就会卖了你,趁你那时还来着月事,也许还能延续香火,随便寻个能出得起几吊钱的山户就是,保准你这辈子?都出不来。不仅仅是你,一切无用的人?都可以折换成利益,你们?哪里是人?,只有?我?是人?而已。”
林姨再?不敢说什么了,咬着帕子?发着抖。
“这就是父亲处在我的境地会做的事,你该庆幸,我?是我?,不是他?。”
明宝清说罢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看林姨一眼。
走过拐角的时候,严观就静静站在那等她,见她眼尾飘红,他?伸出手轻轻揩了一揩,说:“你知道你是世上最好的吗?”
“最好?的什么?”明宝清其实并不难过,她跟明侯之间的矛盾远比严观与晋王之间的要温和迂回。
“就是最好?的,不分男女,不分生灵,天地万物,唯你而已。”
“这几日住在外院,同文先生学了不少嘛。”
明宝清伸手摩挲他?的面颊,手心被胡渣磨得发麻发酥。
严观有?点困扰地挑了下眉,道:“蓝娘子?送一壶茶来,他?要腻歪半个时辰才放人?走,折回来取他?一件外袍去补,他?又啰嗦了一盏茶的功夫。”
“你听人?墙角啊!”明宝清惊讶道:“你的房间与文先生正对呀,怎么听得见这么些话。”
“夜里在同小青鸟下棋。”严观揉了揉眉,道:“还好?那是个小呆子?,也不似我?能听得清。”
“叫你学学也好?。”明宝清伸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又摸他?的唇,道:“嘴要甜……
话还没有?说完,严观已经亲了下来,他?的吻真是甜的,还带着醺醉的滋味。
“啊!阿婆的糯米酒开坛了!你居然不叫我?去喝!”明宝清揪住严观的耳朵。
“我?只尝了一口,就来寻你了。”严观无奈地说。
明宝清拽着严观朝厨房跑去,她的裙踞飘飘摇摇的,像是能乘风而起的仙人?,但却甘愿同他?这个凡人?在一处。
严观心里不知为什么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这种?震颤直到明宝清笑着端来一碗糯米酒与他?同饮时才渐渐沉了下去,睡在他?心底。
西?跨院里最后一些冬菜也被割收起来了,除了一些留作种?的还长在那里,枝枝叶叶凋零枯萎,但这院子?里可一点也不萧索。
明宝锦、游飞还有?卫小莲三?人?正在踢毽子?,漂亮的鹰羽毽子?在半空中上下翻飞着,每一片羽毛都折着绚烂的光芒。
灶上的油锅‘滋滋’作响,老苗姨、蓝盼晓、朱姨、卫二?嫂都在那忙着
炸各种?年?货。
油锅像个活泉眼,沸腾着,各种?甜蜜蜜的油枣、螃蟹环、梅花扣等各种?形状的糯米花片都膨胀开来,浮了满锅。
朱姨用笊篱捞起一锅,另外竹篾上的面团也倒进来了,赶紧用长筷子?划拉划拉,不能黏在一块了。
她忙得袄子?都脱了,孩子?们?是舍不得使唤的,左左右右寻不见林姨。
朱姨本想问人?哪去了,但转念一想,这人?丧气得很,她一进门笑声都低了,忙点就忙点,起码看见的全是笑模样。
炸好?的花片蓬松酥脆,因为加了红糖的缘故,格外橘红,倒在那篾子?里冷却后一抖,‘哗啦哗啦’的。
老苗姨高声往窗外嚷了一句,“别踢了,踢出汗了要着凉了,进来吃炸花片!”
孩子?们?都进来了,各个脸蛋红扑扑的,坐下来喝牛乳茶静一静心。
蓝盼晓高举炸好?的这一篾子?,往桌上的大盆里一倒,道:“尝尝。”
几只大大小小的手就伸了过去,卫小莲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拿。
明宝锦抓了一把放在她眼前,道:“吃。”
游飞又给明宝锦也抓了一把,自己嘴里嚼得‘咔咔’作响。
卫小莲吃了几个油枣就不吃了,倒不是不想吃,而是明宝锦朝桌角上的一本书?努了努嘴,说是给她的。
她想看书?。
明宝清看着小莲将?明宝锦的书?搂在怀里,抓了油枣的手在帕子?上擦了又擦也不去碰书?,总觉得还有?点油腻。
“开春回乡一趟,找乡长给你写份证明户籍清白?的手书?,试试去女学旁听吧。好?些课,你每门都试试,可以拣你喜欢的来学。”
小莲吃了一惊,又拿眼去看卫二?嫂。
卫二?嫂其实连旁听是什么意思也不太懂,但卫小莲一看她,她下意识就说:“好?好?,都听你大姐姐的。”
新油炸了花片,又要炸油糕,油糕的浆子?就不是糯米了,只是寻常稻米。
明家有?骡子?又有?碾子?,孟家的米粉浆子?都拿到这里来碾,碾完老苗姨干脆也不叫拿回去了,一并炸了算了。
孟容川就应了孟老夫人?的意思,又给拎过来一桶茶油。
孟小果一到明家就不要孟容川牵他?了,要依着游飞坐,卫小弟又要挨着他?坐,男孩到哪都是一串串的。
油糕有?许多种?,普通人?家炸的就是光板油糕,铜勺里倒入米浆,油锅里炸到定型,再?用筷子?戳戳边沿,脱下来就是薄脆一个小碗样的油糕了。
以此类推,加豌豆的就是豌豆油糕,加花生芝麻的,就是花生芝麻油糕。
明宝锦早起的时候给众人?做了早膳,也是一味油糕,不过是咸油糕,铜勺在米浆里蘸一蘸,薄薄铺一层葱肉馅,再?浇上一层米浆,入油锅炸得蓬松焦脆,内里香嫩香嫩的,严观和游飞两人?加起来吃二?十来个,还喝了一大碗豆浆——卫二?嫂做的。
“怎么就这么蓬,中间空鼓出一指呢,这样外脆里嫩的。”孟容川也得了一个咸油糕吃,因都摆在灶边,所?以吃起来还温热。
蓝盼晓在灶头上忙,孟容川便与文无尽同坐。明宝盈同小莲坐在他?左侧的一边上,严观同明宝清坐在他?右侧的一边上,明宝锦和游飞坐在他?对面的一横上。
明宝锦对他?甜甜一笑,却说:“秘密。”
孟容川很配合她,故作苦恼地皱了皱眉,又咬了一口油糕,垂下眼时看见了明宝盈指腹上的一点墨痕。
明宝盈发觉了,蜷了蜷手指,藏起来了。莫名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孟郎君。”卫二?嫂搞不清楚谁做了什么官,有?点忐忑地称呼了一句,见孟容川含笑对她轻轻颔首,她才松口气,用筷子?尖指了指手边小灶上的油锅,继续道:“我?昨个粗做了两板豆腐,我?记得老夫人?一向喜欢吃灌蛋油豆腐,从前我?隔三?差五的就给她带回来几块,眼下这一锅子?就是给她老人?家的,您也尝尝,味道不错的,蒸了煨了煮了都好?的,小妹儿都说好?呢。”
明宝锦赶紧对卫二?嫂点点头,又对孟容川也点点头,示意的确好?味。
“偏劳您了。”孟容川笑着说,又看向明宝锦,道:“能叫小妹儿点头的吃食,自然是好?。”
豆腐专要一个锅子?去炸的,炸好?的油豆腐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来做酿豆腐,是年?节日常吃的一道菜。
“蘸椒盐最好?,”明宝锦一脸认真地问孟容川,“你家有?椒盐不?”
孟容川哪答得上来,明宝锦就又去给他?装了一小罐椒盐。
明宝锦是个会吃又会做吃的,卫二?嫂给她点了一锅嫩豆腐,她昨夜里同游飞两个用纱布一块块裹了挤出水,用木条子?积压成方方正正的模样,每个都有?婴孩拳头那么大。
此时在油锅里翻炸了一通,外面一层焦焦黄黄的,用筷子?一掐开,内里还是白?白?嫩嫩的,蘸白?糖蘸酱油蘸椒盐都好?吃,咸甜两味,任君选择。
“这个好?!”明宝珊‘呼呼’吹了半天,挤开严观喂给明宝清一口,自己又补蘸了一点糖,吃到嘴里实在是酥颤颤的,甜嫩嫩的,“初五迎了财神我?就开门了,到时候可以炸这个豆腐吃!”
朱姨白?了她一眼,道:“大主顾才给上,新主顾要付了定钱才行,没得来补个洞,添一截袖子?的,也上这么一碟豆腐啊!?”
明宝珊撑开手肘揽着明宝清的肩头吐了吐舌,道:“晓得啦,您说了算,说了算的。”
严观被小姨子?挤得迫退开一点,再?退开一点,忽然抵到了什么,转脸瞧见文无尽有?些促狭的笑脸。
得,他?都快躺到文无尽怀里去了!

这个年过得?很好, 安宁平和。
家里的女娘们都?休息得?很好,各个都?胖了?两斤,不过明宝清个高, 两斤肉根本显不出?来, 明宝盈本就清瘦, 胖了?两斤倒是恰好。
明宝珊和蓝盼晓开了?工就忙活起来了?, 动一动肉就消了?。唯有明宝锦一个,个头不高,脸蛋圆圆, 她长得?又可爱, 谁看了?都?要摸一把的。
但她毕竟不是七八岁的年纪了?,家中两个暂没名分的姐夫也很有分寸,渐渐将她当做一个女娘来看待, ‘小’字开始离明宝锦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 明宝锦感到一点?怅然, 她坐在阶上, 忽然开始思考长大?这件事。
明宝清先从屋里走?了?出?来,长腿走?起路来就是潇洒利落,大?步流星的。
明宝锦又羡慕又很得?意地瞧着自己的漂亮姐姐, 把脸蛋捧成一朵花。
开年吏部核准了?工部的一些官员升调公文, 宇文主事如今做了?宇文外?郎,明宝清则接替了?他的位置, 如今是明主事了?。
明宝清走?了?几步就朝明宝锦斜了?过来,蹲下身在她腮上亲了?一口, 道:“乖乖在家再歇一日, 明朝去考试别紧张。”
明宝锦根本不紧张,歪了?歪脑袋, 道:“阿姐今晚上回来吃饭吗?”
“今晚上肯定回来,开年都?是些案头公文。”
“那我给姐姐炸螃蟹丸子吃。”
“螃蟹丸子?官园的塘子里卖螃蟹了??”
“阿姐,螃蟹是秋日里吃的,我说的螃蟹丸子就是上回那个芋丝丸子呀。”
芋丝搅上一点?糯米粉,用手心一攥再投进油锅里炸透,因为芋丝会被攥挤出?来,很像小螃蟹的爬爪,所?以明宝锦管这个丸子叫螃蟹丸子。
明宝清想?起那个焦香焦香的滋味了?,因为要顾及边上的‘蟹脚’不能?炸得?太?枯干,所?以‘蟹身’还是软的,粉绵粉绵的,调口是椒盐芝麻小葱。
“好。”明宝清又搓了?搓她的小脸,起身脚步轻快地出?门去了?。
再出?来的一个是明宝盈,她斜挎着一个黄绿的布包,怀中还抱着一大?摞书?,要往紫薇书?苑去。
“阿姐今日要去书?苑?”
“嗯,先将从书?苑借的书?还了?,再帮先生打理一些事。”明宝盈走?近了?她,蹲下身道:“我若回来迟了?,你先带着小青鸟看看书?。”
明宝锦乖乖点?头,说:“小莲要了?我的千字文去。”
“她不懂的,你教教她。”明宝盈说。
“嗯,二姐午后要我和小青鸟去她铺子里,说我们做了?两个新书?包呢。”明宝锦说。
“好,同曦姐或阿婆一道去,别自己出?门。”
明宝锦却没应,抿着唇笑,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又不是小孩了?。’
盈揪了?一下她的腮帮子,道:“这话也是多余,兰陵坊都?叫你逛成自家园子了?吧。”
“我没有一个人出?门,不是同小青鸟在一块,就是同阿婆一起呢。”
明宝锦瞧着明宝盈手里的一摞书?,想?着这么重,明宝清又刚走?,明宝盈怎么不同她一道骑马出?门呢。
清亮亮的眸珠眨呀眨,明宝锦露齿一笑,道:“三姐姐怎么去紫薇书?苑呀?”
“小坏蛋。”明宝盈对姐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轻声道:“我同孟外?郎一道,他今日在官衙里值守半日即归。”
“所?以也能?一起回来吗?”
“也不知先生今日给的差事多不多,倒不好叫人苦等?。”
“等?姐姐怎么会是苦等??”
“好甜的小嘴,哪里学来的?”
“同文先生学的。”
明宝盈忍不住笑出?了?声,道:“那姐姐走?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文无尽正进院子来,与明宝盈擦身而过,相视一笑。
他明朝就要开始上课了?,今日得?闲,想?同蓝盼晓出?门逛逛,驴车已经套好在门口了?,人就候在窗下等?蓝盼晓梳妆。
‘先生怎么不进去呢。’
明宝锦疑惑想?着,但没有问出?口,她其?实知道答案的,只是还没学到那个叫做‘情趣’的词,所?以描述不出?。
她进了?屋,见蓝盼晓正搁下铜镜,倾身去触文无尽映在窗纸上的身影,文无尽贴窗站着,窗纸有一点?张弛的余量,所?以她碰到了?文无尽侧过来的鼻尖。
文无尽在外?头笑,蓝盼晓转脸看向明宝锦时笑容正盛,粉面桃腮,一身杏花色的衣裙,仿佛她被耽误掉的那些年华又都?回来了?,只因那个人回来了?。
“回来会早的,要给你带那个大?糖人吗?”
“不要,吃了好多了。”明宝锦说:“唔,要称一斤姜。”
“做盐姜是吧。我记得?呢。”蓝盼晓捋了?捋她的额发,“一斤恐还不够,还可以做点?姜片糖,有了?这两样,谁在外?头被急雨打了?回来,咱们也就有个应对了?。”
明宝锦目送她和文无尽出?门去了?,游飞正同老苗姨从门外?迈进来,手里提着一兜子,不知道是什么。
“锦儿,你醒啦?”游飞蹦跳着过来。
老苗姨问:“鏊子上的煎馄饨都吃着了吗?甜糜子可喝了??”
“嗯。”明宝锦说,“我和姐姐们都?吃过了?,煎馄饨真好吃,大?姐姐说都比得过店里卖的了。”
“那是严郎君给的那个鏊子好。”老苗姨笑着一抖手里的兜子,说:“官坊卖种子呢,一粒粒都?好得?很,幸好是官园的那位娘子同我提了?一句。孟家也买了?许多,我凑着买了?二十文谷种,一并送到乡上叫黑大?黑二种上,自家院里那一点?点?地,我只买了?点?豆种、花生种,还有老姜种呢!老姜种真是贵啊,算算居然也是二十文。小四,你把这帐上记到阿曦屋里的簿子上。”
“我刚还叫曦姐去买姜呢。”明宝锦说。
“姜还要过些时候才种呢。”老苗姨如今是非常大?方的,道:“现种也赶不上吃啊,买就买吧。等?今年种上了?,下半年也就不用买姜了?。”
“大?姐姐今个同我说,马场的栏淤也是可以买的。”明宝锦和游飞一左一右牵着老苗姨,往院里去。
“我正愁没地方捡肥呢。那点?鸡粪也不顶用。”老苗姨与他们两个小的坐下来唠,也能?唠上一大?堆。
家里的忙人都?出?去了?,留下他们仨也不算闲的闲人,坐在日头里剥剥花生,嗑嗑瓜子。
冬日的庭院暖阳好比夏日的穿堂凉风,都?是天地间最畅快的消遣。
“呦,还知道回来了?,这都?没开春就夜夜做新郎的,你臊不臊,是不是在外?头有家了?!?”
老苗姨被墙头上跃进来的狸花猫吓了?小小一跳,猫才不理她,熟门熟路地扭到墙根边的陶碗里喝水。
“冬日里都?住在孟家呢。”明宝锦说:“光是我都?瞧见三两次了?,成日去寻孟家那只玳瑁玩。”
“那玳瑁是孟家的?我说过年那会子瞧见它俩在菜园子里围堵一只耗子玩呢。”游飞说:“那一套飞檐走?壁,追围堵截的花样简直了?,师父和孟外?郎还抱着胳膊在那看得?津津有味,夸猫儿都?是天生的猎人,文先生说他俩还挺懂教无常师的道理。”
“什么黑白无常?”老苗姨不解地问。
“阿婆,是教无常师。文先生的意思是说他们能?把猫儿也当师长,学它们身上的长处,那个词的意思是说,凡有长处者都?可以是老师。”明宝锦转过脸去,下巴搁在老苗姨膝头,说:“阿婆也是我的师长,教无常师这个道理,文先生早先就与我讲过。”
老苗姨将苍老而温暖的手搭在了?明宝锦脑袋上,揉了?揉,她没有笑,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明宝锦,像是在端详一个意想?不到的珍宝。
明宝锦沐浴在她慈爱而平和的目光中,忽然觉得?长大?一点?也不可怕,还很美好,哪怕是老去甚至死去也没什么可怖的,因为在人生这条道路上,她永远不会寂寞。
花生瓜子壳扫做一堆,老苗姨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明宝锦拿了?一条四方的小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掖了?掖时忽然发觉明宝珊居然还在毯子的边角上绣了?两朵小小的绿芽儿,不知道她是问了?明宝清还是明宝盈,竟知道老苗姨的名字叫苗绿芽,还给绣在毯子上了?,一针一线都?很细腻。
这绒毯是羊毛制的,极好极软,冬日里老苗姨一坐下来就要寻这条毯子的。
朱姨在背后有没有因为明宝珊给老苗姨做的这条毯子而吃味,这明宝锦不知道,但在人前,朱姨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论审时度势,朱姨还是懂的。明宝珊比她心思纯然些,但总归是言传身教,也知道想?真正回到这个家来,需得?向老苗姨示好。
明宝清把老苗姨都?捧到祖母的高位上了?,说话做事没有半分不敬重的,众人都?是如此,怎会看不出?来?
她们母女二人之前毕竟做错了?事,明宝清大?方不计较,不代表人人都?那么轻巧揭过去了?,心里留着疙瘩,话里话外?总会带出?来。
老苗姨不比明宝盈在考试那日受了?朱姨的恩,又与明宝珊是血亲姐妹,说了?一场夜话也就释然了?。
她也不比蓝盼晓柔善包容,退一步,彼此都?能?过去。
老苗姨有脾气?,是冲她们摆了?脸色的,奈何朱姨死皮赖脸,笑脸迎人的,明宝珊又小心翼翼,再加上她这样用心费神的做了?这条毯子,软声软语地唤她阿婆,老苗姨素来吃软不吃硬,当然被她们降服了?。
小毯真好啊,将老苗姨一裹,成了?回到襁褓的绿芽儿。
明宝锦同游飞两个拿着簸箕往西?跨院去,把那些干果壳都?倒进燃烧着的灶洞里,火光将她的面孔映得?像云霞一样,而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却蒙着一层薄薄的怅然。
‘阿婆绝不是难相与的人,论起来,家里难相与的还得?是朱姨,可她如今也软了?。若是林姨也能?别老那么绵里藏针,把心放在自己身上,过一过她自己的日子,同老苗姨在坊间逛逛,同卫二嫂一起点?豆腐,同曦姐坐下来绣绣花,咱们这一家子该有多好啊。’
灶头上煨着几个芋子和三碗蛋羹,小灶的油锅里上还烹着两个炸糕,中午人少,就吃得?简单些,大?菜都?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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