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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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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苑?那?跟严中侯的差事有关吗?可这是吐蕃獒犬, 严中侯不养这种东西吧?’林姨在心里想着, ‘之前还听?他在饭桌上说过, 吐蕃獒犬看着威猛,实则很蠢,而且有些水土不服, 并不适合驯养。’
严观所在的东禁苑里有鹰坊犬舍, 西禁苑里则有驼鹿象豹一类的,还有一些别国或地方上贡上来珍奇异兽, 例如这吐蕃犬实则是由?礼部来管的。
林姨虽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这吐蕃獒犬应该是不归严观管的。
千秋节表演用的异兽都是西禁苑管辖的, 但进了紫薇楼的偏院之后, 却是跟礼部带来的獒犬狮猴在一处。
这就混淆了。
林姨抬头瞧了一圈,见到好?些仆役在这里照料畜生, 羽林卫在外头设了卡,严观不在这里,东禁苑的羽林卫今日领了另外的差事,正?在紫薇楼外守着。
‘游小郎失踪的事,不知?大娘子有没有跟严中侯提。’林姨想着,看见自己手里的食桶,才意识到自己是要来喂食的,连忙弯腰进了畜生的草棚。
明宝清没有去?找严观,萧世颖、萧奇兰都在这紫薇楼里,他虽不是近身护卫的,但也决不能?够离开。
她知?道严观这一次只带了精锐来紫薇楼,所以就去?了禁苑借他的人手。
严观有时候会把?游飞带到禁苑里练箭,游飞这徒弟比师父要讨喜多了,严观忙的时候,几个校尉和?队正?都很乐意提点他的,知?道是游飞不见了,而且可能?是一早就不见了,队正?也上了心。
“驴车不大,是竹子做的,用了几年,竹骨已经黄透了,中间夹了两层的油纸,车前有竹铃,小毛驴戴着的车套是蓄了软布的。”
明宝清说得很仔细,眼见他们分了几路去?寻,但今日路上的人实在太多太杂,很多都是从别坊一路过来的,无数条行?踪交汇在紫薇楼附近,根本就无从查起。
队正?已经查到游飞从大明宫前到东市的行?踪,听?那?卖油烹柿子的摊贩说,他买了油柿子饼就急忙忙上车去?了,说要带回家给家人吃,那?为什么出了东市就没了踪迹?东市口的场戏早早就开始演了,一早上说书?、唱曲、杂耍、蹴鞠戏就没停过,游飞根本没被?这些吸引住,他只想回家。
明宝清立在街市口呆站了一会,她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车坏在半路上了?与人起争执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事,游飞总可以去?武侯铺里找人帮忙,万年县一带只要亮出严观的身份来,武侯们都会愿意帮一把?的。
那?是什么事情,令他没办法求助?
想到这,明宝清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她有个想法,但不知?该如何去?求证,思来想去?又回到了大明宫,想请监门卫请今日当值的司闱司女官来。
这事原本没那?么好?办,即便监门卫肯替她传话,女官也未必有这个空闲搭理她。但今日当值的女官里恰有崔四在,她很好?奇明宝清的来意,于是就答应见一见。
明宝清见到她也是一怔,不过眼下没有多少寒暄和?周旋的时间了,崔四既然来了,就意味着能?说她会说。
“邵少卿?自然来了,千秋节的朝贺,除非是病重和?家中有白事,谁敢不到?有些住得远的小官未免迟到都就近住在客栈里。”崔四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做了答,见明宝清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道:“不过他来得有些迟,神?情刻意。自与褚家的大娘子和?离后就,邵少卿就从邵家搬了出来,孤身一人在崇仁坊买了一间宅院。崇仁坊离大明宫算近了,不过邵少卿可能?因为离得近了,所以不紧不慢地来,反而显得迟了。”
“崇仁坊?崇仁坊哪里?他买的?负担得起吗?”明宝清狐疑地问:“褚大娘子不是把?嫁妆都带走了吗?难道有留给他一些。”
从前侯府就在崇仁坊,这个坊离皇城、东市都很近,地价房价十分昂贵。
“崇仁坊这种地方,宅子多小都是贵的。他买在保福寺附近,离得东市也很近,有些事情到底是不甘心吧。”崔四做了宫中的女官,就像是多长了一双耳朵,什么消息都灵通详实,“褚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王妃又不向着他
,他就算手里有什么褚大娘子的把?柄,也未必敢用来威胁,更何况把?柄这种东西,褚大娘子说不定还有一箩筐呢。”
两京诸市署在东西两市设官署,明宝清咂摸着崔四这番话,想着邵阶平特意在崇仁坊买房子,恐还是为了就近方便争权行?事。
“虽说他做到了少卿的位置上,高平乡、青槐乡上都还有他的庄子,但邵家分家了,他是庶出,依循祖制来分不到多少东西。”
这话叫崔四轻轻叹了一口气,见明宝清看她,她笑了笑,道:“明娘子还有事要问吗?”
明宝清摇了摇头,道:“多谢崔娘子。”
她们二?人交谈时,一直有欢腾的人声?浮动着,不远处大安国寺前的场戏也很热闹,响声?轻易就传过来。
满城欢欣,游飞在何处?
外头那?样热闹,天也彻底黑透了,烟花戏法在各场歌舞的间断上演,将不远处的天空映得像晚霞一样。
林姨往食盆里舀好?了粮,立在那?草棚门口仰脸瞧了瞧,又低头进了下一间。
这里关着一只正?在熟睡的狮子,过会子要连着笼子一起拉出去?让百姓们赏玩,所以就下了药,让其昏睡。
虽然有铁笼,那?狮子又睡着,但林姨还是吓得差点直接死过去?,软在地上好?久,才一点点爬出去?。
幸好?禁苑的几个仆役都仰着脸在看烟花,没瞧见她个兽苑的仆役居然会被?被?药倒的猛兽吓成这样。
林姨稳了稳心神?,走进下一间格外吵嚷的草棚里,那?是一群猕猴,约莫有十数只,一刻不停的在笼中叫唤着。
猴戏是热场的表演,所以这些猕猴今夜是不用再表演了。
这棚子里又臭又吵,林姨还时不时闻见一丝甜滋滋油乎乎的气味,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同这些猕猴的味杂在一块,又香又臭真叫人受不了。
她桶里食没多少了,就剩半瓢,猕猴吃不饱不乐意,唧唧叫着,人一般的手指拼命去?够林姨手里的桶子。
林姨看着那?些小猴的样子,觉得真像小孩啊,就跟明真瑶站在那?温泉庄子的门缝里看她的表情一样,也很可怜。
但吃食真是没有了,她也没办法,更何况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小猴都哀哀挽留着她,但有几只蹲在笼子的角落里,正?拼命伸手去?够一个草堆,想要把?那?草堆给扒拉开来。
‘那?有吃的吗?’林姨快步走过去?将那?草堆扒拉开来,香甜气一瞬间涌了出来,令她觉得很熟悉,就是前些时候刚刚吃过的油烹柿子饼。
那?是秋日里明宝锦最最喜欢的一种甜食,熟烂的柿子泥和?糯米混成面团下锅炸得金黄,有些还包桂花糖馅、豆沙糖馅,一咬就淌出糖汁来,被?烫着了还嗦着嘴忍不住去?吃第二?口。
林姨也承认那?油烹柿子饼很好?吃,尤其是明宝盈带着她在人家油锅边上候着等?吃的那?一次,美味的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了。
可油烹柿子饼这种吃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姨不必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又剥开一层,瞧见了游飞紧紧闭着眼的一张脸,衣襟上全是油,那?柿子饼都在他胸口压烂了。
林姨僵了片刻,哆嗦着手去?碰他的鼻息。
游飞还在呼吸,只是叫不醒,怎么叫都不醒,像隔壁的狮子一样。
林姨不知?所措起来,今夜的经历对她来说实在太复杂了,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游飞出现在这里很不对劲,他肯定是被?人掳劫来的,有人想在今夜做一些事,给萧奇兰下毒这计谋太潦草太愚蠢了,当场被?抓住的可能?性太大了,但幕后之人好?像并不在意,不然也不会选择她这样一个怯懦的妇人来行?事了。
成与不成这线索都只会断在林姨这里,污水也只会泼在明家女娘身上,游飞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用处?
她摇晃着游飞,忽然又在那?油腻腻的甜味里闻到一点别的气味。
这种味道她从前也闻到过,明宝盈和?明宝清换下来的衣服上时不时会有,她们告诉过她,是因为沾到了火药。
林姨只知?道火药是一种像黄砂、黑砂的东西,但又像油一样容易燃烧。
游飞身上的火药味让林姨困惑又恐惧,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以为自己能?行?的,她之所以掺和?进这件事来,是想找一找线索,将那?些给她引路,让她得以溜进紫薇楼里的细作面貌都记住,这样就可以到公主面前陈情,替明真瑶邀一份功劳。
可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林姨根本想不明白,她想去?找人帮忙,可以找谁呢?外头那?些仆役每个都有可能?是细作,一个不小心可能?直接送了游飞的命。
林姨努力做着思考,将那?些从游飞身上扒下来干草重新掩回去?,起身走出棚外。

“林姨不见了?”
明宝清绕了一大圈, 想着游飞是不是坐在那布铺的屋顶上同明宝锦一块看热闹了,可没想到游飞没回来,就连林姨也不见了。
蓝盼晓抬头瞧了一眼, 就见明宝锦被明宝珊搂在怀里, 两人正看着那个只捧着一根细细金玉竹, 就走在高空上的女娘。
她足下只有一根软绳, 在夜风中会摇晃,会随着她的走动上下波动。
那软绳是黑色的,在昏沉的暮色中几乎隐匿, 布铺的屋顶与那铁索齐高, 明宝锦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眼前凭空走动,紧张地移不开眼睛。
“她会不会真偷偷进到紫薇楼里去了?”蓝盼晓压低声音说,慌乱地绞着自己手里帕子。
“若按常理来说她根本进不去的。”但?若不是不按常理呢?明宝清脑中念头杂乱得?很, 她皱紧了眉头, 道:“别急, 我这就去看看。”
以明宝清的身份来说, 还有些?地方是能?出入自由?的,譬如紫薇楼苑里工部安置匠人和备用物件和教坊伎人等候休息的地方。
李素和明宝盈也在那里,明宝清进来时她们正仰着脸看那个在半空中显得?很渺远的身影。
“从紫薇主?楼的视野来看, 她是不是像能?直接走到月亮上去?”李素问。
“是, ”明宝清快步走来时也答了一句,“陛下的大寿逢满月, 所以教坊使管这叫嫦娥拜寿。”
“阿姐,你怎么来了?从布铺那边看视野更?好呢。”明宝盈面上的笑容很快淡了下去, 她问:“怎么了?”
“林姨不见了, 解手的地方就布铺后边,三岁孩子都不会迷路。我疑心她该不会有什么法子能?进来吧?”明宝清不太确定地说。
“不至于真干得?出这样?的蠢事吧!”明宝盈的眉头紧紧蹙起, 道:“更?何况她怎么进得?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她能?变苍蝇不成!?”
“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里三层外三层的。”明宝清蹙眉道:“我方才来时,见边上的兽苑还有奴仆出入,人多?杂乱,羽林卫也不是各个都认得?。”
“说来还真是,礼部备了些?放生?的彩雀,说那彩雀聒噪,等着时辰差不多?了才会送进紫薇楼里,还有只白雉,是紫薇楼里官员们比诗的彩头。”李素忽然开口道:“你阿姨自己进不来,只怕有人利用她一颗爱子之心,替她铺路,又借你弟弟年幼,思虑不全?,恐还真叫她钻进去了。不过,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宝盈不知该怎么答,她只感到一种绝望,往左走往右走都要堕入深渊的绝望。
正这时,一个羽林卫提着个鸟笼走了过来,道:“李先生?,这是您要的鸟。”
“我要的
鸟?”李素不明所以地问。
羽林卫见状又看了眼明宝清、明宝盈,道:“兽苑的一个仆役叫我拿来的,说是您要的,还是明算官要的?说是烟花戏法时会用到。”
“有什么烟花戏法会用到这只青雀?从烟火里蹦出来?”李素不解问。
明宝清看着那只小小的青色鸟雀,忙问:“哪个仆役给你的?是不是四十多?岁的妇人?”
羽林卫点了点头。
明宝盈又问:“那妇人呢!”
“送鸟去主?楼了。”羽林卫道。
明宝盈紧紧抿唇,看向李素。
李素想了一想,对?随身侍女叮嘱了几句,侍女一言不发,带着几个手下往紫薇楼去了。
‘青雀是指小青鸟吗?什么意思?小青鸟在兽苑?’明宝清看向李素道:“先生?,她既主?动暴露自己,想来没有恶意的。”
她替明宝盈将?这句求情的话?说出了口,但?李素不答此话?,只举了举一个令牌,道:“将?兽苑彻底清查一番。”
这令牌上有一个‘御’字,这不是任何官位的手令,而是御赐的意思,所以不管兽苑里是礼部的人还是禁苑的人统统都要服从。
楼苑外的夜空,第一场烟花戏法正在上演,将?这夜空点缀得?耀眼无比,彷佛星辰低垂,伸手可拾。
只是不等明宝清随李素走到兽苑近处,一声巨响爆在夜空中,像是笼中狮兽已经醒来。
明宝清一惊,疾跑过去时就见兽苑四处起火,有个仆役在尖声大叫,说是天?上的烟火掉进来了。
这话?令明宝清十分震悚,反应过来后她抄起一个草耙就给了那个仆役一棒,怒道:“胡说八道,必有古怪,搜身!捆起来!”
李素善制火药,平日?里见到火也无异样?,可这种四周都是火,火光炙热灼痛的感觉令她有种窒息感,想逃但?脚定在了原地。
明宝盈原本要跟着明宝清进去,瞧了李素一眼,立刻将?她拽远了些?。
兽苑起火后人与兽都十分躁动惊恐,有些?仆役和羽林卫在救火,看起来挺有条不紊的,但?也有些?人太过惊惶,四下胡乱逃窜,甚至还撞翻了提过来的水。
“羽林卫听令,纵火之人就在其中,发现擅逃者就地斩杀!”
明宝盈抬起李素的手腕,将?她手中的令牌示人,只有这样?才稍微镇住了人,省得有人浑水摸鱼逃了出去。
兽苑的火一看就不对?劲,若是被天?上掉下来的火星点燃,应当是从草棚顶部烧起,可兽苑的火是从里边、外边烧出来的。
明宝清一间一间草棚去掀,连起火最猛的狮笼他都冲进去找了一圈才出来的,那只巨兽被火烧的痛苦和惊惧逼醒了,它无力?地吼叫着呜咽着,边上猕猴的惨叫声更?为尖利,明宝清冲进去的瞬间,只觉得?耳膜都疼。
她才进去,棚子就塌了。
明宝盈惊叫了一声就要冲过去,只李素突然回了神,一把?将?她拽住,一个羽林卫见势已经钻了进去。
明宝盈差点以为明宝清出不来了,但?还好草棚是个虚架子,不至于把?人压死?在地下,明宝清抱着游飞挣出来时头发和袍角上都带着火。
游飞的四肢全?是软的,这种样?子,不是死?了还没变硬,就是被药倒了。
明宝盈想,如果不是林姨送来了这只青雀,如果不是李素下令清查兽苑,逼得?这把?火来得?仓促,火势尚且可控,如果不是明宝清在最后关头跑进去,找到了游飞,那么他死?定了。
兽苑事后清算又多?了一具尸体,到时候查明了游飞的身份,立刻又会牵连到严观乃至明宝清身上。
灭火之后,兽苑里被彻底翻了一遍,在游飞和几个仆役身上都翻出了火折子,他们分辨说这是给灯笼引火所用,这尚且说得?过去,但?羽林卫很快又在畜生?、异兽的食料里找到了一些?还没有烧光的火药。
外头的烟火还在放,游飞挣扎着醒过来时就见到明宝清的面孔被烟火映得?斑驳多?彩,跟梦境一样?迷离。
夜风一吹,他通身都凉飕飕的,那麻药让他浑身是汗,一热一凉,倒是恢复了些?意识。
“天?上掉下来的火星子一不留神蹦进了兽苑里,烧坏了各国各地贡上来的异兽,又在圣人的千秋节上添了这样?的一桩晦气事,这罪过可不小。”
李素背对?着明宝清和明宝盈,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说这样?一番话?的。
明宝清回过神来,见明宝盈将?要说什么,她微微抬手一拦,道:“如此一来,火药监、军器坊这两处的所属又要起争执了,放在禁苑,放在北衙军手里他们就是不安心吧?”
李素侧眸瞧了明宝清一眼,见她的裙衫焦焦烂烂,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燎得?打起了枯黄的卷,她身上不知有没有烧伤。
但?她没表现出任何的痛色,只是将?把?那个小郎抱在膝头,手环在他肩头,很是回护的样?子。
游飞在竭力?睁眼,皱着眉眼皮不停掀动着,他从明宝清膝头翻下来,摇摇摆摆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迎头被泼了一大桶的冷水,被水扑打得?又跌靠在墙上。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明宝清和明宝盈下意识想去扶他,但?又生?生?止住了手。
游飞低着头想李素和明宝清方才那些?话?,又抹了把?脸,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我在东市看见邵阶平鬼鬼祟祟的进了巷弄,就跟了进去,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故意引我进去的,进去后有四人暗中埋伏着,将?我打昏,迷糊间听他们说给我灌点兽药,我含在嘴里,漏了一些?出去,但?也咽了一口,所以一直发昏醒不来,但?隐约听见猴子乱叫,只这些?。”
他说罢忽然俯身大呕起来,吐得?整个人几乎弯折过去。
边上的一个羽林卫凑近李素,轻声道:“若是宫中医署配的兽药,人用的确致呕,他被打昏了吐不不出来,也说得?过去。”
此时萧奇兰身边的侍从也到了,责问兽苑为何起火。李素上前解释,将?火折子和还没有烧完的火药都给侍从过目,可谓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一丝不苟。
“窦舍人,林氏拦住了吗?”明宝清突地向萧奇兰身边的那位女官发问。
明宝盈和李素有些?讶异地瞧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定定的,又去看窦舍人。
窦舍人看着明宝清,只道:“所以说,做人真是怕自作聪明。”
当林姨在近处瞧见这紫薇楼的时候,只觉得?它明亮璀璨得?像一座天?然会发光的天?宫。但?她哪有半分兴致看这个,离这座漂亮而庞大的楼宇越近,她越是紧张,觉得?这楼宇好像随时都要倾覆。
这安排她进来的人可真是能?耐,她拎着鸟就进来了,跟着前人亦趋亦步地走,停在二楼的一个平台上,这个平台是外翘的,专门供仆役行走。
他们几个人就站在那里,等楼上的仆役下来接手。
明真瑶看见林姨的时候简直要被她吓死?,看着她穿着兽苑奴仆的衣裳,就知道她是溜进来的,他不想留下林姨,可可她看着他的目光也很惊惧,像是有人用把?匕首抵在她腰上,她的唇瓣一直在颤抖,想说什么,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无数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明真瑶垂眸检查那只白雉的情况,还是不敢放林姨进来,可这时窦舍人却道:“留一人守着这些?鸟雀,其余人可以离开了。”
兽苑的仆役纷纷退下,就留下了林姨一人。
林姨跟着明真瑶一拐进紫薇楼的内廊,便急不可耐地开了口,“三郎你听我说!有人要害公主?!这紫薇楼今夜肯定有古怪,快走,你快让公主?和圣人赶紧走!”
这一句话?惊动了萧世颖,萧奇兰也压不住了。
窦舍人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瞧了眼明宝盈,嗤道:“药粉居然真是毒药,可问她那妇人是谁,又说是直事郎家?的,直事郎家?连狗都死?绝了,哪里还有什么夫人在兰陵坊做女工。核桃点大的脑子也学人筹谋起来了,大抵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安生?了!要给你们寻点乐子,下点绊子!”

第154章 吐蕃犬
楼外夜空中, 烟花戏法的?收尾有点像兰叶,火光幽蓝,在半空中划出两?道?悠长的?弧线, 真?得很漂亮还很清贵。
萧世颖站在外廊看着?那束兰叶, 又侧眸看了眼不远处才熄了火光的?院落。
“幸而李先生应对迅疾, 火势没有蔓延开来。”萧奇兰轻声说, “只是损了几只异兽。”
“怎么是她在兽苑?失火的?事?情也叫她去?”萧世颖睨了萧奇兰一眼,萧奇兰垂着?眼道?
:“那林氏辗转给明算官递了个消息,说兽苑有异, 所以李先生才去看的?。”
礼部有的?是备好的?替罪羊, 倒是禁苑,不知?该如何问责。
萧世颖转身回楼中时又道?:“李素今夜本该安闲自在,还去替她的?学生担事?, 怎么教出这么个无能之辈?”
萧奇兰跟在她身后, 轻声道?:“明算官一向是李先生的?得意门生, 李先生待明算官亦是疼惜看重, 她如今是身兼数职,李先生担心她有顾不过?来的?地方,更何况今日是陛下的?生辰, 李先生格外看重此事?。”
萧世颖坐回软座上的?时候已经笑起来了, 她瞧着?萧奇兰,道?:“明家女?与你?亲厚, 你?倒也不避嫌,替她说上这么些好话。”
萧奇兰仰脸看萧世颖, 额上浓蓝的?花钿将她这株兰花衬托得愈发绮丽, 她随意地说:“可用。”
“可用之人多了,也不比太客气和气了, 反而令她们骄纵起来,瞧瞧,这念头一转,就冒出个挟恩图报的?主意。”萧世颖有些乏了,伸手揉了揉额角,蹙眉道?:“这千秋节真?是不过?也罢,都借这个机会来掺和一脚,不将朕放在眼里的?人真?是多了去了。”
萧奇兰正要说话,又见?侍从走了过?来,道?:“陛下、殿下,狮兽叫声惨烈,下层的?高官们都听见?了,说是掉下来的?烟花烧了兽苑,实在太过?危险,眼下正议论纷纷呢。”
“未有人反驳吗?”萧奇兰问。
“几位郡主听见?了,说他?们只听见?几声叫唤便这样?瞽言妄举,实在可笑。”
侍从说这话时,楼下的?喧哗吵嚷之声更为响亮,另有一侍从走上来,道?:“李先生眼下在外廊等候陛下传召,她来时左仆射就问了她,她便答是兽苑的?奴仆将火药藏在兽车里带进来,燃放烟花时趁机点燃,又大声疾呼是烟花落进来点燃所致,刻意颠倒黑白?。李先生不过?如实相告,但礼部不少官员闻言生怕有罪责落到自己身上,纷纷出言讥刺,说‘莫不是你?李氏又玩起火来了,一不小心,连紫薇楼都要叫你?烧了’诸如此类的?话。”
“她还老?实站着?任由他?们侮辱?叫她上来!”萧世颖直到这时才流露出几分怒意来,侍从匆匆下去,不多时就将李素带了上来。
萧世颖拧眉看她,她还笑。
“做什么受这窝囊气,在宫外倒是规矩起来,还在外廊等候传召。”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自然要依着?规矩来,否则明日又要上几本折子说陛下用人唯亲,惯得我们没了规矩。我也是回嘴了的?,又没有任由他?们胡说八道?,此事?是当场截获,由不得他?们诡辩。”
李素被赐了座,将整件事?细细说了,还提到了游飞身上也有火折子与火药,但又道?:“严中侯那徒弟所言虽只是他?一面之词,但他?的?确中了兽药昏迷,若不是林氏递消息,明主事?冒险相救,恐会性命不保。”
“这三个不是一家人吗?”萧世颖一句话,令李素语塞。
“明主事?可有受伤?”萧奇兰问。
“还好天气凉,她穿了一件皮绒夹袄,所以没有烧穿,只是足踝处被燎得起了一串水泡。”李素说这话时伤疤隐隐作痛,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她瞧了萧奇兰一眼,说:“如果明主事?和明算官是提前?知?情的?话,那她们的?表演可谓今夜最精彩的?了。”
萧世颖讥道?:“如此说来那林氏还算立功了?”
“误打误撞吧。”李素道?:“蠢妇可恨可怜,世间痴蠢之人大多如此。”
萧世颖睇了萧奇兰一眼,道?:“那林氏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奇兰本想说先找到她口中那个挑唆她行事?的?妇人再做定夺,但对上萧世颖的?目光她便改了口,道?:“儿臣不会轻纵。”
林姨到底存了愚弄萧奇兰的?心思,如果她的?私心没那么重,在遇上那个妇人时她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明宝清,届时来个顺水推舟,瓮中捉鳖,全?然不会有今日的?混乱和被动。
可若是同明宝清她们说了,林姨所肖想的这所谓功劳就不能独落在明真?瑶身上了。
明真?瑶在林姨拿出那包毒药的时候就跪了下来,一句话也不敢替自己分辨。他?也不知?道?林姨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瞒着家里人偷偷做下这样?一件事?来。
“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林姨那时候慌忙地摆着手,说:“我真?没有一点要害公主的?意思,那妇人找上我的时候,我只想将计就计,我,我知?道?轻重,我,我还有女?儿呢。”
她的确半分害萧奇兰的?心也没有,因她知?道?一个道?理,叫一臣不事?二主,这是明侯用整个明家的?落败和自己的?性命教会她的?,她知?道?明真瑶若改换门庭绝没有好下场,而逃到扬州去,落个清白?身,更是无稽之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明真?瑄远在陇右,还不是被攥得紧紧的。
但现在说这些,又有谁要听呢?
天边将露鱼肚白?时,萧世颖先行回宫,底下响起一片‘恭送陛下’的?声音。
这一夜的?歌舞和戏法的?确精彩绝伦,但坐了那么久谁也受不住,许多大臣都不在原位上了,三三两?两?的?散在紫薇楼各处的?花苑、水榭里,也有叫了宵夜正在品尝的?,也有逗鸟、赏月,吟诗作对的?。
萧世颖一走,北衙军也跟着?撤走了大半,余下那些都在萧奇兰和诸位郡主、县主身边,虽然是削薄了许多,但加上金吾卫的?人手依旧是足够的?。
萧奇兰还留在这里,等着?这一夜的?庆典结束时,她将放飞那一群彩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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