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成为林家幼子后by衾寒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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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对面的萧文盛耳朵实在是灵,竟笑着回他:“林小郎君,咱们又见面了,倒是忘记告诉小郎君一声,昨日圣上才吓了口谕,自后日起,便由在下接替周老太傅,来教导小殿下与小郎君,还望小郎君届时多多照拂在下,否则在下确实会更难缠些。”
“哼!我才不怕你呢,嘶——”
旁边的黛玉悄悄掐了一把他的腰,示意他不许再当着人家的面儿乱说话。
“如此说来,今后舍弟还得劳烦萧翰林照应了。”黛玉自然是更希望他们这对师生将来能够和睦共处。
这时又多出一人唤了一声。
“文盛——”
林玄珏扭头一看,小脸又是一拉,“怎么又来一个……都跟闻着味儿似的,什么狗鼻子……”
黛玉只得又拍了口无遮拦的幼弟一下。
那人走近之后,笑着与那萧文盛站在一处,朝这边打招呼。
“林小姐安好、还有林轩,林小郎君,你们竟也都在,倒是当真巧了。”
林家姐弟三人只得各自回应对方一句。
“严大公子安好。”
萧文盛笑意不变,对他说:“严兄怎么也到后院来了?莫不是也同在下一般不胜酒力?可在下仿佛记得、严兄是千杯不醉的。”
严喻珩一把搭住他的肩膀,一副丝毫没有心机的开朗模样。
“我正是知晓你酒量不好,怕你醉倒在哪个无人的角落,才特意出来寻你的。”
那萧文盛再次打开扇面,放在自己身前轻轻摇动。
“呵呵,倒是在下眼拙,平日里竟没大看出来,原来一向号称自己喜欢清静的严兄,私下竟是如此热心的性情。”
一个是独占鳌头的状元郎,一个是超然于外的世家公子之首,这样的两个人直接内讧的场面,林玄珏还是头一次见。
不得不说,精彩!他爱看!这要是换作平时,定恨不得他们当着他的面再多来点。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两个人都是爹爹亲口认证过,觊觎他姐姐的“坏人”,需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来防备。
“姐姐,我都饿了,你带我去吃些东西吧。”
他一撒娇闹肚子饿,黛玉哪有心思再管其他的人。
“也是,你正长身体,又站了半日,是该吃些东西,那咱们走吧,正好寻娘亲一道入席去。”
姐弟三人正要转身,那位前首辅严家大公子突然喊住了林轩。
“林轩,不如,你同我和文盛一道去前院吧,大家年岁相当,正好能多聊聊,我也好给你介绍介绍其他人。”严喻珩还是一副热心肠的大好人架势。
黛玉没有多想,并未察觉其中的暗流涌动,对林轩说:“也好,那你就随他们去吧,有我带着玄珏去寻娘亲就是。”
林轩也不好拒绝,只得点了一下头,目送他们姐弟远去。
姐弟二人消失在转角处后,三人同时冷下脸来。
“你们俩今日做得过了,这里虽然人少,但并非无人经过,若是有人瞧见你们与她站在一起,难免不会传出闲话,有损她的名声。”说这番话的是林轩。
“你装什么?你自己对她抱着什么心思,旁人看不出,我却看得分明,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严大少爷直白起来,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那位状元郎诧异挑眉,深深看了林轩一眼。
“原来这里还藏了一位对手,在下险些错漏了,失敬失敬。既然有缘凑在一起,咱们三人不如今日就此说开了,今后咱们彼此互不干扰,公平竞争,无论佳人最终选择了谁,其他人便主动退出,如何?”
林轩转身看着其他两人,三人各自占据一方,呈三足鼎立之势。
藏在拐角处的林玄珏,这时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攥紧了两只并没有多大的拳头,仰着头颅盯着三人,语气隐隐含怒。
“她不是赌注,更不是你们用来比试孰强孰弱的工具!”
“玄珏——”林轩往他那边走了两步,想要解释一二。
这时林玄珏竖起三指,直接质问:“哼!在你们靠近我姐姐之前,请诸位自省,一心一意否?才德兼备否?家财万贯否?不合格的,门就在后头,慢走不送!”
萧文盛收了扇面,认真道:“林小郎君,方才在下并非以令姐为赌注,亦并非要争什么强弱,在下确实心悦林小姐,那日在下骑马游街,马上惊鸿一瞥,对林小姐一见钟情。虽然在下此时家财未及万贯,但前面二者皆有自信符合,还望林小郎君稍稍放宽限制,给在下一个机会。”
那严喻珩还来不及开口,这时候又冒出一个人来。
“玄珏,你莫要听此人信口开河。”
“岳明哥哥?”林玄珏不但识得他,还与他很熟悉,自打定国公薛远远赴边疆之后,武师傅便由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接替,方岳明乃其子,是他和赵屿琛的陪练。
“半月前,我夜里当值,瞧见过他从花楼里出来,此人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玩意儿,你可别叫他给骗了。”
“你这人莫要冤枉了在下,在下是应邀去过花楼斗诗,确实有那么两次深夜方回,但在下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曾与那楼里的姑娘们越矩半分。”
这下严喻珩也趁机落井下石:“像这样的誓言谁都可以许,读书人最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自然也不会真的约束什么。你即便真的乱来了,也大可以不承认,谁又能知晓呢?”
萧文盛不甘示弱,痛击对方的弱点:“姓严的,你是家世远胜过在下,但你才学不如在下。而且府里说不定早就有好几个通房,何尝谈得上对林小姐一心一意,况且你肩负着家族兴旺的职责,将来能够有多少心思放在妻子的身上?”
“玄珏,你方才也听见了,这两个都不适合你姐姐,咱们两家知根知底,我的人品你也是知道的,你觉得我怎么样?”方岳明趁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开始自荐。
不等林玄珏开口答复,林轩替他一口回绝。
“她只喜欢有才华学识之辈,方侍卫似乎连《诗经》都没学过,你们更不合适。”
“林轩,你是她名义上的弟弟,我再怎么,不比你合适?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四个人互相攻击彼此,谁也不让谁。
头一次见四个男人也能唱一台大戏,吵得林玄珏耳朵都要聋了,实在受不了的他,最后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转身跑了。
第91章
“嗯?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叫你同轩哥儿说一声,叫他别跟着他们一起喝太多酒,他的胳膊才受了伤,如今尚且还不满半月,得将就着些才是。”
说起来,这两年里,正是因林轩同金夫人频繁遭人议论,使得威远侯背地里发疯,好几次命人来害他,这次胳膊上的伤便是一日下学归家途中,遭了暗算所致。
“我——哎呀!反正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样样都需要姐姐替他操心,他心思多着呢……”
都惦记上你了,你怕是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林玄珏心里不满地想着。
他一直拿林轩当作自己的亲兄长看待,谁知林轩竟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样,都妄想当他的姐夫,今日乍然撞破此事,他险些冲上去揍这个一贯尊敬的哥哥一拳。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平时总听你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今天倒像是要吃了他似的,他又怎么招惹你了?他一向可是最惯着你的,你可不许恃宠而骄。”
正因为林轩待幼弟处处都妥帖仔细,她也都看在眼里,才不希望他们之间生出龃龉,影响这份来之不易的兄弟之情。
“反正我这次就是真的生他的气了,特别大的那种,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的,姐姐你就别管了,我都快饿死了,你是想看见你最疼爱的弟弟晕倒在这儿吗?”
他作势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态,黛玉笑着摇头,终于没有再追问下去,领着他去入席。
林玄珏说到底还算是个半大孩子,与女眷们混在一席也能说得过去,杨妗妗这桌都是自家亲戚,自是都哄着他、纵着他。
比如谢家的苏夫人便不停地亲自给他夹菜。
“我记得球球是最爱吃肉的,今日这道酱烧鹅极入味儿,你快尝尝。”
“还有这道,口味独特,酸辣爽口,你必定喜欢得很。”说完,又拿起勺子伸向酸豆角煸腊肠,舀到他的碗中。
他也给面子得很,来者不拒,一一塞进嘴里吃着。
“嘶——哈!”不知是触动了哪根弦,林玄珏突然吐着舌头,红着眼睛到处环顾。
“这是、辣着了?那赶紧找杯水喝喝。”苏夫人朝着靠墙站着的婢女招手。
“这茶水是才上的,滚烫得很,快些再上一壶凉水来。”
正说着,旁边那桌的贾家二小姐迎春,将自己面前那杯放凉了的茶水递了过来。
“让玄珏先紧着我这杯解解辣。”
“也好。”杨妗妗感激一笑,忙把水喂给脸红脖子也红的林玄珏。
一杯凉茶水下肚,林玄珏总算是又重新活过来了。
夸张地朝着迎春作揖:“多谢二姐姐救我一命。”
迎春有些拘谨,不过还是上前去搀扶他,谁知就这么个动作,竟露出了藏在衣裳底下的青紫伤痕。
“二姐姐你这伤是……”
迎春慌张地收回自己的双手,将袖子死命地往下扯,想要遮住方才不慎暴露的不堪。
杨妗妗作为长辈,这样的事就见得多了,她平素在医馆替病人问诊,遇到有同样伤痕的妇人不知凡几。
她即刻打断了孩子的追问:“你呀!可不许再贪吃了,今儿要不是你二姐姐这杯水来得及时,有你受的。”
“知道了娘亲,我已经吃饱了,这就去前头找哥哥们玩儿。”
林玄珏也不是傻子,那伤痕如此明显,一看就是叫人给打的,可二姐姐出嫁不过半年,那五大三粗的孙绍祖就敢打她?二姐姐怎的也不说告诉荣国府的娘家人,让他们替她做主呢?
他跑到前头去,反常地没找林轩,而是凑到亲爹这一桌,眼睛暗中打量隔壁桌的孙绍祖。
孙绍祖是赦大爷的女婿,新郎官的堂姐夫,此人在席上表现得倒是很谦卑,屡次主动敬酒,捧着哄着荣国府的两位老爷高兴,说的漂亮话是一筐接着一筐。
“早听闻宝玉兄弟文采过人,学问也是一等一的,今日顺利成家,他日必定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这个做姐夫的真是替他高兴啊,来,我替他再敬岳父与二老爷一杯。”
旁边的贾琏冷笑了一声,有些拉下脸来。
要靠宝玉撑门楣,这是将他贾琏又置于何地?
“琏二哥怎么不喝啊?难道是不替宝玉感到高兴?”那孙绍祖反而将了他一军。
贾赦顿时就不高兴了,怒斥贾琏道:“你是怎么回事?今儿是你弟弟宝玉的大喜之日,你拉着一张脸是给谁看?倒叫其他人觉得咱们家兄弟不和。”
贾琏隐忍举杯,重新挂上假笑。
“爹教训的是,不过儿子只是方才酒一时喝得有些猛,有些没反应过来,哪里是不高兴了,二叔千万别见怪,这杯贾琏便向二叔赔罪,先干了。”
说罢一杯酒下肚,杯底朝天向贾政示意.
至于贾政,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贾赦是他的兄长,兄长教训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做二叔的也只能站在旁边听着,不好干涉太多。
只拍了拍贾琏的肩膀,略表安慰。
看到这里,林玄珏便不是很喜欢此人的做派,悄悄问亲爹:“二姐姐为何会嫁给此人?”
林如海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大字,告诉他这桩婚事其实是贾赦亲自做主的。
别看那孙绍祖对贾琏不阴不阳的,对林玄珏却表现得意外亲厚。
“这原是我第一回见到玄珏弟弟,竟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往后弟弟得空,可要常去我府上坐坐。听闻弟弟的武艺得定国公和安乐老亲王亲自指点,我这心里难免技痒,这两位我是不敢奢望能够有机会与之交手,玄珏弟弟你就不要再拒绝我这小小的心愿了吧?”
“好说,对了,二姐夫在家中也常练习武艺吧?”林玄珏一脸单纯地发问。
“这个自然,我辈习武之人一日都不敢懈怠,练武还时常忘我,就比如你二姐姐叫我吃饭,我就总听不见。”孙绍祖还表现得十分诚恳。
林玄珏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方才还见二姐姐一身青紫,想来是二姐夫练得太忘我的缘故,竟然练着练着,把二姐姐当成自己的陪练了。”
此话一出,席间顿时一静。
贾琏勾起嘴角,好不幸灾乐祸。
林如海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这孙绍祖看着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竟然背地里是个爱打自己妻子的混球,也实在没必要跟这样的人客套。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假意训斥自己的儿子:“玄珏!怎么说话的,你二姐夫他定然并非有意,你二姐姐如此纤弱,他怎会误会看错。”
此时贾琏趁机一拍桌子,指着孙绍祖的鼻子痛骂。
“好你个姓孙的,竟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迎春是我唯一的妹妹,你竟敢如此待她!坚持枉为一个男人!”
“我、”那孙绍祖今日本就也喝了不少,如今被这么一激,理智丧失大半,气性占据上风,本就猖狂的性子彻底遮掩不住。
“哼!我娶你妹妹做正妻,那是给你们家面子,你爹欠了我整整五千两银子,不过是拿你妹妹抵债给我,我大可把她带回家去,当作下等的婢女差使,如今不过是打她两下,又算得了什么。你莫不是真的以为一个木头似的女人,能值我那五千两白银?”
这下贾琏也哑口无言了,他根本不知道这里边的内情,诧异地望向贾赦。
贾赦被公然扯开了遮羞布,顿时恼羞成怒。
“你这无耻之徒,当初要不是你事先屡次差使媒婆登门求娶迎春,老爷我又怎么会同意把膝下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你,当初是谁,穷困潦倒之际,拜倒在荣国府的大门前,祈求老爷我拉扯你一把,比起老爷我对你的恩情,那五千两银子值当个什么?况且我荣国府家大业大,区区五千两银子又怎会拿不出?”
都这个节骨眼了,贾赦还是死要面子,打肿了脸也要硬充胖子,在座的人眼明心亮,谁不知道这荣国府看似花团锦簇,实际上只剩下这么一个空壳子在。
只不过正如他自己方才所说,偌大的荣国府大老爷,竟然为了五千两银子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抵债,也实在是做得出来。
最后还是几个与贾家要好的出面,面前替他们家遮掩了这场闹剧过去。
旁边坐着的薛蟠方才竖着耳朵听得认真,心想:坏了,原本以为妹妹嫁进荣国府,是进了富贵窝,如今一看,简直是个无底洞。贾宝玉今日娶宝钗,该不会是贾家惦记上了他们薛家的家底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薛蟠当场也不那么高兴了,不再捧着妹子的公公贾政,自顾自地同其他人攀谈去了。
这喜事黄昏时才落幕,半夜里荣国府就传出了噩耗。
林府的大门被人敲响,人直接被带到了黛玉的绛仙阁。
传话的小丫头是鸳鸯叫她来的,一进来就在黛玉面前哭着跪下了。
“林姑娘,老太太、老太太她去了,您快些去看看吧。”
“什么?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黛玉想过会有这一日,但万万不曾料到会是今日。
荣国府白日里还张灯结彩的,林家人半夜里再登门时,看见已尽数换成了白布,众人身着素镐,府里哭声一片。
黛玉入门,伏在老人家的身上痛哭了好一会儿,才被王夫人、刑夫人还有杨妗妗她们给劝住,之后两个媳妇为老人家更换寿衣。
小辈们都在外间跪着。
新嫁娘薛宝钗卸下一身红裳,与贾宝玉跪在一处,夫妻二人的旁边还跪着一个袭人。
黛玉作为外孙女,同她们跪在一起,哭着小声问了一声:“怎的没有看见晴雯、麝月还有秋纹她们三个?”
宝玉喃喃道:“她们都走了,都走了……”
袭人面色有些奇怪,没有吭声。
倒是薛宝钗开口说:“这儿地方不够大,大约是都在外头跪着呢。”
“这样……”黛玉不再说话。
史老太太有诰命在身,自然她的丧讯也会报到宫里去。
皇帝第二日得知后,淡淡吩咐:“去告诉她一声,毕竟祖孙一场,总该对老人家尽一尽孝心,表一表哀思。”
贵妃贾元春从御前之人口中得知此事,去了妆饰,着一身素色的宫装,跪在菩萨前,泪盈双目。
烛台上的蜡烛突然噼啪响了一声,她抬眼望去,原来是一只飞蛾方才撞上了烛火,被灼烧了翅膀,倒在台面上,肢节正无力地抽搐着。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八个字在她的脑海之中骤然浮现。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争……”
第92章
史老太太朝杖之年,算是喜丧,前来悼念她老人家的不少,就连皇帝都着人前来祭奠,贵妃更是亲写悼文寄送。
四王八公府上尽数皆来了人。
这场丧仪,也算得上盛大。
“正因如此,连办两场红白大事后,现下府里连下人的月钱也发不出。”
说这话的正是王熙凤,如今薛宝钗成了正经的荣国府媳妇,她彻底没了掌家的指望,只能跑来林家,同杨妗妗和黛玉她们说些酸话。
“怎会如此?荣国府百年的底蕴,好几代人的积累,竟落到今日这地步?”
其实杨妗妗更想说,那岂不是连林家都不如,现下家中最不缺的就是现银。
“你们自是想不到,我前些年东挪西凑,勉强支撑着家里的体面有多不容易,我那姑母还当府里是个金窝银窝,有使不完的钱财。现下正好要她看看清楚,我左右是什么都不会管的。”
这也是个好面子的,明明是管不着,却推说是自己主动撒手。
“对了,你们家就这么几口子人,也没多少下人仆从什么的,应当好多了吧,不过啊,若是你需要银子,只管来告诉我一声,别看我如今不管家,手里还是握着些东西的。”
杨妗妗看破不说破,只笑着承了她的情。
“我就先谢过你了,不过我们家也实在是没什么大花销。先说小的那个吧,他的开销左不过是些衣衫鞋袜,笔墨纸砚一类,这些都被宫里给包下了,压根没有咱们家使银子的地方。反倒总有些赏赐下来,小的自己也不会管,都交到我这里来了,我呢,只尽数帮他攒着。”
说实在话,这已是一笔不小的积累,够家里寻常嚼用个十多年的,自然,这些是不适合告诉王熙凤听的。
王熙凤一脸羡慕地点头。
“可不是,你们家可算是省下一大笔开支,孩子长得快,这衣衫鞋袜又不能差,就说宝玉像玄珏这般大的时候吧,一年光在这一项上,就得花上个七八百两。”
她这也是往夸大了说,其实倒也用不了那么多,不过于奢靡的话,二百两上下已是极好的了,杨妗妗心里明白,却也笑着点头应是。
“再者就是读书,请先生,入学堂,我们家里办着族学,每月账上得支出给先生的工钱,什么点心、柴火、米面菜等等,细算下族学里各项开支,每个月百来两银子就没了,冬天还得多添上一项炭火钱,一年下来,两千两银子都只是勉强够用。”
王熙凤算账实在是一把好手,样样都记得清楚。
“我们家好在这些都是玉儿在操心,我算是偷懒了,这要是都自己一一管着,可不得活活累死我了。”杨妗妗又说了句俏皮话。
王熙凤也抛开那些账簿上的东西,与她说笑起来。
正说着林轩今年回姑苏赶考的事,管家带着个荣国府的人突然露面。
王熙凤一见人便收了笑,问:“什么样的急事?竟找到这里来了。”
“二奶奶,您快些回去收拾收拾,随太太们进宫一趟去吧,贵妃、贵妃病重!”
王熙凤倏地起身,才走了半步,就翻了个白眼,身体一软。
杨妗妗赶紧取了银针,给她迅速扎了几针。
悠悠转醒的王熙凤顾不得谢她,起身就要走。
就连她都有些可怜贾家这一家子了。
“这也未免太……连着两个月,家里两个最大的支撑都倒了,男子们也就罢了,那一屋子的女眷今后可要怎么好呢?”
林如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置一词。
贵妃重病的消息,还是林玄珏想办法叫人传出的,诰命们请见贵妃,皇帝虽然略有些意外,也还是同意了,如此一来,到底是让王夫人她们,见上了元春的最后一面。
林玄珏今日特意向安乐老亲王说了一声,下午便没有去上课,而是陪同王夫人她们一起到贵妃宫里。
虽然元春依然是贵妃,但所居住的宫殿却格外冷清,殿前有一棵三丈高的玉兰树,此时本该正值花期,却不见花开,连个花苞都见不着。
宫里伺候的人,连其他妃嫔的一半都不到。
进殿之后,掀开重重帷幔,只见消瘦单薄的女子静静平躺在床榻上,胸前几乎没有起伏,像是——死去已久。
王夫人顿时泪如雨下,哭着扑了上去,声嘶力竭。
“我的儿!为娘来看你来了,你睁开眼看看你的亲娘呐——”
这一幕就连刑夫人都为之动容,上前轻拍王夫人的肩膀。
“……娘”
微小到几乎叫人听不见的一声呼唤,王夫人却尽收耳中,她一抹眼泪,凑到女儿的眼前,努力扬起笑容。
“诶……娘就在这儿呢,我的心肝。”
疲惫憔悴的贵妃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母亲,无声泣泪。
“我、好想回家去啊,娘……”
这一句更是叫王夫人泣不成声,她这个做母亲的,连孩子这最后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她。
“元春,你这可教娘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娘一定不会同意你爹他们送你入宫的法子。”
林玄珏知道宫里人多眼杂,早在听贵妃前一句,就察觉到不妥,先一步把宫人都遣了出去,现下殿内唯有她们母女在。
“这样暗无天日的去处,今后别再送其他人进来了,娘……”
“是,娘知道,娘都知道,若是当初你兄长未曾病逝,你本该就像你姑母那样,嫁一个才学出众,对你一心一意的郎君,可以拥有本该光明幸福的一生,都是家里拖累了你。”
王夫人现下已经彻底看清,若非大伯和丈夫无能,又怎么会牺牲女儿入宫博取荣华,贵妃的名头听着是尊贵,可君王喜怒无常,宠爱说没有就没有了,其中的滋味,又有几人能知。
“对了,你弟弟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娶了宝钗,有她从旁盯着你弟弟,你弟弟会上进的。”
“娘……我放不下你,你今后多保重自己……别太咳咳咳、”
王夫人一边哭,一边给女儿顺气。
哄着她说:“娘知道,娘都知道,你别再说话了,娘会保重自己的,至于你爹,娘已经不在意了,他爱喜欢哪个姨娘也好,爱招惹哪个丫鬟也罢,娘都不再管了,娘只顾好自己和你弟弟,你且放心就是。”
贵妃缓缓闭眼,两行眼泪再度顺着眼角滑落,她是想让她别再管其他人,不论是爹也好,还是宝玉也好,他们都是男子,总归是要扛起自己的责任,她实在不需要这般替他们操心,只是如今看来,劝说也是无用。
“娘……倘若我当初与你说……不愿入宫,你可会、可会——”
可会护我一回?
不等元春问出后半句,她的意识已经涣散。
殿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殿外等待的刑夫人和林玄珏同时都明白,贵妃走了。
这样四四方方的红墙,真的太高,它困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如何挣扎也逃不出去,只能在这里香消玉殒,兴许她们死后的魂灵反而回归自由。
林玄珏虽然听宫女太监们说过不少宫里的那些诡秘传言,但他从未真的相信过。
赵屿琛曾问他为何。
他当时回答说:“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待在困住自己的地方,她们死后肯定会去到她们生前去不了的地方。”
虽然是贵妃,但元春的丧事只是草草了事,只因太上皇重病,不过才半个月,就驾崩了。
这才是真正的国丧,重中之重,与太上皇相比,一个小小的贵妃又算得了什么。
太上皇驾崩,朝堂人人精神紧绷,就连林玄珏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只因各位上课的阁老质量不如以往。
连他犯了错,也顾不上责罚,轻轻放过。
又是一次月假,林玄珏离宫归家去。
正好撞见要离去的薛宝钗母女。
陪着寒暄了几句,目送她们离去后,林玄珏才问亲姐姐。
“薛家的人来咱们家做什么?”
“她们是为着薛蟠的事,想要求爹爹帮忙。”
“薛蟠?肯定是他自己活该,爹爹才不会帮他,对了,他又犯什么事了?”林玄珏有些幸灾乐祸。
“他借着薛家行商的便利,勾结平安州节度使,替他输送金银兵刃,叫人查了出来,被锦衣卫抓了。”
“这么能呢他!”林玄珏想过他会犯事,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敢犯这么大的事。
“这怕是得连坐家族的罪名,我们家同他们薛家既不是亲戚,又没什么交情。他们干嘛不找荣国府,那不是他们家的正经姻亲吗?”
“贾家如今这境地,你又不是不知晓,他们能帮得上什么忙。”
林黛玉一拂袖,恰好一阵清风吹过,她整个人如同仙人一般,似乎随时要腾云驾雾而去,林玄珏下意识拽住她的衣袖。
“姐姐——”
黛玉眼眸含笑,轻点他的额头。
“怎么了?还当自己小呢,扯着姐姐的衣裳撒娇,是要糖吃不成?”
林玄珏回过神,顺势真的撒起娇来:“对啊,姐姐,我的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