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岛屿的晴天by清悦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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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设布局,与落地窗和空出来的木地板空间,再摆上两座绿植,
却显得意外的融洽。
甚至让晴安感觉,比她家里母亲给她设计那充斥着杂七杂八东西的小琴房,看起来都要舒适。
陆屿白介绍完琴房,又推开了书房的大门。二楼和三楼分别有一个书房,一处是休闲,三楼那个是用来办公。
“二楼的书房里,国内外简史以及文学作品类的书籍比较多,我休闲的时候会来这里看书。”陆屿白领着晴安走进书房。
他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咬字清晰,嗓音醇厚。一听就知道他应该有从事站在讲台上教书的工作。晴安跟着陆屿白进入到房间内,抬头看了眼那顶到天花板的书柜,旁边安置着一架可推拉的扶梯,上面叠着几本翻开了的书籍。
这间房屋也是采用了落地窗,华灯初上,外面星火零落的大楼倒映在玻璃板前。晴安其实不太喜欢看文学名著,她更喜欢看一些青春类言情小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打量了一圈罗列在书架里的图书。
能在这种黑白灰配色的书房内看书,大概就只有陆屿白这样、风度翩翩、手指翻动书页都能成一幅画的人,才能享受这样的宁静氛围吧。
晴安以前在家里,都是下雨天窝在房间的小沙发,旁边一坨绿萝垂落长发,整个人都深陷入绿色与雨天的静谧之中,抱上一摞《读者》,细细品味里面人物的悲欢离合。
但高三的岁月,估计也没时间让她这般忙里偷闲。
出了书房,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二楼更深处走去。走廊也采用黑白灰,晴安感觉自己的走路上都随着氛围的变化,越来越小心翼翼。
到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陆屿白的手搭在门扶手上,手腕往下一压,轻轻拧开了门扶手。他抬胳膊摸了一下里面的墙面,顺势打开了灯。光亮刺眼,晴安被开了灯的房间瞬间吸引了过去视线,微微抬了抬头。
看到房间里的布置景象那一瞬间,
晴安忽然呼吸一凝。
“……”
映入眼帘的,虽然依旧是与外面其余卧室、客厅相匹配的白色墙漆深色木地板砖,以及阳台的窗帘,都是墨色。宽大的桌子用弧边木料切割,衣柜的木门也都是纯黑系列,衔接处用白色搭配。
灯是简约式长条黑底白管。
“这个……”晴安走进去屋内一点,
看着那白色底板床上,铺上了的崭新淡藕粉色的床褥,
以及桌面上,衣柜顶,还有落地灯的灯罩、床两侧的两个床头柜面,
每一处大面积的光滑地儿,全部,叠上了一层藕粉色色系的软布料。
为这间原本透露着高冷简约的屋子内,增添了一抹特别显眼的柔顺,仿佛一下子从北极寒进入到了回归线的温暖,花开花落,有了一年四季的人情温度。
陆屿白转了个身,没有靠着任何一处,笔挺站在床与墙中间的空地,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的小姑娘,开口说道,
“来不及再重新买一套暖一点儿的家具。”
“但你父亲以前在办公室,经常说他女儿很喜欢粉嫩点儿的颜色。”
“你还是个孩子,温和一点儿的色彩也有助于你的睡眠。”
晴安眨了眨眼睛,都不太愿意移动开视线,这个藕粉色恰恰就是她最心仪的颜色,她的箱子她的书包,还有上学别着的发卡,都几乎买的这个色系的。
“还可以吗?”陆屿白问了一句。
晴安一愣,意识到陆屿白在问她,连忙理了理头发,将耳边垂着的青丝别到耳朵后,终于露出了一节白皙的细脖颈,
“嗯……嗯嗯。”
“很喜欢,很喜欢。”
陆屿白轻轻笑了一下。
参观的很快,三楼是陆屿白的休息区,风格与楼下别无二致,没有任何柔光的存在。
陆屿白还有点儿事情,就去了三楼的书房。晴安自己把三大个行李箱拖入电梯里,这栋别墅很大,四楼其实还有个小凉台,所以配备了电梯,方便一些行动。
晴安将行李箱推到房间里后,还是坐在床铺上,又把房间里的布置给看了一遍。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房间的暖色调,仿佛一天疲惫与紧张的心情都被这细心的装饰给清扫一空。她左转转右转转,忽然在床头上,看到了一个水晶一样的小圆球。
十八岁的少女,对于一切亮晶晶的物体都充满了新鲜感,屋内就她自己,关着门。晴安走了过去,双膝跪在地板上,轻轻捧起那圆球。
圆球很沉,透明质地。下面有一个硬邦邦的底座,透过材质,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雕琢的银河。
晴安见过这个东西,在淘宝推送页面,是一个小灯,打开后,光束透过底座照射入银河,再散射到房屋顶。夜晚关了大灯拉上窗帘后,开开这个水晶球灯,可以看到满天花板被折射出来的星河。
只不过淘宝上的正品很贵,实体店据说更贵。晴安记得陆屿白是学生物的,按理说应该喜欢海洋。怎么会买一个星空呢?
晴安打开了,屋内大灯还亮着,没有多么明显的效果。看了一会儿她又关上,将水晶球放回到床头柜上,站起来去收拾行李箱。
行李箱三大个,一个放衣服一个放日常用品,还有一个放着高三生累垮腰杆的书籍资料。
陆屿白给她的卧室衣橱很大,晴安的衣服并不多,都是些冬季才可以套在校服外面的棉袄羽绒服。她一件件摊开来,整理、叠板正。粉嫩色的内裤和白色贴身内衣一卷卷卷好,放在橱柜最下面的五斗橱里,像是一团团毛茸茸的小白兔,安安静静堆积在深色的木板中。
收拾完衣服,还有书本和日用品的箱子,到底是夏天,温度还是有点儿热的。晴安热出一身汗,将外面套着的T恤和校服都给浸湿了一大片。她用手腕抹了一下额头,忽然很想要吹一下空调。
“……”
又突然想起来,这里已经不是自己家自己那个小房间了。
陆屿白的家,应该会有空调吧……晴安转了一圈,看到了空调。空调是嵌入式,凹进墙壁内部,吹风口处挡了一块淡黄色的方格布。
晴安在桌面的收纳盒里找到了空调遥控器。
研究了半天,却不知道哪一个是开关。
大概是收拾东西热的,冲散了不少冷清时血液的紧张感。晴安拿着遥控器,将外面沉重的校服外套给脱了下来,扔在床上。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衫,圆领收腰,衣摆卡进深蓝色的校服裤子松紧带里。
晴安有点儿瘦,衣服前面的皮卡丘瘪瘪地垂着。她走楼梯上了三楼。晴安还记得陆屿白说,他在书房写点儿东西。
晴安握住空调遥控器,站在了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
书房很快传来男人的声音。
那一刻,似乎是声音有着冷却的效果。晴安忽然又呼吸凝滞了一下,燥热的心,瞬间凉却了下来。陆屿白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略带着磁性,透过门板的缓冲,渲染上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沉稳,有力,像是应该正在很认真看着手上的实验数据,随口喊了出来的。
晴安抓了抓手里的遥控器,将湿透了的刘海和齐肩发,往后捋了捋。
她轻轻地推开门来。
屋内的灯光是暖白色的,将那黑白灰软化了不少。
门被推开,晴安踩着一字拖鞋,走进了屋内。
陆屿白果真正在对着电脑看资料。是一台很宽大的苹果台式电脑。他坐在简约式椅子上,肩膀笔直挺拔,面前叠着整整齐齐的英文文献资料。屏幕上也是全英文,白色的底。正用红色的笔记在上面进行批注,一只手敲着键盘,另一只手拇指食指捏着一份材料,微微抬在半空。
黑色衬衣袖口上卷,露出结实线条流畅的小臂,腕表叠在他的腕骨处,能够看到表链下蜿蜒凸起的青筋。
男人还在看资料,看的很是认真,听到有人进来,他盯着电脑屏幕又看了一眼,敲了个回车键,才放下手中的文件,
转了一下椅子,身体微微靠后,左手拇指食指轻轻捏上戴着的无框眼镜边,将镜框取了下来。
“怎么了?”
他温和的问道。
真奇怪,明明也是大夏天,明明书房也没有开空调。
就连电扇都没有,落地窗只敞开了一小块的缝隙,窗户外的晚风吹进来也是热的,将深色的窗帘荡漾,吹过的风是有温度那种,吹着会让人烦闷不会有秋风的凉爽。
可就当晴安靠近那书桌的时候,她却感觉到,周围的气温瞬间冷凝了不少。
晴安想了想,感觉大概是这间屋子的基调本身就是让人静心。
也有可能,是陆屿白的气场。
陆屿白将眼镜放下,跨在写满英文的白纸间。书桌很宽大,如果是在家里,她去问父亲什么问题,她都会直接走到椅子边,贴近了爸爸给他指指点点。
然而晴安没有这样做,她走到陆屿白书桌对面,腰线贴着桌子边缘。陆屿白与她之间横跨了一张宽大办公桌的距离。晴安犹豫了片刻,将空调遥控器,轻轻摆放在了桌面靠近他的那一侧。
“什么问题?”陆屿白又问了一句。
晴安不太适应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莫名感觉有点儿紧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咽,才小声地开口,
“不太会用……遥控器。”
“有点儿,热。”
“……”
陆屿白胳膊肘往桌面上一架,伸头看了眼那白色的遥控器。
女孩子的额头的确是布满了细微的汗水,头发都被浸润了。一直耷拉着的笨重刘海也稍微往外倾斜,露出了光洁白嫩的额头。陆屿白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拿过遥控器。
“走。”
“我教你。”
晴安小心翼翼跟了上去,陆屿白没有坐电梯,走楼梯下去的。他的书房被关上了门,关门前晴安特地扫了眼书桌,电脑开着,文件资料摆在那里,走的很意外,没来得及收拾。
推开二楼卧室的门。
晴安的三大口行李箱还摊在屋子空闲处,橱柜的门也敞着。晴安临走前忘记推上的五斗橱拉开两个抽屉,里面卷着女孩子粉嫩白嫩的内衣内裤。陆屿白扫了一眼,便走到了空调下。晴安跟了进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私人衣服就这么大剌剌展现在了外面。
她的脸瞬间有点儿烧,没跟过去,先是跑到五斗橱前,将柜子用膝盖给迅速顶上。接着才来到陆屿白身后,心脏砰砰砰乱跳,呼吸都有点儿急促。
陆屿白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这个小动作,抬头,手里拿着的遥控器对准了空调口,按了两下。
空调两下就给开开了。
瞬间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过来,徐徐吹入,然而却不生硬扑面,因为空调前端有一块柔软的布料,特地贴在上面挡住了直风吹送。
晴安站在原地,说了声谢谢。陆屿白又看了一下遥控器,把23°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点,才转过身,弯了弯腰。
“这个是开关。”
“长条的按键是模式。”
“调温度是这边一排键。”
大概是因为他很高,而晴安只有一米六出头,所以陆屿白跟她说话都是弯着腰的。男人的腰很窄,肩宽腰细。手指修长笔直,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十分清晰明显蜿蜒在骨骼上。
有很淡的男士洗发水的味道。
晴安认真听完陆屿白给她的介绍,点点头。最后陆屿白把遥控器递回给她手里,随便扫了圈屋内,随口问了句,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
“都行。”晴安盯着遥控器,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给扰乱思路。
她对早饭向来不挑剔,其实也有喜欢与不喜欢吃的东西。只不过从小都是自己去路边早餐店吃,对于重油重盐高碳水的早点早就没了什么辨别的味觉。
“那小米稀饭怎么样。”陆屿白停在床脚边,转过身来问晴安。
晴安点点头,“可以……”
陆屿白:“清炒一个土豆丝,或者西红柿炒鸡蛋?”
晴安想了一下,这两个菜都是家常菜,都是她很想吃也很向往的烟火味儿的饭。
“土豆丝吧。”
“好。”
陆屿白没有久留,帮晴安调完空调,就离开了晴安的卧室,回去三楼继续办公。
空气终于清凉了下来,细细一闻,还残存有很香的男士洗发水的味道。晴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脑袋放空,盯着地面上的箱子看了几分钟。
好半天,才站起身,走到衣柜边,继续跪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晚上晴安洗了个澡,换上干干净净的睡衣,躺在了陌生的大床上。
后面几个小时直到睡觉,她都没再跟陆屿白有任何交流。二楼有一个迷你的茶水间,里面有一口双层门的冰箱以及制冰机,喝水吃东西不必非得去楼下一楼的餐厅。
晴安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其余的事情。今天本来还是有一本物理专题作业需要完成的,学习班布置。然而好像没有什么动力爬起来赶完。晴安准备明天一早去学习班找柳茹茹的抄一抄,柳茹茹也不一定做,班里十几个人,总会有人做了的。
躺了半天,却没有睡意。
晴安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正在充电,还没充到百分之五十。一天都在辅导班,下午来陆屿白的家又是匆匆忙忙,手机根本没顾得上充电。
她把手机压在枕头下,有翻了个身翻到另一侧。借着外面路灯灯光透过窗帘散下来的薄薄光线,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水晶球。
水晶球在没开灯的状态下是暗色的,隐约能看到里面缩小了的银河。晴安直起身,将头发往耳朵后面捋了捋,然后伸出手,爬到大床的另一侧,摸向那亮晶晶的水晶球。
把水晶球抱在怀里,晴安躺回了床褥中间。手指在底座边缘摸了两下,找到按钮。“啪嗒”打开,瞬间淡色的光就沿着银河的雕纹从水晶球内部四面八方扑朔而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夜晚,没开大灯。屋顶是暗色的。
就一下子被银河瞬间填满,晴安抬起头,看到星光璀璨的房顶,里面的银河其实是在转动的,倒映在墙面上,墙面的银河也跟随着,缓慢地往前扭。
刹那间,仿佛真的置身于了万里星空之外,沧海一粟,宇宙飘渺。
夏末知了结束最后的鸣唱,
秋风吹落了树叶,一片片席卷着凉意,徐徐而来。
一眨眼,高二的暑假结束,高三接踵而至。
晴安在陆屿白的家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她的适应能力相当强,是从小被送到这家那家以及一个人呆在家里练出来的。
陆屿白的暑假并不是太忙,但开学后据说很忙。晴安这才了解到原来陆屿白是A大生科院新晋教授,29岁当选为整个A大最年轻的教授。他的工作很多,手底下还有两个博士生两个硕士生要带。
A大的官方论坛网站也有很多关于陆屿白的帖子,陆屿白有很多追求者,这里面不泛有着许多他教过的女生。一天二十四小时,总有新的关于陆屿白抓拍照片的新帖和“陆屿白恋情”“陆教授跟哪个哪个女老师走的近”的旧贴被顶了上来,变成hot。
这些都是晴安来到陆屿白家里后,才通过手机搜索查询。陆屿白的居家生活很简单,一日三餐,中午晚上不在家里吃,只有早饭会跟晴安一起,并且是陆屿白亲自做的。
高三开学前一天。
晴安收拾好了第二天要搬去学校的书包和装书箱子,垃圾袋也收拾进了书包的两侧小耳朵里。她垂着头发,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跪在地毯上,将明天开学考试的资料拿出来在地上做最后的抱佛脚。
高三每年开学都有要进行一次摸底考试的传统,不会按照这次的排名分班,甚至都不是市里举行的大统考。但市一中就算一次最小的考试,对于每个学生而言,都是一场难以言表的地震灾难。
晴安很清楚自己一定不会考多么好,假期的课基本上都在走神了。但是明明知道会考砸,还是要在考试的前一天疯狂翻笔记,不为别的,万一能看到某个考点,考试恰好考到了,分数也能稍微往上提一提。
在班里三十名开外,不是说真的就不想学好了,只是可能真的也不是学习这块料。晴安将错题本一道题一道题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上面的题目也都看懂了。
关着的门,突然咚咚咚被敲了三声。
敲的节奏很稳,晴安下意识抬头。这个时候能过来的也只有陆屿白了。但陆屿白从来不会在晚上来她房间,事实上陆屿白白天虽然不忙,可也几乎见不到面,一直呆在书房里,或者下午头去学校里开个会。
两个人也只有早饭会见一面。
晴安将错题本合上,喊了声“在”,陆屿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可以进来吗?”
“……”
“嗯嗯!”
陆屿白推开门。
他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侧身用手推开门,站在门外。晴安跪在地上,手里抱着错题本,随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抬起头来,仰视着对面不远处的男人。
“陆……陆叔叔。”
陆屿白看了晴安一眼。
只是看着她,手搭在门把上,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腰带别在腰间,下午好像去学院里有什么事情。
“收拾东西?”
晴安低头一看,看到了自己藕色书包,和好多综合性的大厚本子资料。
“嗯……嗯。”
陆屿白:“明天早上,几点去学校?”
晴安愣了一下,
“七点……”
“明天要考试,学校开学的摸底考。”
陆屿白点了一下头,
“好。”
“明早上我去送你。”
语气里没有半分的商议,但也不是命令,就是很普通的告诉她一下,有点儿像以前爸爸不忙的时候,过来跟晴安说第二天早上送她去学校。
她忽然就想起刚被送来的那个晚上,晴安打听着这里的车是不是直接到达学校,陆屿白却突如其来说了一句,
不忙的时候,可以送她过去学校。
晴安的心脏某一处,似乎稍稍被用极为细微的针,戳了一下。
陆屿白说完,就也没再停留,关上门离去。晴安看着合上的卧室大门,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站起身,走到了门边。
淡粉色的睡衣,在纤细的小腿边摇晃了一下、又一下。
她用手摸了摸门扶手。
空气中,依旧残留了很淡却又令人很舒适的洗发水的味道。
市一中的早自习是从七点开始,那可是无数家长和学生们共同努力,才把五点多去学校的不做人传统给撕破,打下的美好日子。
晴安换上校服,天蓝色和白色相间。裤腿笔挺,垂在小白鞋旁边。中国的中学生校服向来被学生们诟病丑陋,许多小孩都会去改一改裤脚,收紧,让小腿的线条可以更优美呈现出来。晴安没这么做,肥厚的校服裤子,将她匀称纤细的长腿遮了个严严实实。
市一中基本上没有住校的学生,近一点儿的家长送,远一点儿的租房子陪读。但是每个学生一到节假日后的开学,都要大箱小箱往学校里搬,高中生书多,桌洞桌面很容易就放不开了,每个人都会一入高中就准备一个杂物箱,放在椅子边上,专门用来盛书。
晴安的书箱也是淡藕粉色的,上面贴着两只宝可梦精灵。她将箱子从电梯口拖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正在套西装外套的陆屿白。陆先生今天穿的很周正,头发往后梳,腕表也戴了一块低调不张扬的款式。
漆黑的牛皮鞋,上面套着黑色的袜子。
晴安扶着箱子喘了口气,想要把箱子往车库里搬。陆屿白系着衬衣领子的纽扣,还没来得及叩领带,一只手拿着藏蓝色的领带结,走了过来。
“你先上车吧。”他伸手,就扛起了她的书箱。
晴安一愣。
陆屿白抱着箱子,领带攥在手中,往下垂了好长一节,
“箱子放后备箱。”
他大步往停车车库走去,丝毫没有一点儿费力。晴安的小白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转了转,倒映出蓝白相间的身影。
随后,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上了车。
晴安坐在后排的车座里,陆屿白开车。开的是一辆低调的四个圈SUV,车后座很宽敞。晴安选了一下,在陆屿白的驾驶位置后面坐下。
抬头,能看到他的后脑袋,却看不到正面与侧脸。
陆屿白挂档,缓缓将车驶出车库大门。
从碧海花园到市一中这段路,开车大概十来分钟左右,前面的路况没什么车辆,后面的路跟晴安家里到一中重叠。陆屿白的车开的很稳,几乎感觉不到车辆在地面上摩擦。
她将书包抱在怀里,熟悉的路段,第一次却发现有些新鲜的感觉。外面一排排建筑物,从窗外进入眼帘又飘了出去,很多都是以前经常经过的地方,今天再看,居然有种很陌生的错感。
高中的生活,永远都是睡不醒,所以无论在公交车上还是爸爸的车里,总是一上车就睡,几分钟也要抓紧儿的补一补眠。
晴安看到市中心路边两侧绿化带里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一片片树叶飘落在路基边。差不多再下场雨,这些叶片就会掉光。她转了一下头,往车玻璃前方望去。
忽然就看到了,一团包扎着精美棉线包装纸的花束,静静躺在陆屿白车的副驾驶里。
晴安眨了眨眼,透过镜框,看了看那花捧。
是一束插满了满天星和她不认识的花的花束。
满天星很多,她也就认识这一种,因为没有月季康乃馨百合之类熟悉的花。但是却也相当漂亮。外面的绒棉层是用暗红色和淡粉色交叠,一层叠着一层,有种古堡玫瑰少女的神秘感。
晴安看到那一串串满天星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卡片纸。
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字,比较显眼的是五个奶油体的钢笔大字——教师节快乐。晴安想了一下,教师节是九月十号,今天是八月三十号,距离教师节还有接近两个周的时间。
原来是提前祝贺教师节的。
有种莫名地感觉在抓着心,卡片上的字体秀丽,应该是女孩子写的。晴安忽然就想到了之前翻看A大的校园论坛,一个个盖着高层的帖子里,每隔几楼就会有对陆教授好帅发出呼喊的崇拜声音。
能把教师节的祝贺……都给提前了。
晴安转回头,看着窗外。
市一中的钟楼已经隐隐约约浮现在了眼前,秋风吹啊吹,她将遮住眼睛底刘海,稍微往后别了一下。
学校门口车辆很多,都是来送孩子的。高一高二高三一起开学,每个人膝盖下面都推着一个书箱,咔啦咔啦往学校大门推。
晴安下了车,陆屿白也跟着推门而下,他帮晴安打开了后备箱,将书箱抱了下来。晴安知道学校不让家长进去,伸出手来扶住行李箱的塑料壁,轻声说道,
“给我吧,”
“我自己抱去学校里就好。”
陆屿白颠了颠那沉重的行李箱,停顿了片刻,将箱子放了下来,
“挺沉的。”
晴安低头不自在地一笑,
“这不都高三了嘛……”
陆屿白没在说什么,晴安用脚踢着箱子,箱子下面有四个可以活动的小轱辘。摩擦着柏油马路面咔咔啦啦,陆屿白回到车边,手搭在扶手上,看着晴安瘦弱的身影。
晴安推着箱子,往学校大门走。
“晴安——”陆屿白突然喊道。
晴安一愣,停下脚步,下意识转过头。青丝随着摇摆扩散开,女孩细长的脖颈略带淡粉色的耳郭落在了清晨的阳光下。陆屿白眯了眯眼,一只胳膊倚着车门,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对着晴安招了招。
“……”
晴安又推着箱子回了过去,跑到陆屿白的面前。男人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肩膀校服。
女孩的身体,迅速僵硬了片刻。
陆屿白收回手,摊开,掌心是一片已经完全变橙黄了的银杏树叶。
“……”
“考试不要紧张。”他微微一笑,将那不小心落在她肩膀上的树叶,别在身后的车扶手见,声音温和、文雅,
“好好发挥,加油。”
早上七点半。
每一次月考大型考试之前,考语文的早自习,学校里都会组织学生们提前半个小时进行考场收拾。
过了一个不太长的暑假,正式进入了高三。空气中都充满了紧张的硝烟气息。过去一开学的嬉闹声,都变成了一个个低着头,在默默背着语文古诗词。
晴安去教室前面看了一下考场,在隔壁教室。她攥着衣服拉链,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不容易从楼下搬上来的书箱又要再一次推出去。晴安的课桌被归为要放到走廊里不用的那一列,蓝白色校服擦过,走廊里发出拉桌子的嚓嚓声音。
将木制桌子,推到了教室外。
他们高三的教学楼独享一栋,上面两层理科部下面两层文科部,是一座C字形的大楼。教室走廊外面就是一片绿化带,C字中央有一棵很高很大的银杏树。一到秋天,秋雨下过后,银杏树会变成金灿灿的模样,风一吹,树叶飘落,是很多学生都愿意下去看一看放松心情的美丽景观。
眼下还没到秋雨过后的时候,银杏树也还处于盛夏末尾的状态,葱葱绿绿。晴安推好桌子,与其他人的对齐,然后站在走廊里,望着那绿绿葱葱的银杏树,稍稍出了点儿神。
“外面的——拉完桌子就赶紧进来收拾东西!”身后的门口忽然有人喊道。
晴安一愣,回过来神,头发往下一甩,又遮住了双眼。她匆匆忙忙往教室里回,边走边默记了一下刚才早自习时背的最后一首诗。
走到门口,门半开,她刚想要伸手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