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岛屿的晴天by清悦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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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太急,加上今晚大暴雨,信号不好,所以一直没联系的上他。”
“语气一定要急,一定要慌乱。就像是、她真的回一中拿东西了,你也真的一直在联系陆屿白却没能联系的上。”
公交车摇摇摆摆往市东开着。
雨一大,各边的路况也变得相当拥挤。有些地段已经被淹了,车在水里游。A市在省内算是排水比较便捷的了,毕竟靠海,省内几个内陆城市一到夏季雨天,暴风雨狂刮的季节,几乎城市被淹了的新闻年年上热搜。
晴安贴着玻璃窗,外面的雨丝不断划过车玻璃,将玻璃化成花花绿绿的花。
她在想着自己的后来。
安醒今晚提到了未来。
说她的将来,跟陆屿白有关系的没关系的。
一年前,父母将她送到陆屿白的家里,只是让他照看了她的高三。
他做的很好。
真的很好。
好到让她都克制不住自己,爱上他了。
那她的未来,会有他么?
不会的。
永远……不会的。
那种心酸,卷着心脏。还有不到一个月了,真的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等到高考一结束,父母回来。
她就再也没机会,像是这样,呆在他的身旁。
连合理的去见他的理由,都没有了。
每次一想到这些事,晴安就感觉到呼吸都快被压瘪了。
胸口疼的根本无法平静。
为什么要让她的高三,遇见这么一个人。
给封闭在海底中的她,带来一束光。
却是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光。
其实要比一直堕落在深渊之中,还要痛的。
见过光,又知道了光是不可能得到了。
真的要比、从未见过光,还要绝望。
陆屿白……
要是雨能一直下就好了。
要是车能一直开就好了。
要是她,能一辈子停留在高三,
就好了。
“你这样,其实也是在试探陆屿白究竟喜不喜欢晴安吧?”许老师终于鼓起勇气,看着窗户外越下越勇的大雨,问安醒。
安醒已经干燥了衣服,正坐在许老师公寓的沙发上,仰着头,一只手随意把玩着打火机。
面对安醒这种男人味十足的男性,许老师当然把持不住,会红脸心跳加速。然而她看得很清楚,安醒对晴安着急都快着疯了。
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晴安不喜欢安醒,明明他对她那么上心。
但又一想,对面的人是陆屿白,许老师差不多也能够理解了。
安醒直起身,又弯了下去,垂着头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浑身的颓败,
“喜欢谈不上。”
“但总是感觉,他心里一定是有晴安的。”
“分量多少的问题。”
许老师:“可是这样,你自己不难受么?”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去帮着她问问她喜欢的男人、究竟有多么爱她。
安醒一笑,自嘲挂上了嘴角。
“许老师,你还没喜欢的人吧?”
许老师一愣,脸有点儿红,进而紧张地摇了摇头,
“没……还没。”
“单身母胎solo。”
安醒打了一个火苗,蓝色的幽光,将他眼底的落寞照的一干二净。
“等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你就会知道。”
“这世界上就是有一种傻逼——”
“叫做、‘我爱你’。”
“‘我深爱着你’。”
九点四十五。
A一中放学。
雨彻底淹没过了车轮胎一半,来接孩子的家长很多,A一中南大门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晴安逆着人流冒雨跑进门卫室,门卫室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学生等候在电话座机边,这雨下的实在是有些唐突,很多小孩没带雨伞,正排队给家里打电话。
好不容易轮到了晴安,她身上的酒味很重,又披着头发,虽然洗去了妆容,但依旧让旁边戴眼镜留蘑菇头的学生皱眉相看。
晴安不在乎他们的目光,按照计划,给许老师打电话。
嘟——嘟——嘟——
九点五十七分。
“喂,你好,晴安吗——”
“是我。”晴安抓紧了电话柄,呼吸一紧,就问正事儿,
“许老师,陆叔叔往这边走了吗——”
电话那一端的许老师,忽然语气急促起来,混合着雨天干扰显露,嗤嗤啦啦的杂音。
“晴安,陆教授……陆教授还没来……”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但……信号不好……给挂了……”
“陆教授说他——”
砰——!
南门口斑马线旁。
忽然一棵树被暴风雨给吹倒塌。
连根拔起,将旁边的车都给掘了半个屁股。
泥土飞溅。
拥挤在校门口的家长们瞬间就炸了,学生们也跟着炸。接二连三又一片片不太结实的小树苗被吹倒。这场暴风雨带来的灾难远比之前台风来临还要魔怔,很多车已经在堵了的积水里熄了火,家长们都没办法了,一个个从车里跑了出来,淌水齐心协力去将倒下的树木从路中央移动开。
幸好还没打雷闪电。
不过由于树木大面积倒塌,牵扯了附近不少电线杆子以及缆线。刚巧不巧,A一中传达室里的电话线路是从外面接入的。晴安看着那倒了的树,刮到了一个电线杆上,电花滋滋地冒着,“啪!”的一声,短路的征兆在黑夜里一闪而过。
手里的听筒,从沙沙信号不好,瞬间变成了“嘟嘟嘟”断线。
晴安一愣。
后面排着队的学生纷纷探脑袋不满,
“怎么了嘛!”
晴安回头,指了指座机听筒,
“线好像断了……”
“草——!!!”
许老师最后的声音还在不断停留在晴安的脑海中。
——“陆教授还没来……陆教授的电话被切断了……”
陆屿白。
许老师说他还没到,外面的雨下的那么大,据说都有路上出了车祸。晴安让出来位置,传达室因为电话线路炸了,排队挨号电话的学生乱成一团。门外狂风怒吼着,晴安站在窗边,怔怔地望着那没过小腿肚的积水。
一圈一圈,豆大的雨滴砸在那浑厚的水面上。
晴安推开传达室的门,忽然就疯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A师大东门口。
陆屿白的SUV划着积水飞驰而来,利落停在路边。大颗大颗的雨点子瞬间就砸向车玻璃窗,雨刷还在哗哗工作着。他降落下来车窗,对着站在外面等候已久的许老师难得扯嗓子大喊,
“晴安呢——”
许老师举着伞,似乎没什么用,照旧淋了个落汤鸡。
“晴安、晴安——”
许老师面对着陆屿白那张俊脸,身体却抖的厉害,声音磕磕绊绊,计划里的谎言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去了大半部分,她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回答了,从晴安打过来的电话被掐断、陆屿白晚到了十多分钟起,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脱轨。
“晴安落了一个东西在学校里。”
“她走的太匆忙了,然后还忘记带雨伞。我送她去的车站,所以没看着她没带雨伞。”
“刚刚她用学校门卫的座机给我打了个电话——但是,好像被切断了!陆教授,晴安现在应该在学校,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
陆屿白下拉手刹。
声音依旧稳,但能够听得出来一丁点儿的和平日里不一样。
奥迪SUV,冒着瓢泼大雨,离开了A师范,奔向市一中所在的方向。
许老师看着那离去的车背影。
忽然就有些替晴安捏了把汗。
因为她总感觉,
晴安不会老老实实站在学校门口,
等候陆屿白的到来。
这场冒险的计划,究竟会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现在已经全方面乱了套。
晴安一路向西。
大雨霹雳往她的脸上砸。
还有跟刀子一样的狂风。
初夏的风并不冷,
可是实在是太大了。
还混杂着颗粒般的雨水。
晴安全身都湿了。
头发粘在肩膀上,脸两侧。
刘海滴答滴答的水。
眼睛前一片模糊。
她把眼镜给摘了下来,摸索着往前走。
一只脚踩进了一个很深的水坑中。
原本就浸泡透了的帆布鞋,此时此刻全部灌满了水,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倒在了水坑中。
学校西门有好几家超市,都有一块钱可以打一次电话的服务。
她担心陆屿白啊!
可能真的矫情了,也可能在成年人眼中她这就是踩在刀尖上作死。这么大的雨,让她好好呆在传达室里等着大人过来就是了,说什么担心人所以才跑出来去打电话。
洗都洗不白的可笑幼稚理由,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作。扣上“不让人省心”“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净给人添麻烦”的帽子也无可厚非。
她就是作。
但是……
晴安爬了起来,
用手揉了揉摔痛了的膝盖。
她真的好作。
可她真的好担心陆屿白。
从听到陆屿白还没到A师大那一刻起,她的脑子就乱了,全乱了。
你永远都不懂那种用力去爱着一个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被你牵挂在心,有一点点的状况就像是被拿着显微镜在你的情绪上放大了,那种敏感,那种不知死活就是想着那个人的焦虑。
那个人是陆屿白。
他在哪儿!
他会不会出危险了!
我想知道他平安!
陆屿白隔着老远就看到了A一中南大门门口车挤成了一团。
还有很多路两边的树倒塌,家长们下了车,冒着大雨,齐心协力将挡道的树给搬运到旁边去。
他将车停在了远一点的地方,下了车,撑着伞,一路跑着往校门口走。
“大爷!”
传达室还是拥挤了不少等家长的学生,陆屿白看了一圈,没找到晴安。
学生们瞪着大眼睛望着他。
陆屿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晴安?”
门卫大爷:“晴安?”
陆屿白放下伞,比划,
“别上去刘海,扎了个马尾,头绳是粉红色蝴蝶结的。”
“一米六五左右,不胖,皮肤很白,笑起来左侧脸颊有一个很浅的小梨涡……”
“不是,这位家长,你看这大雨天谁家的孩子还会给我笑一笑啊。”大爷吐槽道。
“陆先生!”
身后的学生里有认出陆屿白的。
“我知道晴安!”
“她刚刚往学校西门方向去了!”
“……”
陆屿白盯着那个学生看了几眼。
抄起黑雨伞就拉开了传达室的大门。
“谢了!”
晴安抬起腿,试探性往那已经不知深浅的水坑里探了探脚。
水面上露出一块石头表面,看起来可以踩着过去。
然而脚往上垫了垫。
却瞬间发现下面是不结实的。
石块松松垮垮地摇晃了起来。
水波一圈一圈荡漾。
怎么办!
这是学校南大门通往西大门必经的一道桥。
桥中间的路在不下雨的时候都崎岖难走,坎坷不平。
学校学生家长老师们都吐槽了很久,埋怨市建委也不给重新修一修。
一到雨天,更是没办法走,走两步就会踩一个坑进去,摔一身泥。
然而想要去西门,就必须走这条道!
晴安回了回头,想要倒回去,这样下去可能她人还没走到西门超市去打电话,人就已经先猝亡在了半道上,尸首都找不到。
然而身后的路,在她犹犹豫豫去试探那块石头结不结实的时候。
也已经被倒塌下来的树木,挡住了全部回路。
看着越来越厚的积雨。
湿透了的帆布鞋,再一次被雨水渐渐灌满。她已经是站在一块垫着的石头上了,才稍微从水中露出脚踝喘息一会儿。
可那雨实在是太大了,下的太快了,水位噌噌往上涨,眼看着又快要到小腿肚子……
恐惧,害怕,迷茫,彷徨。
她知道自己作过头了,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路过的车也很难看得到她,因为靠近路右侧车辆行驶的方向,刚好被那倾倒的树木遮挡住她的身影。晴安想喊救命,她把校服脱了下来顶在脑袋上,对着树杈子间看到的每一辆车都拼命喊着“救命!”“救救我!”
然而没有用,雨点子往下砸的声音完全没过了她的求救声。
那一刻,
她居然希望,陆屿白能来救她。
明明是她担心陆屿白的安危,担心陆屿白在路上出了事,想要去西门口超市打电话问问陆屿白怎么样了。
可到头来,到了这般境界。
她却那么的想让陆屿白找过来。
像是救世主那样,再一次,冲破狂风暴雨,奔向她、来救她。
这是作,这是不知死活,这是你要是老老实实呆在传达室就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累赘!
这是要是你是言情小说的女主,做这种不过脑子的事情,是要被读者们排雷打差评,疯狂diss骂活该的负二分。
“……”
太偏僻了,大概找不到的。
陆屿白……
晴安感觉到脚下的石头也有些松动了。
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倚在桥梁上。
任凭雨水疯狂地往上涌,越来越没过她的膝盖,她的大腿……
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眼泪顺着砸在脸上的雨水,不断地流淌了下来。
陆屿白……
“陆屿白,你在哪儿啊……”
你在哪儿啊——————
叭——————
一道长长的灯光撕破黑暗,从倾倒乱摇的枝叶中照射而来。
车轱辘碾压着积水,在雨中奔驰向前行的声音。
晴安再一次睁开眼,她艰难地撑在桥栏杆上,瞪大了眼睛,SUV冒雨擦过,模糊不清的世界中瞬间闪过了那最最熟悉的车后灯。
以及尾角处,唯一能看出轮廓的车牌号数字【3】。
瞳孔骤缩。
“……”
“陆屿白!!!”
晴安想要跳下去,一只脚踩在没过大腿的深水里,拼了命地对着开过来的SUV招手。
她看到车越来越接近。
“陆屿白!陆屿白——”
哗啦——!
旁边又一棵摇摇欲坠的树,被狂风瞬间吹塌。
树干连着树杈,摧枯拉朽朝着晴安砸了过来。晴安好不容易在积水里踩稳,这下却不得不再一次重新找站立的位置。
叶片枝杈刮拉着她的脸。
晴安疯狂甩动着那些湿漉漉沉甸甸的枝叶,将它们都往外撇。
可好不容易把那些挡住她的树枝都给撇干净。
对面路上奔过来的SUV,
却滚动着积水,
在她眼前,擦肩而过。
没看到她。
大雨瓢泼。
“唰——”的下子,
车飞驰远去。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全部的力气。
一遍又一遍充斥着希望又带满了绝望地呼唤着“陆屿白”这三个字。
看着那车远离而去的背影。
大雨冲刷着世界。
风吹散了她湿漉漉的头发。
她站在没过膝盖的雨水中。
目光近乎破碎,看着那红色的车尾灯,消失成了一个点。
很久很久。
那一瞬间,仿佛彻底被全世界都给抛弃了。
晴安浑身颤抖着。
无数的思绪错乱复杂,纷纷扰扰,全部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孤独,孤单,无助,想要被人拉住手,温柔的抚摸着额头,贴心地问一问“还好吗?”
想要被人拥入怀中。
想要被一遍又一遍揉着后脑勺。
然后,抓紧了那个宽厚的胸膛,躲在他的怀里,无声掉着眼泪。
她是那样的希望,陆屿白会发现她。
她是那样的盼望,有人能够、救救她。
她是那样的想啊,想啊……
铺天盖地的雨水,砸着额头。
校服浑然已经湿透了。
沉甸甸压在头皮上。
晴安慢慢地蹲了下去。
裤子浸泡,腰没入积水中。
整个世界都是冰凉的。
眼泪一颗颗往外掉了下来。
砸在膝盖上,积水面里。
头顶上的路灯,灯泡被雨水扰乱,一下一下,亮着昏黄不清的灯光。
大雨飘的很乱。
一阵微弱的脚步踏水声。
从天边模模糊糊飘入耳郭。
一下又一下。
节奏错乱。
却越来越清晰。
是皮鞋趟着水,砸在地面上。溅起水花,飞洒四方。
还有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在雨水哗啦哗啦落地的声音里,是那样的鲜明。
晴安缓慢地从膝盖中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顺着挡住视线的树杈缝隙间,逐渐往前散去。
就看到——
陆屿白撑着伞,拼命了地往她这边的方向,奔跑而来!
“……”
近乎是一瞬间之内,晴安的瞳孔骤然缩紧,控制不住地从积水里站起身。
陆屿白跑的很用力,握住伞柄的手指都在发白。他举的是一把漆黑的大伞,伞挡住了倾泻而下的雨水,水流沿着伞撑往下飞,随着奔跑向后甩去,一颗一颗。
深色的长风衣,也在奔跑中被淋了个透。
晴安颤抖着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站的高一点儿。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奋然不顾的奔跑,大雨倾盆落着。晴安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攥住了湿漉漉的桥栏杆,踩着脚下泥泞的土地。
举起胳膊,对着陆屿白奔来的方向,使出全部的力气,撕破绝望地大喊道,
“陆屿白————————!!!”
陆屿白淌水而过,一只手举高了伞,另一只手用力握住那挡住了路的树干。
使劲儿一甩,几乎是拼了全身的力量,就连额角的青筋和手臂上的血管都因为用力而爆涨,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帧,明明雨水那么大那么模糊了视线,晴安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得见他拉起一根树木,甩到一边去。
再抓住一根,推倒。
再扯,再拉……
硬生生,给撕出一条绝处逢生的道路!
晴安背靠着桥栏,嘴唇无限地颤抖。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被人爱着的感觉。
感受到了,从绝望转变成希望,世界突然被照明了的温暖。
有一个人,愿意冒着丢性命的危险,赴黄泉,就为了掉回头来救你。
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就算那一瞬间让她死去都可以了。
她感觉自己活到十八岁,过去苦恋岁月里的全部心酸与涩意,在这一瞬间。
全部都值得了!
陆屿白抿着嘴,膝盖以下全部插在积水之中。伞往前倾,一言不发抬头看着晴安,大雨吹散着他的发丝。
晴安一个手滑,重心不稳。
从栏杆上摔了下来。
陆屿白冲破暴雨,踏着泥泞的积水,垮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托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身后是滂沱的大雨。
那些树枝乱叶,刮破了布料,划开了血肉。有血水滋滋往外冒着,晕染开来,白色的衬衣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暗红。
男人结实的臂膀,稳稳当当抱住少女纤细的腰肢。
晴安搂着那最最熟悉的怀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那是心酸太久了过后的压抑,那是“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的苦涩。
那是十八岁情窦初开泥泞雨季里最爱一个人的无言表白。
陆屿白摸了摸她的头发。
将她从石桥上抱了下来。
抬起胳膊,撇开那些又被大风吹过来的挡道枝叶。
两个人终于找到了一片比较平缓的地面。
陆屿白放下晴安。
晴安抽噎着,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像只哭肿了眼睛底兔子般,浑身打着冷颤看着面前的陆屿白。
陆屿白把伞往她的头顶倾斜。
其实倾斜不倾斜已经没什么用了。
雨太大,一把伞,早就遮掩不住这微弱的空间。
晴安望着男人已经湿透了的长风衣、白衬衫,科研大楼工作牌也都被浸泡烂了,前面几个金色的字花成一片。
她又是鼻头一阵酸涩上涌。
见晴安没事,陆屿白终于喘了口气。
他拧起眉头。
怒色开始爆炸。
“你到底在做什么!”
“……”
那一刻,他是放下了一切斯文,脸上全部写满了担忧,就连握着伞柄的手都在颤抖。声音是晴安从未见过的急促,全然都不顾及形象了。
一句话,吼三遍。
“你到底在搞什么!!!”
“雨这么大,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学校保卫处等着!!!”
“老实在保安亭等着就有那么困难吗!”
“跑这么远,雨下的这么大!!!就这条桥,这样湍急的水流!”
“水这么急,你是想被冲下去死在这里吗!!!”
“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门口,让你老实呆着,你就不能听点儿话!!!”
“我,”晴安哭丧着脸,上下牙齿都在打架,哭的不能自拔,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对、对不起。”
“陆叔叔,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我、我给你,给你添麻烦了。”
“你给我添麻烦的地方多着了!”陆屿白嗓子都吼哑了,急的整个人怒火乱窜,他还有更大的火想要发,却在对上晴安兔子般红肿的眼睛,小脸皱巴巴哭着的模样。
内心那点儿的柔软瞬间又泛滥了上来,心脏仿佛被针尖扎着般疼。
语气依旧硬邦邦,却缓慢了不少,反复重复那几句吼的太过了的话。
“你每天都在给我添麻烦!”
晴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陆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陆屿白转了转头。
暴雨依旧在狂下着。
根本没有消停的趋势。
他又看了眼眼皮底下的晴安。
校服半搭在额头顶,脱了外面的衬衣,只剩下里面的小吊带。大片大片肌肤露在外面,被冰冷的雨水打湿着。手指已经被泡到了发白,嘴唇哆哆嗦嗦,一丁点儿血色都没有。
他长吐出一口气。
“拿着!”将伞伸到了晴安面前。
晴安一愣,傻傻地看着他。
陆屿白:“举着伞!”
晴安连忙接过了伞。
陆屿白一撩风衣,合着雨水,单膝下跪,蹲在了积水中。
“上来。”
晴安:“啊……?”
陆屿白背对着她,声音在雨中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前面雨大,路很难走。”
“车停在很远处。”
“你走不过去。”
“我背你。”
“……”
“快点啊!”
“墨迹什么!”
“再不走,咱俩今晚都别想回去了!”
晴安眼眶一阵酸涩。
心里涌上来一股暖流。
明明是那么凶狠的话语。
她却意外觉得那般温柔。
晴安撑着伞,跳了上去。
陆屿白背着她,大手紧紧托着她的膝盖弯。
一步一步,往前方车停在的方向,趟着水走去。
雨在下。
风在刮。
路灯打在身后面的流水中。
雨丝掉落。
一圈圈,荡漾起无数个小小的波痕。
在这乱糟糟的雨夜里。
又有谁的温暖,流淌在了谁的心田。
上了车。
陆屿白从后车座翻出一身干净的衬衣外套丢给晴安。
还有几张家用车备用的干毛巾。
两个人坐在车厢前面,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这是晴安第一次坐陆屿白的副驾,也顾不上是不是女朋友的位置了,陆屿白把她放进副驾里,她就只能坐在这儿。
晴安把头发擦了个半干,又套上了陆屿白宽大的衬衣。湿掉的校服和裤子都丢到了车后座,幸亏今天她里面还穿了个比较保守的打底裤。晴安脱裤子的时候,陆屿白下意识往另一侧的窗户看去,别过去头,眺望着远处的瓢泼大雨。
里面的衣服也是湿的,但是没办法脱。外面套一件干净的外衣,稍微减缓了一些雨水打湿了的不适,浑身被暖和和笼罩。
“喝口水。”陆屿白见她换完了衣服,从车门下拿出一个保温瓶,打开了递给晴安。
晴安认出这是陆屿白平日里去学校上课捎的保温杯。
没有可以当做小杯子的杯盖,要喝,就要嘴唇贴上杯口。
她有点儿犹豫,声音还有些冷的发抖,颤颤巍巍,
“可以……喝吗?”
陆屿白斜了他一眼,散了的头发零落挂在额前,没有了往日里往后梳的板板正正与威严,多了分落魄的散漫。
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随意敲了下皮革。
“你要是不介意,你就喝。”
晴安:“……”
她捧着保温杯,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晕着水渍。
暖呼呼的热水。
从嘴角往里流淌。
被雨水泡的冰冷的身子。
在温暖中,一点一点的复苏。
陆屿白用手抓了下左胳膊,似乎有点儿不舒服的模样。晴安听到衣服布料的摩擦声,小心翼翼往他那边看。
没看到,陆屿白便已经松开了手。
重新压在方向盘上。
晴安只能回过去头,继续默默喝热水。
“陆叔叔……不喝吗?”她软声问道。
陆屿白摇摇头,胳膊架在车玻璃框上,手指支着额角,慢悠悠道,
“你喝吧。”
“我不渴。”
晴安:“……哦。”
陆屿白在等着前面雨小一点儿。
他放空了地看着远方滂沱的雨水,这大概是近几年来下过的最大的一场暴风雨,明天一早新闻绝对会专题报道。前方一片黑压压,玻璃都被大雨给打的噼里啪啦。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种吊带衫?”陆屿白看了眼抱着杯子低头磕牙的某人,忽然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