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岛屿的晴天by清悦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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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日记本,晴安忽然就想起家里的电脑。
然而无论她怎样的找,家里所有的电话线全部被拔掉,她又上楼去书房,书房里的全部网线也都被利落切断!
她被禁足了。
晴安哭喊着,试图求救。然而根本没人能够听得到。爸爸妈妈会干什么,他们会把陆屿白怎么样。她知道错了她知道她又给他们丢脸了,所以能不能求求了,求求他们不要去找陆屿白啊……
冰箱里有菜,饭桌上有饭。
晴安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更别说,老实地蹲在家里复习。
明天就是高考。
她仿佛都置身于这个世界外,忘记了她即将要高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晴安筋疲力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宛若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人。
世界似乎都与她无关了,她好像又变成了那魂魄出窍的状态,游离在半空中,看着那个满面狼狈地女孩,哭肿了眼,右侧脸颊还带着昨天被打了的伤。
躺在床上。
那个偷日记的人……
晴安胳膊搭在眼皮上。
咬了咬嘴唇。
悄无声息流下一串眼泪。
如果等她自由了。
她要弄死那个曝光她日记的狗!
似乎只有这样。
她才能发泄,才能转移,她对陆屿白滋生出来的愧疚。
一整天,晴安都躺在床上。
她在脑海中设计了千万个如何弄死偷她日记的人的杀法,以及事情后,该如何和父母面对。
从头到尾,却没想过,陆屿白这个人。
似乎在刻意地去逃避,逃避父母会怎样跟陆屿白对峙。
她爸爸妈妈是那么要面子的两个人。
还在逃避着,陆屿白要是知道了她对他的感情,那最最不该滋生的念想……
他会……
很久以后,太阳从天空之上落下了天边,夏日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地平线上端的树枝乱叶,勾勒着殷红的轮廓。
晴安终于意识到了,她明天就要高考。
这是每个人人生最大的话题之一,也是整个高三的拼搏。
她坐了起来,从书包里找出了错题本。
是啊,她还是个高三生。
她还得要高考。
她明天,还要上战场。
到了半夜九十点左右。
楼下的大门发出“咔哒”一声响音。
父母终于回来了。
晴安捧着脑袋。
她似乎忘记了白天里的绝望与撕裂。
她平静地继续翻着书。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上楼的声音。
门口边缘,有拖鞋声路过。
最终却没了声。
越行越远。
终究是没有停留。
晴安继续低头看着错题笔记,目光盯着那用红笔勾画出来的公式。
仿佛要把那几个字抠下来,才能进入到脑子里。
才能让她继续当好高三生,明天要高考的身份。
不冲出去,拍开门。
给那两个人跪下。
一夜的安静,黎明前的沉默。
六月六号的晚上,晴安居然囫囵能睡下去。
她枕着枕头,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东锤西打过一遍。
她只想要高考。
她要好好考。
她一定得好好考……
她真的、真的,
好想陆屿白。
2015年,6月七号。
万里无云。
晴父开着车,载晴安去考场。
父女俩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更没有提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是在东校区考,班主任也就不组织了,让大家考试之前到考场就行,只要别迟到。
校服不能穿,怕出意外。
车停在考场门口。
白色的拦线,笔直笔直拉在正大门外,很多车辆已经到了,警察正在守卫,让考生有秩序进去。
“考完试,我过来接你。”
晴父在临晴安下车前。
就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任何的加油,甚至连家长们都担忧的不要紧张、东西不要忘记带、准考证身份证涂卡笔橡皮再检查一遍……这些话,都没说。
晴安推开门。
也没有说一句“再见”。
过了安检。
晴安的考场在上课的高三教学楼前面那一栋,隶属于这一届的高一年级。考试前晴安曾经专门去看过自己考场的位置,除去教室的方向跟他们那一侧的不同外,课桌椅子是天蓝色的。
别的地方别无二致,进去后跟呆在自己办理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形式,高二那会儿夏天的会考,都经历过一遍。
晴安缩在的那一栋考场楼还是有不少他们理科部三楼的学生在这边考,甚至还有跟她一个班的同学。考试前半个小时考生才能陆续进入考场,来早了就要站在楼外。对面有几个同班同学。晴安小心翼翼将帽衫后面的帽子盖在头顶,低着头,最后背着手里的资料。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被拖着拽出去时毫无自尊可言的画面。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是那个不被人注意、毫不起眼的沉默女孩。
可千转百回,她似乎又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因为……
八点半的铃声,正式打响。
晴安放下书包。
叩着帽子。
随人群走向了考场。
这是对人生寒窗苦读十二年的一个收官之战。
也是高三这一年最艰苦岁月,有那个人陪伴着的每一个夜晚凝聚成的回馈。
与过去一遍又一遍被人遗忘在深夜中,无论怎样奔跑都见不到光不同。
这一次,
她有那个人给了她的信念。
与力量。
——“我相信当我合上笔盖那一瞬间,
会有侠客收剑入鞘般的骄傲!”
高考的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
晴安发挥的很正常,或许是心系其他的事情,她对考试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语文向来是她的强项,高三那一年基本上都保持在130往上的水平。数学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很多同学都知道晴安文科比较出彩,但不知道的是高一第一个学期,晴安的数学曾经拿过好几次的150分。
下午考完数学,监考老师收完卷,清点过后,让考生离开。
数学一直都是磨灭大家意志的一门学科,很多人考完后都不想考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了。晴安却没什么想法, 第一天考试一结束,关于答卷什么的全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脑海瞬间涌入大量关于陆屿白的那件事情。
她很焦灼,不知道这件事发展成了什么样。她害怕去面对父母,在最终结果出来前,爸爸妈妈也不会告诉她的。
晴安走出考场,几乎是箭步往前飞奔,校园内还没有其余的考生,她是第一个出来的,她决定了,不管怎么样,她得问问父亲,不能让他们去伤害陆屿白!
往学校南大门走,就有记者上前来,庆贺她是考完数学第一个走出来的考生。
甚至还有人拿着话筒围住她,想让她就今年数学卷子都难度进行一番发言。
晴安满脑子都是要回家,要去见父亲,哪还顾得上下午考了什么。她拒绝了记者们的追问,边摆手边往南门口走去。
记者们在风中凌乱,看着那个急匆匆往校外跑的女孩。
出了校门,晴安扶着膝盖大口喘了几下气,还是有不少家长在给他鼓掌,庆祝她第一个走出来。晴安却充耳不闻,抬起头四处打量着父亲的车。
人山人海,她一点一点地找着。
晴教授有一个习惯,停车一般不凑堆,喜欢找比较僻静的地方停下。晴安把整个南门都翻遍了,靠海那一边的马路,西侧桥边,以及更远处的西大门相接那条路她都找寻了一个遍。下午的时候天空忽然有些阴,太阳收敛,空气都是即将要下暴雨的沉闷。
晴安从第一个出考场,找到了家长们陆陆续续都把考生给接走。
围着校门口采访完其他考生的电台记者们,也都坐上面包车接连离开。
被电视台采访其实是个很光荣的事情。
晴安并不讨厌。
可是她却没办法抓住。
父亲没有来。
等到车都走光了,就连门口站岗的警察们也都有序离开。
晴安这才终于意识到她又一次被父母忘记在了学校门口这件事。
她的心随着天越来越阴、空气湿度越来越大而逐渐往下坠落。
大风疯狂地刮着,杨树和法国梧桐的树叶在风中哗啦哗啦摇晃。
被抛弃与惧怕席卷着她的胸腔。
晴安从书包里摸出一块钱,蹲坐在公交车车站台前。
她不知道是疼的什么,是因为被父母忽略的难过,还是不确定爸爸妈妈去找陆屿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而感到的疼痛。大雨终于开始下了,大颗大颗黄豆粒般的雨点子敲击着漆黑的柏油马路。
公交车冒着雨,晃晃悠悠从东岸姗姗而来。
司机师傅看到晴安背着个包,还是在A一中东校区考点等候,微微一笑,对她说了句“高考加油”。
大雨冲刷着整个世界。
晴安把额头一侧抵在窗户玻璃板上,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举动,有种找到了依靠的感觉,可以有个东西让她休息一下。
那一年的时光,或许陆屿白与她而言,也是这般的存在。
她又开始克制不住地去想陆屿白了。
心情平静了很多,但仍旧不敢去往细里想。就像是陆屿白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对他的感情,这件事情没办法想,一想起来就想要去逃避。
他知道了啊……
那么,他。
他会觉得自己很讨厌吧?会觉得自己很奇怪。会厌恶吗?会恶心她这种畸形的感情?他会联想到这一年的时光里,他和她相处的时候,她都是带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晴安咬了咬嘴唇,她不能再想下去了。逃避般拒绝这些深挖的可能性。
公交车到家的时候,暴雨还是很大,还伴随着几声雷响。模糊的大雨里,晴安将书包顶在头上,飞快往家门口奔去。
远处的露天停车场,她似乎看到了父亲的车。
晴安来不及多想,就冲到了他们家别墅的门口,推开门。身上都淋湿了,书包也是湿答答的。
好在里面的所有课本和复习笔记,往后也都用不着了。
他们家有个院子,虽然没有陆屿白家里的那个大,但一般下雨天从院子里走,被雨声影响,里面的人不太容易听得到外面进来了人。
晴安跑到门口,轰隆一声雷炸。她站在屋檐下,甩了甩湿漉漉的袖子。
伸出手,就准备摸钥匙开门。
就在指尖触及到大门扶手那一瞬间。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交流声。
“老晴,你先别激动,我没说不去压,只是怎么说呢……我只是个人觉得,你要是真的起诉小陆,小陆那边的证据似乎更足一些……”
晴安一愣。
A大的老师们晴安虽然认识的很少,见过面的也就那么几个。
可高院长的声音,她还是能够听得出来。
高院长……高院长来了?
屋内继续断断续续说道。
“唉,现在校园网上都是这事儿的讨论声,两极分化厉害,虽然还是向着晴安这边的多一些,可学生们更加喜欢小陆。”
院长:“单单晴安居住在小陆家里这个条件,若是拿不出小陆逼迫她发生更亲密一步关系的证据,你很难压得住小陆这边。而且当初把晴安送到小陆家里暂居,是你们主动的吧?”
“这就更难办了。”
“我不是说不能办,只是同事之间,一定要闹得这么剧烈么?老晴你这样一定要置小陆于死地,我还是建议你再想想,万一再有缓和呢……”
“缓和个屁!”父亲的声音传来。
“这件事不下去,像什么话!”
“……”
晴峰:“如果陆屿白反击,那我就直接去法院告他,告他猥亵罪!”
高院长愁眉苦脸,
“这怎么还上来猥亵罪了……”
晴安越听越心惊胆颤。
手指贴着门扶手,剧烈的颤抖。
大雨不断被风吹到她身后,打湿了发梢与衣服。
她不知道该怎样进去。
晴教授闭了闭眼,深思熟虑,
“他要敢跟我打官司,我就奉陪到底!”
高院长:“可是,这事儿不本来应该是……”
晴峰:“老高你到底是为了谁说话?我找你过来,不是来给姓陆的求情!”
“他是不是找过你了?”
高院长:“没,小陆就昨天晚上来了趟我的办公室……”
陆屿白,去了院长伯伯的办公室。
也就是说。
他已经知道了。
晴安僵持在原地。
耳朵听着里面的声音。
晴峰:“要是上法庭,晴安就出庭。”
院长:“那万一晴安不愿意呢?”
“安安写的那个日记……”
晴教授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雨水都被他激地弯曲出一道道弧线,
“她必须听我的!”
“从小到大,我哪件事情做的不是为了她好!”
“她是我的女儿,她做出来这么丢脸的事情,跟一个大她十一岁、放在以前都能做她父亲的男人沉沦不清……我在极力帮着她摆平,她凭什么敢不愿意!”
“我们这是为了她好啊!要不是她是我的女儿,我这次能下这个功夫吗!我们为了她好!”
大门忽然被推开。
瓢泼的大雨,瞬间就被风卷入了屋内。
地板上滴答答一片,天蓝色的校服裤角在往下躺着水珠,门外的树叶摇曳,双排的大门被吹的啪啪打在旁边的墙面上。
晴安站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浑身都湿透了,书包也湿透了,青丝散在肩膀两旁,两只大大的眼睛弥漫着一片片的水雾。
时间仿佛瞬间就静止了。
晴父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高院长也是一愣。
静默了三十秒钟。
时间再一次往前走。
晴教授的表情有些惊讶,眼尾还残存着怒意。
“安安……”
晴安红了眼睛。
她一言不发,任凭深厚的门被风吹的哐当哐当响,似乎都与她无关了,世界都退后而去,她脑海里就剩下一句话——
【父亲要跟陆屿白打官司】。
说是,为了她好。
可是……
她抓着红色的书包带,近乎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抻直了胳膊,将书包狠狠地砸向了父亲。
书包的拉链不受控制刮开,里面的书沿着重力作用哗啦哗啦全部淌了出来。晴教授先是一愣,随即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那些书真的是晴安用尽力气砸过去的,连书的每一页纸都充满了力量。打不湿的封皮边缘刮在了晴教授挽起袖子的胳膊上,锋利的尖瞬间划破皮肉。
书掉落到了沙发另一边。
被刮开口子的地方,不一会儿,鲜血便沿着青筋往下漫延。
晴安大口大口喘着气。
伸出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
“……”
“……”
父亲惊讶的眸子。
逐渐变成了深沉。
暴风雨凝聚,客厅内的气压一点一点下降着。
那是比外面的雷雨天还要黑云压城的怒意,是作为家长被挑衅了的威严,似乎下一秒他就会抄起凳子直接砸到晴安的脑袋上。
事实上也是差不多了。
晴教授用拇指抹了一下血。
忽然就转过身来。
面无表情。
晴安瞪着父亲。
眼神坚定。
可是从小灌输入骨子里,对父亲生气时狂暴的惧怕。
还是让她站立着的腿肚子,微微打开了颤。
晴峰走到了晴安面前。
忽然就从腰间抽出了皮带,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在暴风雷电都还在门外交加,在大雨还在呼呼往屋内捎的那一瞬间。
劈头盖脸砸向了晴安。
很大的一声,都快要将外面的暴雷给撕裂了。
晴安白皙的脖颈上一下子就出来一道鲜红的血印子。
皮带抽皮肤,力道大了那是能把人给抽开花的。
她瞬间就趴到了地上,脑袋扭了过去,大脑一片一片空白,耳朵拉出一道长长的鸣叫声。她看着面前地板上的那滩水,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一滴一滴鲜血,沿着温热的脖子。
滴在了那积水中。
扩散开一圈圈弧。
最终晕染开来。
有那么一刻,晴安忽然又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漂浮在天花板顶,俯视着下方,用第三者的视角看着那个被打到狼狈地女孩。
真奇怪,那次挨陆屿白的打,她怎么就没这种错觉呢?
高院长全然给看愣了。
他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学究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仍旧被晴教授拿着皮带打晴安的画面给震撼住。那么娇嫩的一个花季女孩,就这么被狼狈地打翻在了地上。
“老晴,你干什么!!!”院长噌地下子站起身,上前来抬起胳膊就拦住晴父的手。
“别打!你放下来!”
“你打晴安干什么?啊!她就算是犯了错你也不能这么打她!一个女孩子家,都十八岁大姑娘了,你不能这么打她——”
“她还知道她十八岁?!”晴教授笑道,笑的让人害怕。
晴安终于调整过来一点点呼吸的节奏。
父亲的皮带握在手里,垂在腿边。
高院长蹲下来护着晴安,检查她哪儿受伤了。
“没事吧?安安?哎哟这还流血了,你们家医药箱……”
晴安摇了摇头,忍住眼泪,扭头来再一次看向父亲。
突然开口,一字一句道,
“那你打死我吧。”
“反正我也给你丢脸了。”
“爸爸。”
“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个人——如、此、卑、鄙!”
晴教授推开老院长,扬起皮带又朝着晴安的腰部抽了过去。
晴安在地上滚着,她滚到一侧去,皮带就从另一侧席卷而来。这种责打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初中那次《爱格》事件,后续里晴安直接半个月没办法下床,请假在家吃药调休。
“老晴!!!”院长怒了。
晴教授被他按住手腕那一片刻,晴安忽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还能起身,脖子上传输着火辣辣的痛觉,血液浸透了藏蓝色的校服衣领。校服是她考完试又从书包里拿出来套上的,进考场时再脱下来。
晴峰愣了片刻。
晴安低着头,头发披散,拔起腿来,朝着门口跑去。
外面的雨已经达到快要再一次接近台风降临的程度。
“站住!”晴教授呵斥。
晴安没停下步子。
晴峰上前来就抓住了晴安。
晴安奋力挣扎,开始哭。
晴教授捏着晴安细嫩的手腕,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
“你要去哪儿!”
晴安不说话。
晴峰:“你要敢去找陆屿白,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晴安突然爆发了怒吼,哭着大声喊道,
“那你打断啊!你打断啊!!!”
“打断我的腿,最好把我给打死了!”
“然后再诬陷逼死陆屿白!”
“这样正好,正好我跟他就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晴教授抬脚就踹向晴安的膝盖,
“滚!!!”
晴安没有半分犹豫,扶着门稳住身子。
头也不回扎进了暴雨之中。
明天还是高考。
最后一天的高考。
理综与英语,都是重头戏。
也是,高考里似乎哪一门学科都是重要的。
不像她,原来不论过去多么久。
她依旧是那个不听话丢人丢脸了,就要被暴打就要被抛弃的无人要小孩。
晴安从A大家属区步行地走到了碧海花园,她还穿着校服,一路上有几辆经过的车,看出来那是A一中高三年级的校服。
好心人摇下车窗,冲着她喊,
“姑娘——你要不要坐车——”
晴安谢过他们,然后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你看,这个世界上就连一个陌生人都愿意给你温暖。
然而你的爸爸妈妈,你的有血缘关系最直系的亲生父母。
却把你高三一整年都丢给外人。
把你高考时间忘记,忘记来接你回家。
把你打的遍体鳞伤,明天还要继续高考啊。
晴安终于觉出来疼痛,脖子上膝盖上腿上那些鞭痕,淋了雨,刺骨的疼。她可能是要发烧了,淋雨加上伤口感染。其实最开始她是想要跑出来去找陆屿白,告诉他绝对绝对不能答应父亲的胁迫。
然而走到了碧海花园,走到了那熟悉的道路上。
看到了那最怀念,这一年以来最温暖的房屋。
她忽然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去。
陆屿白……
晴安用手扶着大门上的铁栏杆。
别墅内依旧是过去的那番模样,那座小桥,那颗池塘,还有花藤架子,雪白的摇摇椅。
晴安推开门。
门没锁。
都是那么熟悉的角落,每一处,她都曾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驻足在窗台边,一寸一寸记入到了脑海之中。
可还是有变了的地方。
大雨太大了。
将花园里栽种的花,都给浇灭。
风吹雨打,她在院子里种下的海棠花,一夜之间全部凋零。
花瓣落入泥土,沾染上了灰色的痕迹。
晴安站在了别墅大门的门口。
她没有了钥匙,离开的那天,她就把那串她视若珍宝的钥匙放回到了桌面上。那一刻陆屿白紧紧地拥抱着她。晴安哭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那一个最后的拥抱究竟是什么。代表了什么的含义,拥有着怎样的感情。
门铃叮叮的响。
晴安仰起来头。
雨水不断地往下落,与泪水融合。世界这么大,可她还是好疼啊……
固执地站在那里。
他……会开门吗?
大门门锁忽然微微转动。
晴安低下头。
看到了一丝亮光,从门缝里探出。
苍白劲手的手指,用力压着门把手。
一如既往。
忽然就将一切拉回了很久以前,她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时候。
他这样,开了开门。
晴安心脏一颤,门内的人也看到了是她。光越来越冷,陆屿白看了她一会儿。
转身就要关上门。
晴安伸出手。
死死抓住了即将要合上的门框边缘。
他是真的想关门。
晴安不让他关,死死地抓着木头边缘,指甲都给掐到泛白了,压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哪怕他恨她,他不愿意再见到她也好,她也要跟他说。绝对不能让父亲就这么来陷害他,只要他还同意让她出证,日记本那些丢脸的东西,她可以为了他,通通认了!
也的确,一开始,就是她先沉沦地爱上了他。
陆屿白一句话都没说。
握住门扶手的手指,没有丝毫的松软。
两人互相看着,晴安固执地看着他,头发湿漉漉的,校服也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滴答滴答,一滴滴滴落在了她苍白的指缝间。
骨节上,一道青一道紫,布满在皮肤里。
那是她父亲打的,正新鲜。甚至还有些地方瘀血已经蔓延开,沿着破裂的皮肤,一点一点往外渗透着。
雨水的落入,让伤口开始发炎、外翻。
陆屿白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不知道多么久。
晴安的手指有些颤抖。
虽说是夏季,但这雨下的实在是太暴烈了,风吹的实在是太狂妄了。雨水沿着衣服往里面渗,风再一吹,浑身就开始瑟瑟发抖。
陆屿白沉默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继续关门。
晴安不让她关,但是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要关了,要把她拒之门外。晴安哀求地看着陆屿白,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门框。陆屿白的力气越来越大,她都快要抵挡不住了,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陆叔叔……”
陆屿白用力一拉,将门从晴安手中甩开。
头也不回即将把那道光给熄灭。
晴安往后退了两步,大雨又一次浇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怔怔地站在石板砖里,望着陆屿白背过身去,胳膊拉着门扶手,门缝一点点关合……
“阿嚏——”
一阵寒意窜入身体内,晴安在大雨中打了个喷嚏。
她捂住嘴,又咳嗦了两声。淋雨是真的不可以,哪怕夏天这种燥热的季节里,淋过雨也是有极大可能会感冒。
眼前已经陷入了的黑暗,忽然再一次敞开了一道光。
陆屿白重新推开了门。
“进来。”
晴安进了门。
陆屿白的别墅是他自己设计的,门口的玄关处很长,做了进门换鞋以及换大衣的设置。地面是可以吸水的软胶,专门用来防雨天进门把雨水带进来,踩上去很软。
晴安以前放学回来,有时候会故意在这里墨迹一会儿,灯光温和,深色的材质被浅黄色的灯打着,初看有些凉,但时间久了,越品越有成熟的温柔。
陆屿白进门后,直接走到了右侧的吧台。
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
背对着晴安,一只手撑在吧台大理石铺面的边缘。
喝了一口。
晴安看着陆屿白的背影。
很半天,双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抬起来。
她曾经是那样的熟悉这栋房子,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熟悉陆屿白喜欢喝的矿泉水,他放了可以加热的纯净水饮用机,但在玻璃柜里还是购买了一排排的瓶装矿泉水。
陆屿白只喝了一口水,便把瓶子放回在吧台处。
头顶的灯光往下打着,呈倒三角状,向四周散开。
将他宽厚的肩膀,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上打出一道淡淡的阴影。
坚硬与温柔在交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