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岛屿的晴天by清悦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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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门的力气那么大。
被踩扁了的尊严,怎么可能让他再去见她。
可是就在她不经意间咳嗽了那一声。
在她擤擤鼻子的那一瞬间。
他还是再一次给她敞开了门。
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有观察到!
那背对着她喝水的背影,胸腔里的内心究竟在进行着怎样的一番挣扎。
为什么那个时候,她还在那么自我地,抱着头,跟他说着那般侮辱他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道歉有用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啊……
晴安一口气,从A大硬生生跑到了碧海花园。
门卫看到了她。
对她招了招手。
门卫认识她。
毕竟距离离开陆屿白的家,也才不过三天的时间。
大概还以为,她还住在这里。
越是接近陆屿白的别墅,晴安的双腿就越是沉重。
开始不敢接近。
开始害怕,害怕见到他已经人去楼空。
却更加害怕,
害怕再一次,见到他。
是她对不起他。
晴安的心脏都在发疼。
风静静地吹过。
吹过树梢。
吹过他们曾经在一起走过的每一片石板砖。
晴安红着眼睛。
伸出手,抚摸上了那空了院子的铁门。
海棠花已经落了。
芍药也在风吹雨打中凌乱陷入泥土。
卡车压过的痕迹。
人去楼空后,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萧瑟。
还有那夏风。
吹拂着树叶,静静地飘。
“陆叔叔……”
指尖下滑。
抚平了一块生锈了的铁皮。
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晴安蹲在了地上,抱着膝盖。
在这再也不会亮起来那最温柔的光的空荡荡别墅门口前。
终于忍不住,放声号啕大哭了起来。
晴安又去了陆屿白的公司。
在一起时间久了,晴安见到陆屿白身为大学老师的一面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形成了他就是一个老师这种错觉。
而对他其余的身份,在教授的光环下,逐渐变得模糊。
她都有些忘记陆屿白除了是大学老师之外,还有着上市制药公司创始人的身份。公司陆屿白几乎不去,当然,去了也是在白天晴安上学的时候,看不见摸不着。
晴安自然也没去过陆屿白的公司。
公司的位置在市中心。下午六点多,下班族开始了忙碌的步伐,道路拥挤,车马水龙。晴安依旧是打车过去的,从碧海花园到陆氏生物制药集团其实用不了二十分钟。
但一堵车,眼看着时间就要超过四十分钟。
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前面的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晴安看了眼前面过去好几个绿灯都还没排到前进的车,问师父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司机早就熟悉了这样的堵车,不紧不慢敲着方向盘,熟门熟路道,
“早了再等二十分钟,完了得一个多小时!”
晴安又怎么可能等得起。
她干脆一把推开了门,直接出了车厢。司机师傅扭头,见晴安就在找钱付给他。两百块钱的钞票,看都不看放到了后车座位。司机一愣,扭头朝着就要离开的晴安,大声喊道,
“喂——姑娘!!!”
晴安往前跑着,一道道穿过挤在一起的轿车缝隙,回应司机,
“谢谢师傅——”
司机:“找钱!找钱!”
“用不了这么多——”
晴安:“不用找了,来不及了!”
司机拿着多了接近一倍的钱,干瞪眼。
见过抠的。
却第一次见这么缺的。
晴安也顾不上缺不缺了,她必须赶快走。如果说时间是一场战争,那么她现在就要拿着枪,去上战场争分夺秒。
快一点,再快一点!
陆氏集团在A市市中心黄金地段拥有一座独立的大厦,堪比广电中心,当年陆知言就是在这里纵身一跃而下。晴安跑到楼下,站在广场上,掐着腰大口喘了好几下气。
抬头看了看那高耸的大楼。
她是那么的讨厌独自去闯入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那么惧怕跟陌生人打交道。
然而看着下班白领门提着包陆陆续续从旋转门里出来进去,她忽然脑袋就空白了。
只想着一件事——
她要见陆屿白!
前台的工作人员拦下了她。
晴安一身学生装扮,虽然没穿校服,但是骨子里还是透着学生的稚嫩。工作人员问她来找谁,晴安急急忙忙,脱口而出。
“我找陆屿白!”
前台的两个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这样的女士。”胖一点的姐姐微微一笑,对她解释道,
“我们公司没有预约,是见不了人的哦。”
晴安:“我是陆屿白朋友的女儿,我现在需要见到他!!!”
她已经管不了那些流言蜚语了。
果然,工作人员看着她的眼神一变。但很快她们就恢复了微笑,摇着头。
任凭晴安如何求,甚至把她自己的名字都给说出来了,耻辱地去面对了。
“没有预约,就没办法的。”工作人员很惋惜道。
晴安快要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见陆屿白?
她都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就连自尊都放下了,她就是想要见一面陆屿白,她想要见见他,哪怕是远远地看着他,看他那么一眼。
“求求了,求求了。你们陆总还在上面对吧!让我上去,见他一面,好吗……”
大堂里进进出出的人,都在望着她们这边。
晴安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身上的伤疤还在疼。
可是心脏更疼,疼到快要没办法呼吸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旁边的电梯门缓缓推开。
前台看着晴安的工作人员忽然站直了身子,面朝电梯方向,恭恭敬敬点头道,
“秦副。”
一双手,按压在了晴安的肩膀上。
晴安泪眼婆娑转过头。
看到不是陆屿白,她的失望再一次写在了脸上。
“你好,请问是晴小姐吗?”拍她肩膀的男人问。
晴安点了点头。
男人转过身,跟前台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话。
不一会儿,男人再次走回到晴安面前。
对她伸出了手。
“晴小姐,请跟我来。”
晴安愣了一下,“?”
男子公事公办地微笑着,
“我们总裁想要会见你。”
“……”
晴安下意识以为是陆屿白。
她站起身,抹了把脸。
跟随着男人的脚步,跑上了电梯。
电梯往上走,晴安心情急切。她抬头盯着数字,内心中组织了一大把的话想要对陆屿白说。
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只要能再看看他。
电梯到达了最顶层。
一层都是总裁办公室。
电梯门推开,晴安直接往外跑。
却被身后跟着的男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需要汇报。”男人一字一句。
晴安怔了怔。
随即,收回了腿。
点点头,
“好!”
男人拨通了耳朵上挂着的内部电话。
晴安整个人内心都是焦急的。
可在等待的时候。
又一些忐忑。
短短几分钟。
却宛若被拉长到一个世纪。
煎熬,彷徨。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陆屿白。
这很矛盾。
明明她那么想再见他一面。
哪怕他下一刻就要离开,再也不回来。
她也想见他。
却又害怕真的见着了。
难熬的时间一点一滴流淌着。
男人挂了耳机。
转过身,对着晴安,微微抬手。
“晴小姐。”
“安总说,您可以进去了。”
晴安要往里面冲的步伐忽然一顿。
“……”
“安、安总?”
大门“哗——”地下子被推开。
来不及做多余的反应。
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就看到,坐着一个男人。
笔挺的西装裤,藏蓝色的衬衣。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按着眉心,另一只手垂在扶手边缘,食指拇指微微拧紧。
蛇口獠牙的纹身,正在张着大嘴,像是要吞灭了尽头玻璃窗外的落日夕阳。
晴安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间,全部的期冀与惧怕,全都与之飞散。
“安、安醒……?”
身后的副总,悄悄退离了办公室。
安醒坐在那里,听到晴安的声音,指尖微微磨搓了一下。
他没回头,背对着晴安,面向落地窗外的落日。
几个小时前,这里坐着的人,还不是他。
晴安定了定神。
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陆屿白呢!”
安醒低沉地笑了一声。
晴安当即掉头。
陆屿白走了。
她不知道安醒为什么会坐在陆屿白的办公室,还被称呼为“安总”。成年人复杂的世界她不懂。
她只知道既然安醒在这里,陆屿白不在。
就是说,陆屿白已经离开了。
无论去哪里,她都要找到他!
大门忽然被自动落了锁。
晴安转身,停下脚步。她没带书包,砸不了东西。晴安盯着安醒,对陆屿白的思念焦灼着她的心脏,她要见陆屿白!放她走啊!!!
安醒站起身,走到了晴安的面前。
要是放在一个月以前,或许她会好奇为什么安醒会突然变成这么不切实际的身份。
他明明只是个纹身店的老板。
但是这一切,在陆屿白的面前,都成了无关紧要。
“陆屿白呢!”晴安最后一次问安醒。
三个星期不见,见了面却没有任何的思念。
她像是过去那样,没心没肺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在求他,可是苦苦哀求的却是打听另一个男人的行踪。
安醒心痛。
但他没办法拒绝晴安的求。
更看不了她哭。
“安醒……”晴安攥紧了他的袖子,眼眶都红了。
“你就告诉我,陆屿白是不是恨我。”
“他是不是,怨我啊。”
“我知道,他肯定恨我,恨我父母,恨我对他的那些龌龊的心思。我想要给他道歉,我想要弥补他。可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离开了,就这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安醒伸出手来。
揉了把她的头发。
像是更早以前,他还panpan陪在她身边。
太多的话,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只剩下夕阳,被深夜吞没。
“晴安。”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说,让你好好往前走。”
“过去的事情,就当作一场梦。”
“梦结束了,就该醒了。梦里的一切全部都是镜花水月。”
“放下过去,才能走出更好的人生。”
身后宽大的办公桌面上。
空荡荡,一片漆黑。
只留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圆溜溜水晶球。
晴安眼神发愣地看着那颗水晶球。
走了过去。
那是颗很精美很漂亮的水晶球。
旋转的流沙,里面滚动着繁星银河。
晴安颤抖地捧起那颗水晶球。
很熟悉。
却还是能认出,
不是过去属于过她的那颗。
“对了。”
安醒沉默了片刻。
又开口说道。
“那颗水晶球。”
“陆总将公司转给我的时候,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晴安:“……什么。”
安醒:“他说,”
“当时那颗水晶球,是他对不起你。”
“让你不要再因为这个事情,跟他生气了。”
晴安忽然抱着水晶球,号啕大哭了起来。
眼泪哗啦哗啦地流。
夕阳西下,整个A市笼罩在了夜幕中。
小小的身躯,紧紧攥着膝盖。
再也不会有人,会对她伸出手。
拭去泪水。
2015年6月7日,晚。
陆屿白坐在沙发上,外面风吹雨打了很久。
更久以后,被摔上的门,再一次轻轻敲响。
安醒一身西装革履,收敛了过去的痞子气,终于恢复成了安氏集团二公子的模样。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安醒盯着陆屿白。
陆屿白面前的茶几上,铺满了与晴安的那些不堪言的言论。
安醒也听说了。
暴怒之余,他还想把陆屿白给打一顿。
陆屿白却什么都没说,像是只没了灵魂的躯壳,在沙发上仰头仰了很久。
忽然起身,去楼上,拿了个东西下来。
安醒微微往前倾身。
陆屿白将桌面上的“罪证”拢了拢,放在一边。
展开手里天蓝色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公司股份转让书。
安醒一怔。
陆屿白抬了抬眉。
声音沙哑。
“你父亲一直很想入股陆氏制药集团。”
“这些年,你跟你父亲,斗的很累吧。”
“……”
陆屿白:“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签了字,转让到你名下。”
“律师那边已经公证过了,所有的手续都已办妥当。”
“签字吧,安二公子。”
安醒震惊。
得有足足三分钟,说不出来话。
“这、这……”
这个公司,可是陆屿白整整十二年的心血啊!
怎么能,就此转手让人?
安醒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白纸黑字,红色陆氏集团的印章,却如同一根根刺,告诉着他这不是梦。
安醒:“你疯了?!”
陆屿白躺回到沙发里。
捂住脸。
“你要是不要,我就转给你大哥了。”
安醒:“你是来真的?”
陆屿白:“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么。”
安醒缓了半天,拿着那份合同,看了上下少于十遍。
再一次抬起头来时,心情终于平复了不少。
陆屿白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是在用最低最贱的价格,
要把他全部的心血,
卖出去。
静默了很久,安醒吸了口气。
“就为了,晴安?”
为了平息流言蜚语。
为了承担下一切都责任。
为了让晴安得以保全名声,为了让晴教授的事业,可以继续繁荣昌盛。
其实安醒的情报网不比陆屿白差,当大家都在猜测陆屿白绝对会反杀晴教授、利用好日记本这一最能证明是晴安先爱上陆屿白的证据时。
安醒却得到的消息,是——
陆屿白什么都不做。
他认下了一切。
当年陆知言出事。
他都没做到这个地步。
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陆屿白捂着额头。
指尖压着眼尾。
他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松开五指。
窗外是暴风雨。
桌面上是全部诬陷他的证据。
那本绿色的写满少女心事的日记本狼狈的堆放在那里。
那支他拿下来的跌打肿痛膏。
静静地滚落在地面上。
“……”
“我对不起她啊。”
“更恨,自己为是的我自己。”
2015年6月8日,上午,八点整。
A大校职工大会堂。
台下满是凝肃的脸。
相关负责老师上台。
一排排的发布会记者话筒。
陆屿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会堂台面上的正中央。
晴峰教授拿着麦克,言语犀利,剑指台上人。
“勾引我女儿。”
“为人师表却作风不检点。”
“一个比你小十一岁的女孩都敢下手。”
“还假造证据!”
晴教授越说越激烈,
“陆屿白,你到底安的何心!我女儿的清白就这么被你给毁了!就这么被你糟践!!!”
台下的老师们窃窃私语。
“小陆真的是那种人啊……”
“感觉假的吧。”
“可你看晴教授,那么生气,晴教授可是晴安的父亲啊,一个父亲,还能说谎?”
“人不可貌相……”
“……”
大校长接过了话筒。
一锤定音,问陆屿白。
“你有没有什么想反驳的。”
时间流的很缓慢。
一沓沓“证据”。
坐立不安的高院长。
那是晴教授做足了要与他拼死的准备。
陆屿白忽然轻轻一笑。
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美好的事情。
平淡地说道。
“我全部,承认。”
台下哗然。
就连已经准备站起身,去蛮力压制台上人的晴教授,都愣在了原地。
陆屿白:“是我,勾引的晴安。”
“是我,枉为人师,败坏了A大教师团队的风声。”
“是我,在过往那一年的岁月里,”
“悄悄对一个年少懵懂的女孩,”
“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站起身。
面向台下的晴峰教授。
昔日最友好的指引同事。
早已反目成仇。
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晴老师。”
2015年5月13日,晴天。
这是A市连绵雨季过后,第一个出来的晴日。
夕阳都是那么的美。
路边的积水倒映着血染红了的地平线。
老教授的家里,门被轻轻敲开。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这个?”年迈的老教授,将手里冰冰凉凉的水晶球,放到了桌面上。
并把对面男人推过来的金钱,又给推了回去。
陆屿白伸出白皙的手指。
制止住不收钱的举动。
老教授:“举手之劳……”
年轻的陆教授,笑了起来。
夕阳倒映在他的脸庞,
映射着眸子里的光,
是那样的温柔。
“限定版的纪念物,一球难求。”
“毕竟这也是,您太太遗留下来的物品。”
老教授一摆手,
“人都去了,要是能给需要之人。”
“我太太在九泉之下,也绝对会愿意的。”
陆屿白捧起那颗水晶球。
这是01号水晶球,正是眼前这位物院天文系老教授亲自设计。
星河转动。
他想起来,晴安捧着她坐在房间的大床里,仰望星空。
走出教职工老栋楼。
合着夕阳。
陆屿白小心翼翼将那颗水晶球。
藏进了大衣里。
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不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她。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天边。
大概又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那件事平息了,陆屿白走了。爸爸妈妈不再纠缠了。
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也或许是由于对过往的后怕。
父母暑假再一次去了趟国外,为期三个周。
他们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把晴安到处往外送。
晴峰给晴安留了很多钱,并且请了个保姆,让她在家照顾晴安的起居。
晴安成日躺在床上。
买了块新的手机,旧的被砸碎了,过去的那些信息啊都在那个手机上。晴安抱着手机去了电子城,希望能够给修补回来。
电子城的技术工看着她那已经碾压成渣的手机碎片,几个小时激烈的斗争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抱歉,小姐。”
“真的没办法修了。”
晴安:“就……一点儿数据都没办法恢复?”
技术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
晴安抱着手机,从电子城出来。
烈日炎炎。
她头一次感觉到,盛夏是那么的漫长。
六月二十号。
D省的高考成绩在六月二十三、六月二十四左右出来。已经散漫了接近一个月的高三生们每天都在吆喝着怎么还不出成绩,越来越紧张,还不如一刀出来一刀给个痛快。
四部八班的班长联系了沿海最豪华的酒店,打算办谢师宴。
联系到晴安的时候,晴安正在家里睡觉。
这十来天的时光,班里就没有一个人,见到过晴安。
高考前的那档子事儿全学校都知道了,罕见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嚼舌头根。就连过去那看晴安不顺眼的小团体都闭嘴无言。杨博在那一个暑假也很沉默,他不再去“BREAK”唱歌,报了个家校老老实实去学开车。
晴安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每天白天睡下,夜晚醒来。
望着傍晚六点钟天边深紫色的夕阳,眼泪顺着脸颊就滑落下来了。
梦里,她见到了陆屿白。梦到一切一切都还没发生。梦见白茫茫的冬日,天空因为PM2.5都是雾蒙蒙的。她穿着灰绿色的大衣,系着钩针白围巾。
站在学校门口。
凌冽的风在吹。
她看到那辆熟悉的SUV,停在马路对面第二个路灯下的基石边。
陆屿白穿着深黑色的呢子大衣。
背靠着车门。
风将他的头发吹的有些乱。
晴安开心地抬起手,兴奋地喊了声,
“陆叔叔!”
陆屿白转过身来。
俊美的脸。
扬起一个比冬日的太阳还要温柔的笑。
晴安摇晃着书包,跑了过去。
下一秒,长河落日圆消失。
狂风暴雨夜。
她被他拥抱住。
用力抵在木制的橱门上。
百花残败。
风也迷失了方向。
楼下的爸爸妈妈还在。
他就那么抱着她。
那天,她记得。
他们都哭了。
“喂。”
“晴安啊——”手机那边,传来豪爽的嗓音。
晴安拿着电话,转了个身。
班长:“要举办谢师宴,在蓝海大酒店。”
“你来不来啊?”
“群里面搞接龙,就你还没打选项——”
晴安闭着眼睛,脑袋放空了,班长说完,意识又给收了回来。
“一定得去么。”
班长顿了片刻,
“其实也不是非得去……但是你知道的嘛,这大概也就是咱班同学最后一次能够聚在一起了。差不多56个人53个来的。”
“我是觉得吧,大家高中三年,同学一场。不管高考成绩怎么样,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可以算得上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人活一辈子,只有一次高中,一次青春。以后过了时间岁月,等到多年后大家都成家立业,再想要找个机会像这样聚在一起,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心境也会不一样。我就是说一下,你要是实在是不想来,也没什么问题,过几天毕业照和报考指南别忘了来拿就行……”
“我去。”晴安忽然睁开了眼。
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一字一句,
“谢师宴。”
“我去。”
“……”
班长:“好嘞!!!”
谢师宴定在了六月22号。
22号一早,晴安定了个闹钟。上午十一点开始,她不能再睡到下午三四点。
推开房门那一瞬间,忽然就看到了消失好些日子的父母。
母亲推着行李箱,大包小包往玄关旁边放。
父亲见晴安揉成鸟窝般的头发,还有一身睡衣不修边幅,唇色是缺乏营养的发白。他不禁皱了皱眉,缓慢解着袖子上的袖扣。
晴安站在楼梯口,看了好一会儿父母。
然后转身,什么都没说。
去一楼茶水间冰箱里拿了瓶冰镇矿泉水。
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晴峰眉头锁紧,
“刚起床?”
晴安:“嗯。”
晴峰:“简直胡闹!”
“刚起床你喝冰水?!”
晴安用舌头舔了下嘴角。
放下杯子。
拇指拧着瓶盖。
“跟陆屿白学的。”
“你————”
大清晨,晴峰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往上涌。
他扔掉一只袖扣,另一只还没解,就要往晴安那边走去。
晴安无动于衷,麻木的看着矿泉水瓶,似乎全然不在意父亲的怒意。
还是晴夫人缓和了一下父女俩的僵局。
一只手抓住了就要挥起拳头的丈夫。
另一只手,抄过晴安手里的矿泉水瓶,直接给扔进了垃圾桶。
细声细语埋汰道,
“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安安,你爸爸妈妈坐飞机劳累了一天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惹你爸爸生气了。”
晴安冷笑了一下,胃部泛着阵阵凉意,让她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让自己能稍作片刻的清醒。
让视觉里,不会出现陆屿白的幻影。
“没什么事的话,我上楼刷牙了。”
晴安甩开母亲的手。
转身,往楼上回。
“你给我下来!!!”晴父咆哮。
高考一结束,混沌了这么长时间段日子。
晴安只想通了一件事——
她是个完整的人,拥有独立人格的生命体!
全国十四亿人口记录中,明明白白有着她都名字!
她不该一辈子,都活在父母的掌控之中!
她爱的人,已经被他们残害成了那样。
她还有什么好害怕,好在乎的!
晴安冷笑了一声。
抬着腿,压在楼梯上。
双手抄口袋。
侧过脸,居高临下,冷冰冰眯眼看了看下面又开始控制欲爆棚的父亲。
“凭什么。”
“从头到尾,你们就是最没有资格管我的人!”
“……”
任凭楼下的那对男女在客厅里进行着多么炽烈的辱骂。
晴安充耳不听。
她飞快地躲回了屋子里。
用手拍拍脸。
刷牙洗脸,换衣服。
刘海别上去,简简单单扎了个低马尾。
下楼时她跑的飞快。
父亲还坐在客厅里生着闷气。
母亲在旁边低声安抚。
见她下来,晴父先是一愣,似乎在转轴着要开口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