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岛屿的晴天by清悦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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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安却抄起旁边摆设的桌架。
朝着父母的方向。
狠命地砸了过去!
砰——!
是的,她玩命了。哪怕是犯法了她也认命了!
她这前十八年就是让这对夫妻的自以为是给害了。她被他们控制着却又被抛弃了。他们pua着她,用强烈的手段和极端的打压,催使着她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恐惧中变成了敏感与自卑。
杨博说过她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女孩,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喜欢上那个人。
可是她却有着学识渊博的大教授父亲,温雅端庄的大家闺秀母亲。世人都羡慕她家庭美满,又怎么可能相信她是一个内心脆弱的小孩。
是一遍遍被丢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舅二舅三舅家;
是在亲戚家里犯了错,被人摁在地上欺负了,回家却会被接到告状的父母揪住耳朵。向来温和地母亲会变成另一副模样,父亲把她推倒在地上,用脚去踹她。
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换来一句“那为什么别人不欺负他人,就欺负你?”
“肯定是你自己也做错了!”
如果幸福别人给予不了。
那么就让她亲自去争取!
晴氏夫妇直接站了起来。
晴安气喘吁吁。
下一秒。
在父亲反应过来冲上前来那一刻。
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拉开门——
甩上大门。
她用尽全力地去奔跑着。
将那些最惨痛的过去,全部甩开。
跑到公交车站,晴安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或许拿桌子砸向父母这件事,真的是不对。
也或许,等到很多年后,等到她也为人父母了,
就能够明白父母现在的这些举止。
可她现在没办法体谅。
那一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爽快。
公交车驶来。
晴安跳上车。
任凭车辆奔向远方。
如果有那么一辆车,能够载着她,去找她的他。
就好了。
谢师宴开到了下午。
全班五十六个学生,来了五十四。
除去考飞行员的两个人,其余的全部到场。
高三一年的任课老师也全部盛装出席。
班主任难得在学生面前喝的面红耳赤。
下午散了场,班长让人把喝醉了的老师们送了回去。
“有没有人——想要继续去ktv!”
“……”
“想——!”
“走走走——!!!”
“KTV,走起来!”
“今夜不醉不归!”
晴安不想回家。
她被柳茹茹拉着,一道去了KTV。
四部八班把整个ktv都给包场了。
一瓶瓶绿油油瓶子的青岛啤酒。
就像是高三那年,大家一起在晚饭间的大课空里,坐在椅子上,关了教室里的灯,拉了窗帘。
穿着校服,仰头瞩目。
观看着2014年最火的青春片。
陈寻与方茴,他们的年少人生,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夜,相互拥簇。
今朝有酒今朝醉。
烈火燃烧。
把酒当歌。
他们学着他们的模样,
动力火车的《当》响彻在整个大厅。
一圈又一圈转啊,转啊。
如同那烂漫的青春年华。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每一个人都会记住这一天。
都会记住,自己曾经拼搏过的高三岁月。
青春不负,不负青春。
狂欢过后,又有几个人拿着话筒,在进行着爱情歌的对唱。
晴安喝了些酒,头有些疼。
早上喝冰水终于还是导致了胃不舒服,晴安去了趟洗手间,把肚子里的饭菜和酒都给吐了出来。
她一喝酒就会醉,吐过后昏昏沉沉的。似乎那几次的醉酒,都会想到那个人。
Ktv的洗手间长廊,永远都是幽暗深蓝。
就如同电影里那般,男男女女远离了世俗,在静谧的角落里互相相拥。
深吻着最爱的人。
她没有最爱的人了。
她爱着的那个人,走的那么的狼狈。
晴安还记得如何抽烟,她去前台要了包烟。路过了吵闹的大厅,柳茹茹喝的有些兴奋,正在跟物理课代表站在桌子上大声吼叫着拼歌斗舞。
或许是世界太繁华了。
太热闹了。
每一个人都在享受着自己的青春。
晴安独自一个人倚靠在暗蓝色的长廊灯光下。
狭隘的空间。
写着“男”“女”的红漆厕所木门。
双眼放空了望向前方的墙壁,一个掉了漆的黑点在眼前无限放大。她用打火机点燃烟,打火机Zippo,就是陆屿白给她的那只。
过去陆屿白给过她很多东西。
独独这只打火机被她放在了心里。
烟雾缭绕。
不断有过来上厕所的同学,昏昏沉沉,看到倚靠在墙上抽烟的晴安,一个个都震惊无比。
看不清,摸不透。
其实这三年,除去当初跟杨博闹得那场戏,大部分时间晴安就是一个相当没有存在感的女孩。
永远的厚厚刘海,永远的笨重眼镜框。下巴上起了的青春痘,校服拉链拉到脖子最顶端。
但在高三那一年。
就是那短暂的一年时间里。
她忽然的,就从一个光都不会发出的沉暗颗粒。
一跃而上,疯狂前进。
变成了最耀眼的启明星。
成绩直接黑马,就连那层厚厚的刘海也都给别了上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黑色镜框换掉,戴上最靓丽的金边框眼镜。那一年,除去杨博,还有不少男生悄悄给晴安递情书。
这是一个很迷人的女孩。
她有这一个对她很好的叔叔。
晴安抽了会儿烟,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
眼眶里打着转。
或许是烟雾的呛人。
也或许,是着幽蓝太深暗。
眼睛忽然又泛了酸。
她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啊。
那时候,白雪皑皑。
她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膝盖磕破了。
眼镜也掉在了冰凉的雪堆中。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
拍去身上的积雪。
揉着她的头发。
那身后,是茫茫一片的雪季。
是冻干了的柿子树枝头,悬挂着的最后的红柿。
陆屿白蹲下身,
揉着她磕痛了的膝盖。
将他的围脖,叠在了她的脖颈。
“陆叔叔……”
陆屿白温和地笑了起来,
“明天的明天,”
“将会有最灿烂的晴天。”
晴安蹲在了地上。
终于抽不动烟了。
终于又一次,像个孩子一样。
抱着膝盖,一颗颗掉着眼泪。
路过的人。
来来往往。
都以为,
她疯了。
她确实疯了。
疯在那初见的夏末。
疯在那白皑皑的雪季。
落日悬挂,大漠长河。
疯在风吹雨打海棠花,拼死咬牙,抵在那红木四方橱柜门前。
回到家后,晴安又在卧室里,躺了整整两天。
六月二十四,高考成绩姗姗来迟。
她的准考证号,身份证号,父母都是知道的。
出来成绩那一刻,晴安显得颇为宁静。
682分。
全省理科第172名.
清北肯定不行。
但国内排名前几的大学。
还是有充分的选择余地。
晴父晴母高兴坏了,这个成绩去哪儿都可以!他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报考指南材料都给拿了出来,从二十四号出分数那一瞬间开始,就彻日彻夜翻着材料,一个个圈学校、看专业。
晴安只是看了她的成绩一眼。
D省理综不给具体科目分数。
只给了一个总成绩。
理综:292分。
这个成绩。
考出了她高三这一年,都从未达到过的高度。
她忽然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般。
高考完她没估分。
但就理综292,满分300。
无论你怎么算。
你的物理化学生物,都已经考到了接近顶尖。
晴安怔怔地看着那个分数。
透过那几个数字。
她仿佛又看到了高三那一年的时光。
看到了无数个日夜,无数个沉默地夜晚。
陆屿白就坐在那里,戴着眼镜,白衬衣的袖子挽到小臂一般,血管在皮肤下缓缓呼吸着。
她趴在旁边的桌面上,咬着笔。
写不下去了,就抬起头来。
看看陆屿白。
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陆屿白微微抬眸。
放下笔,屈指到她的面前。
敲了敲。
“想熬夜?”
“……”
“nonono——”
晴安疯狂摇头。
陆屿白:“这里。”
“这个果蝇患病的概率。”
“为什么是13/28?”
晴安低头一看。
她才发现,自己卡壳了。
“en……嗯……”
陆屿白:“嗯?”
晴安:“就……”
“陆叔叔~”小姑娘忽然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腰。
将脑袋贴在了她的衣襟前。
眉眼弯弯仰头看着他。
陆屿白微微眯眼。
晴安毛茸茸的头发,隔着衣服,刮蹭着他的胸膛、心脏。
“陆叔叔最好啦~”
“陆叔叔再给我讲一遍吧~”
“陆叔叔,最好啦……”
“……”
“晴安?”
母亲轻轻喊了她一声。
晴安的眼前一晃。
那盏昏黄的灯消失。
光影切换,熟悉的身影也随之破碎。
晴安这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
“哦。”
晴夫人看着晴安这副漠然不关心的模样。
微微叹了口气。
那天的那一砸。
仿佛把整个家都氛围,
砸到了一个平衡点。
晴母指着桌面上的报考材料,
“有没有什么意愿的大学呢?”
桌面上,全都是师范类院校。
晴安终于露出了一丝自嘲的表情。
她手指转了转,磨搓着走廊栏杆的圆柱。
轻声说道,
“我还能有什么、意愿的大学。”
“你们选吧。”
晴安回了趟A一中。
学校高三的毕业照和统一报考指南都是在出成绩之后才发,家里的那几本报考都是父母提前通过小道拿到的。
高一高二已经恢复了上课,门卫的老大爷拦着不让进。晴安说了好半天的话,才勉勉强强让大爷放她进去。
教学楼已经空了。
陆陆续续有从北门进来的学生,没穿校服,三三两两,去往过去曾经呆了三年的教室。
班主任正在收拾办公室。
带完一届,还会有下一届。每一届都要含辛茹苦,最后面临着送别。
毕业季,就算是拥有着二十多年丰富经验的老师,都不可避免感到伤怀。
几个班委过来帮着发毕业相册和报考指南,晴安敲开了门,班主任书桌旁边正摆了一摞摞绿色的大厚书,以及哑光封皮的相册。
很厚的一沓。
“呀——晴安!”
班主任眼尖,率先看到了晴安。
瞬间脸上堆满了笑。
昨天下午三点高考成绩一公布,各班班主任几乎就把班里学生的考试成绩给查到了手。一个个查的。
四部八班这次考的很好,全省前两百就占了四个。晴安是他们班的第三名,比高三以往任何一次的考试发挥的都要出色。
在办公室的其余学生也都听见班主任喊晴安,纷纷抬起头。这里面除了杨博之外,其余人都没有晴安考得好。大家见了真正的黑马,自然而然产生了敬畏之心。
一个一个都给她让道。
晴安走了过去。
杨博慢慢恢复成了他那天之骄子的模样,身上的戾气似乎减去了不少。学了一个多月的车,皮肤晒黑了一圈,更有校园小说里自带光环男主角的感觉。
“你的,相册。”
他拿了一本,哑光封皮,上面印着A一中东校区的综合大楼。
随即,又问旁边的英语课代表要了本报考指南,叠在上面。
一并递给了晴安。
晴安说声谢谢,从他手里接过。
班主任看到晴安就开始激动,终于等到晴安拿完东西了,才找到了声音,哆嗦地恭贺道,
“恭喜恭喜!”
“晴安,你考得太好了!!!”
晴安扬起嘴角,做了个很淡的笑、
当对比于其他人的激烈。
晴安显得太过于平静。
仿佛这分不是她本人考的。
班主任:“有没有什么打算?”
“想报哪儿?清北冲不冲?”
晴安抱着书。
抬起头来,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光。
天阴沉沉,下不下来雨,沉闷的空气浮躁,象征着夏天到来的知了吱吱呀呀在杨树上鸣叫。
“还没想好。”她回答道。
班主任:“你父母没什么意见?”
“感觉你父亲肯定很重视。”
“重视”这个词,很扎耳。
晴安想了一下,没什么表情,缓慢地说道,
“他们想让我报师范。”
“免师,北师大吧。”
班主任点点头:“那也挺好的。”
“北师大你这个成绩绝对绰绰有余!”
“你语文一百三十多,读个王牌专业绝对没问题。”
“回来当老师,有两个寒暑假,工作稳定,又离家近面,挺好的。”
晴安笑了一下。
苍白的嘴唇,干裂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拿完毕业册和报考指南,晴安告别了班主任和同学,转身就要离开学校。
穿梭在枝头繁茂的绿树阴下。
“晴安——”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晴安顿住脚步。
把抱着的书往胳膊一侧夹了下。
转身回头。
杨博拿了瓶矿泉水。
站到了晴安面前。
将水递给了晴安。
晴安一愣。
杨博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随即点点自己的唇角。
晴安抬手,用骨节压了下唇。
低头一看。
一些干裂过后渗透出来血丝。
她平淡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下。
接过矿泉水。
“谢谢。”
杨博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光仿佛一下子又拉回了高一刚开学。
他还是那个被众人捧上天的天之骄子。
她是最平凡的一个女孩。
像是所有校园文里最美好的邂逅。
在一次次前后位之间,最近距离最亲密的互动。
暗生出来的情愫。
一切都回不去了。
过去很多次,他们有过很多回肩并肩,像这样站在一起。
有着高一最初那三个月的情窦初开,有着高二时拔剑弩张的对峙,有着高三岁月里他把她压在公交车上,问着她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
最后一次,好像是他们一起站在BREAK对面的天台上。
吹着初夏的晚风。
火药叫嚣的岁月。
抛却了全部的试卷。
他弹着吉他,问她。
“陆屿白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晴安当时很迷茫啊。
为什么,面对着初恋。
她还是能够义无反顾说出来,她爱惨了陆屿白。
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的人。
都回不去了。
杨博看了一会儿晴安。
忽然开口,轻声问道,
“你真打算……报考北师大?”
晴安迟疑了一下。
也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忧虑。
“我爸妈希望我报。”
杨博:“我也在北京。”
晴安点点头:“嗯,那以后可以有时间,聚一聚。”
杨博:“……”
放下了,大概就是这般的模样。
错过了,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所以想一想,心还是会痛的。
只有那个人,只有他。
她不想放下。
杨博沉默了片刻。
似乎并没有因为晴安的那句“可以聚一聚”而感到多么的高兴。
晴安手指抓了一下毕业相册。
“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了的话,就我先回家了。”
“谢谢你的水……”
“晴安!”杨博突然喊住她。
晴安:“?”
午后阳光下的杨博,似乎有什么很想说的话。
但是却在犹犹豫豫。
他张了张嘴,动了动喉结。
欲言又止。
晴安静静地等他开口。
杨博建设了半天,终于,张开了嘴,罕见地吞吞吐吐道,
“你跟……陆屿白。”
晴安挺平静地抬了下手,
“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换了。”
“抱歉,我不太想说这件事。”
杨博:“我也联系不上他,醒哥说他直接人间蒸发了。”
晴安偏过去脑袋。
树上的知了在吱吱叫。
杨博:“……对不起。”
晴安盯着杨树上那颗小黑点。
树下有学生经过。
那知了忽然就不叫了。
下课铃声打响。
鲜少有学生出来溜达。
沉闷的期末考氛围卷着整个校园。
晴安:“安醒怎么样了。”
杨博:“啊?”
晴安:“安醒。”
杨博挠挠头,
“纹身店还开着,不过是斌哥帮他打理着。”
“醒哥现在每天都忙着团团转,安氏集团大换血,不受宠的小儿子逼宫登基……”
晴安:“听起来就跟古装权谋剧似的。”
杨博:“一个陆氏制药集团的收购,安醒直接坐稳了安氏下一任当家人的座椅……”
晴安不再继续说了。
上课铃声打响。
教室阳台上的学生也缩回到了里面。
杨博盯着球鞋的尖。
“齐方好家里出事了。”
晴安:“什么?”
杨博:“齐方好父亲所在的公司,出了一个很大的纰漏。”
“齐方好的爸爸是这个case的项目经理。”
“董事会让她爸爸准备准备,三个月之内会有新人来顶替他。”
晴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她跟齐方好,恩怨早就在她爱上陆屿白那一刻,全部放下了。
杨博低着头片刻。
继续说道,
“你知道齐方好她父亲是什么公司的么?”
晴安:“不知道。”
杨博:“咨询公司。”
晴安:“哦。”
杨博:“丢的那个case,甲方是隔壁市的一家饵料公司做的。”
“那家公司,”
“过去归陆屿白陆氏掌管。”
“……”
“……”
“……”
晴安:“你什么意思?”
杨博抬起头来。
表情里,是很多想要表达的话。
“当时你的日记本,”
“是齐方好和梁思雨一起偷的。”
哐当——
晴安握在手里的矿泉水瓶。
瞬间掉到了地上。
光影被溅碎。
夏天的知了吱呀吱呀叫。
杨博:“事情就发生在6月7号晚上。”
“饵料公司几乎是完全不给咨询公司半点儿的反应时间。资金撤,就连合同都不惜一切代价违约,赔了好几个亿。虽然责任出在了甲方身上,咨询公司也没损失多少。”
“但还是开除了项目经理,也不知道具体原因究竟是为什么。”
“……”
整个六月底,加上七月初。
A市海域迎来了特大海上台风。
又一轮夏季的降雨袭来。
每天天都是雾蒙蒙的。
原本就是热火充斥着空气。
阴雨一连绵,海雾一飘散。
整个A市都浸泡在潮湿之中。
远洋腐烂生物的腥咸味道。
晴安睡了整整一个六月天。
颠倒了黑白昼夜。
白天她躺在床上,攥紧了被子。潮湿的空气卷着屋内,在墙壁上留下一颗颗水珠。衣服湿透了,洗了也晒不干。空调悬挂着,吹不出来风的吱吱呀呀。
夜晚她醒来,站在窗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海。
狂风暴雨,哗啦哗啦跌落入深渊之中。
海浪花盖过白茫茫的沙滩,拍打着海岸线的照明灯。
其实沙滩不是金色的。
是一种趋近于苍的白。
海也不是蔚蓝。
是一种让人看了很孤独的青。
不调色,海边的夏天其实让人压抑到快要窒息。
台风过境后。
第一批志愿填报接近尾声。
晴安出去了一趟,指甲给掐断了。
去药店买点儿止疼药。
药店距离A大家属区不远。
晴安提着塑料袋往回走。
雨后的太阳,打在她苍白的皮肤上。
路过有人会看她两眼。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数亿年都没见过光的吸血鬼。
体温冰冷,血液几乎要不流动。
浑身都充斥着古墓气息。
对面忽然撞到了一个老大爷。
晴安的药盒子被撞掉了。
掐断了的指甲被撞的生疼。
她说了声对不起,刚要蹲下身捡起来。
地上的东西却已经被对面的人弯腰拾起。
晴安抬了下头。
阳光恍惚在她的眼睛上。
发出淡淡的涩意。
“小姑娘,走路要当心呀。”穿着干净蓝色衬衫的大爷,和蔼地说道。
晴安愣了片刻。
有什么东西,划过记忆碎片。
“你是……翁教授?”
“物院天文系的,翁帆翁教授?”
老先生:“小姑娘是……学校里的学生?修过我的课?”
晴安睁了睁眼。
“不,我是……晴峰晴教授的女儿。”
时间过去很久了。
晴峰教授那个令人羞耻的女儿。
可以提了。
晴安没说,她曾经为了考上A大物院,成为A大物院全国文明天体物理学界泰斗翁帆教授的学生,进入国家顶级天体研究实验室。
她付出过多少的努力。
老教授眯了眯眼。
“啊——”
“小晴安啊!”
晴安心里苦涩又高兴。
高兴最崇拜的物理教授,能够知道她的名字。
苦涩,原来自己的那件不堪往事,终究还是影响太大了。
老教授将药盒子还给晴安,低头一看。
“这,手怎么啦?”
晴安:“不小心摔折了指甲。”
老教授:“年轻人得小心点儿啊。”
晴安谢过老教授的关心。
老教授是出门买菜,很简单的豆角芸豆,长长的豆角挂在塑料袋的外面。
晴安听说过老教授的往事,知道他曾经有个深爱的妻子,两个人携手一辈子,可惜妻子前些年死于肺癌。
现在翁老先生,是一个人独居。
恩爱了一生一世啊。
她望着翁教授离去的背影。
太阳烤的柏油马路都在泛着不切实际的光。
翁教授忽然脚步一顿。
转过头来,重新看向晴安。
晴安一怔。
翁老师伸出手,指着对面的空气。
轻轻地开口。
“小晴啊。”
“那天,小陆来找过我。”
晴安:“……”
翁教授:“他说,他把你最心爱的东西给弄坏了。”
“希望我,能重新给他一个。赔给你。”
晴安感觉自己的声音正在逐渐脱离控制,
“什么……东西。”
翁教授:“学校120周年建校的水晶球。”
“……”
翁教授:“那是我太太留下来的,01号水晶球。”
“原本是设计了给我太太作为结婚纪念。”
“学校□□的领导们看到了,觉得很有创意,很符合我校的建校特色。”
“于是便买下了版权,批量生产。成就了当年周年纪念品里最神圣的一件物品。”
“寓意就是——伉俪情深。”
“他说你很想考A大,考物院天文系。”
“他问过我,如果真的进来了,那么想要进我的实验室,从大一起就要开始看哪些书。”
“做哪些准备。”
晴安呆呆地看着他。
“……”
丢失了一个多月的情绪。
正在一点点重新拼凑而起。
翁教授转过去身,继续年迈地往前走着。
“有时候很多事情,表面给你呈现了一个模样。”
“背后里,让你看不见的,还有很多很多深渊。”
“年轻人,不要放弃自己的未来。”
“至少,不要让关心着你的人,看不到他栽培养育的希望之果。”
那一刻,晴安忽然就听懂了。
原来虽然她的世界里,那个人消失了。
但他曾经栽培过的花,浇灌过的甘露。
无时无刻都在给予着她营养。
在影响着她,在呵护着她,在告诉她未来的路要如何去走。
是的,她不能放弃未来。
哪怕未来再也不会有他——
可那个未来,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她混沌了一个多月,都几乎要被击垮,忘记了她还有着崇高的目标。
高三那一年的拼搏,两个人共同努力过的日日夜夜,高考考出了黑马的分数。
那不是一切的结束。
是一切的开始!!!
晴安说了声谢谢,也没关药盒子还抓在手上。
拔腿甩开肩膀。
就往回家的路上冲去。
烈日炎炎。
她一口气跑回到了家里。
大门被推开。
父亲正坐在餐桌上。
电脑架在面前。
母亲手里拿着一只保温杯。
里面是枸杞热水。
空调滋滋往外吹着抽湿风。
绿色调的夏天。
晴安眼睛瞪得圆圆的。
“安安?”母亲喊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