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老妇by兮知

“金秋将井里的陶罐提起来，当心些，慢慢提上来。”朱凤喜拿起一旁的瓷壶，里头有一半的乌梅汤，捧着陶罐灌满一壶，放桌上搁着：“这汤喝不得，是要送给吴大夫的，你们记着些。”
众人听着直点头，大房闺女顾月莲开口说：“二婶，我会盯着点。只是，剩下的汤怕是更不好分，还要不要煮个别的汤？”
“去菜园里扯把青菜来，煮一锅汤，放两个鸡蛋添点蛋香。”朱凤喜麻溜儿的重新安排了下早饭。
吃完早饭，吴大夫提着乌梅汤，说是要消食，由他慢慢走回去，用不着驴车送。顾菲菲送他到院门口，人走远了些，才往屋里回，余下的儿媳小辈也各忙各的事去了。
未时末，下午三点左右，这时辰院里没人，日头烈都缩在屋里做针线或绣小件儿或忙着别的活儿。
正房屋里顾菲菲刚睡醒，侧头往旁边瞧了眼，大儿媳坐在桌边，腿上放着针线笸箩，一只绣了大半的虎头鞋，桌上放着把蒲扇，她绣两针活，拿起扇子摇晃两下，难怪睡梦里总觉得凉风徐徐吹，迷迷糊糊间便睡的久了些。
刘娇杏没发现婆婆醒了，摇了几扇子继续做绣活，给未出世的小孙孙做的虎头鞋，巴掌大的小鞋儿费劲的很，从六月初就开始整现在都快月底了还没做完，眼看农忙将至，七月底都不一定能做成。慢慢磨吧，说是穿了虎头鞋的娃儿，都能长得壮实百病不侵。
顾菲菲在躺椅里缓了会，整个人彻底清醒，她撑着扶手慢慢起身，安静的屋内埋头做针线的刘娇杏听见了这点动静，朝着婆婆看了眼：“娘，醒了啊。”放下手中活，针线笸箩往桌上搁，给婆婆搭了把手：“我去打盆水来，洗个脸，舒服些。”
沁凉的井水，洗完脸，顾菲菲提起瓷壶倒了半碗乌梅汤，喝上两口：“中午没歇会儿？”
“歇了会呢，醒来没甚事，过来看看娘顺便做会针线活。”刘娇杏笑着说话，问道：“娘要不要吃糕点？阳鸿带回来的马蹄糕和果脯，我拿些出来？”
确实有点饿，顾菲菲点着头：“阳鸿媳妇呢？她跟我吃一样的饭菜，估摸着也饿了，过来一道吃点糕垫垫肚。”
“中午那会饿的睡不着，我给她下了碗面放了个鸡蛋，这会应该醒了，我看看去。”刘娇杏先给婆婆拿出马蹄糕和果脯，然后才出了屋往了侧屋，果然儿媳醒了，正在屋里做着小衣裳：“你奶奶醒了，喊你过去吃糕吃果脯。”想了想说道：“你人不太舒服，针线活少做些，总低着脖子会更加不舒服，月莲绣活不错，她当姑姑的自然得帮着做几身小衣裳，孩子出生后，衣裳鞋袜一准儿够穿，你顾好自己就行，舒舒服服的养胎，争取生个大胖孙孙。”
“听娘的，我省得呢。”金春兰乖巧的应着，收好针线活起身随婆婆出了屋。进了正屋，她笑着喊：“奶奶。”
“来了。”顾菲菲指了指桌上的马蹄糕和果脯：“随便吃，我吃不了这么多。”说着，又看向大儿媳：“你也吃，天热，不耐放。”又指了指瓷壶：“还有半壶乌梅汤，想喝就自己倒。”
祖孙三人喝着乌梅汤吃着果脯马蹄糕，有一下没一下的唠着家常，屋外日头毒辣阳光亮的刺眼，躲在树上的蝉一个劲儿的嘶鸣，屋里氛围好，听着一阵阵的蝉鸣倒也不嫌烦闷。
一辆牛车顶着大太阳缓缓的驶进院里，顾元正顾元初从牛车上跳下来，西厢房的朱凤喜从门口瞧见了，一脸高兴的走出了屋子：“你们回来啦。”对着身后的两个儿媳说：“快，给你们大伯和爹打洗脸水，端上乌梅汤，这天可真热，快进屋里歇歇。去正屋吧？我刚看见大嫂打洗脸水，娘应该睡醒了。”
何花与杨妮儿听见婆婆的话，顺着走廊往正屋去，挨着屋檐走匆匆进了灶屋。
“奶奶，娘，好像是爹和二叔回来了。”到底是年轻些，一点儿小动静听的清清楚楚，金春兰站起身朝着院里望去：“车上堆了好多布匹还有好几个包裹呢。”
刘娇杏放下手里的虎头鞋，针线笸箩搁桌上：“娘我看看去。”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可算是回来了！藏着一肚子的话都快憋坏她了，得好好跟丈夫说道说道：“月莲，你爹二叔回来了。”出了屋，她不忘朝着侧屋喊了句。
在屋里认真给未出世的小侄儿做衣裳的顾月莲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嗳，来啦来啦。”
张婉桃原想着没四房什么事呢，瞧见一车的东西，放下手中的布鞋，对着长女说：“我得去搭把手，东西也不是特别多，你就在屋里歇着，我去去就回来。”
“娘，都出来了呢。”顾金秋想着，大娘喊了月莲姐出来，就我呆在屋里算什么样？“娘咱们一起去，我也搭把手，这么多布匹呢，一家子都能有新衣裳吧。”心里高兴的紧，有新衣裳可穿，正好找月莲姐和秀秀商量做什么样儿好，可惜明月没回来，她年纪虽小却很是聪明，镇上流行什么样的款式最是晓得，做新衣裳时若能得她指点，做出来的新衣裳一准儿好看。
朱凤喜结了车钱给老伯，又领着他进灶屋端来一碗水：“老伯稍歇会儿，水不够缸里还有，我领人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不着急，不着急。”老汉拘谨的摆着手，咕噜咕噜的喝水。
朱凤喜出了灶屋，寻思着东西都往婆婆屋里搬，正好热闹热闹，便进了西厢将窝在屋里的闺女秀秀喊了出来：“你爹和大伯回来了，还不去正屋看看。”
顾秀秀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嘴里应了声喔，懒懒慢慢的起身拖拖拉拉的出了屋，朱凤喜瞧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懒得管她匆匆出了院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安排呢。

第20章
顾元初顾元正踩着石阶一前一后走进正屋，二房孙媳何花杨妮儿端来洗脸水，从侧屋出来的大房孙女顾月莲去了灶屋，桌上放着刚从井里提出来的乌梅汤，她捧着陶罐小心翼翼的倒了两碗，才出灶屋就见从东厢过来的四房妹妹顾金秋。
“月莲姐。”顾金秋笑着说话，从她手里端过一碗乌梅汤，两小姑娘一前一后进了正屋，将乌梅汤放顾元初和顾元正面前。
顾元初挪着小凳子往母亲身边，目光热诚殷切：“娘，这几天睡得如何？吴大夫过来把了脉怎么说？五禽戏学上了吗？我和二弟在县城看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一会你细细瞧着我细细告诉你。”
“睡得挺好，吴大夫过来看过，我这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五禽戏也学上了，明儿起你跟我一道练习。”看的出大儿子是真心挂念老太太，顾菲菲挨个回答着，笑的眉眼和蔼，看看大儿子又看看沉默的二儿子：“在外头终究是不如在家里舒服，尤其天这么热，累了吧，今儿就在屋里好好歇会，晚饭想吃点什么？”指了指桌上的乌梅汤：“尝尝这汤，上午刚熬出来的，放井里冰着，这会喝着刚好。”
“不是六弟买回来的？”顾元初惊的话脱口而出，还以为是六弟在镇上安平桥邱家买回来的乌梅汤，这汤原先喝着很解渴，自打他在县城喝过正宗的乌梅汤后就很看不上眼，淡了些不够味儿。
顾菲菲说：“六儿是买了乌梅汤回来，我尝了口，不够味，早些年在府城喝过也知道做法，便让六儿买了些料回来咱们自家熬的，味道比镇上买的乌梅汤要好些，快尝尝吧，吴大夫喝了都说很解渴。”
母亲竟然会做乌梅汤！顾元初按捺住激动的内心，端起桌上的乌梅汤仔细的品尝，过了会，他眼里闪过精芒，这汤的味道比他在县城喝的也没差多少！县城的乌梅汤足足五文钱一碗呢！“娘，方子呢？有这传家宝贝你怎么不早说，这么些年咱们错过了多少银子！”
“你们也没说这乌梅汤能挣钱呐。”顾菲菲还觉得莫名其妙：“方子给了老六，说是要好生安排着。”
顾元初不敢相信的瞪圆了眼睛：“娘，你你你就这么给了老六？这可是咱们顾家的传家宝贝怎么就给了老六呢！娘啊，你也该等我回来的啊，这方子是咱们顾家的挣钱宝贝，给老六算怎么回事？到了老六手里不就等于老六媳妇手里？”
“娘不知道这事。”刘娇杏不高兴了，搬着布匹放靠墙的箱子上放：“这事跟娘有什么关系，是六弟匆吼吼的，问了方子风风火火的去了镇上买料回来熬煮，今儿大清早又急急忙忙的回了镇上。”
“娘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方子，这方子它值钱！我和二弟在县城喝的乌梅汤，就是这味儿，没差多少，足足五文钱一碗呢！”顾元初真是急的有嘴也说不清话，他着急啊，老六媳妇得了乌梅汤的方子不就等于柳家也能跟着沾好处，凭什么！“早知道昨儿傍晚就该回来！”他捶胸顿足又气又可惜。
顾菲菲听的一头雾水：“老六媳妇怎么了？”捋了下老太太的记忆，老六媳妇不挺好的。
“唉！”顾元初重重的叹了口气：“娘你不知道，算了算了。”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我得去趟镇上，兴许还来的及。”
刘娇杏连忙拉住他：“走哪去？刚回来一身热气还没消，你不怕中暑啊！”
“要我说这事也急不得。”朱凤喜放下手中的布匹和包裹：“方子是咱们顾家的方子，是娘早些年在府城得来的，跟柳家不沾一点关系，便是老六媳妇学了这方子，咱们也占着理是不是，这跟开饭馆是两回事，开饭馆的手艺是跟柳老爷学的，柳家要钱也算说得过去，乌梅汤不一样。”
四房儿媳张婉桃将怀里捧着的布匹和包裹放到了箱子上，随后安安静静的站在了角落里。帮着一道搬运东西的两个二房孙媳，放下手里的布匹包裹，也没敢说话。拖拖拉拉的二房闺女顾秀秀姗姗来迟，瞅着屋里气氛不太对，左看右看躲到了六姐顾金秋身边。
布匹包裹都搬进了正屋，顾元初却没了说话的心思，整个人心浮气躁颇为坐立不安，他还在纠结着方子的事，拧着眉头：“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不拦着点……”近几年随着父母一天天老矣，家中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也就瞒着两老，人老了最看重的就是子女团结，一家子齐心协力的过日子。老六媳妇越来越过分，老二老四两个做睁眼瞎，整日里田间地头的忙活，旁的事是半点不沾，老六……老六就是个缺心眼。
“怎么回事？”好像挺严重？顾菲菲不太明白：“若是方子给了老六真不太妥当，就，就喊他回来吧，乌梅汤要怎么安排，你们兄弟几个商量着来。”
一直没说话的顾元正开了口：“娘没什么事。”他看向大哥：“明儿清早咱们去趟镇上把六弟喊回来，娘说的对，乌梅汤要怎么安排，咱们兄弟几个商量来着。”
“行，就这么办。”顾元初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二弟。哟，这回不当睁眼瞎了？“娘，乌梅汤咱先放放这事不着急。”有了老二老四撑场子，这回不带怕的，他悬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里，腆着脸乐呵呵的笑，拿出一个包裹：“娘看看这布料，特意给你买的，摸摸，特别的柔滑，清清凉凉很舒服，最合适夏天穿。”
很沉稳的绛紫，摸着确实舒服，顾菲菲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不太确定的问：“这个，合适我穿？”怎么看都有点老气，又想自己现在是五十岁的老太太，好吧，还挺符合年纪：“很软和呢。”
刘娇杏多了解老太太啊，近些天老太太总喜欢选些以前的旧衣裳穿，颜色都比较亮，丈夫买回来的绛紫显然是不太对她近来的喜好，便笑盈盈的往老太太身旁走去：“娘这料子不仅摸着软和穿着舒服还能贵气呢，瞧着就不便宜，有这么一身衣裳放家里也好，平日里出个门见个客穿穿。”接着，她看了眼堆在箱子上的布匹，拿起一个秋香色：“娘，你看看这料子如何？土黄掺了点浅白，还算亮眼又不过于活泼，日常穿着很显精神。”她扯了段料子放婆婆胸前比了比：“这颜色好呢，很衬肤色，娘穿着很显白净。”
“大嫂真会选，娘这料子可真不错。”朱凤喜只觉眼前一亮：“真的很衬娘的肤色呢，比绛紫好多了。”她上手摸了摸：“就是不够细软，摸着也挺舒服，像是细麻，这料子合适夏天穿，非常透气不闷热。”
“绸料自然要舒服些，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给娘买的。”刘娇杏免不了替丈夫描补两句：“就这么一块，正好够做一身衣裳，一整匹秋香色都不一定能够买得起这块绸料，娘颜色是老了点，但特别贵气，这料子啊，也就娘能撑的住。”
顾菲菲听着心里欢喜：“我衣裳还有不少，做两身就够了，剩下的你们看着选。”
共有九匹布，可以做几十身新衣裳，除了秋香色还有黛蓝杏红水绿竹青然后是鸦青墨灰两匹靛蓝，后面三样明显是给家中男子准备的布料。
孙辈们听着奶奶的话隐隐有些躁动，没人说话，空气里却飘浮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朱凤喜对着大嫂笑了笑，目光落到了婆婆身上：“娘，不如让孩子们先选，正好热闹热闹。”
“都去选吧。”顾菲菲眉开眼笑：“我再看看包裹里有什么，我慢慢来，你们先选衣料，不着急。”
“娘，好东西有不少呢。”顾元初又拿出一个包裹：“县城近两年流行起吃芝麻糊，看着黑漆漆，用开水煮泡特别香，都说吃了能白发还乌延年益寿，我和二弟特意寻问了几个常吃芝麻糊的老人家，还真是挺有效果呢，也向医馆的坐堂大夫说了你的具体情况，就正好合适你吃，先买两盒回来，娘若是吃着好吃的习惯，咱们离县城也不远，回头再买些回来。”
黑芝麻顾菲菲知道啊，老人吃着确实好，顿时笑的乐开了花：“真有这么好？我先吃着。”
“真有这么好！”娘开心，顾元初满腔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继续翻着包裹：“这是二弟买的，海里的干货，咸鱼墨鱼鱿鱼虾干海带紫菜，瞧着挺新鲜，家里很少吃，就买了一点，看娘能不能吃的习惯，我还问了做法呢，家里没人会做就把六弟喊回来做，娘咱们虽然看不到海，品尝品尝海味也是可以的。”
别说顾菲菲还真有点馋了，连连点头，很有兴趣的问：“还有什么？”这就是开盲盒的乐趣吗？
“还有啊，抹脸上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店里买的最好的一款霜，我就买了几盒回来，闻着还挺清淡，娘你闻闻，说是夏天用着好，清爽。冬天可不行太冷得用别的，我也不了解，就买了几盒回来，娘你用着，好用天冷了咱们继续去买。”
“嗯，这香味我喜欢，买的挺好。”顾菲菲细细闻了闻，没忍住，拿手指沾了点放手背上抹了抹，很容易抹开，确实清爽，她眼里的笑便愈发满意了：“这个也好，好用好用。我用一盒就够了，剩下的分给孩子们吧。”
娘多久没有这般高兴了，早些年爹身体硬朗每回去县城总会买些零碎小物儿回来哄娘高兴，想起爹顾元初眼眶略有湿润，幸好娘的病也好全了：“还有一串珠子呢，瞧瞧这色泽，晶莹剔透的亮，不是什么好玉，拿手里还挺好看，娘你瞧瞧，喜欢吗？”说着，他又添了句：“二弟看到的，我都没注意到，想着也挺稀罕，镇上没瞧见过，买回来让娘高兴高兴。”
这珠子也好喜欢。顾菲菲爱不释手的翻看，往手腕一套，左瞧瞧右看看还挺合适：“都给我买了？你们买了什么？五两银子不够花吧，贴了多少进去？”
“没贴多少，我带了点钱老二也带了些钱，够花呢。”顾元初侧头看了眼二弟，给他使了眼色，倒是说句话啊。
顾元正掏出怀里的钱袋子：“娘，余了点钱，没全花完。”
心情很好的顾菲菲笑着说了句：“等家里人都聚齐了，我分些钱给你们，你们也是要当爷爷奶奶的年纪了，手里哪能没点钱。”
一句话说完，惊得整个屋子瞬间安静。
顾菲菲眨了下眼睛，怎么，怎么好像吓着他们了？

第21章
“娘。”一开口，顾元初差点儿就落了泪，颤着嗓音委屈又茫然的问：“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说到分家了？是不是儿哪里做得不好？不如你的意？娘有什么不满意你直说就行，怎么就说到分家了？”他是真不明白，刚还高高兴兴的，转眼就说到了分钱的事。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分，分家？顾菲菲懵了：“我没说分家啊。我就是觉得，到了你们这岁月手里也得有点钱，不能总让我管着钱，再说，我老了，刚大病一场，没什么精力管，往后的日子啊，我就想吃好喝好睡好，万事不沾手，你们也是要当爷爷奶奶的人了，也该自家管自家事。家，我在一天，这家自然是不能分。”
咦，不是分家。顾元初眨了眨眼睛：“娘的意思是？”
“你们去县城看行情看的如何？”有些想法顾菲菲在心里寻思了许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先放一边，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得慢慢捋。听着意思，老六俩口子似乎有点什么事，她想要脱了管钱这事就更得谨慎。
既然重生成了顾家老太太，她便是顾家的老太太，受着顾家小辈的敬重爱护，得一份好担一份责，老太太泉下有知，她顾菲菲会尽心尽力的领着顾家往上走，纵是不能蒸蒸日上，也不会日薄西山。
话题跳的这么快，顾元初有点反应不过来。顾元正看了眼呆住的大哥，很是从容的接住了母亲的话：“县城也有齐货居，最热闹的几条街都有店铺，生意特别好，想要在镇上开杂货铺恐怕不行，前有齐货居吃肉后有刘记杂货喝汤，完全没办法再往里掺和，想要镇上开铺只得再另想门路。”
“娘我看这乌梅汤就挺不错。”等二弟说完，顾元初赶紧开口：“娘，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能拿出来挣钱的方子？吃喝方面的，要我说开铺子就得往吃喝着手，只要味道好就一定能挣到钱。”
顾菲菲蹙着眉头：“我哪知道什么方子能挣钱，吃喝方面我知道的挺多，但是老六开了个饭馆，家里再开一个？不成不成。”她摇着头，坚决反对：“容易伤了兄弟和气，一大家子就得团结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对了，要不然，我也去镇上看看？”老太太很少出村，许是上了年纪的关系，早些年的记忆也不太清楚，除非是正好说到了，有了线寻着记忆慢慢找才能有较为清晰的画面。
“娘想去镇上看看？”顾元初瞅了眼旁边的二弟，眼睛骨碌碌的转啊转，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旋即笑着说：“近几年娘都没出过村，去镇上逛逛也好，咱们村离镇上近，明儿早些吃饭，趁着太阳没出来坐着牛车去镇上，一路过去也热不着。逛累了咱们就去六弟店里，顺便吃个午饭，下午太热，咱们就等太阳落山了再回来。”说着，又添了句：“二弟四弟也一道去怎么样？正好说说乌梅汤的事，明儿把事说清，省得老六再为这事跑一趟，店子关一天得少挣好几百文。”
“也行。”顾菲菲没什么意见，她看向不太说话的二儿子：“会不会耽搁农忙？”农忙就是跟老天抢时间，平日里难得下地的女眷都得捋了袖子往田间地头去，几天下来累脱一层皮，特别辛苦。
“不急这一天半会。”顾元正知道大哥心里打的什么盘算，冷漠冷血的想到了两个字：活该！他不太想掺和进去，就是笔烂帐，除了当事人谁也没法捋清，他也只清楚个一星半点……眼下吧，有了乌梅汤在前，想不掺和都难，这几年稀里糊涂的也该清理清理，再这么不明不白的瞒着裹着这个家迟早得散成盘沙：“娘，就明天吧，事情处理好才能沉下心好好拾掇农忙。”
顾菲菲看着满脸严肃的二儿子，这话里像是有话，她又看了眼乐呵呵的大儿子，甭管什么时候都能笑的像个弥勒佛，这心态也是很厉害了：“老四不在，老四媳妇啊回头你跟老四说说，明儿清早随着一道去镇上。”
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的张婉桃突然被点名，她愣了下：“喔，好的好的。”双手绞着衣角，心里乱成一团，她竖起耳朵认真听，好像都听进了耳朵里，却又什么都没听明白，云里雾里的，等丈夫回来，再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娘，没什么事我去地里看看。”一屋子女眷顾元正呆的很难受，正好去问问老四，这几天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顾菲菲看着他：“不歇会？”
“用不着。”顾元正回了句，大步出了屋。
本来想回屋里歇着的顾元初看着匆匆离开的二弟，咬牙切齿的想，怪道他俩打小就不对付，没别的原因，净是些细枝末节就是相互看不顺眼：“娘，那我也去地里看看。”
大儿子脸上的笑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顾菲菲看着难受：“行了，知道你不爱去地里，去了也干不成事，想歇就回屋里歇着。”真以为老太太不清楚呢，老太太清楚的很，不过大儿子向来贴心又孝顺她也就乐的偏心护着。
“娘。”母亲明着像是嫌弃他，可听听这话再看看慈祥的眉眼，顾元初顿时就飘了，往母亲身边凑：“娘。”就晓得娘对他最好。
顾菲菲将大胖脑袋往外推：“热，别挨太近，回屋里去。”又对着满屋子的小辈们说：“东西选好了吗？选好了也各回各屋，人太多，不通风，闷的慌。”看到桌上的面霜：“抹脸的霜，留一盒给我就行，剩下的你们看着分，不够就两人合着用。”
三个儿媳听着婆婆的吩咐，刘娇杏拿起扇子给娘扇风，张婉桃倒了半碗乌梅汤，朱凤喜麻溜儿的安排起琐碎来：“知道你们小姑娘爱美，选好料子回屋商量着怎么做衣裳。”她数了数桌上的面霜，共五盒，娘得一盒，还剩四盒：“娘，每房分一盒，分给六房的明儿捎镇上去，剩下的吃的喝的，先带回灶屋，我再来慢慢张罗。”东西不少呢，她点了自己的两个儿媳搭把手：“娘，芝麻糊是放你屋里还是放灶屋？每天中午喝一碗？”
“放灶屋也行，明儿早上不用熬粥我喝一碗芝麻糊试试味。”顾菲菲想了想，又说：“摊两个鸡蛋饼，放把葱花。”
朱凤喜笑着应：“行。明儿我来给娘摊鸡蛋饼。”
分派了事，两句话的功夫，一屋子人就散的差不多，只剩下怀孕的大房孙媳金春兰，打着扇子的大儿媳刘娇杏。
“我不热。”顾菲菲笑着说了句：“刚人有点多，胸口闷，这会舒服多了。”
刘娇杏放下扇子，往桌边坐，拿着桌上的衣料细细看着：“老二媳妇说都有新衣裳穿是高兴的事，聚到正屋里来正好热闹热闹，倒是惹了娘胸口闷，下回啊，就不让她们往屋里凑，天热，人太多确实容易闷。”
“你们热闹些好，我看着就好也高兴。”
“娘。新衣裳有没有想穿的样式？还是往年的老样子？”刘娇杏针线活比较出色，往年婆婆的衣裳鞋袜大多是她帮着做。
顾菲菲指了指身上的衣裳：“就照这样儿的，袖子再收一些就更好了。”
刘娇杏瞅了眼，还是前些年的旧衣裳呢，都有些微微的褪色，也是她做的，婆婆那会要胖些，远不如现在的清瘦，忆起往事她心里微微泛酸，柔声说：“嗳，尺寸是得收一收，娘等我做好了，回头你试试。”
屋里顾元初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乌梅汤，见着媳妇手里拿着衣料：“娘呢？”
“屋里歇着呢，我让阳鸿媳妇陪着，还牵了来福出来。”刘娇杏捧着衣料坐到了桌边：“娘比往前瘦了好多，看着是病好了，还是得好好补补，人老了本来就亏气血。”
“芝麻糊吃着好回头再买，红枣白耳枸杞之类的我都买了些回来，慢慢来，吴大夫说不能补太过。”顾元初说完，略显急切的催着：“我走的这三两天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仔细跟我说说。”
略有些伤感惆怅的刘娇杏听着丈夫这么一说，顿时魂回现实：“我跟你说这几天真的是……”噼哩啪啦一顿细讲：“我觉得老二媳妇说的对，这回咱们不着急，咱们占着理呢。就看老六媳妇会有什么动作，借着乌梅汤一把将她抓住，再抖出以前压的那些个事，我就不信柳家还能抖的起来！”
曾和老六媳妇打过多次交道的顾元初皱着眉头说：“老六媳妇可不是傻子，她心里向着柳家也不会明着来，我猜，乌梅汤的收入她会想办法和饭馆掺在一起，到时候是多是少都由她说了算，真等着她有什么动作，黄花菜都得凉透了，坏就坏在老六就是个缺心眼，整天就知道傻乐，枕边媳妇到底
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晓得。”
说起六弟，顾元初就一脸的愁容。娶了柳氏为妻，不知道该说是幸呢还是不幸。

夏日昼长夜短，天亮的早太阳出来的也早。
柳春香将手里的竹篮往胳膊里挎，取了门锁，开了半扇木门，侧头朝着院里说话：“文觉，我出门了，看着点院子。”
是条窄窄的小胡同，连着几户人家。
柳春香刚出家门，对面的宅子里也走出个妇人，看着年岁相当，妇人笑着打招呼：“顾六娘子买早饭呢？”打趣的问了句：“你家顾六今儿想吃什么早饭？”
“闻着桂花胡同飘来的煎饼香，给馋醒了。”柳春香眉眼柔和的应声，与妇人并肩缓缓走出巷子：“刘二嫂嫂今儿的肉送到了后厨，我家小子收的，你要多少？说是五花特别不错，不肥不瘦难得的好五花。”
“可真巧，今儿他舅舅过来哩，留我半斤五花，等我买好菜，回头上你院里去。”
闲说两句出了巷子各走一边，柳春香往桂花胡同买煎饼，丈夫儿子各一份，她不爱吃这干巴巴的，买了两个包子，又买了一文钱的豆浆，满满一碗，提着篮子慢慢家去。
推开虚掩的木门，小院里有口井，儿子提了两桶水蹲井边洗菜，柳春香见着问了句：“你爹还没起呢？”将篮子往院角的石桌上放：“洗把手，咱先吃早饭。”顺着回廊来到正屋门口，朝里望了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