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焰火by帘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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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意班级的物理老师是个温柔严格并行的女教师,三十出头,教人却颇有一套。
老师看着周意不太好的脸色笑道:“知道分数了?”
周意点头。
老师说:“别太气馁,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批评你的,老师也不舍得说你。你先看看你的卷子,这次错了一些不该错的题,我感觉你对一些知识点有误区。”
周意接过卷子,上面大面积的叉让她手一抖,中考那年失利的窒息感瞬间从下至上的涌上来,如一团扯不断的云雾堵在喉咙口。
老师打量着周意,问道:“自己也没想到?”
“嗯......”
“前两次月考都挺不错的,不过月考我们故意出题出的浅,这次是难了一些。但是班里有几个同学倒是出乎我意料,考得不错。我最近课上的东西你有什么不懂的吗?”
周意回忆了一下从开学到现在的物理课,她低声道:“没有什么不懂......”
老师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着,温柔道:“老师很喜欢你,看重你,所以额外关心你的状态,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这张卷子你带回去周末好好琢磨一下,我周一就会讲解。讲完了如果还有哪里想不通的要来办公室问我,知道了吗?”
周意叠好卷子,点头答应。
周意走出物理组办公室时和要进办公室的刘宣平擦肩而过,关上门的刹那周意听到里头刘宣平说话的声音有点焦急。
具体是什么周意没有在意。
走到林荫道的入口,晃神的周意被人叫了一下,她回头看去,是还没走的陈佳琪。
陈佳琪觉得冷,就躲在楼梯口的墙角等她。
周意惊讶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呀。”
讶然过后,周意淡淡笑了一下。
陈佳琪推上放在一边的自行车,问周意刚刚老师都说了什么,周意如实的回答。
其实仔细想想,老师也没说什么,在正仁,没有一个老师给过她压力,每一个老师都对她温和慈祥,偶尔她犯一些小错老师还会包庇。
可为什么一次考试失利她便会觉得天都塌了呢?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吗?
可又好像不是,这段时间,她故意缩短了刷题的时间,尽量让自己早点睡觉,调整自己的睡眠和心态。
为什么会错的如此离谱呢......
是因为段焰让自己分心了吗?
周意清楚地明白,不是的。
她从不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也不需要把成绩的下降怪到恋爱或者游戏电视剧上,一定是哪个环节她自己出了问题。
陈佳琪见周意闷闷不乐,安慰道:“你其实已经很好了,你看我,才89分,周一肯定得被老师拿出来鞭策。想点开心的?对了,你的小礼物送出了吗?”
“没......”
“你不打算给啦?”
周意低着头,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高三的楼层,那一层教室灯还亮着,他们还没放。
冷风拂面,周意吸了吸鼻子说:“没找到机会给,如果没机会给就算了吧......”
“你好纠结啊,不过也正常,很多时候,这些东西都是很难送出去的。你要是真送给他,就等于差不多半个告白了。”
这些周意心里都清楚,所以她犹豫着,给自己立了一个不太可能发生的契机。
分别时,陈佳琪朝周意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见啊,还是有值得开心的事情的。”
明天......
周意被陈佳琪一提才想起,这周六班主任要请班里的同学看电影,电影前两天就发给他们了,被她夹在零钱包里。
到家以后,周意破天荒的没有学习,她早早洗漱上床,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房间灯也没开。
闭上眼,闪过眼前的全是物理卷上鲜红的叉和减分。
不知躺了多久,周意慢吞吞地爬起来,摸黑从书包里扯出那张物理卷。
这两天又要开始下雨了,外面乌云遮月,星光稀疏,枯枝剪影投在玻璃窗上,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瘆人。
映着幽微的光,周意手指抚过错题,心中的迷茫犹如外面缕缕浮云。
后来周意握着这张卷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这是她难得的生物钟失灵,醒来看到明晃晃的十一点,周意自己都糊涂了好一会。
周兰喊她起床,说要给她房间通风整理下垃圾,周意突然想到下午的电影,满眼疲惫地喊了声妈。
周兰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没好气的问:“干什么?”
周意揉着额头说:“老师今天下午要请我们班级的同学看电影,我等会要出门。”
“看什么电影?谁出钱?一天天的就做这种没用的事情,不许去,有什么好去的。快去洗脸。”
周意沉默了一瞬,起床去洗漱。
但她刚洗好脸,就听见周兰尖锐的喊道:“周意!”
她还没反应过来,周兰已经拿着这张卷子冲到了她面前。
林淮还在外面看电视,但这个气氛让林淮下意识的把电视调成了静音。
周兰指着这109不可思议道:“你这次期中考的分数?”
周意点头。
“109分?”
“嗯......”
“你怎么回事啊,文理选科后第一次正式的考试就考成这样?”
周意不知不觉握紧了毛巾,哑声道:“我之前月考......”
她话还没说完,周兰便抢先一步责问道:“别提平常小考,小考要是都能作数,为什么中考就看那一次的分数?你考这个分数丢不丢人?你之前的那些同学,我前两天还碰到他们的妈妈,人家这次期中考门门140往上,你看看你这个分数以后能考什么学校!”
周兰扶着额头,翻出往事,“你怎么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中考那年还以为你能考好,和别人说了一堆,结果你就考那样?你能不能别让妈妈费心?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在家吗?因为厂里生意越来越淡了,我可能马上就要没有工作了?你爸一年在外挣得也都是辛苦钱,小淮还小,这个家还要靠你,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如果考个三流大学能干什么?”
周兰的声音锐利如尖刀,一刀一刀划破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那些曾经让周意夜夜难寐的场景和对话突然之间全部都跑了出来。
外面天气应景的差,寒风凛冽,风起云涌,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周兰还在喋喋不休。
“够了!够了......”
周意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神情晦涩难明,声音拔高了一瞬,尾音带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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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兰和林淮第一次见到周意发脾气,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一震。
空气静默了一瞬,打破这份寂静的是周意接下来的话。
卫生间里有一扇小窗户,常年不开, 窗户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 除开灯光之外, 仅有的光线来源便是卫生间门口的一扇窗户。
周意手握着毛巾抵在陶瓷水池边上,她吸了吸鼻子,站在那里没动,只不过身体颤着,连同声音也止不住的颤了起来。
她半垂着眼, 缓慢的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考得差?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比?我为什么不能复读?我为什么生病了去卫生所就好了?为什么......小淮姓林,我姓周?”
周兰喉咙哽了一下, 但很快她咽下异样,如常道:“你在发什么脾气?你现在是怪妈妈对你不好吗?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爸爸妈妈老了, 以后只能靠你, 你一旦有出什么问题,生活中很多事情就都乱了。就像复读, 要是第二年你还是考不好怎么办?晚毕业一年要耽误多少你知道吗?你自小就聪明, 上哪个高中都一样, 高一不照样读得好好的吗?我看你今年是开学了没用心。我告诉你,高二高三无论哪一年, 走错一步后面就都错了, 你不要以为——”
周意打断她,“你知道我高一为什么那么努力吗?”
她的声音淡淡的, 听起来如往常一样清澈温和, 但此时又多了份破碎的压迫感。
周兰合上了嘴巴, 眼睛看向别处。
周意眼眸动了动,她抬起眼,直视周兰,说:“小时候,小淮还没生的时候,我考第一,逢年过节你们带我出去炫耀表扬,我都很开心。后来有了小淮,还是这样,我也开心。小淮慢慢长大了,你们说做姐姐的要多让着点弟弟,我喜欢小淮,觉得这样是应该。可为什么后来什么都是小淮,我不能复读是因为耽误毕业赚钱,赚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小淮,是因为陪读了我小淮没人照顾。我体谅着你们,所以进了正仁比以前还努力。可是......”
周意清浅呼吸,顿了顿,继续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和别人说,女儿是赔钱货,我只是学习好了点,以后也没多大用处,只希望小淮能争气,以后家里的一切都只会留给小淮,我要是想从你这里拿点什么,除非从你身上踩过去?呵......踩过去......”
周意忍不住讽刺地笑了出来。
这些话是三个多月前,暑期,周意和周兰逛街,她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回来便无意听到周兰和街上遇到的老朋友说的。
周兰当时的神情,语气,她一直忘不了。
仿佛她不是她的女儿,是她的仇人,她把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践踏和羞辱的。
但凡周兰有一点考虑到她,也不会明知道她会随时回来,还和别人说那些话。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过往的顺从,努力都成了笑话,甚至有好一段时间她在怀疑她在这个世界的价值。
她是不是真有那么糟糕,所以妈妈慢慢不喜欢她了?
一连失眠多日,有一天起床时直接站不稳晕了过去,是林淮发现的,他才八岁,没什么力气,硬是把她拖回了床上。
而她醒来后看见周兰,周兰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你吃饭不好好吃饭,现在晕倒了?我请半天要扣多少钱你知道吗?一个个真是不省心。”
周兰走了,林淮坐在她床上,像个小大人一样吹着粥要喂她。
周意也永远忘不了那碗粥的味道,淡、苦、又夹杂着丝丝香味。
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把这一切怪到林淮身上,林淮什么都不懂,他会顽劣地对她恶作剧,会遇见好吃的一点都不让她,可是他也会乖乖听她话帮这帮那,会粘着她一声声的喊姐姐。
错的不是他,是他们的父母。
后来失眠一直持续到快开学,她晚上睡不着会去阳台上吹风,阳台连着最边上爷爷的房间,大概是爷爷起夜见到她的次数多了,和周兰提了一嘴,周兰这才说带她去看看。
她生病就去卫生所随便看看,小淮生病就紧张得要去医院看。
她有好几次像现在这样质问周兰的机会,但是她可能生性懦弱,怎么都问不出口,所有的委屈不甘只能留在心底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让时间愈合这些不轻不重却密密麻麻的伤口。
第一次遇见段焰那天,她同样很难忘记,因为他是那样的不羁无畏坦荡。
真的得不偿失吗?
时至今日,周意有了确切的答案。
听到周意说的这些,周兰愣了一下,像是想不起自己说过这些话,可仅仅过了十几秒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
周兰张张嘴想解释,但始终拉不下脸,她把卷子往桌上一拍,生硬道:“不知道你哪听来的,现在发什么脾气,我们现在说的是那些吗,是你这个分数成绩!你不想读书了是不是?你想以后像我一样随便进个厂上班,每天累死累活就赚个百十块是不是?”
周意嘲讽的笑意加深,她抵在水池边上的手用力握起,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光下。
外边乌泱泱的云层压得很低,灰色光线落在她泛红倔强的眼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肉眼可见,宛如一幅前尘旧画。
她问周兰:“你们不爱我,却又让我对你们负责,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们就很后悔生下的是我,所以我姓周,小淮姓林?”
“小时候同学问我为什么跟妈妈姓,大家都是跟爸爸姓的,我拿你们哄骗我的理由告诉同学,说我们家女孩子就是要和妈妈姓,男孩子要和爸爸姓,是为了公平。是公平吗?这种谎言永远不会被识破吗?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周兰有点恼了,瞪起眼,厉声道:“我生你养你,对你真那么不好吗!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你要是对这个家真那么不满意,你就去别人家过去!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周意看着周兰,良久,眼里翻滚的情绪终于一寸寸淡下来。
原来,要句对不起那么难。
周兰是真恼了,进周意不动,冷着脸指着门口道:“去啊,怎么不去?”
好似这样,她终于找回了家长的尊严。
林淮屏着呼吸,动也不敢动的看着周兰和周意,只见下一秒,周意略过他们,进房间拿了件校服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姐姐......”林淮断断续续地小声喊道。
喊完他扭回头看向周兰,“妈妈......”
周兰还维持着那个盛气凌人的姿势,直到楼下传来周意的关门声她僵在那边的手才一点点软下去。
周意一路走到了公交站台,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回荡的只有刚刚和周兰的战役。
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输。
她仰头敛了敛泛红的眼眸,可满腔的酸涩快要将她吞没。
公车正好驶来停站,周意想也没想的上了车,刚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她名字。
她打开车窗一看,是林淮,他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兮兮地喊道:“姐!姐!你别走!”
周意忍着眼泪,尽量理智的对林淮说:“我今天和同学约了看电影,你快回去,外面冷。”
“不是的,姐姐你要走了,你不回来了!呜呜,姐姐,你不要走,我什么都不要,都给你!”
周意勉强扬起一个笑,“我真的和同学约了看电影,晚点......晚点回来好吗?”
还没等林淮说话,车子发动,只留给他两道尾气。
周意探出头,嘱咐他,让他回家。
关上窗,周意嘴角残存的一丁点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眶一瞬变得通红,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她抬手抹去,抿着唇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她望着窗外越来越萧瑟的景色,心像被灌了铅一样,下沉,无止尽地失控下沉。
好像子女和父母吵架,从没有听说过谁能吵出个胜负,也没听说过有谁会真的低头认错,父母有父母的尊严,子女有子女的坚持,最后不了了之的居多。
那她和周兰呢?
周意有预感,她和周兰没有办法不了了之,经历今天这一遭,她们不能回到原来的状态。
至少她不想再回去了。
只是今天不该当着林淮的面吵架,八岁了,是能从大人的对话里揣摩信息的年纪了,他一定听懂了她在控诉什么,所以追了出来告诉她他什么都不要。
想到林淮刚刚的样子心中的郁结更加难解。
而她和林淮说晚点回家,可......今天还能回去吗?
那个地方从今以后还能叫做家吗?
周意虚虚望着窗外,玻璃窗很快被热气覆盖,那些能转移注意力的街景都成了模糊的影响,眼泪一行接一行的流下,怎么也擦不完。
车子到站,她的情绪还是没得到纾解,一下车,刺骨的风混着扑面而来,周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冷风将她的脸吹红,滚在眼眶里的眼泪被风怂恿着落下。
她起床洗漱只穿了裤子和穿着睡觉的衬衫,刚刚负气,走得急,就拿了件昨晚扔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没多加件毛衣胸口便空落落的冷。
周意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头朝电影院的方向走去。
这是她现在能逃避的去处,但是电影放完之后呢,她还能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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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周意入场时电影已经开场十分钟, 漆黑一片,她大约知道班里同学坐在哪一块,放眼望去, 那边确实乌泱泱坐满了人。
她没有过去, 挑了靠门口的角落位置, 是电影院的最后一排。
那一年南城的电影院还不分多影厅,也不分入口出口,出入电影院的通道只有一个,愿意花钱看电影的人寥寥无几。
幕布上光影交错,配音演员急切的语气预示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很快整个影院陷入震耳欲聋的轰塌声中。
周意靠在角落,目光平静地看着电影的一幕幕, 心思完全不在这儿。
周兰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还循环在脑臼恃洸海内。
周意第一次发现自己眼泪这么多,累积在心底的委屈难过像潮起潮落的海水, 一浪接一浪地凶猛涌来, 再悄无声息地退去。
到电影结束,每次回神都是泪流满面。
周意没办法想明白, 为什么周兰不能对她软一些,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用锋利的言语伤害她。
如果......如果她能软一点, 如果她能和她说声对不起,可能这个事情就翻篇了。
这样设想着, 电影散场, 灯光大亮,刺眼的光让周意现实地明白, 没有如果, 这一次, 她不能再低头,也不可能再低头。
她收拾了下自己准备离场,却被眼尖的陈佳琪一下子发现了。
陈佳琪手中还捧着没吃完的爆米花,见到周意,小跑过去,开心的笑脸见到周意红肿的眼睛后一点点消失了。
她小声问道:“你......哭了?你怎么了?我打了你好多电话,发了好多信息,你怎么一直关机不回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周意侧过脸,回避着后面陆续出厅的同学,她解释道:“看电影看的。”
陈佳琪是天真,但不傻,默了声没再问,只是挽起周意的手,说:“走吧,现在四点多了,你回家吗?”
这个字俨然已经成了周意今天的敏感词。
多寻常和好回答的问题,但是她却好半天说不出话。
两个人走到电影院入场大厅的角落,见边上没人了,陈佳琪掏出纸巾递给周意,询问道:“是不是因为物理没考好被说了?”
周意低下眼,轻轻摇头又点头。
陈佳琪猜到了,眼下能让周意崩溃的无非两件事,不对,三件事,第一件,学习下滑,第二件,段焰结婚了,第三件,段焰去世了。
老师教的排除法她头一回运用的那么熟练。
陈佳琪对这有心无力,总不能让周意重考一回吧?
但是她不太能理解,偶尔考差一回至于吗?周意那么优秀,考差了自己本就很不开心,家里人怎么还把她说到这种程度。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意哭成这样。
陈佳琪抠了下脑袋,说:“我陪你逛逛街?我今天从奶奶那边诈骗了五十块钱,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周意忍下要滚出泪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的说:“不用啦,很晚了,一会下雨了,天也冷,你回家吧。”
“没关系啊,我陪你。”
陈佳琪见周意在动摇,坚定地说:“我陪你。”
周意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情绪因为陈佳琪的一句我陪你顿时又崩塌,她再难隐忍,哭着点头。
但大庭广众的哭心里又觉得很丢人,她拼命擦着眼泪。
陈佳琪笑了出来,帮周意一起擦,“别哭啦,你这样好像小孩哦。天啊,你还莫名挺可爱的,怎么办?周意,我以后再也没办法拿风轻云淡的人设崇拜地看你了。”
周意被她说的也笑了出来,笑声混着哭腔,极其怪异又搞笑。
四点多的冬日阴天傍晚,沉而浑浊,哪儿哪儿都带着凛冽的肃穆气氛。
陈佳琪拉着周意去了隔壁街的肯德基,买了四个甜筒。
当她艰难地握着甜筒走过来时,周意愣了一下。
周意哭的眼睛隐隐作疼,靠着桌子在揉眼角,看到陈佳琪这大手笔的模样心里既感动又觉得好笑。
陈佳琪说:“快拿着呀,好冰!”
周意接过,“你怎么买四个?我们吃得完吗?”
“肯定吃得完!我上周看的言情小说里写的,女主不开心了,男主就带女主吃冰淇淋,吃爽了人就爽了。今天,我就是你的男主角!”陈佳琪舔了一口,挑眉道:“虽然我知道你心里希望是段焰,但是现实点吧,女人,他要是在,不反向坑你两个冰淇淋就不错了。”
想到段焰,周意心情稍稍好了些。
今天是周六,他这个点应该还在网吧吧,只和她现在隔了两条街的网吧。
周意抿了一口冰淇淋,甜软的凉意顿时充斥口腔,她嘶了一声。
“好冷呀。”
陈佳琪哈哈大笑,“冷就对啦!”
周意从未没在冬天吃过冰淇淋,她本身就怕冷,冬天吃冰的话她人会有点吃不消,但今天世界好像颠倒了,她有点无所谓这些了。
正如陈佳琪说的那样,冷冰冰的冰淇淋下肚,全身的感知都被打开,从心里那一小点发散出去。
好像,忽然觉得周兰的冷言冷语也不是那么让人在意了。
室内温度高,冰淇淋融化得快,两个人到后面手忙脚乱的吃,弄了一手,四目相对,都止不住的笑。
闲聊时,陈佳琪问周意到底怎么回事,周意想了想,觉得到这种程度已经没什么不好说的了,便如实地说了。
听完这段沉长的故事,陈佳琪对周意的疑惑算是都没了。
怪不得刚开学那会儿周意状态那么差,怪不得她不太愿意和她说,因为真的是说一次会难过一次。
六点多,陈佳琪必须得回家了,周意陪陈佳琪去推自行车。
陈佳琪今天是骑车来的,她把自行车锁在了电影院边上的一条巷子里。
空气湿冷,天空已经泛起下雨,淅淅沥沥地延绵不绝,路边亮起一盏盏橙色的路灯,清冷孤寂的灯下细密的雨清晰可见。
陈佳琪解了锁,用袖子抹去车座上的水,眯着眼和周意说:“你也快回去吧,等会下大了不好走。回去后你就做你的事情,你妈总不会把你赶出去,咱们还有一年半就毕业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一切都去他妈的!”
“你......”周意的脸已经被淋得湿漉漉,笑起来如清水芙蓉一样,“你怎么说粗话,还是第一次听你说。”
陈佳琪咽咽口水,脸红道:“我也是第一次说,还怪紧张的呢。”
两个姑娘在细雨蒙蒙下再一次笑得停不下来。
送走陈佳琪后雨越来越大,周意无处可去,在公交站台那边站了一会,单薄的衣裳让她瑟瑟发抖。
刚刚连吃两个冰淇淋的热血这会儿也冷却了,一个人时总还是有些难过。
周意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胡思乱想之际,她摸到口袋里的手机,骤然想起她已经快有两天没开机了。
她虽然白天会把手机带去学校,但是除了要用的时候其余时间都是关机状态,她怕有意外的来电和短信,或者哪天没调好静音被老师发现,而晚上充电也是,为了延长手机寿命,她都会关机充电。
前天晚上给段焰发完生日祝福之后,早上六点多醒来上线看过,他没回,然后直到现在她都没上线过。
她开了机,一开机都是中午陈佳琪发她的短信。
略过短信,她联网登号,冷风呼啸而来,雨水噼里啪啦倾斜落下,有几滴落在她屏幕上,水珠下小企鹅跳动个不停。
2009/11/20 06:31
%*#:谢啦,怎么那么晚还不睡?
周意手指轻轻抚摸着屏幕,抬头看向巷子的方向,现在他还在那边吗?
如果她去找他,他会不会愿意收留她一晚上?
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好狼狈啊,他会怎么想她呢?
周意退了号,收了手机,伸手去接雨,铺天盖地的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珠打在掌心上竟有些微微的疼。
一场坏天气让街上的人减少了一大半。
都有地方回,只有她没有吧。
周意翻出零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还剩二十块。
前两天给手机号充了五十块,之前期中考又买了一百块试卷,身边所剩无几。
二十块,回去的公车钱两块,那么可用的就只剩十八了。
网吧包夜吗?除非是段焰那边,不然她有点不敢。
去肯德基吧,至少是免费可以坐24小时的,其他的所有都等明天再说吧。
周意冷得发抖,但又买不起肯德基的热饮,踌躇之际,她忽然想到刚刚陈佳琪寄放自行车的小巷子口有家老旧的杂货店,那边有卖烤肠和热的统一奶茶。
她抬眼看了眼天,捂着额头,屏着一口气冲进雨里。
杂货店店面小,门口摆了一对小孩子爱玩的小玩具,柜台上放着一台烤肠机,热奶茶的柜子挤着墙放,琳琅满目的货物之间坐着一个老奶奶,正在边看电视边织毛衣。
周意拿了杯奶茶,问道:“奶奶,多少钱?”
老人家瞥一眼,“两块。”
周意把身边仅有的一张二十递给她,老人家弯腰在一边的零钱盒里拿找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