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 byParadoxic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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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扶萤紧紧咬着牙,却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他扬着唇,又跪坐回来,低声命令:“张嘴。”
扶萤眼泪掉了下来,双眸紧紧一闭,微微张开口。
李砚禧见她这副受辱的模样,脸沉了下来:“你按我头时,我可有半分不满?向来都是我讨好你,你心里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我!舌头伸出来。”
她抽噎着,舌尖还没?碰到呢,赶紧又收了回去,哭得更厉害了。
“握着。”李砚禧抓住她死死躲在身后?的手腕,又道,“你要和我好时,怎不是这番神情??因你嫌弃,我哪回夜里过来不是冲了凉才过来的?便是到了冬日,水都结冰的时候,也得冲过再过去,你难道不知我们哪里能用得上热水?你关心过我一回吗?”
扶萤不肯,只是嘴皮子上碰了会儿?,哭得已不能自已。
李砚禧咬了咬牙:“你愿不愿意?不愿意我走?了,本就是求我,不是我求你。”
扶萤睁开泪眼,看着他哭了好一会儿?,才肯就范,也只是舌尖伸出来一些。
他心气?顺了许多?,摸了摸她的脸问:“如何?我这只癞蛤蟆就是吃上天鹅肉了,你不是不愿意吗?不是要为他守着吗?你此时怎么不守了?”
扶萤瞪着他,狠狠捏了他一下。
他倒吸一口冷气?,皱着眉道:“你再用力?一些,一会儿?我忍不住出了声,好让所有人?都知晓小姐这只天鹅在和我这头癞蛤蟆做这种事。”
扶萤只能瞪他一眼,手又松开一些。
“我猜你现下又想打我,你回回生气?,管它是哪儿?来的气?,不都是先打我一顿再说?那会儿?天那样冷,就因我收了人?家?一个手暖,你将我打进雪地里,里面?外面?衣裳没?一点儿?干的地方,又让我跪在外面?,恨不得要我死在外面?。
自那后?我膝盖里总有不舒服的时候,你可关怀过我一句?你眼里就容不得一粒沙子,我就得对你的那些男人?都忍着,我便不能有一点儿?脾气?,我便要任你作弄玩弄。
李扶萤,你以为要不是喜欢你,你能那样打我,我都不还手?可你,你只会作践我,你就是个石头做的,无情?无义的女人?,我即使再对你好一百辈子,你也看不起我一丝一毫!”
他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全落在李扶萤脸上。
第46章
“算了, 我知?晓你嫌弃我,我也不逼你了。”他抬袖擦了把眼?泪,往后退了些, 撑在?她上方,一边哭一边动。
这毒一回解不了, 得?好几回, 外面已闹翻了天了。
写春画绿不许方兰漳进门, 方兰漳便站在?门口不走, 写春无法只能往里喊, 却半点儿动静也没有,进门一瞧, 才发觉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急得?赶紧去寻,却又不敢惊动旁人,只能在?外面悄悄地寻。
午时已过,早过了下午日头最猛烈的时候,李砚禧将扶萤抱起, 送回到卧房床上。
扶萤已是?困乏异常,在?他走时,还?是?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微怔,回眸去看,却听李扶萤道:“晚上送避子?汤来。”
“哦。”他还?以为要他留下, 或是?些别的,原来是?避子?汤,什么劳什子?避子?汤!他这就?去给?她换一碗安胎药来!
扶萤听他应了, 立即便睡了。
写春寻了一圈未见人,又回卧房中来, 见她在?睡着?,惊了好一下:“小姐!小姐!”
她缓缓睁开眼?,嗓音沙哑:“何事??”
“奴婢们方才进来未瞧见小姐,可是?吓坏了,四处寻找,小姐今日为何又出现在?此处了?”写春皱着?眉头发问。
“我听表兄在?外寻,便在?隔间躲起来了,他此时可走了?”
“奴婢们察觉您不见了,就?怕没人帮着?寻,三少爷这会儿还?在?外面找着?呢!”
扶萤微微撑起身:“你便告诉他,我是?故意躲他的,叫他不必再寻了。”
写春又问:“小姐为何故意躲他?”
“你说了,他自会明白,无须多问。”扶萤顿了顿,喘了好几口气,捂着?心?口道,“我想沐浴,天也快黑了吧?你叫人烧些洗澡水送进来。”
“好,既然小姐心?里有数,奴婢便不再多问了。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叫人去烧热水去。”
扶萤往后挪了挪,恹恹靠坐在?床头。
中午折腾那一番后,那贱人一点儿也没给?她收拾,她身上到处都黏腻的,身下也干涸了,难受得?要命。
她靠在?床上,眼?一闭,又想起那王八羔子?逼迫她的场景,又气又恨。
没多久,丫鬟们松了热水来,她里里外外洗了好一番,那股子?淡淡的气味终于像是?消散了,她又等着?避子?汤来。
夜间,窗子?一声?轻响,她等着?人来呢,可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她便起身往窗子?边去,却见窗边的高?几上多了一碗药。
她倒也没怀疑过,端了药碗一口便喝了,就?是?再苦,她也认了。
略休养两日,天也凉快些,她能在?外面走动了,便朝画绿吩咐:“你出府去,请个好的伢子?回来。”
“好好儿的,请伢子?做什么?要买丫头吗?”
“你去请就?是?了,请回来就?知?晓了。”
画绿只是?好奇,并非真要与?她作对,听了吩咐便往外面去,不多时,又回来复命:“伢子?来了,在?外院小亭里候着?,小姐要亲自过去吗?”
“过去。”扶萤起身缓缓朝前走,过了内院门,又道,“你去将李砚禧叫来。”
画绿一怔,又问:“叫他来做什么?”
扶萤只道:“你将他叫来就?是?。”
小厮的住所离此处不远,李砚禧和画绿一起来时,扶萤已在?小亭里与?伢子?商量好了。
“喏,就?是?那个,如何?”
伢子?围着?李砚禧饶了一圈,手背拍拍他的肩,又拍拍他的背,笑着?道:“没什么残疾吧?这瞧着?挺好的一个奴才,怎的就?要卖了呢?”
“犯了事?,不想要了。”扶萤微微扬起下颌。
李砚禧朝她看去,脸沉得?厉害,却是?一句求情的话都未说。
她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又道:“我单给?你佣钱,你帮我将他卖了,卖得?越远越好,不在?意卖多少。我身旁的丫鬟跟你一起去,你可别看我年纪小,想着?糊弄我。”
“怎敢怎敢?我们这些做伢子?的最重要的是?诚信二?字,不然这生意岂不是?做一回就?没了,小姐不若派人去打听打听,我在?这京城里也干了有十来年了,那个不说我好?小姐您就?放心?吧!”
“好,将人带去,最好今日便有结果。”扶萤从袖中拿出银子?,“这是?定金,待你办成了事?,我自会将另一半给?你,再将他的卖身契交给?你。”
“好嘞好嘞,这就?去办这就?去办。”伢子?笑眯眯收了银子?,便要领着?李砚禧,跟着?画绿出门。
画绿却有些犹豫,看着?扶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止不住跑回她身旁小声?道:“不知?他犯了何事??怎就?要卖了呢?小姐,您要不还?是?再考量考量吧?若真卖出去了,往后再想寻回来便难了。”
扶萤不紧不慢道:“我既卖他,自然是?因他犯了事?,你不用再劝。”
画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随伢子?去。出了门,随伢子?上了街,她又问李砚禧:“你到底是?哪里得?罪小姐了?好生生地怎的突然要将你发卖了?你怎的也不再求求情?”
李砚禧冷着?一张脸,一句话未说,站在街市口让人挑挑拣拣。
画绿叹息一声?,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想着?给?他寻个好一些的去处了。
伢子?早收了钱,又有人盯着?,也懒得?再管高?价不高?价,只寻了个说是要去南边的地主?,三两银子便将李砚禧卖出去了。
“喏,你去吧,往后那就?是?你新主?子?。”
李砚禧仍旧耷拉着?脸,声?儿也不吱一声?,只是被人拽着朝前走了两步。
那人问:“是?个哑巴?”
伢子?赔笑:“不是?,好着?呢,他啊,就?是?脾气有些怪,否则他主?子?怎么舍得?三两银子?就?给?卖了?”
“脾气瞧着?是?不大好。”那人围着?李砚禧也看了一圈,顾虑道,“不会不好使唤吧?我们老爷买小厮回去就?是?要使唤的,若是?不好使唤,买回去有何用?”
“好使唤好使唤,你瞧这多听话,叫上前来不就?上前来了?个子?又高?又壮实,好使唤,好使唤得?很,一个能顶两个用呢!”
“成,也就?三两银子?,的确不贵。”那人掏了银子?,“银钱。”
伢子?笑得?欢天喜地,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您等着?,人您先拿着?,我这就?去复命,一手交钱呐一手交货!”
那人立即便上前,搡了李砚禧两把:“行了,以后你便叫来福了,便跟我在?此处稍等片刻,再去挑几个好的,一并走。”
画绿看着?李砚禧,有些不忍心?,一步三回头被伢子?叫走了。
“这生意啊,做得?舒心?,往后小姐还?有什么生意,只管来找我,我给?小姐便宜。”伢子?倒是?高?兴。
画绿抿了抿唇:“您稍等片刻,我去府中回话。”
伢子?笑眯眯摆手:“您去您去!”
画绿匆匆跑回去,未先去回话,而是?先去寻了写春。
“不好了,小姐要将砚禧卖了!”
写春噌一下站起:“什么?”
画绿急声?道:“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便是?一上午的事?儿,这会儿人都被领走了,你若还?想见,快去跟小姐求情吧?”
“你跟在?小姐身边,你为何不求情?”写春跟着?急急往正房走。
“我哪儿没求?我便是?想着?你,也开口求了,可是?小姐那个脾气,平时不说什么,只要一说旁人如何劝也劝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怪我怪我,是?我太着?急了,不说了,快进去。”
扶萤正坐在?罗汉床上看书,似是?没听见她们的脚步声?,眼?眸都未动一下。
写春进来便跪:“小姐,砚禧是?小姐身旁的老人了,从婺州跟到京城不容易,小姐怎的就?要将人发卖了?日后想起,若是?后悔可就?完了。”
“你若舍不得?,不如问问画绿人被卖去哪儿了,等日后赎了身也去那家当?差去,好长长久久地和他待在?一块儿。”
“小姐……奴婢……”
扶萤又抬眸看画绿:“可是?事?办成了?问我要卖身契来了?”
画绿顿了顿,将银子?拿出来:“是?……”
扶萤看她们一眼?:“你们都这样不情愿,不如我现在?便去禀明祖母,将你们俩与?他一起卖出去,好不让你们分离,如何?”
“小姐,小姐,奴婢并无此意。”画绿一下将银子?放在?桌上,“这是?卖出去的钱,伢子?就?在?外面,等着?卖身契。”
扶萤从袖中拿出纸卷:“这便是?卖身契,你拿去吧,交给?了伢子?,此事?便算了结了。”
“是?。”画绿起身,悄声?退了出去。
写春却还?在?屋里跪着?:“小姐,您再想想吧。”
扶萤放了书册,起身往外去:“不必再想了,天晚了,我去祖母那里看看,你不必跟着?了,让旁人跟着?便好。”
写春张了张口,再不好说什么了,看着?扶萤带着?个小丫头出门了。
“小姐要去哪儿?”小丫头小声?开口。
“嗯?”扶萤微微回神,“去老夫人那儿,这会儿凉爽,祖母不知?醒了没有,我过去看看,陪祖母吃个晚膳,再陪她走走。”
小丫头咽了口唾液,低声?提醒:“小姐,您走错道了,老夫人的院子?在?那边。”
扶萤一怔,抬步又往回走,淡淡道:“想是?方才走神了,多谢你提醒。”
第47章
“小姐折煞奴婢了。”小丫头应一声, 见她脸上淡淡的?,不敢再说些别的?了,只?是眼见她又要错过老夫人的?院门, 才又提醒,“小姐, 到了。”
“嗯。”扶萤又像是刚回神, 抬步进?了院子。
天还没黑, 老夫人正要用晚膳, 听见人说她来, 立即让人招呼她进?门,丫鬟们笑着就迎了过来:“早起还念叨着小姐呢, 这不这会儿就来了, 也?不必念叨了。”
“早上怕祖母要多休息一会儿,没敢打?搅,这会儿看?着太阳下去了,想着祖母定要用晚膳了,好过来蹭饭。”她带着浅浅笑意, 坐在了老夫人身边。
“哪儿就是蹭饭了?我巴不得你来。”老夫人笑着牵着她的?手,“快,给小姐添一副碗筷来。”
她接过碗筷,又道:“祖母想吃什么?我服侍您用膳。”
“丫鬟们都在呢,哪儿轮得到你了, 安心吃就是。”老夫人拿起筷子又放下,道,“我和?你大舅母商量好了, 十二月初有好日子,又到你表兄要休沐的?时候, 不如那时将婚宴办了,我也?好安心。”
扶萤有些惊讶,一时竟忘了回话。
丫鬟笑着打?趣:“您瞧,三小姐臊了。”
扶萤立即佯装害羞,微微垂眼:“扶萤一切都听祖母和?舅母的?安排。”
老夫人笑着拍了怕她的?手,终于舍得拿起筷子。
扶萤却是忧心忡忡,她未想过要与方兰漳成亲,早准备好等陶裕来提亲了,如今有了变数,可如何是好?
吃罢饭,老夫人又叫身旁的?丫鬟来送她几步,过了月洞门,丫鬟拉着她,突然小声道:“小姐千万不要辜负老夫人一片心意。”
“不知姐姐这是何意?”她低声问。
丫鬟左右看?了一眼,悄声答:“不是我在小姐跟前嚼舌根,大夫人一直推推阻阻,老夫人因病着,一直不知情。谁知三少爷上回休沐来给老夫人请安,便说了此?事,还落了几滴眼泪,老夫人将大夫人说了一通,这才定下。老夫人知晓小姐聪慧,许多事情未必看?不明白,只?希望小姐往后多包容多宽心,若是受了委屈,想想今日老夫人的?一片苦心也?要撑下去,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
扶萤蹙了蹙眉,鼻尖有些发酸:“我明白了。还请姐姐多劝祖母,不必再为我的?事操心了,好好休养才是。”
丫鬟点点头,与她告别离去。
祖母一片好心,可扶萤却实在不想接受。
如今大舅母在祖母这儿受了委屈,往后定是要还到她身上的?,若是没有别的?去处便算了,赖也?要赖在方家,可如今已有了更好的?去处,她何苦留在此?处?
只?是年底……她并?非不想祖母再多活些时日,可若是真?与方兰漳成了亲,有了身子后,祖母却走?了,她不知道要如何被?大舅母刁难,她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匆匆回去,又派了画绿:“你去打?听打?听,问问表兄中秋节回不回来过?”
早些日子不是还躲着吗?今日怎的?又赶着问了?画绿心里嘀咕,嘴上却应了,跑去前院方兰漳院里打?听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传话。
“说是应当不回了。书院里倒是会放假,只?是快要考试了,估摸着会在书院里过,等休沐时再回。”
扶萤眉头动了动:“那你记得提醒我,等到了节气跟前,要去跟祖母说一声,出门一趟,去书院里给表兄送些月饼。”
“月饼哪里没有,还要小姐亲自送去?”画绿揶揄。
扶萤却是笑不出来,勉强应承两句:“好了,莫说笑了,出去忙你的?去。”
“小姐还羞了,奴婢可是听三少爷院子里的?人说了,年底您和?三少爷便要成亲了。这样大的?事,竟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本就有婚约,早结晚结都没什么稀奇的?。”
“虽是这样说,可这都快到日子了,礼服那些的?也?不见人来准备,也?不知她们都在做什么,像一点儿也?不上心似的?。”
大舅母不愿意,自然不上心。
扶萤心中明白,却只?道:“或许过几日就来了,又或许见我身子不好,他们便自个儿准备了,总归先前也?不是没做过衣裳,都知晓身形。”
画绿也?道:“小姐说的?也?是,只?能等等看?了。”
没过几日,绣娘果然来了,说是日子紧,大头都由绣娘来做,她绣个小块儿花纹也?不失礼数。
画绿和?写春开心得不得了,忙前忙后招待人,扶萤人前勉强笑笑,人后却总是失神。
她也不知自己怎的了,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一场秋雨,天转凉,便不慎又病了。
“前日刮风就该添衣裳的?,也?怪奴婢,小姐说热便未让小姐添。”画绿给她喂着药,嘴里不停念叨着。
她弯了弯唇:“如何能怪得你?都说了是我自个儿不愿意添。只?是小病,没什么要紧的?,过两日便好了。”
“小姐不会还想着去送月饼吧?您都病了,合该好好歇息,若真?要送,奴婢们代您去是一样的?,三少爷能领会到您的心意的。”
她哪里是想去见方兰漳,可如今病着,连个由头都没了,每日吃药连眉头都不皱了,只?盼望着早些好起来,不要错失了这次机会。
可眼见着,病好些了,不咳嗽了,又是一阵雨,她又止不住咳起来。
画绿看?得唉声叹气:“怎么就好不了了呢?要不再去请大夫来瞧瞧?”
“胡说什么呢?快打?嘴!”写春刚巧送药进?门,听见便骂一句。
画绿立即让开打?嘴:“是我的?不是,小姐定能好的?。”
写春在床边坐下,便伺候喝药边道:“定是昨夜下雨的?缘故,小姐将药喝了,奴婢再去请大夫来给小姐看?看?吧。”
“不了,先前已看?过了,再来看?也?是着凉,平白还惹人担心,就将这药煮了再多喝几顿吧。”
写春只?好到:“那便如小姐说得这般吧,奴婢再去厨房里瞧瞧有没有炖鸡汤,给小姐取一碗回来,小姐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嗯,你去吧。”扶萤又看?向画绿,“你也?去,今日中秋,你去将我们提前备好的?月饼给表兄送去。”
“好,奴婢这就去,小姐莫操心了,这会儿还早,再歇一会儿。”
扶萤被?扶着躺下,眼眸轻轻合上,半醒不醒,似是已睡着了,又似未睡去,只?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醒了。
“外面什么动静?”她微微抬首,哑声问。
一旁守着的?小丫头笑着道:“听说是大少爷升了官,趁着中秋,大夫人叫人将府里装点一番,也?算是庆贺,弄了好些花灯来,可好看?了呢!小姐睡醒了吗?可要出去走?走??方才隐隐出了些太阳影子了,倒不算冷。”
“不用了。”扶萤掩唇轻咳几声,“我的?那个木箱子里也?放了一盏花灯,你帮我拿出来。”
“哪个?”小丫头左右看?看?。
“罢了,我自己去拿就是。”她扶着床缓缓起身,寻到了角落里的?那个木箱子,箱子一打?开,里面便是那盏花灯。
小丫头跟在后面,连连催:“小姐穿得单薄,快些回床上躺着吧,奴婢帮您拿。”
扶萤被?扶着上了床,轻声道:“将里头的?灯点燃,卡在桌边。”
“是。”小丫头去拿了花灯,点上了里面的?蜡烛,小心翼翼别在桌边的?镂空中,忍不住惊讶,“好漂亮的?灯。”
扶萤笑了笑:“等天黑了会更好看?。”
她靠在墙上,恍然便想到去岁过年时,那铺满天的?烟火又在她眼前绽放,却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她捂着帕子又是一阵咳嗽,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似的?。
小丫头急忙上前给她擦眼泪,只?当是咳出来的?,害怕担忧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叫小姐下床,肯定是方才那一会儿又着凉了。”
“哪儿有那样见效?”她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小丫头的?手,缓缓躺回去,“是先前的?病症,不关?你的?事,你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小丫头站着床边,见她背过身去,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又问:“那花灯还要点着吗?”
她没有回答,似是已睡着了。
偏要自个儿下地才拿出来的?花灯,想来也?不会想收下去,外面那样热闹,她却病恹恹地躺在这儿,心里定不好受。
小丫头如此?想,悄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扶萤枕着湿枕,恍恍惚惚又睡去。
不知到了何时,外面又传来画绿的?声音,一路从院门传到屋里:“小姐!小姐!小姐”
扶萤一下又醒了,抬头望她:“何事?”
画绿高兴道:“三少爷回来了!奴婢去送月饼的?途中,刚好撞见三少爷回来的?马车,同他一起回来的?。现下他已到了府中,一会儿便来!”
“团圆的?日子,回来也?好。”扶萤虽这般说,心里还是担忧。
她知晓自个儿去不了书院了,便只?能叫画绿去送月饼。画绿藏不住话,见了方兰漳必定要说她生病的?事,兴许方兰漳会说给陶裕听,又兴许陶裕当下便在方兰漳身旁。总归,若是陶裕知晓,若是陶裕心中有她,自会想办法来看?她。
这下倒好了,月饼未送成,话未说成,人如何来?
画绿笑着低下声来:“小姐,要不要起身梳妆?”
扶萤摇了摇头:“我便是这副模样了,再涂脂抹粉也?掩盖不了身上的?病气,又何苦呢?若是表兄真?心爱护我,也?不会在意这些,若是不真?心爱护,我即便是梳妆打?扮了,又能如何?”
“少爷自是真?心爱护小姐,是奴婢多嘴了,奴婢扶小姐坐起来吧。”画绿扶着她坐起。
院门外,方兰漳正在匆匆赶来,陶裕与他一同。
到房门口,他放轻了脚步,先朝守门的?丫鬟低声问:“小姐可在吗?”
“在,方才刚醒。”
他脸上不觉多了些笑意:“我进?去看?看?。”
不待他推门,陶裕道:“原本相识一场,听闻小姐生病,合该去看?看?的?,只?是男女有别,我还是在门口等候为好。”
“都到了这儿了,你去看?一眼也?无妨。今日正是热闹的?时候,她却只?能卧病在床,若有人能看?看?她,想必她心里也?会开心些。”
陶裕心中惭愧至极,几乎无地自容,却道:“也?好。”
方兰漳微微点头,抬手推了门,和?陶裕一前一后走?进?去。
扶萤瞧见陶裕,有一瞬的?惊讶,而?后垂了眼眸:“表兄,陶公子。病容相见,实在不成礼数。”
“你与表兄之间说什么礼数不礼数?”方兰漳大步走?近,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我邀陶公子来过中秋,本想一起出去夜游,可不想听丫鬟说你病了。”
“小姐。”陶裕微微颔首,“小姐与方兄慢聊,我去外面等候。”
“也?好。”方兰漳替为答道,又吩咐丫鬟,“你们好生招待,我与扶萤说一会儿话便来。”
陶裕转身,正要抬步往外去,忽然瞧见桌上挂着的?花灯,忍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并?未多问。
卧房里,方兰漳又与扶萤说起来了:“原本回家应当是先要去拜见祖母和?母亲的?,我怕去了母亲那里又会有耽搁,便带着陶兄一起先到了你这儿。”
“嗯。”扶萤并?未接话,问,“我先前让画绿去打?听过,都说表兄中秋不回来了。”
“我听画绿提起过了,原是不打?算回来的?,可祖母那个身子,见一面少一面的?,便又回了。”方兰漳牵过她的?手,“幸而?是回来了,才知晓你病了,我虽不会看?病,但好歹能来陪陪你。”
“只?是着凉,不算是什么大病,表兄不必抽空来陪我,也?仔细过了病气,反而?不好。”
方兰漳笑着抚开她脸颊上的?碎发:“你都说了不是大病,又怕什么呢?你知晓了吧?母亲同意了,年底便让我们成亲。”
“听说了。只?是,过完年表兄便要考试,又要耽搁表兄看?书了。”
“哪里是耽搁?若能早些与你成亲,反倒是给我喂了定心丸,我反而?能安下心来了。”方兰漳摸摸她的?脸颊,“不要忧心了。”
“嗯。”她点点头,沉默了会儿,给了他些磨蹭的?时间,才催,“表兄快些去看?望祖母和?舅母吧,若是舅母知晓你回来先到了我这儿,定要怪罪你的?。我与表兄不急于这一时。”
“表妹说的?是。只?是今晚前面定要许久才能散席,我或许来不了了,明日再来陪你。”
扶萤弯了弯唇:“表兄心里有我就好,不必总往我这里跑,让旁人知晓了要笑话的?,总归离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
“谁敢笑话?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扶萤见他走?了,松了口气,又靠了回去。
画绿笑着进?门:“三少爷待小姐真?好。”
扶萤不知她从哪儿看?出来的?,实在不想再听她这恭维的?话,摆了摆手,吩咐:“写春去厨房里了,不知为何还未回来,你去寻寻,我还想用些马蹄糕,你也?去看?看?有没有。”
“哎!奴婢这就去!”画绿又往外跑。
屋里终于清净许多,也?暗下来,那盏花灯的?光越发显眼,芙蓉色的?花瓣隐隐约约映在地板上,风一吹,便轻轻晃动起来。
她看?着,不知为何又一阵伤怀。
门外又有说话声,她蹙了蹙眉,往外问:“何事?”
“小姐,是方才那个什么公子,就是先前跟着三少爷回来的?那个。”
“他怎的?了?”
“他说有东西不见了,不知是否落在小姐这儿了,请奴婢们帮他寻一寻。”
扶萤眉头动了动:“你让他进?屋来。”
“小姐……这样恐怕不合礼数……”
“他是表兄的?好友,先前我也?见过的?,算是有交情,和?自家哥哥一样的?,只?是进?来寻遗落之物,没有不合礼数。”
小丫头不好违抗她的?话,只?能去将陶裕请进?了院里,又请到了正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