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 byParadoxic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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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连点头:“嗯,嗯。”
李砚禧捧在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就在你屋子的隔间等着, 你一回来我便知晓了?,不要害怕。”
“嗯,嗯。”她又胡乱点头。
李砚禧没敢再?逗留,抱了?衣裳,躲去隔间。
没一会儿, 写春和画绿带着几个丫鬟一起进了?屋伺候,扶萤这会儿才稍醒神些:“如何突然就不好了?呢?昨个儿我还陪祖母吃过?早膳,她还笑?眯眯的。”
“奴婢也不知, 只是听来传话?的丫鬟说不好了?,究竟是何清形, 还得去了?才知晓。”写春拿着梳子要给她梳发。
她一把挡下:“来不及了?,快些去把。”
写春无法,只能将披风快速给她系好,撑着伞护着她匆匆往外去。
她穿了?蓑衣,左右又有两个丫鬟搀扶着,路上有惊无险,一路顺利抵达了?老夫人的院子。
里面?已?站了?好些人,她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拉了?过?去:“快去快去,你祖母这会儿正念叨你的名字,快去!”
“哦、哦。”她眼神有点儿呆滞了?,坐在床边时还未清醒,只听见祖母一声声含糊不清地唤:“青青、青青……”
“我在我在。”扶萤紧紧握住那只苍老的手,眼神空洞着,眼泪却止不住往下落。
床上的人已?说不出什么别?的来了?,喊过?几声青青后?,便是一阵阵的出气,苍白的唇已?有些黑紫。
扶萤泪眼模糊看着,完全不知还能做些什么,此时几个夫人也匆匆赶来,她被人搀扶到?一旁站着,那几个夫人又围了?过?去。
她依稀听见丫鬟们说话?,祖母身旁服侍的丫鬟已?泣不成声。
“昨晚上用膳时不还好好的?老夫人还说想吃鱼饼了?,叫厨房做了?,她还用了?一些的。”
“睡下是还好好的,是昨晚起夜,那几道雷声将老夫人吓着了?,后?半夜便一直惊厥发热,大夫赶来时便说或许要不成了?……”
扶萤恍恍惚惚又听不见什么了?,不一会儿,屋子里站满了?人,一个挨一个的低声啜泣,嗡嗡的哭声将屋子填得一点儿缝不剩了?。
舅舅舅母们还有琼华姨母,都守在床边,一声声唤母亲,可老夫人已?听不见了?,喘气声一声艰难过?一声,蓦然,暴雨骤然而坠,那一缕气在雨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静默一瞬,片刻后?确认了?,哭的哭,喊的喊,跪倒了?一片,扶萤跟着跪地,被挤在角落里默默垂泪。
哭了?半晌,还是琼华姨母先起身:“母亲已?驾鹤西?去,还得早些安置才好。”
两个舅舅也醒过?神来,将一人扶起老夫人的尸身,另一人接过?丫鬟呈来的寿衣,给老夫人穿戴妥当,一起抬着往摆放棺材的前厅去。
扶萤扶着格柜起身,正要也跟着去,祖母身旁的丫鬟走近一些,给了?她一根发带,低声道:“小姐将头发束起来吧。”
“多谢。”她将发带交给写春,让写春系好,这才出了?门,已?被落在了?后?面?。
雨仍在下,就连檐下的台阶也被踩湿了?,她不敢走快,一直未能追上去,跟到?前厅时,兄弟姊妹已?披麻戴孝,灵堂也已?布置完成,大舅母和二舅母还伏在棺材上痛哭。
扶萤微微垂眼,接过?丫鬟呈来的孝布,披在了?头上,等候在一旁打算给祖母烧纸钱,却听大舅母哭喊道:“母亲是我害死了?你啊,是我害死了?你……”
几个丫鬟急忙去劝:“大夫人,您千万莫要这样说,天命有时,若真要怪也怪昨夜的那几道雷,如何能怪在大夫人身上?谁不知大夫人一向最是敬重老夫人,不知在老夫人床前守了?多少个日夜……”
向氏被扶着坐在一旁的椅上,仍旧是拿着帕子捂脸哭泣,摇着头道:“你不知晓,你不知晓,怪我、都怪我……”
“大嫂何苦这样说?此事也不见得怪大嫂。”张氏哭着劝。
“怪我,怪我。”向氏亦不听。
灵堂闹成这样,一会儿亲戚们来了恐怕会遭人议论,方琼华便上前也劝:“不知大弟妹何处此言?此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弟妹头上的。”
向氏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急急起身,哭着道:“是我,我不该隐瞒。那日去庙里给漳儿和青青合八字时,庙里的和尚便提醒我,说青青八字太?硬,若再?留在府中恐会有祸事。我想那不过?是那几个没毛的胡诌,便未放在心上……”
话?落,厅中众人皆朝扶萤看去。
若是平时,扶萤只会觉得好笑?,可今日的心痛已让她半分别的心思?都没了?,那边的戏却还未唱完。
向氏看她一眼,故作惊慌,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又抱住她:“好孩子,舅母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夫本说你祖母无恙的,今日却骤然离世?,舅母一时、一时……”
方琼华走过?来,也道:“本就是没影的事,这阖府上下谁不知扶萤孝顺?每日都是要去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也心疼扶萤,若是因为这一两句无稽之谈诬陷了?扶萤,想必老夫人在地底下也不能安心。”
“是、是。”向氏后?退两步,点了?点头,“大姐说得有理,方才是我一时激动,失言了?。”
方琼华又朝众人道:“好了?,都不要在此站着了?,我知晓你们伤心,我也伤心,可一会儿宾客便回来,无论多伤心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说罢,她又朝两位夫人道:“府里的人还需要我来调度,还请两位弟妹在此替我略表孝心。”
“大姐去就是,这里有我们守着。”向氏和张氏齐齐应声。
方琼华以为此事已?作罢,不想,没一会儿,竟在府中传开了?。
今日下雨,又是老夫人的丧事,所有丫鬟仆妇都聚在一块儿,有个什么事儿,不肖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传遍。
“你听说没有,和尚说三小姐的八字硬,将老夫人克死了?。”
“华夫人都说了?,是没影的事儿,你怎么还提,不怕被人听见?”
“我倒是觉着,有些可能。你想,三小姐的母亲去了?,父亲也去了?,她一个人从婺州来京城倒是能好好的,现下来了?我们这儿,老夫人又去了?,说她命硬都是轻的。若是继续让她留在这儿,其余的人要是出事了?该如何是好?”
路过?的方家二爷听到?一嘴,眼瞳左右动动,转头说给了?方家大爷那儿去。
方家大爷瞅他一眼,厉声道:“这都是什么话??母亲过?世?,她们不好好当差,却在背后?说闲话?,你不立即将她们打发了?,来跟我说什么?荒谬!”
“我、我……”方家二爷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这不是担心漳儿吗?我倒还好,我岁数大了?,一路风风雨雨过?来,也不怕什么。只是漳儿他到?底年轻,又没经过?什么事,总还是要忌讳。他可是家里读书?最好的,比大哥都好上不少,平安长到?这样大不容易。”
方家大爷沉默片刻:“我知晓了?,你不必再?多言,赶紧出门准备迎客。这会儿雨停了?,又到?了?中午,消息应当都已?传出去了?,旁人不来这样早,那些个亲戚总是要来的,若是瞧见门口无人迎接,像什么话??”
“是、是,我这就去。”方家二爷偷看一眼大哥的脸色,匆匆往门外去了?。
方家大爷则是思?索片刻,转身去了?前厅。
扶萤自早起跟来,一直在厅中守着,见大舅来,跟着微微起身行了?礼,却见大舅只是点了?头,越过?一行人,叫上大舅母进了?里间。
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她往里看一眼,又不敢跟过?去,丫鬟也正好来唤,叫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去用过?早膳再?来守着,他们推推阻阻,被方琼华身旁一直跟着的丫鬟说了?一通,才一个挨着一个往吃饭的厅里去。
里间的方家大爷和向氏已?低声说起来。
方家大爷问:“我听人说,是大夫人在灵堂说的,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晓吗?何苦要在众人面?前说这些?”
向氏又抹起眼泪:“爷怪我,我认了?,可我又何曾是故意说起这些,母亲昨夜还好好的,今日便是……”
“好了?好了?,莫哭了?!”方家大爷不耐斥责一句,又问,“你是在城东那个庙里问的吗?那个和尚究竟是如何说的?真说了?她八字硬?”
“我何必扯谎?我一个老妇人了?,扯她的谎做什么?和尚的确是这般说的,只说她命太?硬,身子又不好,她活着,亲近的人便活不成……”
方家大爷大骇:“这、这……那漳儿该如何?”
向氏抹抹眼泪:“你以为我不担心漳儿吗?可母亲那样喜爱她,亲自叫我过?去要给他们定下亲事,我哪儿敢不听?”
“唉!”方家大爷在原地来回踱步,“母亲这一去,自是要守孝的,婚事肯定是暂且不成了?,可往后?呢?往后?该如何?”
“我哪儿知晓?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家里的事又一直是大姐在管着,我如今也是慌了?神,想解除婚约将人送出府,可旁人若知晓,只当是我这个做舅母的狠心刻薄,老夫人一走,便要欺负她最疼爱的孙女儿。”
方家大爷眉头紧锁,点了?点头,也道:“小姐从前照顾我们颇多,如今她只留下这一个孩子,我们定当是不能不管,可漳儿也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又那样聪慧……我看不如以守孝为由,先将她送到?外面?的庄子里去,待拖上一拖,再?另想它法。”
“送去庄子定是不行,漳儿若是知晓,恐怕日日会朝那里跑。有些事,我都不知该不该与爷说。”向氏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方家大爷也是个脾气直的,又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般是要做什么?还有何事,快些说!”
向氏抿了?抿唇,道:“漳儿很是喜欢扶萤那个孩子,当初我看老夫人病着,又想着没有合适的日子,不如就明年成婚也是一样,可漳儿跑去老夫人跟前哭了?一通,非要和扶萤今岁完婚。老夫人这才来训了?我,我没法,只能应下。”
“竟还有此事?我竟全然不知晓。”
“不止于此。自扶萤来,漳儿每回休沐再?不先来拜见我与母亲了?,而是往她那里跑,经常是三更半夜才从她那里出来,还有一回,带着她出去过?了?夜……”
“这个混账!”方家大爷一掌拍在桌上,怒火又燃去向氏那儿,“你如何管教?他的?他每月只在家那几日,你便管不了?吗!”
向氏委屈抹泪:“孩子大了?,有些事不好说了?,更何况,扶萤那孩子也是可怜,我做舅母的,如何好开口?”
“她再?可怜再?孤苦,也不能和漳儿做出这样的事!也是小姐去的早,没教?导好她,幸而是还未成亲,若是成亲了?,恐怕漳儿要日日和她厮混,心里半点儿祖宗家训都没了?!”
“那……”
“不用这啊那啊的了?!就说是我的意思?,将她送去庄子上!”
向氏眼瞳动了?动,故意又抹了?抹没剩多少的眼泪,低声劝:“毕竟母亲才去,这时便将她送走,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早前便派人去书?院传信了?,再?耽搁会儿,待那逆子回来不知要为了?她如何胡闹!我管不了?那样多了?,何况我也不会苦着她,叫几个丫鬟和婆子跟着去伺候她,吃穿用度与在府中无异,我每月再?多拿出二两银子添在她月例中!”
向氏心中的气终于顺了?,又去给他顺气,被他抚开也不觉得恼,又低声道:“其实?大可不必将事弄得这样僵硬,扶萤还是懂事的,只是母亲去得早,有些事上没有人教?导……这样,我去与她说……也不要她去庄子了?,若去庄子,漳儿一定会寻去,不如将她送去城东的庙里。
那里的大师修为高,若不定能寻找到?法子去了?她身上的祸患,到?时还能与漳儿成亲,漳儿若知晓,也不会又闹起来,即便是闹,也闹不进庙里去。至于扶萤那里,她是个明事理的,我若与她好好说,她会明白我们的苦心,不必我们送,她自个儿便去了?。如此一来,也体?面?些。”
方家大爷深吸几口气,细细想了?想,怒火平息不少:“你说得对,便按你说得办,你为这个家受了?不少委屈,我心里明白,只是此事只能往后?再?推一推。”
向氏险些便笑?出声了?,却是行了?行礼,垂着眸道:“为了?爷,我不觉得委屈,更何况今日是要紧的日子,还是莫说这些了?,外面?的事要紧。”
方家大爷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要出门。
门外不慎偷听见的方兰茹拔腿就跑,先是朝饭厅的方向,随后?又急急调转脚步,往侧门跑,随手逮了?个眼熟的小厮,气喘吁吁问:“你是三哥身旁伺候的吧?”
小厮呆呆点头:“是,四小姐寻我何事?”
方兰茹撑着肚子,咽了?口唾液,喘着气道:“你去!你快去!去寻三哥,就说,说,他母亲要将三姐送走了?!”
“啊?”小厮愣住。
方兰茹搡了?他一把:“快啊!快去啊!”
小厮不知缘故,脑子还是懵的,套了?车便往外去。
方兰茹松了?口气,靠在墙上,擦了?把头上的汗,正要往回走,正好撞见方琼华。
方琼华狐疑看她一眼:“这会儿不在厅里吃饭,在这儿做什么呢?”
她咽了?口唾液,偷瞄母亲几眼,小心翼翼道:“我有一件事跟娘说,娘知道了?,不许告诉别?人。”
“说吧。”方琼华瞅她一眼。
她走近几步,低声道:“方才吃饭时,我手帕忘了?拿,回灵堂拿时,不慎听见舅母说话?。”
“说什么了??”
“说要将三姐送去庙里。”
“什么!”方琼华眉头一紧,转身便走,“她现下在哪儿?我去寻她!”
方兰茹高兴跟在她身后?:“估计还在灵堂吧?我方才听见他们要出来,转头便跑了?,也不知他们现下去哪儿了?。”
“他们?还有何人?”
“大舅啊。”
“你慢着,细细跟我说一遍。”
方兰茹将话?几乎一字不落转述一遍,期待地看向方琼华。
方琼华却是叹息一声:“不必去了?,我救不了?她了?。”
“娘!”
“我们如今自身都难保了?,你以为你祖母一走,还有你娘做主的份吗?幸好是这些年攒了?不少积蓄人脉,他们若要赶,我们走就是。”
“那三姐怎么办?真就要将她送去庙里?”
“恐怕就不是送去庙里守孝那样简单,你大舅母大概都恨不得她死在庙里。罢了?罢了?。”方琼华捏了?捏眉心,“你大舅母这会儿必定已?去寻她了?,你非要掺和,便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方兰茹知晓再?劝不动,只能提着裙子往内院跑。
此时,向氏已?坐在扶萤房中的首位上了?。她笑?着,却有些阴森恐怖:“好孩子,到?舅母身旁来。”
从丫鬟叫她回院里的那一刻,扶萤便知晓,不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她。她缓缓上前,将手放在向氏的手中,低声道:“舅母。”
向氏笑?着道:“从第一眼见你,舅母就十分喜欢你,你模样生得好,人又聪明,舅母一直觉得你配你表兄绰绰有余,也一直希望你与你表兄早些完婚。可如今,你祖母离世?,恐怕是得拖一拖了?。”
“祖母待扶萤极好,祖母既去,扶萤一定是要守孝的。”
“是,是得守孝,你表兄也得守。只是有一事,你祖母去得蹊跷,恐不能安息。她生前最牵挂的便是你,临去前还牵着你的手不放,如今要你去寺庙里,为你祖母祷告守孝,你可愿意?”
扶萤呼吸一窒,几乎无法应答。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她几乎没有余地拒绝。她起身,后?退几步,跪在向氏跟前:“若能让祖母安息,要扶萤做什么扶萤都愿意,只是扶萤想送祖母最后?一程,待祖母安葬,扶萤自去庙中守孝。”
向氏心中冷哼一声,她在这府中如履薄冰多年,还看不透眼前这小蹄子心中在想什么吗?无非是想等漳儿回来!
但她面?上不显,叹了?口气道:“舅母何尝不想你能送你祖母下葬,可是那庙里的和尚说了?,要从你祖母离开的这一日起便去,他们都在外院等着了?,现下就走,晚上天黑便能到?,也不算错过?了?日子。”
扶萤咬了?咬牙,拿起帕子捂着脸哭泣:“我只是想祖母最后?一程,父亲母亲去世?时,我便未能送最后?一程,求舅母,允许我送祖母最后?一程。”
她穿着一身孝衣跪倒在地,泪眼婆娑伸着消瘦的手去抓向氏的衣裙,莫说是两旁看着的丫鬟了?,就连向氏也有一瞬的晃神。
“大夫人!”写春画绿也跪下来,“我们小姐孝顺,愿意去庙中守孝,可小姐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在寺庙待着,恐怕只会越来越不好,老夫人那样心疼小姐,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忍心让小姐去庙里守孝的。”
向氏脸一变,怒斥一声:“你这是何意,你是说我是故意的?我忍心让你们小姐去受苦?我倒是也想去给母亲守孝,母亲走了?,我心里比谁都难过?,只可惜我没那个福分。”
“舅母,扶萤不是不愿意,只是恳请舅母能让扶萤能送祖母安葬,若是舅母准许,即便是叫我去死,我也愿意。”
“傻孩子,我哪儿说要你死了??你去寺庙里,还和从前一样,你舅舅还说要从自己的体?己里每月给你添二两银子,哪儿就要你的命了?,快起来说话?。”向氏弯身要扶她起来。
她却是不肯,哭得梨花带雨:“我知晓自己出身不好,舅母不喜欢我,也不想我嫁给表兄,我答应舅母,不敢再?痴心妄想了?,也不会与表兄说起此事,还请舅母让我送祖母安葬……”
一时间,跟来的丫鬟婆子都心声不忍,有人忍不住开口:“其实?在这里守两日再?去寺庙也无碍的,大夫人您便通融通融吧……”
向氏一下恼了?,一下甩开扶萤的手,正要驳斥,谁知扶萤往后?一倒,轻飘飘地摔在地上。
“舅母, 舅母……”她惨白着一张脸,似乎是摔狠了,伸着手还在求。
丫鬟婆子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这毕竟是家?里?的小姐,再?怎么也没有这样作践的, 往后若是计较起来, 只会处罚她们这些下人?。
向氏也有一瞬的慌神, 强装镇定道:“只是推了一下, 怎会摔得这样严重?你不想去, 也不要?在这里?作戏。”
“扶萤没有作戏,舅母, 扶萤不会再?妄想高攀了, 舅母您不要?生扶萤的气好不好?”
“是啊,大夫人?……”
“谁敢胡说!”向氏拍案而起,情?绪有些不受控了,“我?何时不喜欢你了!你少胡言乱语,挑拨我?和漳儿之间的关系, 坏我?名声!”
扶萤垂泪,谨小慎微道:“祖母走前都跟扶萤说了,说大舅母不喜欢扶萤,让扶萤以后不要?惹大舅母生气……”
“你胡说!胡说!”向氏转头又?看向屋子里?的婆子丫鬟,“她胡说!你们还不赶快将她抬出去, 送去马车上?”
“这、这……”婆子们撸了撸袖子,却?是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向氏怒斥一声:“还不动手!”
婆子们对视一眼,只能上前要?搀扶萤起来。
写春和画绿跪在扶萤身前护着:“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不能这样,老夫人?刚走,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小姐?老夫人?在天之灵不会原谅你们的……”
“还不快动手!”向氏又?呵。
婆子们无法,闭了闭眼,咬紧牙关上前便要?捉扶萤。
扶萤方才那一下其实未摔在实处,但起得太早,又?守到这会儿,又?是哭又?是说,肚子还有一个?孩子,根本奈何不了,连跑都费劲,手腕也被一个?婆子握住,红了一圈。
“快!快将她带下去,去侧门,马车就在那儿!”向氏连连催,另一个?婆子便要?去抓扶萤的脚腕。
“谁敢动她!”一道低沉凌冽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齐齐望去,向氏又?是一拍桌子:“哪儿来的不知礼的小厮,给我?赶出去!”
婆子们放下扶萤,又?撸起袖子往门外走。
“都给我?滚开!”李砚禧一个?个?将人?推开,大步跨进门槛,弯身要?去抱地上的人?。
向氏后退两步,指着他大骂:“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来人?!将府卫叫来,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抓起来送去官府!”
李砚禧直起身,抽出腰间的短剑,朝她指去,冷声道:“谁敢动!”
婆子丫鬟们手里?都没家?伙什儿,皆是被吓得一颤,举起双手连连往后退。
李砚禧恶狠狠又?环视她们一圈,收了匕首,将扶萤抱起,转身离去,低声道:“我?们走。”
向氏咽了口唾液,往外追了两步:“你们去哪儿?”
李砚禧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步。
“小姐!”写春也喊。
李砚禧仍旧没有停留,绕过院门的影壁,大步离去。
向氏倒是松了口气,轻哼一句:“你们可看好了,是一个?野男人?将她带走了,可不是我?将她如何了。”
所有人?皆是沉默不语。
向氏回到首位又?坐了一会儿,心中平静一些,才起身朝外去。
不想,还未跨过门槛,又?是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方兰漳出现在院门前。
“你将扶萤送去哪儿了!”他指着向氏便是质问。
向氏冷哼一声:“你现下是越发没规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我?将她送去哪儿了?我?能将她送去哪儿?她自己哭哭啼啼跟着一个?野男人?走了。”
方兰漳咬了咬牙,又?问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你们说,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没人?敢作答。
“好,你们都不说是吧?我?自己去寻,她会告诉我?!”他转身便要?走。
“你给我?站住!”向氏大斥一声,快步走近,“我?就是要?送她走又?如何?是庙里?的和尚说她八字不好,得去庙里?静心守孝,我?来便是跟她商量此事,谁知她不愿意便算了,还敢对我?无礼。”
“八字不好?庙里?守孝?”方兰漳苦笑着转身,抓住她的肩,“你以为我?不知晓吗?你不喜欢她多时了,你知晓她身子不好,还要?将她送走,你分明是想将她扔去庙里?,让她自生自灭!母亲!你太过分了!”
向氏也恼了,咬了咬牙道:“是又?如何?一个?破落户里?出来的,净会些狐媚子功夫,整日勾搭着男人?不读书,只往她房里?去。这还是未成婚,若是成了婚,指不定要?如何耽搁,这样的人?也配给人?做正?室?当个?小妾都是抬举她了!我?就是不喜欢她又?如何?你别忘了,我?是你母亲,你的婚事只能我?做主?!你别想再?和她纠缠!况且,我?是想将她送走来着,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个?泥腿子将她抱走了,也不知是哪儿勾搭来的,你要?人?,别来问我?要?。”
“她不是狐媚子!”方兰泽也冲进门,张氏在后面怎么拦都拦不住,“大舅母不喜欢她便不喜欢她,不许表兄娶她就是了,何苦将她赶走?我喜欢她,我?愿意娶她。”
方兰漳皱着眉头,转身看他一眼,到底是没和他吵起来,转身便走了,身后不停传来张氏的谩骂声:“你这个混账!你是要?气死我?啊!”
他没有理会,匆匆出了院门。
陶裕在院门外什么都听见?了,看了看他,跟着他往外走,犹豫许久,还是未将自己与扶萤的事与他说。
“方兄现下是要?去?”陶裕问。
“去寻她。”方兰漳脸沉着。
陶裕劝:“方家?老夫人?刚逝世,你若不在灵前守孝,传出去不好,不若我?代你去寻?”
方兰漳脚步一顿,思索片刻,道:“好,你带着匡明去!”
陶裕点了点头,和匡明一同,匆匆出了府门。
此时,李砚禧和扶萤乘坐的马车已出城门。
扶萤问:“去哪儿?我?的那个?匣子呢?”
李砚禧将扶萤整个?人?抱在怀里?,低声解释:“我?一直在卧房隔间里?,听见?那女人?说话?便觉得不对,就在卧房里?收拾了匣子和一些行李,又?去外面叫了车来,故而来晚了。我?们现在是要?出城。”
“嗯。”扶萤靠在他的肩上,脸色仍旧不太好。
他摸了摸她冰凉的脸,将她的手往怀里?揣了揣,又?问:“肚子难受吗?”
扶萤轻轻摇头:“不算很难受,有些不适而已。”
李砚禧垂首在她额头亲了下:“放宽心,我?都安排好了,那样早就起了,现下一定困了,睡一会儿吧。”
她额头抵在他肩上,没一会儿,又?是一阵泪雨。
李砚禧只是紧紧抱住她,没再?说什么。
天要?黑了,李砚禧看一眼怀里?熟睡的人?,朝车夫道:“继续赶车,到了给你加钱。”
车夫困意立即消散,一甩马鞭又?卖力赶起车来。
扶萤醒时天已亮了,她疑惑朝房间打量一眼,扶着床起身,还没看清周围景象,天地突然猛烈一晃,她胃中立即翻滚起来。
李砚禧刚好进门,快步而来捧起痰盂,轻抚着她的后背:“在船上,有些摇晃,等下了船就好了。”
她几日没吃东西了,什么都没能呕出来,只是嗓子眼睛遭了大罪,充血红了一圈。
李砚禧放下痰盂,将她抱住,给她喂了些水:“快到了,再?忍忍。”
她倒在他怀里?,又?忍不住要?哭:“我?饿了。”
“方才就是拿饭菜进来,莫哭了,不会饿着你的,我?去拿过来。”李砚禧起身将食盒拎来,放在床边的矮柜上,端出里?面的粥,一口口喂她,“慢些。”
她长睫低垂着,小口小口快速吃完,胃里?终于舒坦一些,又?靠在他肩上:“什么煮的?味道不错。”
李砚禧坐好,让她稳稳靠着,答一句:“鱼汤。”
她一听“鱼”字,胃里?又?忍不住要?翻滚,李砚禧赶紧将她抱住,轻声哄:“莫想莫想,好吃就行,什么做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