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而定by狂上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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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江点了点头:“你?也察觉到他运兵很快了?我也想他会不会走水路?因为最近征调粮食,外加运兵作战,所有的船只都登记在册,我查过名册,哪个时段并?无可疑船只走动。”
凤渊想了想道:“前两日陪着太子殿下去街市买东西,听炸油饼的老板跟他内人吵架,他内人疑
心他藏私房钱,可那老板却?辩解说是最近买了便宜的米面,所以省下了银子。若真这般,就说明这一带走私的船只很是猖獗,而这些船都不登记入册的。”
小萤在一旁默默听着,小心咽下嗓子里的那一口粥。
她方才?差点被凤渊奇准的分?析惊得呛到,再次为这男人敏锐的观察力而感到后怕。
因为她几次用兵,的确是让金叔通过可靠关?系,从外地的私贩子那雇的船。
这样的船没有船牌,到了船坞不留往来行踪,不怕查的。
若是这一年来与她对阵的是凤渊,她会不会老早就成为阶下囚?
幸好?破了那假冒小阎王的局之后,小萤怕此事影响甚大,已经吩咐盐帮除了金叔以外的弟兄都远走数月,隔段时间再回来了。
就在慕寒江准备吩咐人去查扣所有走私的船只时,小萤幽幽开口道:“你?们二位查案的精神很是让孤感动,不过……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对当地的百姓造成什么影响?”
慕寒江觉得太子这么说有些荒唐,忍不住道:“那些船只置国?法不顾,大发?横财,难道不能查吗?”
小萤耐心开导这位不知米面贵的京中权贵:“若是太平盛世,百姓安乐依足,还想靠着枉法赚钱,的确从严不怠!可是江浙自从水灾战乱之后,米面的价格不知翻了几倍。就这样,米面铺子还频频告急,对外宣称无粮。若不是如此,为何这一年来私卖盐粮的行为这般猖獗?那是因为本地官员毫无作为,既不调低赋税,更不能主动调拨足够的粮食,反而有官员暗中协助那些无良米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此时没有纾解百姓缺粮的良方,却?严查船只,不是抓匪,而是断了平价的粮路,断了普通百姓的生计!”
慕寒江向来负责查匪,并?不太关?注这些个,听了太子的话,眉头紧蹙,有心反驳又不知从何入口。
不过……“太子殿下,您刚来此地,为何会对这里的民生有这般了解?”
小萤早就想好?了,伸手指了指大皇子:“孤哪里懂,是大皇兄陪逛集市时,同孤讲的。”
凤渊瞟了谎话精一眼,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四弟碗里,同样脸不红心不跳道:“此番民生,是临行前,葛先?生同我讲的,来了之后,才?发?现帝师高才?,所言不虚……”
一时间,两人互相谦让,兄友弟恭,和谐极了。
原本平和的早饭时光,到底还是被不速之客打?破了。
“哎呀,诸位殿下都在这呢,可让商某好?找啊!”伴着一阵大笑,有个个子高硕,肥头大耳的官员从驿馆领着人走来。
“两位皇子亲临,真是让江浙蓬荜生辉,乃我盐州百姓之福啊!”
看来者?官服的纹色,应该是州官刺史的官职。
只是驿馆里有两位皇子在,一个小小地方官如此不拘小节地大笑,有种不合时宜的嚣张。
待那大耳官员自我介绍了一番,才?知此人底气何来。
原来他是西宫娘娘商贵妃的侄儿?,名唤商有道。
自从汤家在江浙的势力倒台后,如今身为盐州刺史的商大人便主管江浙一带的治安盐粮运转。
既然是商贵妃那边的人,商有道对这两位皇子在宫里的地位了如指掌。
那位太子就是个摆设,草包一个,不算真神,不必费气力烧香问佛。
而大皇子呢,性子有些癫狂,据说此番前来是奉旨杀人,尽量不要?招惹,但也不足为惧。
反倒是这位慕公子,乃是安庆公主的独子,年纪轻轻便替父掌握了龙鳞影卫的实权,甚得陛下偏爱,才?是正经要?巴结的对象。
所以商有道昨日便想拜访慕寒江,可是驱车前往军营,去也没见到人。
今日总算找对了地方,便借着拜谒二位皇子的名义,来跟慕寒江套套近乎。
寒暄几句之后,两位皇子就被排挤出人群之外。
那位商大人似乎有许多公务要?与慕大人商量,压根无暇与太子和大皇子寒暄。
“慕大人啊,下官老早就说,您要?剿匪一定知会下官,怎的前夜不声不响就去了田东村布防?要?知道下官可是有那贼人线索,若没有打?草惊蛇,一定能顺藤摸瓜,摸到那贼人老巢……”
闫小萤冷眼看着商有道,想起她夜审那些冒名盗匪的时候,那些盗匪说他们上头有人,受了钱银收买,才?接连做这等勾当的。
可具体问他们是何人指使?,他们又说不出,只是说出个中间掮客的名字。
金叔今早在驿馆外林间路旁的石头下给她留了纸条,
方才?趁着去茅房的功夫,小萤出去溜达一圈,拿到了纸条。
上面说,那掮客乃是个赌场打?围的,而他有个表叔正是这个地方刺史商有道的管事,至于那赌场,背后的老板好?像是也是商大人这个不可言说的人物。
小萤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倒是摸出些章程来。
起初这江浙闹着水灾,贪墨的情?况地方官员互相包庇,并?未泄露出来。
因为义父为了赈济灾民,抢了一批要?被贪腐蛀虫贪墨的粮食,这才?引来了朝廷的重兵。
但是依着义父抢的那些粮食,顶多算地方小案,哪会引来三皇子和慕寒江这些真龙镇压?
当她以太子身份入了少府,看了那些账目后,才?明白,原来归到孟家义军身上粮草钱银竟然翻了有几十倍。
地方小案,生滚成了震动朝野的大案。
也就是如此震动,才?让慕寒江又顺腾摸瓜,牵引出了江浙一系列贪腐,引得陛下震怒,进而汤家国?舅跌落下马。
如今江浙的水越来越浑,除了那些贪官,还冒出了许多盗匪。
也对,孟家义军太规矩,不足以激发?朝廷的惩戒之心。
可类似假冒的“小阎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匪徒就不同了。
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会将?千疮百孔的江浙搅得更加混沌不堪。
如此一来,除了将?汤家那位庶兄的腌臜事情?抖落出来,更可利用这些人,顶着叛军名头做些见不得人的脏臭勾当。
新任的兖州刺史商有道显然有抱负,想要?高举三把烈火,清腐败,除盗贼,显政绩。
此时商有道正还在慕寒江喋喋不休地抱怨。
“慕大人啊!下官不是早就跟您打?招呼了?您明明应得好?好?的,却?不声不响自己采取行动,听说还迷了路,叫地方县城的芝麻官白捡了功劳,这……多可惜啊!”
商有道显然不知慕公子一身清高反骨,因为怕行事泄密,从来不会跟地方官员合作,还在那一个劲惋惜敲打?。
小萤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椅子上悠闲听了一会,突然咳嗽了一声:“商大人,你?眼睛长得挺大,就是眼里装不下人!孤被晾在这多时,就没什么话跟孤说?”
商有道谈兴正浓,突然被一旁细脚伶仃的羸弱少年打?断,不悦瞥眼,强挤一抹笑道:“太子殿下,您有什么公务要?与下官谈啊?哦,对了。州里新近来了个戏班子,有几个戏子扮相不错,要?不要?请您去给他们敲了头锣,添个好?彩头啊!”
说完之后,商大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而他身后的地方官员们也跟着赔笑,显得气氛活跃,其乐融融。
可是他们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位金冠玉带,粉雕玉砌的太子突然发?了邪火,将?手里刚倒的一杯热茶,连杯带盖,狠狠摔在了商有道的脸上。
那茶水正滚,烫得商有道嗷嗷连叫了几声。
他狼狈接过侍童递过来的湿巾捂着?脸,指着?太子道:“你……你……”
他乃堂堂地方刺史,又不是宫里的太监,这?太子就算心有不悦,怎么可对地方官吏这?般粗鲁行事?全然不顾朝廷体面!
闫小萤懒得跟老?油条废话,只是简洁冷厉道:“跪下!”
深居宫中,不谙世事的太子凤栖原或者压不住气场。
可名?声远扬,震慑连江两岸的“小阎王”却是在鲜血弓
枪,寒芒冰刃里铸成的杀气。
当那眼神投射过去时?,商有道带着?几分凶光的眼忍着?怒气眯了眯,到底跪在了地上。
随后商有道身后那一串地方官吏乡绅,也纷纷跪下,满厅堂噤若寒蝉。
在场的人中,只有凤渊和慕寒江一脸镇定,神色如常。
凤渊自不必说,实在太清楚他这?位四?弟的德行。
而慕寒江则是因为有过类似遭遇,也变得宠辱不惊。
毕竟跟鞋底子抽脸相比,只浇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太子殿下的举止可文雅太多了!
再说这?商有道的确烦人,方才在人前拼命提及他田东村失手的丢脸事。
慕寒江其实也很想朝姓商的泼热茶。
于是只剩下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商有道,气得抖着?眼皮问太子:“不知殿下可知臣的姑母是何人?”
闫小萤这?些?日子跟在腾阁老?身边,将江浙官员的出身履历背得门清。
她接过尽忠新?递的茶水,优哉游哉道:“商有道,千江人,年少时?乃是当地有名?的无赖,欺压乡里,很有一套。先帝时?,连续三?次科考落地,原本无缘官场,如今倒是出息,混到孤的跟前大呼小叫,指点江山。你说的那位姑母……是提携了一根点不着?的废柴,当成国家栋梁的姑母吗?”
太子悠闲戏谑之言,一下子击中了商有道的短板要害。
商大人原本被烫得发?红的面皮,渐渐有些?转紫。
若换了旁人揭他的短,一早将人扭了,押起来慢慢消磨。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太子爷,就算心里再不敬,也得供着?!
他倒是会审时?度势,也知自己先前的怠慢,惹得这?个草包太子不快。
眼下只能先混过这?关,再将这?草包太子的恶行报呈姑母商贵妃。
狗屁的太子!当真没听说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就连那位腾阁老?,昨日在金水郡不也被他气得撅胡子瞪眼,说不出话来?
不用软刀子杀杀这?些?钦差的威风,他们就不知道如何跟地方官员通融行事?
都说这?太子长得像个小娘们,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若是这?娘们般的太子识趣,摆摆架子得了,若是惹急了,他便有这?个能耐,便叫这?草包折在江浙的浑水里!
想到这?,商有道强挤出笑容,语气放缓道:“太子殿下金尊玉贵,是下官怠慢了,还请殿下息怒,莫要跟臣这?样粗浅之人一般见识。”
小萤也听说了他昨天在金水郡杀了腾阁老?的威风,面对阁老?问询是句句有回应,事事都不做。
商有道带头不交,他下面的官员也都不敢交。
气得腾阁老?连服了两个参丸续命,
他老?人家还是太文雅了,须知跟讲理的人,可以?缠牙讲理。可跟地痞无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小萤闲来无事,想着?帮衬一下腾阁老?。
“孤此来,就是为了江浙百姓民生,眼下腾阁老?正在查账,孤也要行了监察之职,监督一下你等郡县救济粮草的转发?册子,不知商大人可否有空,将相关文书?送到驿馆来给孤过目啊?”
太子提的要求,其实跟腾阁老?一样。
商有道虽然也整理了一些?应景文书?,却是准备杀杀钦差威风后,再递交给腾阁老?应付差事的。
他刚才被热茶泼脸,若是治不住这?草包,以?后如何跟商贵妃交代?
是以?他皮笑肉不笑地先应下,说待回去跟幕僚商量,再做打算。
可是小萤压根不给他缓口机会,只让尽忠带着?两个侍卫,跟商大人一道回府衙,先将她要看的文书?带回来再说。
商有道嘴角抽搐,忍着?气道:“太子,您派人跟去,臣也没法子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文书?,下面的文吏办事不济,都没整理出来呢!”
小萤刚想敲打,一旁沉默的凤渊突然开口问慕寒江:“你们影卫下放办案,遇到懈怠不肯配合的地方,该是如何?”
慕寒江看着?这?架势,心知大皇子要帮衬太子敲边鼓,便笑了笑。
“怎么会有如此不懂事的地方?不过偶尔遇到,敢于阻挠上差者,拖入刑房,火钳烧棍,夹板铁鞭轮上一边,再让一众补他位置的在旁观摩,总能在一群人里,挑出个受教得用的。”
太子也是上道,听他俩一唱一和,立刻欣喜:“啊呀,不亏是龙鳞暗卫,用的法子果然省时!”
说完之后,少年跃跃欲试,扶了扶自己的小金冠,目光炯炯地看了一圈地方官员,挑出个最干瘦的问:“你是盐州治下的县丞,请问今日能拿来文书?吗?”
“这?……”那县丞来拉着长音看商有道。
这?次慕寒江都不待太子发?话,挥了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影卫进来便扯人,任着?那县丞发?出鸡鸣的声音也无用。
商有道都惊呆了,慌忙问慕大人这?是何意。
慕寒江温笑推脱责任,说这?是太子的意思,不必问他。
闫小萤咬着?蜜枣,嘟囔道:“商大人啊,你也不是读书?读傻的书?呆子,难道看不出孤有心找你的茬?你若懂事,孤也得给你姑母面子,可若立意让孤下不来台,那跟你沆瀣一气的官员,都要过一遍刑!看看以?后,这?江浙地界还有哪个人肯跟你!”
商有道气得不行:“你如此行事,若让陛下知道岂能容?”
小萤翘着?二郎腿,优哉吐出枣核:“天高——那个皇帝远啊!孤是出名?的昏聩悖逆,难道商卿不知?要不然,你让家人送来根老?参吊着?命,看是父皇的旨意先送到,还是你这?条命能熬到圣旨下达时??”
就在这?时?,那边的县丞已经挨完了板子,下半身血淋淋地被拖拽了上来。
看那样子,似乎疼昏了过去,死狗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的官员们都看傻了,忍不住嘀咕着?有辱斯文,刑不上大夫一类的酸词。
不过懂眼色,长了脑子的官员已经纷纷请太子恕罪,一个个忙不迭起身要回去拿文书?。
那姓商的有靠山,他们可没有!吃了熊心豹胆吗?敢跟太子储君硬扛。
龙鳞暗卫的刑,是人能受住的?他们家可没有老?参吊命。
商有道一见这?情形,心知遇到了混不吝。
这?太子不足为惧,可传说中跟皇后一党不睦的慕寒江……为何愿意如此帮衬太子?
难道是姑母给他的消息有误,慕家转而站队了东宫太子?
这?才是最要命的,商有道不禁心里一翻!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也实在没必要在文书?上跟这?些?贵胄子弟较劲儿。
于是商有道迅速变了脸,跟二位殿下与慕公子诚恳赔罪后,便回去取文书?去了。
慕寒江虽然乐得看见商有道吃瘪,却咬不准太子发?威的意思。
这?个少年天子,以?前可是信誓旦旦,表示将来无甚大志,只想做个安乐到死的王爷。
为何这?次却有些?刻意显出锋芒?
闫小萤端起茶杯,悠长叹气道:“这?一路走来,沿途遇到那么多灾民。孤出宫少,见得少,看了他们衣衫褴褛,卖儿卖女?,难受得彻夜难眠。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受苦之人。孤无甚才干,唯有查账略有所长。若是能替腾阁老?分忧一二,至少能让百姓过上清明些?的日子,不必拥挤乡道,四?处卖儿乞讨……”
说到这?,她笑了笑,解释着?自己方才的孟浪:“看着?这?位商大人甚是油滑,听说之前还故意刁难腾阁老?。孤便自不量力了。多亏慕大人帮衬,让他知道以?后该如何行事,免得阁老?还要跟这?种?无赖磨牙。”
慕寒江看着?闫小萤晶亮的眼睛,觉得他到底是……浅薄了。
就在方才,他还在想着?太子是不是打算找商贵妃的错处,拿那个侄儿做撬板,力图挽回宫内汤氏颓势。
他还隐隐后悔,自己不该冒然帮衬,难免给出慕家要站队的错误信号。
可是凤栖原却并?无那般狭隘,目的也仅止于要文书?,帮衬腾阁老?早些?梳理出章程,让百姓们拿到救命的粮食。
慕寒江少年得志,为人孤高,除了父母陛下,生平很少有信服之人。
可是方才议论禁船时?,太子那番“非常时?期,不宜禁私船”的话,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也许,他真的一直看错了这?少年,不光看错了凤栖原的
才干,更是看错了他的为人胸襟……
“太子能有这?番见地,是大奉之福。臣也有要案在身,容得过几日,再来探望殿下。”
说完,慕寒江便带着?暗卫匆匆而去了。
他已经得了线报,说那假冒小阎王的人手受了一个叫赵生同的混子指使。既然真正的小阎王线索全无,那么查查假的也不错。
就像凤栖原所言,江浙百姓劳苦甚久,总要做些?清明事情,而不是一味破大案,想着?表功请赏。
小萤拿到了商有道递交的公文,都是亲自跑了一趟金水郡,还帮衬着?腾阁老?,将商有道虚报的被孟家叛军抢劫的赈灾钱粮全都圈出来。
至于太子为何知道这?些?数目,理由?也很好?糊弄。
因为在缉拿那假冒盗匪之时?,小萤便已经按照口供伪造一份举报密信,只说有人偷偷塞入太子驿馆房间的门缝里,被太子看到即可。
这?样一来,太子截留这?些?文书?也有了正经名?目。而这?封举报信,也连同文书?一并?呈给腾阁老?审查。
这?些?当地的田鼠,只要找对了地穴,深挖下去,都是大把的米粮,足可解地方百姓之渴。
腾阁老?第一次见这?太子查账的功夫,就跟当初的慕寒江一样,看得是有些?目瞪口呆。
“太子殿下,您……竟有这?般才干!以?前老?朽怎么不知?”
小萤头也不抬地打着?算盘:“孤在少府那么些?时?日,也跟诸位大人学?了些?雕虫本领,让腾阁老?见笑了!”
腾阁老?却是满意捻着?胡须,目光炯炯看着?眼前少年。
看来他当初的力荐没错,这?少年竟然是楚庄王般的人物?,之前的蛰伏只为一鸣惊人!
那商有道如此油滑,也被这?太子治得服服帖帖。
少年储君看着?懒散,可做起事来直中要害,有板有眼的。
不错,不错啊!
不过小萤的勤勉,在查完最后一本账目时?便用尽了。
她帮着?腾阁老?梳理关节,方便他老?人家行事后,便脸色一白,借口风寒未好?,又从金水郡跑回驿馆休养去了。
慕卿在田东村受到的羞辱不小。依着?他的性子,赵生同那条线一定会被他掘地三?尺。
很快就会挖到商有道的身上,那个商有道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江浙的水是很混,腾阁老?远离家乡多年,小萤这?条地头蛇,有心帮衬着?腾阁老?和慕寒江找准方向。
至于剩下的事情,也与她这?个假太子无关了。
闫小萤知道,慕寒江事忙,应该能有一段时?间不会来烦自己了。
而她也要利用这?点空闲,做些?自己的事情。
不过甩掉了一块膏药,却还剩一块最粘手。
此时?驿馆外正哗哗下着?浓雨,阵阵雨丝与远处的连江连成了一片。
小萤在本子上勾勾抹抹了一会,放下了笔,揉了揉眼,无奈看向一直坐在桌对面看书?的男人。
她方才故意假装继续查账,反复拨动算盘,市侩声音噼啪作响,凤渊却握着?那本晦涩难懂《奇门遁甲》看得入了神,也不怕这?里吵闹。
难道他是在驿馆没房间吗?偏要与她呆在一处?
“大殿下,夜深了,您是不是该去休息了?毕竟明天一早还要赶回军营去啊!您是卫将军,总是躲在驿馆吃吃喝喝,也不大好?啊!”
凤渊指了指被慕寒江扎伤的手臂:“伤了左手,上不得马,陈将军准我休息几日。”
这?个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她竟然差点给忘了。
既然他不肯走,小萤便起身,打算换一个房间,将此地留给他。
可是凤渊的一句话却顿住了她的脚:“你曾说,你跟你阿父在此地贩盐?”
小萤不慌不忙转身,笑着?道:“是呀,大殿下想要买盐?”
她和金叔的买卖是不怕查的,因为有着?正经盐牌,平日里也是循规蹈矩做着?生意。
甚至她和她阿父从生平经历上,因为无几个人知道。
因为知道义父孟准收留过一个戏子和小女?娃的人,都在那场屠戮孟家的灭门惨案里死光了。
不过凤渊似乎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熟悉当地的船舶吗?看看能不能帮衬慕寒江一二。”
小萤表示,自己为了救阿兄上京一年,对于当地的船贩都不大了解了。
凤渊没有再问,示意她坐到身边来,然后看着?江对岸星星点点的联营灯火,似乎有些?怅然道:“这?样的雨,在京城是不常见的。难得夜深无人打扰,想寻个熟络本地的向导,带我玩上几日。”
小萤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椅子上,很没形象地摆手表示,大皇子的确该放松身心了,相信诸位地方官员,定然愿意拍马捧屁,陪伴大皇子的。
不过凤渊却起身说:“殿下不是说,上次没有温泡成有些?遗憾吗?我正好?寻了个好?去处,殿下可以?尽兴一泡了。”
小萤刚想拒绝,凤渊却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甚至没给她穿鞋的时?间,只用没受伤的单手那么一扛,便轻松夹抱起了她,扛麻袋般几步来到了外面的马车前,将太子殿下扔入了马车里。
这?般雨夜,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就算有值守的影卫阻拦,也拦不住起了性子的大皇子。
大皇子甩出一句:“我跟殿下去城外玩玩,都莫要跟着?。”
说完,便带着?三?五个侍从,命人驾车扬长而去。
待马车驶出了驿馆时?,后面还有匆匆而出的一队暗卫人马跟从。
夜浓雨稠,很快那些?人马跟丢了。
此时?大雨滂沱,就算跟踪老?手,也寻不到车轮碾压的痕迹了……
这?马车甩脱了累赘,下拐道后,七拐八绕,很快便来到了一处隐秘而悠深的山间院落。
驾车的马夫是个矮壮的汉子,冲着?大皇子抱拳道:“公子,到了。”
凤渊转身伸手,准备抱着?没有穿鞋子的小萤下马车。
方才上马车时?,这?女?郎挣脱得厉害,用脚狠狠踹他几下,脚脚揣向人之死穴。
奋力挣扎间,她的发?髻散乱,白布袜子都甩掉了,现在那双莹白纤瘦的脚就这?么光溜溜的。
这?女?郎似乎很讨厌被压制落入下风,虽然凤渊后来识时?务不动,让她挥拳击中了几下,却依然不解怒火。
下马车时?,闫小萤用力挥开了凤渊搀扶的手,光着?脚儿,径自跳到了一滩泥水里。
此处幽静宜人,不像是杀人越货的地方。
小萤扬眉看了一圈,发?现那古朴而带着?韵味的院子门上挂着?一块匾——听心园。
凤渊挥手,让一个仆役拿来一双精致的木屐,放在了小萤的脚边。
然后高大的男人撩起衣摆蹲下,用大掌擎起小萤一只沾着?污泥的脚儿,用湿巾一下下擦拭干净,再套上砂棠木的木屐。
第46章
小萤垂眸看着蹲下的郎君,失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扶着凤渊宽实的肩膀,任着他替自己擦脚。
直到纤足擦干净,小萤穿好了木屐,伸了伸懒腰,便信步前行。
木屐扣着长满青苔的石板路,发出踢踏声响。女?郎细柳般的腰肢轻摆,优哉晃着袖子走得?很是惬意?。
“这?里是哪啊?”
“我外祖留给阿母的园子,听老仆说,三?岁以前,阿母带我来这?里住过,后来便一直没人来住,幸好叶家的老仆还在,不至于?让园子荒芜了。”凤渊撑伞走在她?的身?后,一边帮她?遮雨一边沉声答道。
叶家虽然比不上汤家那般公?卿世家,但也算有些底蕴的门第。
当年叶公?是剑圣萧九牧的至交好友,为了让原来病弱的女?儿强身?健体,才让她?跟从了萧大侠习武。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叶展雪认识了凤家那个寂寂无名却英俊倜傥的冷门宗亲。
小萤想?:若叶展雪没有卷入凤家崛起风云,而是如寻常女?子般,找个般配相守一生的夫君,也许不至于?早早抛下幼子,便撒手人寰。
她?是不是还会在这?院子里悠闲赏花,享受着远离纷扰的平凡快乐?
这?院子古朴而又雅致,带了江浙特有的韵味,更是种满了名贵花草。
走了一半时,小萤看到了异种的兰花,若没记错,它叫“浸雪”。
在凤渊被囚禁的荒殿天禄宫里恰好也有这?花,而且那花一直被凤渊打理照料得?不错。
凤渊立在她?的身?旁摸着挂着雨珠的兰草叶子:“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她?给我做的衣服上,也绣着这?个……”
阿母在凤渊的脑海里是模糊的一团影像,而一件件小衣上,精心绣出的浸雪兰花,也许就成了阿母的代名词。
小萤知道,这?处园子对于?凤渊来说,意?义非凡。
不知为何,凤渊入了这?个园子后,整个人似乎都较往日?放松了许多,连冰冷的表情都柔和许多。
可见这?里是让他感觉舒服的地方。他拽着自己来这?,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这?时,有声音从隔壁月门传来:“小萤!”
小萤抬头?一看,竟然是阿兄凤栖原拄着拐,向自己欣喜奔来。
“阿兄!”小萤睁大了眼?睛,笑?着迎了上去。
原来凤渊特意?选了个不易跟踪的雨夜,甩掉那些龙鳞影卫,将小萤带到此地,与她?阿兄团聚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