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而定by狂上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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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萤正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咬着鲜花饼——这甜糯芬芳的?小饼太好?吃,已经被她吃了两盒半。
凤渊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
从?昨日入宫起?,他便步入了比凤尾坡凶险百倍的?战场。先是接受父皇的?问?询,在御书房挨了一个时辰的?骂。
然后就是宫中快要落钥时,帝师葛大年匆匆入宫,求见陛下。
当满身是血的?葛帝师踉跄走入书房时,凤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吓了一大跳。
当听到帝师说到有魏贼袭击,是大殿下的?侍卫,还有三皇子带人解救了他时,凤渊的?眉眼微微一跳,一下子想到这里有闫小萤的?手笔。
那一刻他腾得站了起?来,直觉想要往宫外去,确定一下小萤的?安危。
还是葛帝师看出他的?失态,不?动?声色负手朝他摆了摆,才算安稳住他的?情绪。
而一夜之后,今日朝堂上,凤渊和慕寒江被群臣围攻,因着挑衅魏国开战,而被弹劾。
如此吵闹了一上午,出了宫时,耳边都有残音缭绕。
不?过当他方才走到窗前,往屋内望时,看着慵懒如猫咪的?女郎,却?有种疲惫尽是烟消云外之感。
难怪葛先生不?喜奴仆环绕,这种一屋一院,有一人独守等待的?感觉,有时是世上千金也难换得的?……
小萤见他走进来,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饼渣,问?义父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凤渊说:“昨日带他们去廷尉府报备时,他们被扣了下来,说必须要留在廷尉府的?监牢过夜。”
小萤听得呼吸一紧:“这怎么?行?”
这些年,在廷尉府里死的?嫌疑犯可不?少。
当初汤皇后的?亲侄儿?也是毫无预兆死在了廷尉府的?监狱里。
那漏得如筛子的?地?方,如何保证义父的?安全?
不?过凤渊却?让小萤安心,他早就料到会?有人用这一手刁难,孟准他们是入夜入监,而且一个都披散头发?,没有人会?去验他们的?身。
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些人货不?对板,这些人是“饵”,放在廷尉府这等明晃晃的?地?方,看会?不?会?引出一条大鱼来!
而真正的?孟准已经被凤渊安置在了京城另一处宅院,有沈净等高手看顾,不?会?出问?题的?。
小萤听了终于?放心,再无话可说。
凤渊倒是先想了个话头:“我听葛先生说了昨日之事,若非是你,恐怕先生他……我自当谢你。”
小萤漫不?经心打?量床幔上的?花纹:“他也是我的?恩师,以前在宫里帮我不?少,我自是还了我的?人情,不?必你谢。”
于?是这话题打?住,没再聊下去。
他俩一个在桌边坐着,一个在床上抠床幔花纹,似乎谁也不?想先开口说话。
往常一路上,有侍卫和其他人,两人间的?冷场并不?太显。
可是现在只剩下两人,便尴尬的?明显了。
小萤瞥着他问?了一句:“怎么?还不?回宫?一会?宫门就要落钥了!”
凤渊道:“我一天没吃饭了,来时买了些青菜和鱼肉,你做给我吃吧!”
小萤慢慢瞪大了眼:“我做?我哪里会?做?”
开什么?玩笑,她从?小到大,射箭马术都很精通,就是不?会?女红洗手作羹汤。
阿爹和义父,还有山里的?叔伯都很爱她,舍不?得让她摆弄山中冷水。她向来吃现成的?,除了贴身衣物,连衣服都是阿爹帮着洗呢!
至于?后来做了生意?,这事情也有伙计和粗活婆子去做呀!她虽然不?是大小姐,可从?小到大,都没做过饭。
昨晚和今日,也是她自己去街边买些吃的?回来。今天到了这个时候,她犯懒,干脆没买,只吃了些鲜花饼垫肚子。
凤渊却?不?信,面无表情复述着孟准那日在尧城客栈时说过的?话:“我们小萤,宜家宜室,以后自会?觅得良人相夫教?子恩爱白头。也不?必攀附大富大贵,便是夫妻二人,关门过些太平日子……”
看来孟准的?这番话很戳大皇子的?心窝子,都过去多少天了,他居然还记得。
说完之后,他又问?:“敢问?宜家宜室的?女子,连洗手作羹汤都不?会??这不?是明摆着准备攀附高门,做个有丫鬟老?媪伺候的?夫人?”
小萤牙尖嘴利:“那是我义父的?想法,于?我来说当然不?会?这般!先不?不?说我将来会?不?会?嫁人,若想做我闫小萤的?夫君,得是家里家外皆会?操持的?贤惠!那种入门便呼喝唤奴,喊着喝汤吃饭的?郎君,入不?得我的?眼!”
大皇子又怎样?难道顶了他侍妾的?名头,还要替他当做饭的?侍女不?成?美得他!
凤渊挑了挑剑眉,慢慢道:“当真如此?”
小萤也挑眉:“自是如此!”
义父说得对,她和凤渊本就挨不?着。
若是被皮相美色迷惑
,一时乱了心智,这慢慢相处久了,便也会?发?现彼此的?不?合适。
而且他们之间的?问?题,可不?止这些,就此冷静下来,时时提醒,回归本位也很好?。
比如她闫小萤,无才无德,满脑子的?算计,且不?服管,无论配何等出身的?男子,都不?是宜人的?良伴!
凤渊冰冷俊脸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小萤觉得跟他谈崩了,也懒得出去,只是想着天色这么晚,城中的?摊子?也都?收了。
她虽然吃了些鲜花饼,可还是想吃些带热气的?饭菜。最近练武太勤,好像又长身体了,小萤很是爱饿。
半夜时肚子?若越发的?饿,难道要忍饿等到天亮?
她正想着,就听到隔壁小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小萤好奇,不知凤渊在摔打什么出气,便起身挑门帘出去,从小厨房的?窗户往里探。
只见身材高大的?郎君有些突兀立在厨房,笔直健硕的?腰杆扎着围裙,衣袖高挽,清俊眉眼?被蒸腾的?热气晕染着。
他正在娴熟地切姜捣蒜。而一旁的?碗里有正在腌的?肉,还有一条改了花刀的?大鱼。
一直闲置的?小厨房里,柴火燎灼的?热气驱散了久不使用的?阴湿。
小萤忍不住走进去,站在凤渊的?身边看,然后惊诧地问:“你……会做饭?”
凤渊将切好的?鱼入了油锅,淋醋去腥,若无其事道:“我?八岁便帮师娘做饭打下手了。葛先生乐于清贫无扰的?日子?,小门小户也无仆役。他也时不时帮师娘洗衣做饭,并无君子?远庖厨的?禁忌。”
看来他身为葛先生的?高徒,这厨艺学得倒是很娴熟,煎鱼翻面?一气呵成,待调汁入锅添水炖煮,不一会诱人?的?香味便出来了。
鱼在铁锅汁水里咕嘟着,凤渊又切了甜椒用来炒肉。
当?一勺热油淋洒出椒香气息时,小萤被勾得越发饿了,与他再无瓜葛的?鸿志暂且放到一边,自动拿了碗筷守在桌旁,撑着脸蛋等候。
她的?肚子?还在咕噜乱叫,可心思却有大半放在了凤渊身上。
蒸腾的?热气里看着郎君忙碌从容的?身影,恍惚晕染出了些仙人?之?姿,减了他身上一直都?萦绕不散的?冰冷气息。
凤渊长得俊美,身为皇家子?自是天生贵气,形状优美的?长指捏握青菜,也有执兰之?姿。
只是小萤认识的?大皇子?,可以安坐于书斋中,谋算权力倾轧,也可以一身铠甲,手持开刃利剑,御敌千里,反手切人?肚肠。
种种既定印象,都?跟这个沉浸在锅气炊烟中,忙碌而英俊逼人?的?郎君挨不着边儿。
等菜炒好时,凤渊拿了几个热好的?炊饼:“看着时间来不及做饭,所以买肉菜时,便顺便买了炊饼。”
小萤乖乖洗好了手,坐在桌边,迫不及待掰着炊饼沾着鱼汁来吃。
鲜美的?味道立刻在嘴里溢开。
凤渊做起菜来还真的?很好吃,并非摆着空样子?。
想起他在荒殿里一无所有,都?能锅碗瓢盆,将乏味孤寂得可怕的?日子?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样荒野居士会做饭菜,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如果他不是皇子?,就算是清贫人?家的?子?弟,依着这等过人?的?心性毅力,无论身处何等境地,都?应该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若性子?不是那?么阴沉,没有那?么不堪的?往事经?历,背负那?么多的?不甘,原该是让女郎趋之?若鹜的?梦中郎君。
凤渊正在给?小萤夹着鱼肉,看她突然若有所思,放缓动作?,便问:“怎么?不喜欢吃?”
小萤说:“没有啊,不咸不淡,很好吃……”
凤渊不动声色问:“那?你在想什么?”
小萤想的?是,他到底要在她身上图求什么?
凤渊不是凤栖武那?等活得率性单纯的?天真皇子?,他深沉城府里都?是渴望攀爬,碾碎屈辱不堪过往的?野心。
如今,他游走在各种阴谋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又要重落深渊。
所以凤渊哪有资格像三皇子?那?样炽烈追求女郎,满是无所畏惧的?试错底气,在无用的?情爱里寸寸消磨光阴?
难道像她这等满身不羁的?山野天性,让凤渊觉得新鲜了,才一时恍惚了方向,又这般容着她?
不过话?到嘴边,却改了词:“就是想,你怎么突然想起做饭了?”
自回京后,凤渊就应该忙得飞起。
他们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就听说关于凤渊和太子?,还有慕寒江合谋,挑动大魏开战的?隐秘传得满京城都?是。
那?位主上看来真是急不可耐要扳倒废物太子?,这次造势的?风声很大。
怪不得那?安庆公主急着半路劝子?,京城里蓄了许久的?雷雨,的?确有些让人?头疼!
凤渊面?对狂风暴雨,却不回宫,跑到这小院里摆家家酒,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凤渊一边给?小萤盛汤,一边敛眉道:“慕寒江已经一人?将责任都?扛下来了。我?懒得应酬宫里的人情,便出来了。”
慕寒江比他们早就回京了几日,第一个面?圣,面不改色说这次引诱魏国开战的?计划,乃是他一人?所为,跟太子?毫无关系,而董将军和大皇子也是受他蒙蔽,贸然出兵。
因为他在魏国?布线甚久,说得有理有据,有些人想以欺君之罪攀扯太子?,一时也寻不到借口。
但不信他之?言者,大有人?在。而且那太子假装被俘的事情,也有人?证,有人?言之?凿凿,在太子?被俘的?那?段时间,看见太子在大皇子的听心园里。
若太子?被俘为假,那?么从大皇子?,到出兵驰援的?董将军,甚至写求援信的?董阁老都?要受牵连。
今日朝堂上,声浪甚大。
有人?煽风点?火,拿着此番战事勾起魏人?报复,火烧驿馆说事,大有将太子?废黜,再将凤渊一本本参回荒殿的?架势。
可以想象,若是昨日帝师葛大年?也死在魏人?手中,依着今日局势,淳德帝只能废太子?,再治了疯儿之?罪,才可平息群臣怨毒。
可惜如此精心布局,却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一环。
葛大年?昨日入宫,一身血袍,向陛下哭诉魏国?包藏祸心已?久,已?经?将大奉皇家的?宗亲人?脉,查得细致入微。
最后,帝师更是叩问陛下,魏国?在大奉,遍插耳目,那?些要治罪太子?与皇子?的?人?里,是不是也有魏国?的?细作??
一时间淳德帝的?心里膈应极了!
葛先生披发染血,虎口脱险的?狼狈样子?,让陛下想到魏人?恐怕在大奉境内经?营甚久,连驿馆都?有魏人?眼?线,而葛大年?这样一个赋闲的?帝师住所都?知之?甚详,可见魏人?心思之?深。
帝王榻侧,岂容他人?鼾睡?若不是凤尾坡这一闹,他竟不知魏人?与内贼勾结竟到了如此地步!
依着他看,慕寒江也好,凤渊这孩子?也罢,都?比这满朝堂只知道伸脖子?扣帽子?的?废物强!
天佑大奉,年?轻一代怀有热血,有勇有谋,与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古板们大不相?同。
于是自作?主张,引敌国?开战的?重点?错失被陛下重拿轻放,只是不轻不重申斥了慕寒江身为军中祭酒,自作?主张,如此当?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而大皇子?在魏国?进犯时,一马当?先,斩杀了大魏名将古治,自是有功,封赏择日再宣。
至于太子?嘛,被魏人?劫走受伤,到现在还不能舟车回京,也是受苦颇多,不容人?再泼脏水。
满朝人?谁不知太子?性情
?那?么懦弱的?人?,怎么可能策划这一切?
其他臣子?觉得陛下这么判太糊涂,慕寒江就算是暗卫少主,可名头却只是军中祭酒。
像谋划魏国?出兵这样的?大计,若无掌握军权的?人?配合,如何使得?陛下怎可信了慕寒江之?言,不继续深究呢?
可陛下不愿再说,挥了挥袖子?,那?人?证更是以污蔑国?储论处,直接拖出去杖毙了。
于是众人?终于察觉风头不对,纷纷噤声,就此散朝了。
小萤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一边夹着鱼肉一边道:“这帮臣子?,领俸禄也不用脑子?!真看不出陛下真正忌惮什么啊!”
君主正值壮年?,最忌讳的?便是成年?的?儿子?执掌大权,早早架空了国?君。
虽然凤渊此番自作?主张,谋划了如此引诱魏国?开战的?计策,犯了淳德帝的?大忌。
若满朝赞誉,纷纷要求给?大皇子?加封进赏,陛下心里才会不悦猜忌。
可现在这满朝的?弹劾,高声讨伐,算是间接救了凤渊和慕寒江。
在陛下看来,疯儿子?虽然胆大狂妄,却是霍去病般的?年?轻孤勇无畏,且不得群臣之?心,就算将他娇纵得再胆大,也不会成为帝王的?掣肘之?患。
至于慕寒江,虽然咬牙顶锅而上,可了解他性情如陛下,心里怎能没数?
慕卿无辜,着实是替太子?和皇子?担责背黑锅,尽了为人?臣的?本分,免了陛下为难。
这些事情,小萤起初也没想通,还是葛先生与她分析一二,她才渐渐领悟到的?。
帝王心思深似海,在意的?点?果真跟普通人?不一样。
有葛大年?这样了解陛下性情的?人?在,凤渊总算有惊无险,过了这一关。
不过小萤还真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慕寒江这么能扛事,不声不响,自己将罪责全顶了。
所以听凤渊说完,她忍不住一竖大拇指:慕公子?,真男子?也!
凤渊瞥着她,冷恻恻道:“让慕卿如此舍命力保的?,是大奉太子?——他认定的?贤君,并非混入皇室的?女匪,你如此感动,要作?甚?”
这还用凤渊提醒,小萤自是知道,不过如此一来,太子?不能入罪,岂不是要惹恼了那?个神秘主上?
凤渊在那?位主上设下的?一个个测试服从的?关卡里,似乎都?没有过关。
这人?会不会就此给?凤渊设下绊子??
凤渊冷笑了一声,下绊子??只怕他早已?经?开始了。这番讨伐声势浩大,还有葛先生遇险在,只怕都?有他的?手笔。
若不是小萤歪打正着,救下葛先生,只怕陛下真要在如山声浪里,重惩他以儆效尤了。
小萤有点?担心慕卿:“不过,陛下要如何惩罚慕寒江?”
“他暂时被卸了龙鳞暗卫的?职,要在家赋闲一年?,至于其他的?罪责,大约不了了之?。”
在凤尾坡大捷的?情况下,慕寒江却受到这样处罚,小萤真有点?心疼慕卿了。
她嘴里塞肉,语气含糊道:“我?懂,不过你说他只是力保太子?,那?也不对,他也是保了你啊!”
凤渊没有接话?,目光清冷。
小萤觉得凤渊对慕寒江的?态度总是这么淡淡,也是让人?觉得费解:“断桥时,你宁死也不撒手,足见你也看重他啊。说起来,你明明心中记挂着这个童年?好友,却总别扭,干嘛啊?”
凤渊似乎不甚爱听这话?,夹起一块肉塞入了小萤的?嘴里。
“干嘛,堵我?的?嘴?其实人?无论到哪,多交些朋友总不会有错,你跟慕寒江亲如兄弟,以后朝中也好办事啊……”
本是随口的?闲话?,可是凤渊却脸色一沉,重重撂下了筷子?,一语不发地走人?了。
小萤毫无预兆被他甩了冷脸,直到凤渊走人?,都?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话?说得不对。
若是以前,凤渊突然撂脸子?,小萤只会切一声,浑不在意。
可是他俩冷战那?么久,今晚明明气氛正好,做了半天的?菜都?没吃几口,他就摔筷子?阴沉脸走人?。
这让小萤十分不舒服!
好啊,又要开始晾人?了是吧?这点?手段也想拿捏她?
她也摔下筷子?想走人?,不过到底没跟自己的?肚子?置气,恶狠狠吃了一大气后,才准备出门走走。
可刚一出门,鼻尖就撞到了一堵小山墙上。
小萤揉着鼻子?抬头一眼?,原来是凤家大爷去而复返。
“不是走了吗?堵在门口干什么!”
凤渊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淡淡道:“我?还没吃完饭呢。”
“哦,那?你慢慢吃!”小娘可不伺候冷脸的?爷,上一边呆着去吧!
见她要走,凤渊拉着了她的?胳膊,终于勉强解释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到外面?走了走!”
小萤抬头看着他:“大皇子?,我?有自知之?明,并非你可以谈心的?知己,也不敢让你交底。但是你的?喜怒总是无缘无由,让人?费解。你并非真的?疯了,为何总要如此?”
说完,她便想甩开他,自己出去走走。
凤渊的?嘴唇紧抿,在荒殿独居的?十年?,早就让他养成了悲喜愤怒,独自吞咽消化的?习惯。
所以当?初跟小萤冷战时,他也独走军营,一个人?在帐篷里独处了好几天。
而他们上次吵架之?后,小萤似乎不想跟他和解,他也不知该如何哄人?,如此冰冷一路。
今日凤渊特意从宫中赶着回来给?小萤做饭,也是想跟小萤缓和一下。
方才一时情绪波动,他又依着惯性想要一个人?独处,可知道走过了两条街,才恍惚想起,小萤跟他说过,她不喜欢这样。
所以他才折返回来,却正好看见小萤气呼呼准备出去。
“你……要去哪?”
小萤赌气道:“我?义父说了,让我?回江浙找爹爹,既然他到了京城,那?我?便回去!”
虽然明知道小萤不可能放下她义父独自离去,可还是被小萤的?话?噎得心里发堵。
“我?不准你回去!”说着他低头抱住了她。
小萤的?回答就是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凤渊任着她咬,大掌安抚着她的?后背,突然艰涩开口道:“我?与慕寒江一辈子?都?不能做兄弟!”
小萤没想到,让凤渊失控的?原因竟然是她随口说的?这句。
她有些惊诧道:“为什么?”
凤渊却急急收口,将她牵回屋内,随口问她要不要吃些果子?,很显然是自觉失言,要打岔的?意思。
小萤如今也算了解了凤渊的?性格,能让他心绪起伏的?,绝对不是小事。
他说他跟慕寒江不能做兄弟……
小萤的?脑筋转得太快,试探问道:“陛下一直都?很宠爱慕家寒江啊!”
淳德帝对慕公子?的?偏爱满朝皆知。
毕竟当?初凤栖原差点?被废,就因为他不小心害得慕卿腿瘸,玷污了公子?如玉名声。
小萤记得,陛下为了方便慕寒江进出,还在寝宫的?楼梯旁修葺适合轮车的?缓台。
他跟慕寒江说话?的?神情,比对宫里几个不成器皇子?态度,要和善得多……
想到这,小萤抬头看着凤渊随口道:“难道他真是你的?兄弟?”
原本是半开玩笑的?胡乱猜测,可是她看凤渊一点?笑意都?没有的?冰冷脸庞,突然发现自己挖出了什么皇室惊天的?丑闻!
“……难道慕寒江真的?是安庆公主与陛下的?私生子??”
小萤被这惊天焦雷劈得双眼?圆瞪。
那?慕寒江的?年?岁跟凤渊相?差无几,若他说的?是真的?,便在叶王妃还没出事时,淳德帝就跟自己的?义妹有了……苟且,而且珠胎暗结?
那?安庆还是叶展雪的?闺蜜姐妹,这对为了淳德帝而深陷敌营的?叶展雪,是何等的?羞辱背叛?
“你阿母可知这事?”
凤渊缓缓扯出一抹瘆人?的?笑:“阿母留下一本血书手札,那?是她临终所写,里面?清楚记录了她当?初信任之?人?是如何联合利用她,算计她的?。我?若没看到,也
不相?信,那?位满口宫规礼仪的?安庆公主,居然能犯下这等龌龊。”
小萤知道,若不是她逼得凤渊太急,只怕凤渊一辈子?都?不愿主动提及这些脏污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隐秘的??”
“被关入天禄宫前,安庆那?女人?在慕家的?外院与凤启殊私会,哭着忏悔他们对我?阿母的?欺瞒背叛。然后,我?便在母亲的?遗物里,翻到了她的?手札,才知道了许多母亲当?年?背负的?冤屈。”
安庆那?女人?,凤启殊,还有陈诺,这些小人?当?年?犯下的?事情,阿母都?详细记了下来。
可恨她那?时已?经?病入膏肓,身体羸弱,就算终于明白了自己遭人?算计,也无法一一清算。
阿母去世,可他还在!那?本血书手札上的?桩桩件件,都?刻入脑中,便是需要他这辈子?讨干净的?债!
“那?你……为何要行刺慕甚?”
凤渊还在笑,却已?面?带入魔邪气:“谁说我?要杀的?是慕甚?我?要杀的?从来都?是慕寒江那?个野种!是慕甚怕他的?儿子?伤心,便揽在自己身上,说他打骂了我?,我?存心报复,结果误伤了慕寒江。”
骤然知道真相?的?凤渊,终于明白淳德帝为何一直对慕家小子?如此偏爱。
而他这个凤家真正的?嫡子?,却因为母亲被污蔑,背负着孽种的?骂名。
知道真相?的?愤懑无法宣泄,于是他持刀上门去寻安庆公主算账,却在机缘巧合下,愤怒伤了慕寒江。
凤渊终于吐出了他与慕寒江的?过往,可以毫无指望地等着小萤申斥他冷血残暴。
他就是这样卑劣的?人?,那?时明知道慕寒江不牵涉上代恩怨,却依然迁怒,想要杀死自己唯一的?童年?小友泄愤!
小萤看着凤渊在笑,却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紧缩。
她终于?明白凤渊对慕寒江态度的忽冷忽淡的缘由。
铸下大错的人,全都毫无羞愧感地活着,而阿渊这个无辜受累的孩童,却一直默默承受着这些腌臜隐秘的侵蚀,被人践踏轻辱。
不过年少阿渊满含恨意地挥出了那一刀,十年之后又想方设法还了。
凤渊口口声声恩怨两清,在断崖时,他更有机会松手让慕寒江摔得粉身碎骨,一尝宿日?恩怨。但凤渊却还是握住了慕寒江的手。
明明这个隐秘外泄出去,就能毁了温雅如玉公?子的清誉。
可凤渊一直严守秘密,从来没有跟慕寒江提起过这个会让那如玉公?子心身彻底崩塌的身世隐秘。
这个嘴硬心软的阿渊啊,哪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坏?
他只不过是在时时煎熬自?己,在两处极端的情绪间?徘徊寻不到出口……
在愈加了解当年的真相后,小萤也愈加心疼这个被养蛊十年,不知如何应对爱恨的男人。
更是后悔为何要?与他冷战这么多天,今日?又逼他说出一直不愿直面的隐秘。
她对凤渊一点?都不好,可凤渊却还是特意来给她做饭,千方百计又略显笨拙地哄她开心。
就好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固执翻遍褴褛全身,非要?掏出一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想到这,她再也忍不住,用?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笑得入魔的男人。
凤渊没有料到小萤会是这般反应,缓收了笑,有些迟疑地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想看看她的表情,是不是在捉弄着他。
可是看到了女郎眼中闪烁的泪光时,他又不确定?,她到底是在为谁心疼得流泪。
难道她在心疼慕卿身世,担忧那文雅而孤高的公?子知了隐情不能自?洽?
“你……这是……”
小萤慢慢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像揽住孩童一般,将那个十二岁起幽禁在荒殿里的阿渊紧紧搂住。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你哪有自?己说的那么坏?在断崖时,你不也是救了慕寒江的命?”
凤渊想说,他是不甘心让慕寒江那么轻易的死。
他的心里自?有一本账。若说还有些旧情,偿还了那一刀后,便是恩怨重?算。
谋划了十年的复仇计划里,该是如何适时揭露真相,让那个顾全面子的帝王名誉扫地,又该是如何扯破那矜持贵重?的安庆公?主华丽体面,更是要?让那白玉无瑕的公?子好好认清给予他血脉躯体的,是一对怎样腌臜污秽的男女!
他心内盘算的恶毒,当让他们比死还难受煎熬百倍!
一身清白第坠入崖底?那样算什么惩戒?何以告慰亡灵?
可是他正被女郎绵软真切地抱着,她说自?己没那么坏。
没有昔日?缠绵的亲吻,只是这么简单的拥抱,可是凤渊却能感觉到女郎的心脏在与他共鸣起跳。
快要?出口的,溢满毒汁的恶言,就这么一点?点?地吞咽了回去。
他甚至都不敢动,就算知道片刻温存许是虚假的,也生怕这片刻又被什么打?破。
尤其是那馥郁的身体拥着他时,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他对这女郎的思?念,他甚至都想不起,上次拥着她是何时了。
小萤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低低说:“就算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也有砍柴小童与他说说话?。以后心里有憋闷,不妨同我说说,我也不会让你立刻消除了郁结,可总比一人独处要?强,对不对?”
这小女郎倒是还记得在荒殿时,他说过的关于?五指山的赌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