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而定by狂上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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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萤满足地吃了一小盘蟹,那边太子已经贴心给妹妹倒了一杯刚刚烫好,加了姜丝和梅干的黄酒。
如此搭配去?了寒气,便可再吃一只蟹。
同桌的三皇子殷勤替小萤夹菜,不忘伸着脖子小声问:“女郎,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大皇兄真的会帮我解了嫣嫣的婚事?”
小萤瞪了他一眼,方才在花园子里?,他不是磨得大皇子亲自?松口,说是要寻一寻嫣嫣未来夫婿的错处吗?他怎么在这等场合,又没完没了地问?
想?到这,她不客气道:“你嘴巴再松松,便全?京城都知?道了。到时候也不必麻烦我和大殿下费神了,自?己想?法子去?吧!”
三皇子立刻理?亏闭口,尬笑着又替大殿下夹菜。
一时间,他们这桌远远看去,倒是其乐融融。
诸如腾阁老一类的女眷,也是心中冒着问号。不是说,太子被大皇子折辱,所以要死要活的,非要卸去储君之位吗?
怎么看他们兄弟三人,感情还不错的样子?
太子也喝得脸蛋微红,笑意盈盈,很是亲近,并无咒怨不妥。
不过凤栖原不愿在这等场合多?停留,给妹妹撑足了场子,便寻了不胜酒力的借口回去?了。
他如今就盼着陛下快些?下废太子的圣旨,到时候便可落得逍遥自?在。
就在酒席过半时,突然有人入殿传话,说是魏国使节抚王听闻怡妃生辰宴,是以也备了礼,亲自?前来祝贺。
小萤抬头看着怡妃,她神情未变,下颌线的微微紧绷显示出她的紧张。
曾经爱慕过的郎君,如今一朝大权在握,便誓要夺回曾失去?的一切,霸气侧漏地展示着咄咄逼人的不舍。
不知?道那个?霍不寻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宫人端上托盘时,众人发现,托盘上还盖着绸布。
而怡妃则以宫中?女眷不宜见外客为由,婉拒了抚王入内祝贺,更无意当?众看这贺礼,只是让人端下去?。
可就在这时,宫中?的那根搅屎棍溜溜达达入了殿。
二皇子阴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就这么领着抚王进来了。
“怡妃娘娘,这就是你的不对。抚王远道而来为客,你岂能如此怠慢贵客,不请人饮一杯酒水就走?”
霍不寻入殿之后,那眼神毫无遮挡,就这么赤裸看向了主位的怡妃。
他伸手将托盘上的布扯掉,托盘上赫然是一枚金钗。看着式样并不是新近流行的,更像是几年前时兴的款式,只是被人保养得宜,时时把玩,盘出了光亮的色泽。
小萤看着怡妃微变的眼神,立刻猜到那金钗应该是怡妃当?年送给抚王的定情信物。
恼羞成怒的男人,是听不懂拒绝吗?他如此张扬是立意要逼死怡妃啊!
想?到这,小萤趁着怡妃说话前,扬声道:“抚王,您是不懂大奉规矩吧?身为男客,不好送主家女眷头面?首饰的。怡妃娘娘,不能收您的礼。”
抚王原本?指望逼得怡妃动容,想?起二人昔日情谊。
关于议和的事情,他早就跟大奉拟出了章程,却迟迟不肯松口,就是为了以此为筹码,再跟淳德帝讨要一人。
这一次,他一定要带走汤觅。
那个?淳德帝向来是以天下为重的,权衡之下,一定会允了用女子换得边关太平。
至于顾全?两边面?子的手段也很简单,只说
怡妃暴毙,便一袭软轿,将人送来他的驿馆即可。
虽然早就想?好而来,可是抚王也知?汤家女郎的脾气,便主动进宫见了汤觅,将此事告知?她,让她心里?有数。
没想?到汤觅不曾与?他说话,反而一旁的女郎却说起话来。
待转头看时,霍不寻又愣住了。
那个?娘腔太子疯了吗?怎么这般场合穿回了女装?
不等抚王说话,凤渊便开口及时截住了他的不妥之言:“抚王,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准王妃,再有五日,便是我们成礼之日,到时候抚王若是没走,便可来吃一杯水酒。”
抚王眼睛都瞪圆了,不是,兄长娶弟弟?他们大奉一向都这么玩的?都疯了不成?
可待仔细看,那女郎身材窈窕,肩膀纤薄,并不像男子乔装打扮。
乖乖,世间还有如此相像的男女……
抚王这才回神,冷冷道:“本?王送什么礼,哪由得你们说三道四。怡妃娘娘,您只需说受不受便是了。若是不受,本?王自?当?再送娘娘一份大礼!”
那句大礼,满含胁迫。分明是怡妃不顾念旧情,他就要掀桌子的意思。
小萤笑嘻嘻又道:“礼自?然由抚王说了算,可收不收,却要看抚王有没有送出去?的本?事。娘娘在开宴前,委托了我暂做为今日开宴的女官。陛下奉行节俭,今日如有人送太贵重的礼,她不好当?面?退回,便由我代为出面?。”
说着,小萤起身走到托盘前,看了看那钗,皱眉啧啧道:“式样老旧,早就不合时宜,镶嵌的珠宝也有些?名贵。娘娘早就不喜这样的钗了,还是请抚王收回,送给其他相宜之人吧!”
抚王听了眯了眯眼,越看她越像那个?曾经给汤觅梳头,又助她逃跑的女子。
想?到这,他冷冷道:“娘娘喜不喜欢,你说了不算!”
“本?宫的确不喜这钗,如今本?宫侍奉陛下,头上不喜太过累赘,谢过抚王好意,还请收回吧。”
怡妃这时也顺着小萤的话开口道。
抚王听了这话,眼底开始微微泛红,咬牙冷声道:“这钗的确式样陈旧,可却是本?王心爱之物,总是时时拿出,不敢忘记本?王当?初是如何得到它的。可惜世人多?薄情,总会有人忘了当?初相赠时许下的诺言。”
这话说得太露骨,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看向怡妃,不知?这钗里?有何门道,难道说这抚王跟怡妃……
小萤叹了一口气,也罢,总得送佛送到西,既然决意出手帮衬怡妃,就一帮到底吧!
只是这法子太损,想?到这,她转头看向凤渊,眼里?略带欠意。
凤渊太了解这女郎,心知?她要出奇招,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让女郎只管发挥,他给兜底便是。
想?到这,她红着眼眶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死乞白赖的?我早两年就跟你说了,我只钟情有担当?的男子!如今我也要成婚了,你拿着个?破钗来闹什么闹?当?初不是说,荣华富贵比女子重要吗?来讨什么嫌?以前看不上你的,如今也看不上!一个?堂堂王爷,非要将女子往死里?逼,当?初看上你,才是瞎了眼!男人活成你这肚量样子,就该寻个?林子吊死!”
小萤毫不客气,借着自?己的嘴,将怡妃娘娘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回事?这抚王竟然与?萤儿女郎是旧识,今日入宫也是为了与?这女郎计较旧日情谊?
到底是盐贩贫家女,在这等场合如此的闹,瑞祥王的脸面?何在?
可是看大皇子,似乎脸色不变,甚至还优哉倒了杯水酒,全?然不将这绿帽看在眼中?的样子。
二皇子在一旁也傻眼了。当?初母妃还在时,他就查明了这抚王跟怡妃有旧情。
后来他以此为要挟,恳请怡妃为自?己的母妃求情,怡妃却避而不见。
今日主动带抚王来,就是秉承着“我过得不好,大家全?都掀铺盖别过了”的心思。
可万万没想?到,先是算计这闫小萤落了空,如今又被她搅了这场局。
“不是……这里?有你什么事,你乱认个?什么……”
还没等二皇子说完,大皇子一个?酒杯就飞了过来,狠狠砸在了凤栖庭的脸上。
同时他顺着小萤的话道:“宫中?娘娘生辰,你领个?魏国人来作甚?不就是知?道我要来,立意在我面?前添堵?”
三皇子如今身家幸福,全?然系于大皇兄一身。
虽然看不懂眼前这是什么走势,可大皇兄摔杯就是信号,他也跟着嗷一声蹦起,瞪眼过去?拽起了二皇子的衣襟往外拖,不一会,远处传来惨叫,二皇子应该被老三揍得不轻。
大皇子起身走到了抚王面?前,替他整了整衣冠,冷声道:“清闲富贵的日子过久了,就会饱暖思□□。若是抚王这么闲,非要污了一个?柔弱女子的名声,那我不妨给抚王和你皇兄找些?事情做。就选相城,你看如何?”
抚王听得瞳孔微扩,相城毗邻凤尾坡,乃是魏国另一处要地。
只是凤尾坡战役之后,相城增兵,并不是能轻易拿下的。
所以抚王觉得凤渊是在说大话:“相城可不是凤尾坡,你若敢动,便鱼死网破也讨不到好处!”
凤渊也懒得再跟这厮周旋。自?从太子称病后,和谈事宜,全?由他接手。
所谓的和谈,靠的从来不是谈。所以凤渊更多?的心力,用在了千里?之外的江浙。
他之前想?法子与?罗镇接头,分析了当?前形势的利弊,唯有对魏国造成威慑,才能让他们生出怯意。
只是相城有驼山天险,易守难攻。不过凤渊却凭着阿母当?年留下的游记地图,在驼山的峭壁上画出了一条修建栈道的路线。
所以早在一个?月罗镇便派人着手,在相城相邻的驼山的这条捷径的几处关隘修起了简易栈道,如今栈道修成。罗镇已经集结人马,对相城形成居高临下的压倒之势。
若是和谈再无结果,火石剑雨将笼罩相城。
其实抚王也一早得信,说是相城相邻的驼山上似乎有人驻守。
可是这驼山险峻,全?是峭壁,想?要引大队人马压根不可能。可凤渊说得若是真的,那么一旦动手,相城不保,魏国就全?然陷入被动。
想?到这,抚王脸色大变,再顾不得什么风花雪月,急匆匆转身而去?,准备打探相城动向。
如此一场闹剧,怡妃的生辰宴也早早收尾。
不过怡妃拉住小萤手臂时,小萤感觉到怡妃的手跟死人一样冰凉。
若是方才她没有将那钗揽过来,怡妃知?道,自?己的下场绝对比死还要凄惨。
怎么办,欠这女郎和大皇子的人情越发厚重,竟然是这辈子都还不完。
只是萤儿女郎这么行事,大皇子回去?会不会怪她?
小萤听了怡妃小声嘀咕,不以为意地笑:“他与?我是一样的人,所谓名声,都是别人嘴里?嚼剩下的,耽误不了我与?他的吃喝,干嘛要放在心上压着自?己?”
正?说着凤渊伸手揽住女郎,贴心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然后对怡妃道:“小萤方才吃多?了黄酒,我先带她回府休息了。”
当?二人出来时,正?好看见二皇子哭唧唧地指着老三骂,说是要去?寻父皇告状。
小萤忍不住同情地看着老二道:“没了娘的孩子,这日子过的,跟瞎子似的。”
今日暗算小萤的是二皇子的人。自?从失了商贵妃,二皇子简直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听闻闫小萤入宫,他便受了身边人挑唆,想?要给这女郎一个?下马威。
岂不知?,出主意的,正?是凤渊借宋文的人脉,在二皇子那边安排的人手。
于是煽风点火,布下这破绽百出的局,还非要将人带过明晃晃的御花园。
凤渊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先下手为强。
既然早早安排小萤遭人陷害的局,然后让怡妃撞破,正?好让小萤假装受惊吓出宫。
可闫小萤却觉得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倒不如趁此机会,与?陛下见了,也算是将脓包挤破。
她久住宫中?,熟悉父皇的日常,自?然清楚这个?时间正?是陛下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便远远瞥见陛下过来时,将二皇子的人踹入湖中?。
至于三皇子和太子,自?然是她安排的。
这位父皇好面?子,只要将他疼爱儿女的高帽戴上,也断不会做出在两个?儿子面?前,立刻赐死他御赐的未来儿媳妇的道理?。
如此行事,果然奏效,不管怎么样,止了陛下的杀心,便是过了最?大的门槛。
不过看凤渊急匆匆赶来的样子,定然是在荒殿扑了空,才急得到处找她。
被虚晃一枪的人,私下无人的时候,应该会找她算总账。
脆吊着他的胳膊,借着酒劲撒娇:“阿渊……人家也是临时起意,不是故意的!大皇兄,莫要生我的气……”
最?近小萤新添了毛病,惹毛了凤渊时,便“阿渊”“大皇兄”的一通乱叫,搭配上她狡黠又甜甜的笑,叫人拿捏不住,是该揍她的屁股,还是抱着她亲吻。
如今在宫里这人多的场合,小?萤又这么撩拨他,当真是故意?的了。
凤渊泰然自若地转身,替小?萤整理披风的时?候,借着身高遮挡,迅速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这么皮,等回王府再收拾你?……”
小?萤吃吃地笑,却发?现凤渊的目光略过她看向了身后。
顺着凤渊的目光回望,小?萤看到了久不曾露面的慕寒江。
昔日的白衣公子?似乎已经调理好了心情,胡须剃得干净,发?髻梳理整齐,不再是在王府养病时?的颓唐样子?。
只是他似乎瘦削了一大圈,不再喜欢白衣,一身素黑的衣袍,搭配眼底暗沉,看得人心头也乌压压的。
方才凤渊低头拥吻着小?萤的情形,显然被他看见?了,郎君的颌线紧绷,拳头不由得握了握。
走到他身旁的慕甚不动声色来回看着三?个年轻人,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佛曰:无心便无情,无情便无爱,无爱便无欲,无欲便无妄。
没有做到无欲无求,便是情爱欲望丛生。
再没人比他清楚,嫉妒让人心魔催生的痛苦滋味了。
如今,报应轮回,慕寒江似乎正经历着他曾经的一切,甚至有更?甚,猝不及防,被翻转了人生。
凤渊这个从小?被慕寒江怜悯同情的杂种,一跃成为?大奉尊贵的皇长子?,还即将迎娶钟情的姑娘。
昔日白衣胜雪的清雅公子?,却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还要眼睁睁看着钟情的女?郎琵琶别抱?
这样骤然跌落的蛊,养起来才够毒,够劲道!
想到这,定?国公立在慕寒江的身后轻轻道:“这个萤儿女?郎还真是明艳,自是不同于京城别家闺秀的动人,难怪你?会喜欢……”
慕寒江听了这话,迅速移了目光,冷声道:“父亲在说什么,我与她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小?萤却落落大方,扬手打着招呼:“公子?的伤好利索了吗?”
慕寒江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转身跟着慕甚一起,朝着陛下的御书房走去。
小?萤被气?笑了,问凤渊:“怎么回事?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跟定?国公闹翻?”
凤渊淡淡道:“啸云山庄的锅,定?国公一股脑地栽到了安庆公主监督下属不力的错处上。那个手脚尽废的范十七,也被人发?现写了忏悔书自尽吊死在了啸云山庄的大梁上。廷尉府收缴了啸云山庄经营的赌场,还有钱铺子?,也能圆满交差。至于慕甚,应该在公主和慕寒江那也编了一套圆满说辞。”
小?萤挑了挑眉:“让我猜猜,查获的赌场和钱铺子?应该都经营不善,只留下个空壳子?吧?”
做出假账目并?非难事,只要转移走了钱银,待风头过后,啸云的钱铺和赌场,也会跟他那些私铁铺子?一样,死灰复燃。
凤渊点了点头,小?萤还真是佩服这位定?国公的迷惑功力。
至于安庆公主,看着周正矜持,竟是个容易被人牵住心神的。
小?萤听萧天养说起过,当初她从年轻时?对慕甚的迷恋,这种身处低位的求而不得,显然一直延续成亲以后,慕甚似乎一直有把柄拿捏住安庆,让她不得不顺从。
萧九牧的死疑点丛丛,若换成是小?萤的阿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寻出真相。
可是安庆公主却能将父亲被陈西范暗算的事情轻飘飘放下,还亲自去陛下那领了罚,承认了自己渎职,没有约束住龙鳞暗卫的错处,让隐在背后的慕甚顺利脱身。
这份惑人的功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再说那对父子?从陛下的书房出来,走到宫巷无人时?,慕甚才对慕寒江道:“知道我方才为?何阻止你?为?龙鳞暗卫的旧部求情?”
慕寒江紧绷着脸,冷声道:“这些人从年轻时?便在龙鳞效力,许多已是人到中年,身无所长。如此骤然解散,只有区区不到几十两的安家费,他们该如何将养妻儿养家糊口?”
慕甚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还没看出,陛下就是要借势解散龙鳞暗卫?”
据说新成立的暗卫,叫什么圣衣卫,乃是陛下网罗高手,效仿叶展雪当年的做法,新成立的暗卫。
只是跟龙鳞暗卫不同的是,这次是淳德帝亲自掌握在手,更?无积年沉疴顽疾,用?起来自然放心。
慕甚又道:“陛下解除龙鳞暗卫的心思由来已久了。以前只是碍着你?母亲是萧九牧遗孤,且暗卫中人都跟萧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好直接解除,免得伤了潜邸旧人的人心。”
慕寒江紧了紧喉咙,低声道:“父亲不必解释,是我害了暗卫的部下!”
事到如今,慕寒江也终于想明白了,当初自己隐瞒陛下,一力承担挑起江浙战事的责任,也是触碰了陛下逆鳞。
身为陛下左膀右臂的执法工具,岂能动了自己的心思,做些旁的事情?
就算慕寒江是他流落在外的骨血,也绝不可以!
慕寒江清楚,就是从那件事情以后,许多龙鳞暗卫的错处开始被人纷纷揪起,陛下也不再包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而这次啸云山庄的事情,只是给了淳德帝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合理动手的借口。
昨日陛下痛斥安庆公主时?,他和父亲,还有殿外的文武大臣悉数听着。
要脸面要了一辈子?的母亲到底没有守住最后的体面,最后脸色苍白,脚步微微踉跄从大殿走了出来。
淳德帝与安庆年少时?荒诞出轨的情谊,早就在背德的羞愧下变成了避之不及,在岁月前行中所剩无几。
而安庆公主仰仗的父亲萧九牧的光环,也不再有了。
母亲回来后,便跟慕寒江说,最让她失望的,并?非耗费她半生心血的暗卫解除,而是陛下压根不顾慕寒江的前程,将他一并?排列入了渎职名单里。
就连他的军中祭酒闲职,都被陛下一并?解除。陛下说,他还年轻,远离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总是好的。如今翰林正要编纂新书,慕寒江可以入翰林与之同修。
所以不光是龙鳞暗卫的那些旧部被突然解职,变得无所依附。
他慕寒江从年少时?,挨着责打拼着心血练就的本事,也全成了无用?功。
慕寒江对于母亲的说法一语不发?,恍如没有听见?。
从他知道了母亲当年犯下的事情后,他就没有再主动与母亲说过话。
这对至孝的慕寒江来说,极不寻常,安庆公主从愤懑无措,到无可奈何,也不知该如何收拢回儿子?的心。
母子?间连接的纽带,似乎只剩下了
再说参加完生辰宴的小?萤,从宫里出来时?,眼见?着穿着圣衣卫暗紫长衫的人马走过。
她听凤渊说起过圣衣卫的事情,一时?搞不清楚那个慕甚究竟什么名堂,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权,同意?陛下取缔了龙鳞暗卫。
此时?天际似乎要下一场阴沉的大雨,低垂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萤上了马车回头望时?,一身黑衣的慕公子?也缓缓从宫门处走出来,在宫门开合的暗影映衬下,眸光微闪,幽深看着她……
这次小?萤入宫,算是彻底破了成婚的最后一点顾忌。
陛下已经默许了,而那些朝臣也不好再拿准王妃跟太子?殿下肖似说事。
毕竟连陛下都亲口说了,只是不巧眉眼相似几分,若是非要牵强附会,是何居心?
同时?陛下废黜太子?的圣旨也终于下达。
羸弱的前太子?凤栖原终于借口体弱不堪国之重负,成了大奉立朝以来,唯一解了储君之位却并?没有被贬斥的皇子?。
可自从被废黜后,朝臣们便没见?过太子?,一时?间又是各种众说纷纭。
腾阁老最是痛心疾首,恳求陛下未果?,便跑到瑞祥王府来闹。
凤渊得了小?萤的授意?,倒是开门请腾阁老入内饮茶一叙。
小?萤不太放心,怕凤渊的脾气?上来出手打了出言不逊的腾阁老,便躲在茶厅的窗边偷听。
凤渊亦如往常言语简洁,只说他很看重四弟,从无不敬的意?思,而腾阁老如此闹腾,才是给四弟的名声抹黑。
腾阁老在江浙的时?候,其实也看到太子?与大皇子?的相处。
的确如凤渊说说,很是爱重四弟。有时?候勘察水利时?,遇到涉水的地方,大皇子?二话不说,背起太子?前行,当得起兄长表率。
而且兄弟相处时?,看着也从无龃龉斗嘴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太子?嘻嘻哈哈哈地讲话,而大皇子?一脸宠溺地看着……
腾阁老后来也知,关于大皇子?和太子?,还有准王妃的传闻,都是姚家那女?郎传出来的,背后定?然是有二皇子?的手笔。
可他依旧不死心道:“太子?志贤兼达,有悯怀天下之才,可是如此英才却遭废黜,大皇子?若真无替代之心,当劝服陛下让太子?回归正位才是。”
凤渊淡淡道:“只要有我在,四弟的日子?定?会安康自由,腾阁老不必担忧。”
凤渊说得真诚恳切,毕竟是在给自己的大舅哥打包票呢,自不会含糊。
可腾阁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抬眼看了看他道:“老朽只是担心前太子?的安康,却无意?插手新储君的定?选,大殿下若想拉拢微臣,便是看错人了……”
若大皇子?以太子?安危为?要挟,想要胁迫他一并?帮扶上位,那王爷可就打错了算盘。
凤渊笑了笑,一笑之下,寒山解冻,自是有种骤然春暖的和煦:“阁老多虑了,我想要的东西,无需假借他人之手,更?无需踩着我四弟来够……若我真这么想,你?和四弟当初就该死在江浙,岂能安然到今日,跑到我府上中气?十足地骂人?”
他虽然在笑,可是腾阁老却骤然觉得冰寒。
当初江浙的战乱凶险,只有亲历过的人才知。现在回想起来,大皇子?的确有这个便利如此行事。
不知为?何,腾阁老甚至觉得大皇子?不是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如此思量过……
所以腾阁老忍不住试探:“那……大皇子?为?何没有如此行事?”
凤渊伸手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吹了吹气?:“只是玩笑话,腾阁老怎还当真了?”
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当时?有个女?郎,死皮赖脸地拽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着不可如此,说那腾阁老是忠良之臣,不该命丧连江。
只是如此福气?,腾阁老当珍惜,总是隔三?岔五跑到他府上闹,指着他的鼻子?挑唆他的婚事,难得的佛心也会陨灭。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圣明慈悲之人,差点挣脱的魔鬼心肠全靠着一个人生生拉拽回来。
不然现在的凤家皇室,早就血流成河,被杀得一个不剩,阁老大人要适可而止,别把自己的福气?磨没了!
就在这时?,窗户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咳嗽声,似乎在提醒凤渊收敛点,别再刺激倔老头了。
腾阁老的确被大皇子?身上骤然泄露的杀气?给震慑到了。
此时?的他,竟是无比怀念起那位宽和可人的太子?,便是气?冲冲起身,正要起身时?,便看见?那个长得与太子?一张脸的女?郎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腾阁老没好气?地狠狠挖了女?郎一眼,正准备要走,女?郎却递过来一封信:“参加怡妃娘娘生辰宴时?,受了太子?的请托,给阁老送一封信,还请阁老过目。”
腾阁老一听,立刻颤抖着手打开了信纸,这信的确是太子?亲笔,上面洋洋洒洒宽慰阁老,表示太子?被废黜,正是他之所求。只是这般决定?遵从本心,却对不住一力附着他之老臣。然而大奉山河看似稳固,却也积疴难解,内忧外患,此等局面,不需仁君,却需雷霆手段,腹有沟壑的储君上位。他自知难担重任,急流勇退,也请阁老不再强求。
一封信看得腾阁老热泪盈眶。太子?请托这女?郎代为?转交,足见?与大皇子?的情谊不错。
他不好再缠着这对准新人,自是起身告辞,只是这信看着墨迹尤新,隐隐还有些潮气?呢?
废话,刚写完的,用?扇子?勉强扇干了墨迹,能不新吗?
小?萤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这几日回南天,书房返潮,是以墨痕尤新。过两日阁老若有空,来府上饮我们一杯喜酒可好?”
腾阁老一介文官,少了断案心思,并?未太纠葛细节,只是郑重收起了信,又看了看大皇子?,长叹一口气?,摆手表示没空,便负手离去。
看来对群臣押宝,最近炙手可热的大皇子?,腾阁老毫无兴趣。
老人家看人还是准的,这位大皇子?的戾气?还是太甚,一朝为?皇,若心无钳制,少了让他信服之能臣辅佐,便是纣王炀帝一流,杀戮心太盛了!
可依着他看,满朝文武也没有个能钳制大皇子?的,就连他的亲舅舅叶重应该也不行。
他并?不知,此时?的大皇子?的脖子?正被钳在一对纤细手臂里:“都说了腾阁老是顺毛的驴子?,你?怎还故意?呛他!”
小?萤拧着细细的眉,仰着脖子?问凤渊。
凤渊却揽住了她的细腰,有些心不在焉地嗅闻着萤儿脖颈间的幽幽香气?。
因为?两位岳父都入了王府,碍着礼法,这些日子?,他都不得入小?萤的闺房。
这种煎熬,如文火熬煮欲念,愈加粘稠,就是不知何时?止不住沸腾爆发?出来。
再过两日,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拥有这女?郎了,新婚洞房之夜,岂能容腾阁老这等顽固瞎胡闹?自然是尽早利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