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大院来了个大美人by眉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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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见这一行人,谢茉垂眸略一思忖,朝赵老太太挪前两?步,脸颊涨红,虽是反驳,但却格外?气虚:“你在说大话。”
赵老太太得意,以为谢茉被她话震住了,不由?地得意道:“我儿子的关系可是直通中·央。”
谢茉暗掠一眼已到人群外?围的领导们,继而垂头像是被吓住了,不过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小小的说:“吹牛谁不会,你连人领导的名字都说不上来,随扯两?句吓唬人而言……”
赵老太太以为谢茉彻底怕了,再威吓几句就会妥协,于?是拍开一脸惶急的儿媳妇,提高?嗓门道:“谁说我不知道,那领导姓姜,现在正跟我儿子喝酒呢。人领导器重我儿子,这次专门下来指派我儿子记的,书记这官可比你爸大。”
“娘!你说什么呢?”赵光耀战战兢兢跟在领导身后,一靠近就见老娘这话,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再顾不上其他,慌忙跑去呵止,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
被赵光耀冲撞的众人一脸错愕,他们竟未察觉身后又凑上这么多人。
这是因为这一伙人各个面容肃穆,噤若寒蝉,行动间闹出?的响动极轻,是以他们的靠近,并未让沉浸在赵老太太的吹嘘里的围观众人发觉,只赵新路他妈看见了,着急忙慌去拉婆婆,却被赵老太太一扬手挥开。
赵新路他妈在家本就是不受待见的受气媳妇,被婆婆三角眼一斜心头发憷,再度鼓起勇气时,却为时已晚,婆婆秃噜完了,男人和领导也都听着了。
赵老太太背对人群,没发现人群的异样,更为感受到气氛的沉凝,她瞅见赵光耀,气势立涨,一把扯住儿子:“光耀,你来的正好,让你记的那个姓姜的领导叫什么来着,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开开眼!哼,她爸算老几啊,你以后可是书记,这坏了名声的丫头嫁我大孙子那都是高?攀,要不是我大孙子就看上她了,我才?瞧不上呢。”
她又?指了指钱成:“这个小公安势利眼,拉偏架,还狗胆包天说要抓老娘进公安局呢……”
“别说了!”赵光耀浑身发抖,气恼老娘的胡言乱语,又?惧怕这些话全被领导听见了,稍一想想随之而来的影响,他就眼前发黑,因此语气不自觉便冷厉起来,“你瞎说啥!职务任命调动都要经?过组织严肃讨论?的,不是谁的一言堂。领导们还在考察研究,书记一职尚未任命。”
不管如何,先把姜领导摘出?去,这是自己的靠山,不论?是安稳度过眼前的危机保住目前的职位,还是日后的高?升,都离不开对方?的提挈。
一听这话,赵老太太马上急了:“咋又?不把稳了呢?你前天不还说姜领导收了你送的礼,给你透信说这事?十拿九稳了——”
“娘!”赵光耀暴喝。
他整个人如坠冰窖,赵老太太这话阻绝了他一推三六五的借口,大义灭亲都脱不干净。
忽然,他看见缩在人堆的媳妇,事?已至此……他眼里猛地冒出?股凶光,一巴掌甩了过去,叱骂:“谁让你带娘出?来的?她老糊涂了,认不清人记不住事?,还会胡言乱语,不是让她平日在家修养,少?出?门么,你怎么把人带出?来了?”
赵新路他妈被从天而降的一巴掌扇懵了,哆嗦道:“我没,是娘她自己……”
“啪、啪”又?是两?巴掌,把她辩解的话语又?扇回嘴里。
赵老太太也被儿子突然的暴力吓懵了,喏喏道:“光耀你这是干嘛,你媳妇……”
赵光耀不想再听赵老太太开口说任何一句话,他定定注视着她说:“娘您老糊涂了就别随便?出?门了,外?面乱,走势怎么办,我现在就让桂芬送你回去。”
这是他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一个脑子糊涂的老太太,说什么都当不得真,不管怎样,总要先保全自己。
他把愣怔怔的赵老太太推给媳妇,走到两?领导跟前讪讪又?难为道:“我老娘今年七十多了,上了年纪脑子糊涂,总是记错事?,张冠李戴的,她都是胡言乱语,您们别计较。”
姜领导黑沉的面色像是能浸出?水,他轻飘飘刮了一眼赵光耀,却惊骇得赵光耀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张领导嗤笑一声:“这次下来考察情况,简直令我大开眼界,就我们方?才?的所见所闻看来,赵厂长不适合担任机械厂书记,书记主抓思想建设,但你们家,上到你母亲,下到你儿子,行事?作风方?面都有问题,大问题!思想更是走偏路线,要严厉纠正。有些人口号喊得响,但做起来却正相?反,依我看还是换个更清闲的岗位冷静冷静吧。”
姜领导面色黑青,一言不发。
老太太刚指认他收礼,他哪还能顶风替赵光耀说话。心里却不住暗骂赵光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管不好儿子老娘,还连累了他。必须尽快和这般拎不清的人切割清楚!
赵老太太反应过来,一张老脸骇得惨白,颤颤巍巍挪到张领导跟前,扯住他胳膊喊叫:“你说话不算话,东西都收了咋能不办事?呢?我儿子是要当大领导的。是不是有人送了更多好处给你?送你了多少??我们加倍给你!”
“够了!”姜领导怒不可遏,浑身打哆嗦,冲赵光耀疾言厉色道,“我看老张说得对,既然你娘老糊涂了,你干脆回家尽孝去吧!”
赵光耀腿一软,差点跌地上。
这话基本上给他判了死刑。
老太太傻眼了,嚎叫卡在喉咙里,瞬时又?把一张脸憋得紫红。
那边一团闹腾,谢茉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小说里虽没详尽描写原主跟婆婆和太婆婆的关系如何,但仅从原主婚后失去光一般的日子,和小说中带出?的只言片语,再结合谢茉梦境中窥见的一鳞半爪,便?可知道,这俩人对原主并不友善,宠孙狂魔的太婆婆只会对孙媳更刁钻,看似懦弱的婆婆,实则最擅长背后使阴招。
所以,看如今的她们仓皇无助,谢茉一丁点的同情都无。
至于?赵光耀,会主动贿赂,且擅长钻营的人又?能干净到哪里去,是他一直给赵新路撑腰,才?令赵新路屡触红线,还有恃无恐。
赵光耀是根源。
赵光耀正在姜领导不耐烦的驱赶和警告之下,一步三回头地拖着老娘和媳妇离开了。
从头到尾都没记起向谢茉道歉,这个被赵家人三番五次骚扰加害的受害人被他完完全全忽略了。
谢茉目不转睛,口里却小声问着卫明?诚:“你怎么来了?”
卫明?诚低眼端详谢茉,见她面上并无一丝阴霾,凛冽的寒气压回眼底,低声回道:“我来接你下班。”
谢茉歪头不解:“嗯?”
卫明?诚视线稍稍下移,落定在她小巧的鼻头上,解释道:“我担心之前那场雷暴雨直到你下班还不停,又?不确定你是否带了雨具,便?开车来接你。”
谢茉微一挑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钱成,意思不言自明?。
卫明?诚接着说:“到门口时,这老太太正缠着门卫找你,我听了几句,便?去找公安同志来处理。”
谢茉眼睛弯弯似月牙,眼波徜徉着清澈的愉悦。
两?人竟想到一处去了。
“英雄所见略同。”
谢茉正说着,张领导走了过来,确认谢茉的身份后,态度亲切询问她事?情详情。
谢茉肩背微微前探,正色道:“领导,事?情是这样的……”如是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地讲明?白了从赵新路尾随她到不久前被堵门的整个过程。
说罢,她又?指了指钱成说:“这是经?办此案的公安同志,案件的具体内情和进展他可以向您汇报。”
钱成说:“案件已基本查清,谢茉同志所言皆属实。”
其实这个事?由?钱成这个公安来说更具说服力,且加强她是受害者?的事?实,但张领导点名了她,那她便?撇去个人感情,并提高?嗓音从头讲述,藉此向周围听到赵老太太蒙蔽的人群讲清事?情经?过,杜绝日后可能的流言。
张领导点点头:“是他们无理纠缠,小谢同志无辜受害。”
他转头对姜领导说:“这种行事?做派很不好,干部不能约束好家属,又?怎能做全体工人的领头人。”
姜领导梗着脖子应承:“是。”
顿了顿,他又?道:“儿子心术不正,老娘各处攀咬污蔑,今天受害的就有我跟这位小谢同志俩人,要算上以往得有多少?人受她冤屈,真不敢想。”
张领导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不接话茬。
谢茉不操心两?位领导间的暗潮。
看看围观群众面上或羞惭或恼怒或恍然愤怒的神情,谢茉知道因为辟谣及时,又?有公安和上头领导的背书,今日的事?闹不出?对她不利,且难以收拾的谣言。
围观众人当然有自己的判断,这姑娘长得好,还是市长闺女,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那老太太的孙子品行不端,手段下作,明?显就是看上了人家姑娘的美貌和家世,结了婚肯定也不会真心对待老婆。
呸!一家子黑心烂肺算计个小姑娘,被抓了活该!
谢茉不自觉提了提唇角。
张领导目光有不着痕迹又?打量了一回谢茉。这个年轻的女同志目光坚定,熠熠有神,在他们一班领导面前丁点不慌乱,不像她边上的女同志们虽然极力镇定,但身侧的手却正发抖。
“小谢同志很好嘛,遇事?不忙不燥,有着青年人该有的精神面貌。保持住,给现今的青年们做个好榜样,祖国的未来终究要靠你们。”张领导调子起得很高?。
谢茉微笑:“您过誉了,一定。”
张领导满意颔首,眼神示意随行的下属疏散人群,方?才?隐约听见这小姑娘是谢济民的女儿,面貌行止确实和印象里的章明?月些许相?似,于?是问谢茉:“你是谢济民的闺女?”
谢茉点头:“谢济民是我父亲,章明?月是我母亲。”
就两?人张领导略说了两?句,又?问了近况。
谢茉说:“我爸进山区考察了,我也有一星期没见着他了。”
张领导缓缓颔首。
早些年,他与谢济民章明?月夫妇有过短暂交集,对两?人印象颇佳。不过前些日子他倒听到些涉及谢济民的不利风声……张领导度了度,突兀地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最近不太平啊。”
说话时,他视线扫过谢茉,微微抬头瞭望着天空灰沉的流云。
谢茉心头却一个咯噔。
不等她追问或细思,张领导点了点一直站她身后的卫明?诚,笑着说:“这位军人同志是你对象吧?”
谢茉余光瞥见卫明?诚放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关节处显出?道道白痕,她没扭头去看他,而是抬眼看向张领导,浅笑着大方?应道:“是,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卫明?诚。”
卫明?诚的瞳孔被猝不及防的惊喜震得骤缩,手背青筋臌胀,几近崩裂皮肤,垂眼一寸寸将倩笑的人影描摹镌刻。
灼热烫人的视线几乎化为实质,谢茉不自在地挪了挪脚,手肘轻轻捣了男人一记。
卫明?诚得体地跟张领导问候、寒暄。
神情自然,游刃有余,只微哑的声音泄露了他汹涌的情绪。
直到两?位领导率众人告别离开,旁边钱成内心的震惊还在激荡。
见人影走远,钱成迫不及待冲卫明?诚开炮:“啧啧,我就知道你小子急惶惶拉我过来不对劲,还有之前你居然打电话询问案情,还提供侦破思路,以你以往的脾气,见义勇为顺手的事?,哪有闲心跟进后续,嘿,我一见你盖戳似的行动和眼神,我就全明?白了。”
钱成又?指指卫明?诚,笑斥:“卫明?诚你不地道啊,有对象了也不说一声,藏着掖着,怕弟妹见了我,嫌弃你没我幽默风趣是吧。”
谢茉浅笑不语,她才?不会去帮卫明?诚辩解解围,只想多瞧会热闹,于?是她转头去看卫明?诚。
却不想,正撞上卫明?诚从未移开的视线。
面对他藏云搅雾的黑眸,她滞了滞,微微错开视线。
卫明?诚目光滑过谢茉的脸颊,斜睨向钱成,不置可否笑了一声。
钱成深知他德行,转而伸手对谢茉露齿笑道:“弟妹你好,我叫钱成,卫明?诚上铺的战友。”
“你好,谢茉。”
不及谢茉伸手,卫明?诚一把打掉钱成的手,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嘿,知道了知道了。”钱成啧啧两?声,“对了,你还让我留意的那几个革委会的人,他们不会欺负弟妹了吧?”
卫明?诚淡声道:“知道了还问。”
钱成嘿然一笑,还想继续调侃,就被卫明?诚打断,“你不是还有个紧急会议要开?车借你开走。”
钱成低头看了眼表盘,“呦”了一声,朝谢茉抱歉说道:“对不住弟妹,我马上有个紧急的案情分析会议要开,我得赶紧走了,改天我请你和这小子吃饭,咱们届时再好好聊。”
谢茉颔首:“工作要紧。”
钱成接过卫明?诚递过来的车钥匙,又?对谢茉道了次恼,便?立即上车离开了。
橘色的日光冲破厚重的云层迸射而出?,斜照在层峦起伏的云雾上,将半边天空渲染得格外?绚丽。
钱成忍不住回头远望了一眼,就见到多年后仍清晰印刻在脑海里的一幕。
男人挺拔俊朗,姑娘窈窕清丽。
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理着凸显眉眼的板寸;一个则是白衬衣深蓝长裤,两?条麻花辫甩在脑后。
他静静伫立在她身后,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亲密。
钱成收回目光,不由?地想象卫明?诚曾经?的模样。那是的卫明?诚像一只到处龇牙的猎豹,浑身上下写满桀骜,对前来示好的女同志也不假辞色,时间久了,敢到他面前的女同志越来越少?,大家伙嘲笑他是块不开窍的铁疙瘩,可谁又?能想到,如今开了窍的铁疙瘩立马化身绕指柔了。
那软和绵长的眼神,啧啧。
钱成的内心一时间充满感慨和欣慰。
卫明?诚推着自行车,谢茉跟在他手边。
谢茉和卫明?诚走在去往市委家属大院的路上,一直静默无言。
斜前方?有一个水洼,谢茉为避过去,朝卫明?诚方?向靠了靠,在肩膀摩擦的瞬间,手背不经?意地擦过卫明?诚垂下的手腕。
顷刻间,她的皮肤就被温热的体温烫住了。
猝不及防之下,卫明?诚下意识停顿脚步,刚刚被碰触的那只手僵硬地下垂着,一动不动。
谢茉的手微凉,皮肤细嫩,相?触的瞬间,似一块玉石滑过。
鬼使神差地,他反手将这细滑如玉的手钻进了掌心里。
空荡荡的巷道, 两人相对而立,天际的光斜斜打在巷口,染了一地暖融融的橘红。
谢茉低瞥一眼, 眼睑微颤。
她没想到卫明诚会握住她的手。
她能?感受到卫明诚的僵硬和紧张,隐隐约约闻到逐渐升温的清冽气息。
谢茉未抽回手, 而是轻轻回握。
从此处到下一个路口约莫二十多米, 虽未言语, 但两人都?下意识地放慢踱步。两人挨得极近,走动间带出?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像即兴创作的助兴音乐,托起一颗心轻盈地向?上, 再向?上。
在谢茉的理解中,牵手是感情上的纯粹接纳。而前不久,她已对旁人说出?“这是我对象卫明诚”。
现在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小巷, 趁着没人注意, 在一个合法?夫妻在外都?禁止亲昵举动的时?代, 指节勾连相扣。
这样简单的举动, 此时?做起来竟让她心口微微烫了起来。
不过?到了巷口,她还?是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 和另一只手背身交握, 面上风轻云淡,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卫明诚也默契地未挽留, 而是低头凝目, 深深注视着她,眸中暗光浮动。
说不上那瞬间的冲动的缘由, 兴许源于谢茉对他“对象”身份的认证,他遽然做出?有悖于他一贯作风的举动。
这几?天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判, 他对谢茉萌发的情愫,面对谢茉不由自主的袒怀。
他本身是个内敛严谨的人,不习惯剖白解释,更不喜欢事情偏离自己掌控的轨迹。
至少自母亲自·杀去世后,他惯于如此。
母亲家族时?代经商,特殊时?期虽是有名的红色爱国资本家,但天有不测风云,姥爷骤然离世,接管家业的舅舅举家移民,恰逢政治风向?变幻,母亲的处境便尴尬起来,父亲为了自己前途,闹着要和她离婚再娶爷爷老战友寡居的女儿,母亲未作反抗的同意了,却在签署离婚协议的第二天投河自尽。
那时?的他正直叛逆,满心的暴躁被点燃,恼恨于父亲的薄情寡义,愤懑于爷爷的妥协,于是,他和家里决裂入伍参军。
自此,沉淀、缄默,以尖刺示人。
战场虽磨圆了他的刺尖,让他生出?更广阔通透的视野看待事物,可也让他游离于周遭人或物。
而谢茉成了这些年里唯一的例外,莫名地,她激发了他淹埋的倾诉与交流的欲望。
他想将自己讲给?她听。
卫明诚并没觉得不好,更未因乍然敞开心扉而产生空落仓惶,他已不是那个以桀骜武装、保护自己的怯弱少年,现今的他身心足够强大。
他低头看着谢茉,她眼里摇曳着笑意,轻轻一眨,清亮的眸子?好似晨雾降落。
他没料到谢茉会回握。
她的手细滑又柔软,而他与之全然相反,粗糙刚硬,虎口和掌心生了薄厚不匀的茧子?。
两只交握的手,让这一段路变得特别,仿似空气都?欢悦轻快了起来,而他也体味了与众不同的两分钟。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急促、出?格、慌乱、心跳、宁谧、欢喜……是意外与冲动擦出?的惊喜,也是或早或晚,必然会到来的惊喜。
路上行人渐密,谢茉不动声色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口里问?着:“你让钱公安帮忙查革委会几?人?”
卫明诚略一颔首。
水坑在日光下明晃晃的灼眼,谢茉抬脚跨过?,追问?:“有结果了吗?他们有没有作奸犯科?”
卫明诚说:“其他人倒还?好,那个叫二力的小辫子?一大把。钱成正在搜集证据。”
谢茉想多了解一些,边说:“具体说说?”
卫明诚便讲起二力触犯得重?重?罪过?,包括威吓勒索、伤人入院、偷盗财物等等。
谢茉眼睑轻垂,状似随意问?:“我该向?你道谢吗?”
卫明诚怔了瞬,笑道:“不用。”
谢茉故意曲解笑赞:“嗯,你果然不愧是一名敢于伸张正义,见?义勇为的合格的共和国军人。”
卫明诚幽邃的眼眸涌上笑意。
她的笑意和赞扬,他收到了。
说说笑笑,平日漫长的回家路好似眨眼的光景便到了,嘴边尚且意犹未尽地挂着方要开起的话题。
离家属院大门?口还?有十来米的距离,谢茉顿住脚步:“我到家了。”
她捋了捋鬓发,侧仰着脸朝卫明诚笑得清浅又温软:“其实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
小时?候,每逢突变的刮风下雨等恶劣天气,其他同学的家长都会提前等在校门?口接应放学?归家的孩子?,只她或等雨停再回家,或顶风冒雨跑回去,不是奶奶忽视她,而是奶奶左腿关节炎很严重,每到阴天下雨便疼得厉害,出?门?困难。她也心疼奶奶,不会同意更不会要求奶奶去接她。
可,她还是羡慕的。
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欢欣雀跃的离去,最后剩她一人独自在越来越暗的教室里,看着好似怎么?都?落不完的雨发呆。
年幼的她尚不知“孤独”这个词,却已深有体会。
后来,不管阴天晴天,她的课桌洞里都躺着一把雨伞。她那时?便想,没人前来替她撑伞,那她就给?自己准备一把。
未料到,如今竟有人因担心她淋雨,而撑伞去接她。
谢茉心里涌上汩汩热流,积蓄到此刻,化为一丝幽微的悸动。
不知是否感知到她微妙的异常,卫明诚注视着她,神态认真中,又带着恪守不渝的郑重?:“我说过?,我会竭力打消你的顾虑。”
嗓音沉厚,温醇。
谢茉笑容愈盛:“那你继续保持。”
他的话可以理解为他会尽自己所能?地对她好。目前为止,他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几?近完美。
卫明诚一怔,意识到她话里不加掩饰的赞许和肯定后,掌心激起一层薄汗,漆黑的瞳仁里暗光流转。他说:“一定。”声音低沉到嗡哑。
谢茉抬手挥了挥:“那,再见??”
卫明诚点头“嗯”了声。
谢茉笑说:“自行车你先?骑回去,咱们明早凉亭见?。”
卫明诚应答:“好。”
说罢,两人半晌儿都?未转身。
倏地,卫明诚面不改色说:“我看着你进去。”
谢茉笑应,转身慢慢朝大门?口走去。临进门?,她忽然回头,见?卫明诚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
他站在暖光和暗影的交错里,明暗的鲜明对比,让他冷峻深刻的面孔看上去隐隐绰绰,只那双黑眸散发的幽微光芒,真切得几?乎化为实质,牢牢锁住她的目光,她的身影。
谢茉眉眼间刹那泛上盈盈浅笑,她抬手遥遥轻摆两下,接着便越过?大门?,一路脚步轻快向?家走。
她未就“对象”一事再做说明,他也未问?,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了。
自今儿起,她和卫明诚正式处对象了。
赵家的事解决的很是迅速,十余天的功夫便有了定论。
当天的事机械厂其他领导大半在场,而机械厂又不是铁板一块,就有那素日与赵光耀一派不睦,或纯粹瞧不上赵光耀做派的人便动了心思,暗搓搓聚在一起讨论:“如今是揭发检举、递交证据的绝好时?机。”
有人犹豫问?:“那如果递上去再被拦下来呢?上回老李举发不成,还?被挤兑走了。”
看得更清的人便说:“咋,他老娘当众攀扯姜领导,现在最想摁死赵光耀的就是他了。”
果不其然,他们悄悄向?考察组递交后举报信,赵光耀第二天便被拘押隔离,协助调查被检举的权谋私、乱弄职权、贪污索贿……十数条罪名。
隔天,五六个年轻姑娘在家人的陪伴下去公安局举报赵新?路耍流氓,欺骗玩弄女同志。
在此期间,机械厂还?未离任的老书记在会议上进行了严肃彻底的自我批评,自言工作不到位,没能?及时?发现一些干部们的思想觉悟出?了偏差,甚至纵容家属为非作歹,作威作福,带坏厂里风气。而后鼓励干部们做批评和自我批评,鼓励群众监督举发。
于是,又一些关于赵光耀和赵新?路父子?,甚至赵老太太的举报信和证据出?现在考察组手里。
经查证,最终赵光耀被开除党籍,收缴所有家产,撤去机械厂厂长一职,下放到西?北农场劳动改造。
赵新?路则被判了十年刑期。
少了赵光耀一家子?,机械厂的天都?更清明了几?分。
谢茉跟紧赵家消息,听说他们一家被驱离机械厂家属院时?不少人跟在后头叫好,至于赵新?路,一家人都?像忘了这么?个人,就连最疼爱他的赵老太太也没敢去见?一面,实在是丧家犬般的赵光耀逮谁咬谁,尤其对赵老太太。
而拘押在公安局的赵新?路听到家中一系列应接不暇的变故,直接面色灰白地瘫在了地上。
赵家人的下场固然令谢茉快慰,但她更欣喜的是,两天前章明月告诉她已掌握白国栋部分罪证,并提交给?了上级纪委,用不了多久便会有调查组下访。
至此,谢茉方能?稍喘口气。
可今天中午,赵嫂子?却表现出?明显的不对劲,做饭时?频频走神,切菜时?差点割到手,统共两道菜,一道没放盐,一道咸到发苦。
章明月和她对视两眼,转脸问?赵嫂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不为难的话,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赵嫂子?眼神闪烁,嘴唇翕动几?下,还?是扯出?了个笑,说:“没事……就是家里老幺不省心,明年都?要毕业工作了,昨天还?跟人打架,今天还?住在医院。”
章明月立即说:“孩子?要不要紧?你怎么?不早说,快去医院照看着。”
说着,她站起来替赵嫂子?摘下围裙:“这边不用你操心,几?顿饭我还?是能?做的。”
赵嫂子?面上讪讪,不好意思道:“让您看笑话了。”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章明月说,“孩子?一时?冲动,不要一味批评,问?问?缘由,多引导。”
赵嫂子?连连点头地走了。
谢茉目送赵嫂子?远去的惶急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和卫明诚与钱成一道用晚饭时?还?偶尔失神。
三人选了上回的国营饭店,作为靖市最大的饭店,菜品最丰富,大厨手上功夫最足,最能?令食材发挥最佳风味。
卫明诚见?谢茉只夹眼前两盘菜,上回频频挥箸的酱牛肉一口没夹,他瞧了瞧比一楼大厅大了两圈的八仙桌,以为谢茉囿于教养,不愿在外人面前伸长胳膊越过?菜盘夹菜,于是便站起身。
钱成正伸手举筷,却眼睁睁看着卫明诚把他筷子?刚要碰到的盘子?端到了谢茉跟前,而他的筷底换了上另一道菜,虽然也是一道肉菜,可问?题是他实在不喜欢芹菜的味道啊。
他狐疑地睨了卫明诚一眼,十分怀疑这小子?故意的,可自己今天没得罪他吧?临出?门?时?,他可特意给?嘴巴上了道保险的。
卫明诚回他冷淡一眼。
钱成哼唧唧:“就是这个眼神,那时?候咱们打十场架,九场的起因都?是你这谁都?看不进眼里的拽样,见?了就手痒。”接来吧啦吧啦陈述起两人间几?场经典精彩的“战役”。
谢茉先?时?未察觉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夹了一根豆角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那句“打架”让她陷入更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