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大院来了个大美人by眉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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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为了收拾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市长女婿他也做定了!
“哼,不用你催!”
话说得一派凛然,可一张脸青了又白,怎么看都好像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的败犬。
走出几步,赵新路恋恋不舍地回望一眼,终于带着满心不甘走了。
然而,他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在思索:为什么会不见他?他有才有貌有家世,问题肯定不在他,可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呢?
变故当然是因为现在的谢茉是穿来的。
可惜她没能亲见赵新路兴冲冲而来,偏被冷冷拍走的狼狈情态,不然多少可以出口闷气。
书中,赵新路就是用这般的积极表现和甜言蜜语缠住“谢茉”,受伤低落的“谢茉”很快便视他为可依浮木,也便没了之后的相亲。
在那个世界里,“谢茉”是个没有正脸的背景板,她的人生悲剧只是烘托反派悲情宿命的点缀,招来无数读者的心疼同情。
根本没人在意那个被折磨到自·杀的母亲。
即便偶有人提及她,都在批判她的懦弱和不负责任,怎么能把孩子丢给刻薄的赵家人?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自·杀?怎么不能为母则强?怎么……总之就一句话——
作为母亲,她不合格。
而这些问题,也是反派对原主的无声质问。
谢茉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当一个孩子在母亲被拳打脚踢时不慌不忙躲出门,当一个母亲倒在血泊而她的孩子却只会发愣,那么这个母亲的心还能剩下几分温度?
生儿如叉烧啊。
提到叉烧,谢茉的肚子适时鸣笛抗议,鸡汤的香气还净朝她鼻腔钻,寻味进了厨房,灶上的陶瓷锅正“咕嘟咕嘟”冒热气。
谢茉小心翼翼揭开锅盖,扑面而来的香气越发霸道,等不及赵嫂子,她准备自己动手,可原主是个不爱进厨房的,对粮食用具等的位置印象模糊,谢茉正翻箱倒柜,赵嫂子急匆匆进门。
“哎呦,茉茉找什么呢?给我说,我来找。”
谢茉尴尬微笑:“想煮碗面来着。”
“是饿了吧?你再稍等等。”赵嫂子笑,把手里的瓶子放灶台上,解释,“家里的醋没了,我刚又去打了瓶,碰上人闲聊我听了几句。”
谢茉道谢,坐在隔壁餐桌前,视线不时扫向赵嫂子。
赵嫂子手脚麻利,烧水、下面、剥葱、拆肉……没几分钟一晚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就端到谢茉跟前。
淡黄色的清汤、莹润的白面条、细细的鸡肉丝、绿油油喜人的葱段,只面相就让人食指大动,挑面入口,味道更绝。
鲜香爽口,回味悠长。
谢茉和一口鸡汤,竖拇指赞叹:“好吃!”
赵嫂子语气自得:“都是小时候的苦功夫。”赵嫂子很小被卖进大户人家,认了灶上婆子当干娘,跟着学了一手好厨艺。
就着赵嫂子的厨房故事,谢茉吃完愉快的一餐,直奔书房去翻剩下的半架书。
剩下的半架书翻完,谢茉窝进靠窗沙发,禁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管是她接受了这具身体,报答原身,还是对她自身未来利益的考量,谢茉都不能接受谢家被炮灰的命运。
更何况,她的正义感,也不允许眼睁睁看着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谢济民承受无端的打骂和羞辱,最终背负污名死在寒冷的窝棚里——谢茉在书房翻到好几本谢济民手书的惠民计划,和大量相关知识的笔记,更别提那些快被翻烂的专业书籍。
“嘭、嘭、嘭”
书房的门发出声响,紧接着赵嫂子的声音传过门板:“茉茉我给你送杯水,哎,门怎么打不开?”
“稍等。”谢茉怔了一瞬,起身回应。
她刚才一进书房,反手就上了锁。
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谢茉思忖过,能踏进这间书房的除却自家人,部分外人也可以,包括赵嫂子、谢济民的司机和秘书、偶尔登门的下属们。
而这一点愈发清晰地表露出的谢济民冤枉无辜。
谢济民从战争年代淌过来,又怎可能把致命的机密文件放在半公开的书房里?
谢茉打开门,和赵嫂子交代一句“看书看累了”就道谢接过水杯去了楼上房间。
听着踩踏楼梯的“哒哒哒”,她思绪不停。
书中对事发时间没有详尽记载,但总是在原主和赵新路婚后,因而她从今天就要绷紧神经。
现今,她只有一个费时费力的法子可用——每天不定时翻捡书房。
就算要守株待兔,她也必要抓伸向谢家的那支黑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科研大院,卫明诚正因老首长的一句话哭笑不得。
“我命令你,这周末必须去相亲!”
第006章
李青山曾是卫明诚爷爷手底下的兵,在卫明诚因母亲原因拒绝家里帮扶时,卫老悄没声息把亲孙子分配到他地盘,卫明诚给他做了一年勤务兵,之后下放连队至今,从一名小兵到现在的营长,只用了短短五年。
这一切全是他一拳一脚,流汗流血,凭自己本事打来的。
李青山对此十分满意。
只一点令他颇有微词,这小子的个人问题快成老大难了。
不是无人问津,而是太抢手了。
毕竟优秀的人,众人瞩目。
卫明诚过硬的个人素质,敢拼敢打的精神,让他成为军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注定无量。
再有一张过分俊朗的面孔加持。
卫明诚不出意外地被军区不少领导,家属们和一些大胆热情的军中绿花们给盯上。
这回更是几方争抢,从口头争锋上升到全武行,闹出一系列纷争,上头领导眼见越闹越不像话,给他批了一月探亲假避避风头,并一再苦口婆心劝他赶紧解决婚姻问题,完了怕卫明诚左耳进右耳出,又把这难题一杆子指给老领导,李青山。
老领导和卫明诚情分非比寻常,老领导的话,卫明诚总会听进几分。
由老领导介绍军区外的姑娘也是没办法。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想挑起更深的矛盾,大打出手的几家肯定都不能选,至于其他观望的人家,见状也退了。
所以,卫明诚的婚事成为军区一大难题。
不成婚,矛盾继续;成婚,最好在军区外找。
至于和卫明诚结婚的外来小媳妇会不会受刁难……年轻人嘛,有困难多克服克服。
李青山和卫明诚的爷爷通过电话后,便揽下这件事,还估摸卫明诚不再军区找对象,可能是更喜文气些的姑娘,把人选要求跟儿媳妇提了之后,就给卫明诚拨电话要见他。
现在人选找好了,这小子却推三阻四,这可不行。
“人家小谢,今年才二十岁就是咱们市报有名的笔杆子了,文化人,知书达理长得又水灵,再说人家小谢的家世,父母都是老革命,到今还奋斗在一线,人家哥哥觉悟也高,为了国家在西北吃沙子,从各个方面,小谢配你小子足够了。”李青山气得拍桌子,本就是个大老粗,这会儿更是忍不住咆哮起来。
儿媳妇寻摸来的人选不少,小谢搁里面各方面条件都是最尖尖,人长得灵秀,个人素质还高,家庭正派进取,要是小谢这小子都瞧不上眼,那其他人更不成,平白折腾。
所以,他一门心思认准小谢。现今小谢同意见面相亲,他强摁头也得让这小子点头答应。
卫明诚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是我配不上人家。”
“胡说!”李青山怒吼,“老子的兵,配谁都配得上!”
卫明诚锋锐的唇角微缓,伸出修长劲瘦的一只手迅捷抽过李青山挨到嘴边的烟,提起茶壶倒满一杯推给李青山:“喝茶。”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干脆。
“你小子简直胆大包天,敢管老子。”李青山笑骂。戎马半生,荣耀嘉奖无数,可也换来一身伤病,去年彻底交权退休,在疗养院和儿子家来回住住,享起清福。
他有一儿一女,大女儿继承他衣钵在西南某军区,儿子头脑好使在这边研究所搞科研。
李青山大口灌了两口茶,瞧见夹在卫明诚食指和拇指间的那支烟,快手夺过揣进兜里,低头轻咳一声,又若无其事说:“你也到了该考虑个人问题的年纪了,再过几年,那合适的好姑娘早飞了。”
卫明诚淡道:“不急。”
“还不急?咱就说这小谢,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娶,人能等你?”
吼完,李青山又问:“你别不是挑花眼了?”
这小子长得的确出挑,身板结实挺拔,骨相立体分明,身上又有高干家庭蕴养出的那股气韵,鹤入鸡群似的,一眼就是他。
“没挑。没那心思。”卫明诚双手交叠,漫不经心说。
李青山石破天惊来了句:“那从现在你给我多生生那心思!”
卫明诚不见惊讶,平和道:“您要讲道理。”
“我今天就不讲道理了。”李青山耍赖到底,“我命令你,这周末必须去相亲!”
话毕,他又良心绑架:“我已经都跟人家定好日子了,你要不去,人姑娘可就被晾那了。”
卫明诚试图婉拒:“这周末不行,战友他爸要在市院动手术,托我照看。”
这倒不是借口,他要来靖市探望老首长,指导员顺便给他安排了一项编外任务,照看二营长近期要在市院动手术的父亲,二营长老家就在靖市下面的乡县,他半个月前接到紧急机密任务,归期不定。
他今早抵达靖市,便直接赶去医院,就二营长父亲的病症去咨询医生,预约病房和专家号。
明天他就要开车去接人。
手术前后的时间,他着实不方便走开。
了解了病情和手术安排,李青山说:“看顾战友家属是应该的。”
赞同完,李青山又快速道:“那就定在下周末相看。”
不都定好了,怎么又能随意改时间?
卫明诚要笑不笑盯着老首长。
李青山才不管他,自顾自从茶几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卫明诚手里:“小谢照片给你。”
说完,他怕人追债似的,直接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背手回房间了。
坚决不给卫明诚反对的余地。
卫明诚起身目送,李青山背影“啪”地一声消失在门后才收回视线,摇头一笑,随手把信封放进口袋。
最近一个月,他被婚事闹得不得安宁,影响工作,现在听见“相亲”这词就刺耳。
事实上,他并不排斥婚姻,可他也不想随意将就,因“合适”便凑一起搭伙过日子。
他要的婚姻,得有感情,得有温度。
暮色时分,章明月骑车到家。
进门,赵嫂子正把一盘小葱跑蛋端到餐桌上,不见谢茉人影。
“茉茉在楼上房间?”章明月把手包挂在衣架上,走向厨房洗洗手帮忙摆好餐具。
赵嫂子用围裙擦擦手,忧心道:“吃过中午饭看了会书就回房间睡觉去了,四个多小时没动静,我刚才在门口喊了两声也没人应,该是还在睡。”
“睡这么久?”章明月怕谢茉复烧,忧心忡忡朝楼上疾走,“我上去看看。”
气喘吁吁打开谢茉的房门,就见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惨白,鬓边发丝汗湿成绺沾脸颊上,血色褪尽的嘴唇张张合合,发出细碎地掺杂泣音的呓语。
章明月一个跨步坐到床边,轻轻拍打谢茉肩膀,焦急轻喊:“茉茉醒醒,茉茉?”
说着,她又伸手抚上谢茉额头,摸到一头凉湿的汗,赶忙掏出手帕,边替谢茉拭汗边喊:“茉茉快醒醒,是妈妈,妈妈在这呢。”
“……妈妈?”一声沙哑不确定的喃喃。
谢茉倏地坐起身。
章明月焦灼忧虑的面孔撞入眼帘,谢茉扑进章明月怀里:“妈妈!”
触碰到温热的皮肤的一刹那,一股酸意直冲谢茉的鼻端。
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委屈悔恨等等复杂又强烈情绪交织一起,如同潮汐,顷刻席卷全身。
章明月眼中满是心疼,轻揩她眼角:“茉茉怎么哭了?”
谢茉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满手水渍,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章明月搂紧她,温柔道:“做噩梦?梦见什么了?”
谢茉提了提唇角:“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原身婚后的生活委实称得上噩梦。
先时在书房的一通翻找,让她耗空体力,加上绞尽脑汁地回想书里相关剧情,终于用光所有精力,回房一沾床就陷入黑沉。
可能是她想扭转谢家悲剧的心太过遑急,迫切渴求更多相关的有效信息,她竟然梦见了数个原身婚后片段。
“不怕不怕啊,梦都是假的啊。”章明月搂着谢茉轻晃,柔声说,“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谢茉埋在她肩窝,微微摇头。
谢茉面朝窗外,天幕似被泼洒一滩浓墨,四面洇湿,只远际天边留有一线橘色亮光,而这一点亮光照不暖她沉凝的面色,窝在章明月怀里,倾听她“咚、咚、咚”的心跳声,强劲且活力十足。
好半晌,她勉强控制住原身残存于心底的汹涌心绪。
又拍抚一阵,见谢茉重展笑颜,章明月笑着把贴她脸上的发缕拨开:“好好,都哭成小花猫了。起来去洗洗,不然等会脸疼。”
见谢茉点头,她又叮嘱便带上房门离开。
谢茉起身梳理长发,如同梳理此刻纷繁的思绪。
读小说时,她便唏嘘原身的遭遇,可文字叙述终究苍白,直迎真实画面感受到的冲击里和震撼远胜千百倍。
**的锐痛,内心的愠恚……
镜子里纤毫毕现的面庞,竟和她穿书前的相貌极度相似。
恍然见,她似又见到了自己。
她绝对不能接受像原身那样成为小说中下场凄惨,死后还要被质疑谩骂的炮灰。
不,炮灰都算不上,炮灰中的炮灰。
现在,她接管了这具身体,她是自己,也是原身,那么她这个所谓的炮灰就必要逆天改命了。
不久前的梦境所展示的信息,给了她在这个特殊时空,祛除周遭魑魅魍魉,继续安稳生活的底气。
至于梦境内容——
章明月临出门前告知她和卫明诚的相亲时间定在下周末,卫明诚……原身曾远远瞧见一眼,那时的她困囿于泥淖般的生活,笔挺体面的高级军官,曾是她很多个黑夜黑拷问自己的参考对象,后悔吗?
当然悔,悔不当初。
可一切都太晚了。
谢茉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不论父母家庭,还是事业前程,甚至是——卫明诚。
下楼时,谢茉已把自己收拾整齐,走近厨房门便听见赵嫂子在说话。
“……这是我昨天买菜听着的,今儿又听见咱们院里的李婶子也和人嘀咕茉茉和白家儿子的事,哎,这一个个的,话越传越不像样。”
谢茉抬步近前,淡淡反问:“怎么个不像样法?”
赵嫂子正在刷锅,转过脸,眼珠滴溜溜地,惊疑不定地瞅着谢茉,讪讪笑说:“……茉茉下来了。”
谢茉到章明月旁边坐下,继续好奇问:“都说什么了?”
背后说人,当事人听见不算,还问在当脸,赵嫂子尴尬得厉害,但也立刻回过神来。
赵嫂子目光闪烁,埋下头忙手里伙计,说得遮遮掩掩:“……就说抛弃啥的。”
谢茉微微一笑:“得是正式谈过对象才称得上抛弃吧,我和白江河可没有,您是知道的吧?”
她和白江河对内对外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是朋友,这一点比金子还真,把问题怼到白江河本人跟前也是这个话。
赵嫂子如蒙大赦:“是是是,咱们都知道你们就是朋友,没谈过,是他们胡说八道。”
停了一下,她匆忙补充辩解:“她们造谣,我从来都不参与的。”
怕是没少传家里的闲话。不过,赵嫂子现在这么说却正中谢茉下怀,正愁章明月对赵嫂子太过放心信任。
她今天就要挥刀劈出一条缝。
“谣言可比刀还伤人。”谢茉似恼非恼,屈声问赵嫂子,“可您明明知道她们在造我的谣,都听见了怎么不去说清真相,帮我辟谣呢?”
说完,还委屈地看一眼满面愠怒的章明月。
谢茉因梦境,脸色略憔悴苍白,眉眼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似被细雨打湿的黑羽,唇紧紧抿出一线白痕,真是好不可怜。
路人见了尚且要动恻隐之心,更别提亲妈章明月,她视线转向赵嫂子,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赵嫂子听见有人诋毁茉茉,不前去反驳制止,很有点说不过去。
一开始赵嫂子说外面传茉茉流言时,她只气愤碎嘴说闲话的人,更对那两个罪魁祸首咬牙,茉茉一问,她才幡然醒悟——身为谢家保姆的赵嫂子对自家私事了解颇深,当场撞破人传谣,不去反驳,搁旁人眼里便等同默认。
章明月神色略沉了沉。
不过,她还是笑着打圆场:“赵嫂子肯定没顾上。”
赵嫂子一下子懵了。
她去打醋时,院里另一家的保姆正跟售货员叨咕谢茉,琢磨谢茉这回住院是被白江河跟袁向红气的,大院里的人讲究话说三分藏七分,起个开头,两人私下一对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她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她装没听见,打完醋笑笑就走了。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人家说得藏头露尾,她犯不上戳破,平白给人没脸得罪人,更别提当中还有个门路广的售货员,自己不定哪时候就用上人家了。
等见到章明月,不知怎地一冲动,张嘴就添油加醋把事朝严重里给吐喽了。
没想到会被谢茉当面一句赶一句地逼问得心头突突跳。
终于,赵嫂子再也招架不住,涨红着脸,不大自然接过章明月话头:“是,我、我急着回来做饭。我也怕说错话惹麻烦……”
赵嫂子平日瞧着精明能担事,没料到真碰上事,确是个见麻烦就躲的,倒是她看走了眼。
这也说明,赵嫂子心里和他们隔了好几层。
章明月敛尽情绪,温言细语,却把话说得直白:“咱们这些年长一辈的,要比茉茉她们这些丫头更懂厉害,听到有人往丫头们身上泼污水,如果咱们不给她们出头证明,她们该怎么办?”
赵嫂子一脸惭红,喏喏称是。
实际上,她颇不以为然。
小时候,在大户人家做烧火小丫头时,她就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而且,她刚被谢茉个丫头片子当场下脸,心头正欻欻呲火。
她就是传了个话,外面的风言风语又不是自己搅和的,干嘛拿自己撒气。
赵嫂子看了谢茉一眼,这个本就和人不清不楚的丫头直勾勾地回视过来,那眼珠黢亮,像能把人看穿似的。
反倒是她这个年长一辈的人因为刚刚的咒骂,以及先时便揣了看乐子不嫌事大小心思,心气不足,先别开脸,低头转身去收拾厨具。
谢茉的视线从赵嫂子身上转向章明月。
章女士不愧做了多年领导,养气功夫非常厉害,她不错眼地暗睃着,方才捕捉到她藏于眉宇闪逝的不快。
谢茉目的达到,便不再言语,乖巧安静端坐,听两位成熟的大人若无其事闲聊其他琐事。
今天赵嫂子手脚格外麻利,打扫完厨房便告辞离开。
外头传来院门合上的声响,章明月叹口气:“今天怎地当面让赵嫂子下不来台?私下先同我讲,我再去提点她岂不更圆满?”
知女莫若母。
今天茉茉格外敏锐,抓住赵嫂子的话柄,还冲人发难,和平日的她非常不一样。
她惊喜欣慰之余,愈发心疼。
成长都是摔打中来的。
谢茉故作不服气:“她隔岸观火不说,还幸灾乐祸,我一时气不过。”
“你呀。”章明月不忍再说教,无奈又爱怜地戳了一记谢茉额头,心头千头万绪。
这类涉及男女私情的谣言不仅影响往后姻缘,还给婚后的幸福埋雷,并且,在如今这样风声鹤唳的大环境中,总归让人更悬心。
造谣容易,辟谣难。
再难,也得想法子降低影响。
谢茉低头认错状,可低敛的睫羽掩映之下,瞳仁光亮明明灭灭,表露内心起伏不平。
赵嫂子岂止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她更擅长见利忘义、落井下石。
就是她将造假书信藏进书房,且在调查人员问询时编造伪证,朝谢济民头上一盆又一盆浇脏水。
背后操纵赵嫂子的幕后黑手也浮出水面。
仅是回想,袁向红趾高气扬的姿态,浸着毒汁的眼神,仍可化为一根根细针,穿破梦境阻隔直直扎进谢茉眼窝。
不过,袁向红溢满恶意的话,听在谢茉耳里犹如仙音。
“还念着你的江河哥呢?呵,谢茉你真蠢得让人发笑。你瞧瞧,现今是谁坐上你爸的位子,是你江河哥的亲爹啊,哈,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来来来,我问问你这个大傻帽,是谁给你爸炮制罪名把他从高位踹下来?是谁暗里指使农场看管虐待你爸妈,让他们病情拖延死在又脏又臭的牛棚?又是谁让白江河抛弃你跟我结婚?对,还是你念念不忘的江河哥的亲爹。你猜你的江河哥哥知不知道,参没参与?啧啧,眼珠子都瞪出来,真可怜啊……”
“你现在就是一只落水狗,又能扑腾多大浪花?这就气得喘不过气了,可我还没说到你家那功不可没的保姆呢……”说着,她便用又轻又缓语气,钝刀子割肉似的慢慢叙说起来。
袁向红如同一条身怀剧毒的蛇,“嘶、嘶、嘶”吐着信子,游弋在原身一旁,以原身的惊惧、绝望、仇恨、悔恨等神情、玩弄。
从回忆里抽离,谢茉长舒口气。
藉由梦境提取的信息,谢茉已有了解决谢家危机的大致计划—双管齐下。
一方面,去搜集白江河他爸白国栋的罪证把柄,以及调查赵嫂子的家里人,特别是她未来会“犯事”的小儿子。关于白国栋的把柄,谢茉目前只有袁向红笼统的一句“跟他儿子一样,年轻时的花花肠子就不少。”,而赵嫂子小儿子会犯什么事,也没具体罪名。
所以,另一方面,她必须坚持“守株待兔”用以兜底。如今,章明月对赵嫂子生了或多或少的防心,总会多关注她几分,谢茉也算多了半个帮手。
九月二十七事发,现在是七月十九,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听上去不短,但用以扭转谢家晦暗命途,可能这份责任太过沉重的缘故,谢茉仍觉得紧迫。
事实上,谢茉还在考虑,要不要旁敲侧击,宛转警醒章明月和谢济民,毕竟两人更有解决危机的能量。
不料,这想法她当晚就打住了。
夜已深,但受白日的梦影响,谢茉辗转反侧睡不着,终于有一个翻转后,她起床端上水杯下楼。
将到一楼听见书房有细细碎碎的声响,她头皮登时一紧,放轻呼吸轻手轻脚踱步凑近。
又近一些,才分辨出是内里有人在说话。
“……齐老的问题今天有结论了,解除一切职务,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是一道沉哑的男声。
“怎么会这样?”这是章明月仓惶的嗓音。
“事已成定论,再难更改,多思无益,现下农场监管严格,谁都插不进手,咱们而今能做的便是多看顾齐老的孙辈几分。”
“这是应该的,齐老一手提拔栽培了你……没想到齐老那般功勋卓著的人,竟受到如此对待。咱们这边的小庙如今人心浮动,有妖风启势的苗头,这世道……”
“社会总在进步,难免阵痛,终会过去的。谨言慎行,按部就班……茉茉醒了?”听见门口细微响动,男人止住话头,拉开门见到谢茉,眉眼温和问道。
谢茉没留心踢到高几几脚,兀自懊丧,就听男人的问话头顶传来。
男人身材高大,肩背宽阔,虽年过四十,但面容依然俊朗不凡,周身一股丰富跌宕的经历赋予他的睿智豁达,让他别具一番超脱大众的魅力。
正是谢济民。
谢茉怔了一息,乖巧问候:“您回来了。”
谢济民错开身,指了指书房的沙发,说:“来来来,进来坐。”
谢茉依言坐过去,谢济民就在边上的椅子坐下:“身体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谢茉:“挺好的。医生说按时吃药,注意休息,三两天就能彻底痊愈。”
谢济民微笑着把她好生打量了一回,颔首赞道:“嗯。我瞧精气神更胜往昔。经这一遭,像是自悟出了一些道理,如明珠拂尘。”
谢茉低眼笑。
谢济民一派温雅和煦:“年少慕艾,人之常情,顺其自然便好。无论如何,都要爱惜己身。”
“嗯。”谢茉点头应,她蓦地心头一动,沉吟片刻,慢吞吞朝谢济民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谢济民鼓励地点头。
谢茉赧然笑笑,略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我跟白江河和袁向红闹掰,会影响您跟白副市长的关系吗?”
谢济民略一沉吟,温然一笑:“君子和而不同,爸爸的毕生追求便是做一名有所为的君子。”
谢茉故作不忿嘟囔:“您是君子,别人可不一定,我听说那白副市长在男女关系上可不清白……”
“爸爸很高兴你有防范自保之心,可过之不及,不然便失于诚,未免偏狭。”谢济民话语殷殷,“慎思之,明辨之,不要轻信传言,要学会自己分辨是非。”
谢茉:“……嗯。”她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她没有证据。
略略一顿,他又说:“结婚虽是人伦大事,但志向信仰更是人昂立世间的坚实支柱。”
谢茉乖乖点头。
“这次下乡体验如何?跟爸爸交流交流感悟收获。”谢济民颔首转移话题。
谢茉简单说了两句,谢济民专注倾听,张口欲说两句,便被章明月笑着截住:“满脑袋工作,三句话离不了,现在凌晨一点半,再不去睡明早的会还开不开?再说,茉茉聪慧着呢,车轱辘话就甭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