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大院来了个大美人by眉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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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茉呼吸一滞,动作略僵硬地换了一个脚承重, 懒散的?站姿不明显地拘谨起来:“嗯?”
鼻腔里呛出的?单音节,却沾染一丝刻意?的?味道。
眼尾余光一眼连接一眼地瞟他。
卫明诚放下刀,拍拍手说?:“忘了自己刚才干什么了?”
谢茉见他沉邃静默的?眼眸起了波澜,手指不由自主蜷了蜷:“……洗脸、换衣裳。”
卫明诚笑?容很淡,却很迷人:“然后呢。”
谢茉说?:“……然后我?在屋里逛了逛,把家?里最后一颗奶糖吃了。”
卫明诚挑眉。
谢茉福至心灵,凑上前,垫脚在卫明诚唇角吧唧一口:“尝到甜味了吗?”
仰着脸的?她眼尾上挑,迎着散落的?夕色,她大而饱满的?杏眼中?盈满了斑点似的?橘辉,眨动间眼波潋滟流转,含笑?抬眼看来,好似不谙世事的?少女般天真澄净。
卫明诚暗嘘一口气,眼帘半阖。
笑?意?汹涌而至,险些冲破他绷直的?嘴角。
停顿几秒,他压低声问:“再然后呢?”
见卫明诚不为“糖衣炮弹”所?迷惑,谢茉不禁严阵以待,兀自愉快道:“然后……然后我?就来找你啦。”
乌黑眼珠儿骨碌碌转动,目光四晃。
拍完的?黄瓜滚刀切好放在白瓷盘子里,正对案板的?墙洞里放着酱油香醋、盐。两瓣紫皮新蒜未剥皮搁在案板上,边上等待着捣蒜的?陶制蒜臼子。锅里咕嘟咕嘟,逸出的?白雾裹带大米的?清香。
谢茉眼睛蓦然一亮,她雀跃说?:“我?来剥蒜吧!”
“长着大始终百吃不厌的?凉菜就是俩,糖拌西红柿和拍黄瓜。”
转移话题的?意?图简直明目张胆。
她还直剌剌地拍马屁:“你拌蒜泥黄瓜的?水平可媲美我?妈,比我?强出一座喜马拉雅。”
卫明诚视线垂落在她脸上,勾了一下唇:“你喜欢就好。不过?——”
谢茉有点发虚:“什么?”
他目光着意?朝她屁股滑走一圈,才说?:“看来你真忘了。”
谢茉:“……”
她当?然没忘。
卫明诚这个坏家?伙肯定也明白她没忘。
还故意?这么说?,后头必然有坑。
可她无所?畏惧。
谢茉感觉她并非一时上头手贱,妄图以蚍蜉之身挑衅猛虎。
她振振有理。
她全不是无的?放矢。
早上卫明诚以“饿虎扑食”这招恐吓她,她当?时身处虎口之下,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让了卫明诚一步。那时虽让了,但?记在心里头,现在有机会立马回还,她且有道理全身而退。
她可以有恃无恐。
刚刚之所?以一再闪躲,是因为心里头那道羞耻防线被拨动……
思绪正飘着,谢茉忽然听见卫明诚说?:“我?帮你回想回想。”喉咙里碾出的?声音异常沉越温柔,充满似有若无的?诱哄意?味。
“不、不用……”谢茉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卫明诚拖住腰臀提起,突然腾空,双脚不着地,身后无依仗,所?有的?着力点聚在卫明诚手掌和臂弯里,谢茉怕跌地上,不得不抬腿勾住他,探出双臂紧紧缠在他后脖颈上。
卫明诚抱着她跨前一步抵上门板。
温厚的?手掌挥起,不轻不重朝她屁股连拍了好几下。
“……嗯!”谢茉腰腹肩背一下子绷紧。
剩余的?颤音被卫明诚一口吞吃入腹。
他的唇也炽热有力。
谢茉被吻得节节败退,后背紧贴门板,躲无可躲。
狼狈又靡丽。
环在卫明诚后脖颈的?手指紧扣入肉。卫明诚不知故意?还是无意?误解她的?推据,竟把这当?成难耐的?催促,一只手继续牢牢托着她,另一只手插进她黑发和门板之间,掌着她的?后脑勺,压向他,吻愈来愈深入、急切。
谢茉没十?分反抗,因为她觉得卫明诚是在表达微妙的?羞恼,被拍打屁股什么的?,于成年人来说?总充斥着一股禁忌迤靡之感,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她被她重重压着,狠狠吻着,实在抽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她脑子渐渐空白,雾蒙蒙的?,只剩潮湿灼热。
那只托着她后脑勺的?手不知何时抽离,探进她下衣摆,往上一寸寸游弋……
谢茉登时醒神。
她用力别开脸,喘息着急道:“停!”
顿了顿,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说?:“今天不行。我?明天要骑车去县城。”
对上卫明诚磅礴深邃像藏了一片夜海的?目光,她不由地打了个激灵,赶紧又叠加了个理由:“我?还是汇演的?后补报幕员,要保持饱满阳光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你知道的?,我?前天回来就告诉你了。”
明天她要跟领导们再去县城观看汇演,比前天场面更?大,据说?还有下来检查工作的?地区领导莅临现场。
至于后补报幕员,是高主任被赵梦突然“身体不适”弄怕了,保险起见,邀请她做明天大型汇演的?后补报幕员,倘若原定报幕员出意?外不能上台,由她顶上。
高主任对她表现相当?满意?,甚至热心举荐她去县广播站工作。谢茉非常感谢,但?态度明确地婉拒了。
她的?兴趣在写?作,对广播只是一时好奇,三?分钟热度而已。再说?,镇子通勤多便捷,她可以悠悠哉上下班,还不用和卫明诚分居。往更?远些讲,待日后高考重启,她是想参加的?,选择感兴趣的?专业,重新美好的?校园生活,想想就让人心情愉悦,后世步入社会沦为牛马时,可太怀念无忧无虑、朝气蓬勃的?校园了。
喘息渐匀,谢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所?以,今天得克制,得清心寡欲。”
完了,她还道德绑架:“你也不想影响我?工作吧?”
“嗯——”卫明诚这一声“嗯”,声调悠长且上挑,低沉的?声线莫名生出绒毛,说?不出的?悦耳舒服,挑逗和沉稳两种矛盾的?气息纠缠,摩擦入耳。
谢茉心往上一提,说?:“……放我?下来。”
卫明诚却没要放手的?意?思。
他垂头,浓深的?眸光密密实实包裹着谢茉,他的?手抚上她脖颈,暧昧地细细摩挲。
谢茉在他眼神中?迷失了一会儿,又猛不丁回神。
她急切说?:“我?饿了。”
卫明诚勾唇,虽未搭话,但?那双含笑?眼眸却把什么都?说?了。
“你想什么呢!”谢茉羞恼,一字一顿,着重强调,“我?、是、肚、子——饿了。”
说?罢,她不禁用惊奇的?目光端详卫明诚好半晌儿。这浓黑的?眉,这深邃的?眼,这带笑?的?唇,这扣着风纪扣的?军装,这一副正直可靠的?模样……
“这有人瞧上去正经得不得了,但?脑子里不定搞啥颜色,那速度,跑马都?赶不上吧。”谢茉唇角抑不住上扬,眼神揶揄又挑衅。
卫明诚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头一低,气息吹拂在谢茉耳侧,诚恳问:“啥颜色?”
谢茉伸手拍他一下,笑?斥:“少装傻!”
说?着,她又腾出一只手去推卫明诚:“快放我?下来。”
“就算我?拍了你屁股,这会儿你早连本带利讨回本了!”越说?,谢茉越郁愤,这利息比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还狠。
卫明诚闻言哑然失笑?,倒是依言把她放下,一边给她整理扯歪的?衣领,一边说?:“半好黄瓜,再炒个热菜就能开饭了。你先回屋等着。”
谢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面儿看着卫明诚动作利落流畅地剥蒜、捣蒜、挑料汁,一面儿把弄散的?马尾拆开,重新扎了个更?清爽的?丸子头。
烟火满屋的?厨房。
弯腰做饭的?男人。
弯腰给她做饭的?她的?男人。
这幅场景看过?许多次,可心底淌出的?暖流却分毫不减,每每窝在心间熨烫着她。
再燥郁的?心绪都?能平和下来。
“怎么?”卫明诚拌好蒜泥黄瓜,直起身刚好撞上谢茉望来的?怔忡目光,玩笑?说?,“要留下来继续监工吗?”
谢茉嫣然笑?了一下,伸手端过?盘子说?:“才不。我?等着上菜呢。”
上完菜,她又拿着毛巾返回,垫着脚给卫明诚擦额头上的?汗珠儿,待卫明诚弯腰洗手时,她就另换一条干净毛巾贴心地等在一旁。
卫明诚好笑?:“怎么了?”
谢茉神态认真:“大厨同志辛苦了。”
卫明诚接过?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说?:“服务员同志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均是蕴含一层波光粼粼的?笑?意?。
直到坐在饭菜碗筷齐备的?饭桌,笑?容才开始收敛。
饭菜很可口,谢茉吃得愉快,刚凑碗喝了一口米粥,便听卫明诚说?:“明天你们办公室都?去看汇演吗?”
谢茉咽下粥,说?:“易大姐留下看家?,我?们仨都?去,公社大部?分领导也去。”
“人多挺好的?。”卫明诚语气平淡。
可,谢茉却从中?听出别样的?韵味,她不着痕迹地扬扬眉,一双眸子好似在清泉里浸过?,烁亮灵动,漫不经心般掠过?卫明诚的?脸,慢悠悠问他:“这拍黄瓜是不是欠点味儿?”
说?着,谢茉筷子夹起一块黄瓜,朝卫明诚举了举。
卫明诚问:“不够咸?”
谢茉把黄瓜送进嘴里,蹙着眉心嘎吱嘎吱一通嚼,好似细品了一番,而后半笑?不笑?地盯着卫明诚,说?:“是太酸了。”
好像为强调,她还有说?了一遍:“太酸了。”
卫明诚无奈笑?。
谢茉笑?跌:“我?连那人姓谁名谁,长啥模样,都?不清楚呢。”
思忖半晌儿,卫明诚语调平铺直叙道:“王东兴,化工厂保安科副科长,叔叔在县委。”
“哦?”谢茉故意?说?,“听着是个干部?子弟。”
“嗯。爷爷俩儿子,他是孙子辈唯一的?男孙,三?年前被叔叔托关系安排到化工厂。”
谢茉听出来了,这个叫王东兴的?,应该是个招猫逗狗没啥本事的?关系户,却因是独孙,性子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叛逆爱耍横。
可卫明诚接下来的?话,却让谢茉厌恶皱眉。
“据说?,他个人作风不端,尤其在男女问题上多次被人投诉举报,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谢茉放下筷子冷哼:“这样的?人就该送去劳改!”
“两天时间太短,我?就了解到这些。先说?出来,给你提提醒。”卫明诚侧眸看了她一眼,转而一脸凝然地望向虚空某处,“看着他,我?忽然很庆幸当?年离家?从军。”
经这话提醒,谢茉猛然意?识到:比起王东兴,卫明诚才是个毋庸置疑的?高干子弟。
祖父是元勋级的?大人物,父亲在紧要部?门高就,早早失去母亲让祖父对他愧疚非常,即便父亲对他不甚慈和,祖父的?偏疼和其他人的?恭维哄捧足以供他长成惹是生非的?纨绔。若继母不慈揣了坏心思,那他长歪的?可能性又会增长一大截。离家?从军,虽小小年纪便要承担非一般的?艰苦打熬,但?这一番磨砺没白遭费,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两肩可抗山岳的?男儿。
她虽从未说?出口,但?对卫明诚祖父和父亲颇有微词。
他们太过?倏忽那时的?卫明诚,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少年。
那个时候,应该是他最需要亲情的?时候。
当?然,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她是卫明诚的?妻子,立场天然偏向他,不够客观。
但?听卫明诚这话,她忽然就释然了。
谢茉问:“释然了?”
卫明诚说?:“早就释然了。”
此?时的?卫明诚自洽从容,眼眸沉邃,不沾染一丝阴霾。
“最后那点子不甘心也在和你相遇后彻底散了。”
谢茉唇角压抑不住地朝上跑,就听他继续说?:“要是我?留在京里,长成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是,大概率会与你错过?。”
“所?以我?很庆幸。”卫明诚声线本就低沉好听,这会儿沁染上克制又澎湃的?感情,被钟表的?“滴答”声烘托着愈发蛊惑。
耳畔漾着他的?低语,谢茉感觉耳朵酥了,朝里蔓延,连心都?酥了:“我?这么好?”
“你最好。”卫明诚笃定地说?。
谢茉唇角一扬再扬,念及方才的?话题,她也说?:“你也最好了~”
想了想,她说?:“就这叫王东兴的?,他怎么可能跟你比,你即便不从军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在其他岗位有所?建树。”
以卫明诚的?心智、才能,定不会换个领域便被埋没。
他确实非同一般。
卫明诚认真忖思少时,诚恳说?:“但?都?没现今好。”
谢茉眉眼一弯,毫不客气地回道:“那当?然。”
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床上。谢茉平躺着,思维漫无目的?游逛,回想到饭桌上的?对话,她陡然发觉卫明诚潜藏的?小心思。
不着痕迹的?引导话题,顺其自然达成好几个目的?,比如说?让她对他隐藏“情敌”心生警惕,甚至厌恶,又通过?与之对比彰显自身优秀,收获她的?崇拜和怜爱,之后表达忠心促使俩人栓得更?牢靠。
一箭多雕。
诡计多端的?男人。
抬手要掐他一把,想了想又撤回来了,可这一下卫明诚终究没逃过?,没等多久,就第二天。
永河公社去县城看汇演的?队伍一共九个人,公社本就有四辆二八大杠,再加上谢茉、袁峰和邢主任都?骑了自家?自行车,所?以交通工具很富足。
一路闲聊,到不寂寞疲乏。
谢茉大多时候左耳听右耳出,心神专注在周遭景物上,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沁人心脾的?秋意?便从眼到心鲜活立体了起来。
刚把胸腔那口热夏吐出,谢茉忽然听见斜后方有人嗤笑?一声:“……军人干部?家?庭,可不像咱们,省吃俭用买辆自行车考虑的?是驮物件,驮孩子,要实用还哪管好不好看。”
谢茉循声回头,冲两个讪笑?的?同志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干部?家?里也没余粮。这自行车是我?爱人出任务,军区奖励的?。”
邢主任笑?看谢茉一眼,说?:“干部?家?还真没余粮,老人孩子战友亲朋,每月工资还没到手就先花出去了。我?这辆自行车还是我?战友支援的?旧自行车。”
袁峰就在那搭话:“我?车虽说?是新的?,可票是我?二伯给寄来的?,这钱更?是掏空了家?底,弄得我?好几个月连根烟都?舍不得抽。”
那俩人神情缓和,渐渐和大家?伙讨论起物价和工资。
谢茉笑?笑?,就当?纯粹的?笑?话,随风就过?了,心情不受影响。
不过?,瞅瞅她腕上的?手表,想想挎包里的?饼干和糖果,抵达汇演地点后,谢茉告别众人直奔后台,并决定今儿就留守在这儿,不去前头招眼。
后台,高主任正跟报幕员对词,见到谢茉便招手。
事实上,以高主任本心而论,她更?想直接安排谢茉报幕,但?原本的?报幕员早已定好,彩排表现虽比不上谢茉,但?也算能掌住舞台。听说?这姑娘好强,从早到晚的?练,又用功又肯花心思,所?以这好端端的?,却把人家?给换下来,没这么做事的?。
“我?这还誊抄一份报幕词,你熟悉熟悉。”高主任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谢茉。
谢茉朝报幕员友善微笑?。
报幕员亦对谢茉眉眼弯弯。
打过?招呼,报幕员愈发聚精会神,而谢茉则低头默读报幕词。
过?了两遍,她已记下大概内容,四周嘈杂热闹,有表演者兴奋不能自已,跑去拉开帷幕张望观众席。
谢茉正跟着凑热闹,一个面熟的?工作人员忽在不远处垫脚喊她:“谢茉同志,外头有个年轻男同志找你。”
第119章
谢茉忖着来人约莫是公?社同事, 跨越攒动的人群挤出后门,眼?睛四下逡视,却没发现熟面孔, 正疑惑——
“谢茉同志——”
谢茉循声望去?,一个二十出头的陌生男青年正站在左下方的楼梯脚冲她摇手?。
近一米八的身高, 瘦长?脸, 眉形浓黑, 眼?睛狭长?,鼻子薄而削,虽可称一句清俊,但因浮动晦暝风雨的眼?神, 以及玩世不恭撩起的笑,看上去?乖张轻狂,让人望而却步。
他身后还?站着个矮墩墩的青年, 面相憨厚, 眼?神却十分活泛。显然这也不是个老实?人。
谢茉眉心不自觉拧起浅纹, 察觉四周若有似无的视线, 她迟疑着靠近两步脚步:“请问您是?”
“谢茉同志你好?,我曾拜读过你那篇在省报征文中荣获第一名的文章, 十分佩服。”
因距离原因, 男青年声音拔得很高, 谢茉能听见, 周遭人也可听见, 一时间议论声起,“省报”、“第一名”、“谢茉”、“哪一篇”、“就她啊”、“报幕员”之类的词此?起彼伏, 浪潮似的向谢茉耳道里涌来。
落在身上的视线犹如实?质。
谢茉浑身炸了蚂蚁窝似的刺挠不自在,驱使着脚步走下台阶, 站到男青年几步外?。
礼堂在一楼,台阶不远处修筑了一个不大的四方花坛,花坛另一侧挨着条青石板路,越过花坛分作?两股,一股直通礼堂正门,另一股连接到后门。
三人所处位置并不偏僻,尽在行人视野内,但说话相对隐蔽,若非刻意高喊,声音且传不出去?。
谢茉直接问道:“指点不敢当,请问二位同志是哪个单位的?”
狭长?眼?男青年笑笑,自我介绍:“我们是化工厂的,我是王东兴,在厂里保卫科工作?。”
“我叫六子,我们兴哥是保卫科科长?,我是他手?下一个小科员。”另一个男青年赶紧接话,报上王东兴的“光辉”履历。
谢茉不由地皱了皱眉。
原来这就是让卫明诚打翻醋坛子的王东兴。
浑身上下透着股不规矩的骄横味,着实?令人厌烦。
对上那双放肆盯视的眼?睛,谢茉忍不住在心里暗斥了声“晦气”。
她冷淡又?简短问:“有事吗?”
“谢茉同志,冒昧喊你过来,希望你别生气,是这样?的,我平素有读书看报的习惯,受你那篇文章启发,我也起了写作?的想?法,可这笔好?像不听话,写出来的东西完全不符合我的预想?,却怎么都找不出问题在哪里。这回慕名找你,就是想?让你指点指点文章。”
心动的人就站在他眼?前,饶是王东兴自诩颇有城府,这会子也因激动而脸红脖子粗。更遑论,谢茉的漂亮远超他想?象。
先前只能远远瞭望,就觉得她是他所见最美丽的姑娘,晕黄光束里的她就像被众星拱卫的明月,含笑的嗓音好?比甘冽的美酒,一场汇演下来,他已不知不觉被醉倒,此?时就近再看,竟又?好?看了三分,人不仅比他珍藏的那幅画报中的姑娘更美,还?比画报中人多了份勾人心弦的鲜灵。
仿似那开了屏的孔雀,王东兴眉眼?神态、言谈举止忍不住溢出一股浮浪气息。
满口?进步和文章,一双眼?睛却牢牢粘在谢茉身上,黑亮黑亮的,分外?渗人。
上一世谢茉走路上常会被陌生异性搭讪询问联系方式,所以她早已饱受旁人目光淬炼,对陌生人有意无意投来的眼?神具备较高的免疫力,和多数人欣赏惊艳偏善意的眼?神不同,王东兴眼?底的那团黑,像黑泥一般,粘在身上极不舒服。
谢茉作?为体面人,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事端,但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有些人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谢茉敛起所有表情,板声道:“这位同志,我能力有限,怕给不了你什么指点。”
闻言,王东兴眉心一跳,荡漾在半空的心霎时跌地上,扯了扯嘴角,讪笑两声说:“谢茉同志,我再没见过比你文章更好?的,你真的太?谦虚了。我是初学写文章,你这个大才女来指点我,还?不就是耷耷眼?抬抬手?的事儿。”
谢茉眉心褶皱愈深,强调说:“才女不敢当,更不敢误人子弟,这位同志你的请求我委实?不敢应,让你白跑一趟了……”
王东兴朝谢茉迈脚,凑近谢茉两大步,弯腰倾身,压低声音说:“谢茉同志,我实?心实?意请你帮忙,你千万不要推辞。你放心,我不白让你出力,这行吧,我在这县城还?算有几分薄面和门路,如果你缺啥,或是想?要什么紧俏物件,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设法给你弄来。这么着怎么样??”
说到后头,到底没忍住得意的语调。
狗腿子六子奋力捧臭脚:“兴哥在县城这一亩三分地是这个……”说着,他比了个粗短的大拇指,“公?社到底没县城大,没县城物件多……兴哥对自己人一向掏心掏肺。”
三句四六不搭噶的话,却字字句句戳进王东兴心窝子。
王东兴笑斥六子一声,眼?睛却没离谢茉。
在王东兴靠近时,谢茉便已后退到台阶上,现如今听着王东兴言之凿凿,六子直剌剌的边鼓,谢茉都要气笑了,于是,言辞便益发直白锋利:“这位同志咱们今儿头一回见,你这要求的确冒昧,至于你说的所谓‘互利互惠’,就更不必了。我男人是军区干部,我是公?社干事,我们夫妻俩不追求享受,工资福利足够应付三餐四季,不用向外?求助。”
王东兴脸色渐渐僵沉,可不愿轻易放弃。
这几天他着意跟永河公社宣传科的赵梦认识,赵梦和谢茉同为永河公?社宣传科干事,跟谢茉熟识,通过赵梦他倒打探了不少谢茉的相关情况。
谢茉不是本地人,随军到的永河,结婚不足仨月,丈夫——那个一身骇人煞气的男人是个营长?,具体什么来路他还?没打听到,不过他却从?赵梦提供的信息里找出个接近谢茉,与谢茉光明正大交朋友的办法,那就是“以文会友”。
他从?小看见书本文字就头晕,可这回专门翻到刊登谢茉文章的那期省报,强摁着头把那密密麻麻的千多个蝌蚪文的从?头到尾读了三遍,前所未有的耐心,就是想?和谢茉聊天时有话说。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用心着急地想?去?讨好?一个人。
对谢茉越了解,越读她文章,他心里就越躁动,越不甘心,一颗心似被蚂蚁啃咬着。
眼?瞅着谢茉面上未流露出一丁点转圜余地,王东兴赶忙说:“谢茉同志要是实?在不方便指点我写文章,那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读你那篇文章时,产生了好?几个疑问,跟别人讨论不出个结果,就想?问问你这个作?者。”
谢茉如何看不出王东兴一直在借机搭讪她,已然没了耐心,接上之前被打断的告别:“不好?意思,我后台还?有事忙。”连个具体借口?都懒得找,说完,谢茉抬脚便要离开。
只一个照面,谢茉便可确定王东兴这人自私又?自我,总要别人围着他打转,听不进旁人的话,她既没义务带他师长?领导教他做人道理,更不想?和他站一堆被人围观看戏,转身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别介!”王东兴垫前一步,伸臂挡在谢茉身前,急忙忙说,“谢茉同志,今天是我选错时间,不管是指点文章,还?是解答疑惑,都可以放到以后,来日方长?嘛,今天耽误你时间,我也过意不去?,哪天我敬酒赔罪。咱们今儿就当交了个朋友。”
谢茉皱眉说:“交朋友也不必了。”虽然她一贯奉行与人为善,但“人”有前提要求,绝不能是王东兴这种人,而且有些话、有些立场,越早表达清楚越好?。
王东兴一怔,问:“为什么?”
谢茉抬眼?直视着王东兴,漠然冷声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王东兴跨步上台阶,探究又?不解地盯着谢茉打量。
谢茉:“……让开。”
狗皮膏药似的,撕撸不开了是吧?
四周人来人往,不时便有目光扫过来,谢茉不担心话说狠了激怒王东兴,她跟卫明诚练习防身术,每天运动量足够,身体素质较前世好?一大截,即便打不过王东兴这样?年轻气盛的男青年,但在他跟前逃脱混进人堆却一点问题没有。
谢茉厉言斥责王东兴,眼?尾余光瞥见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军绿身影。
谢茉心里一愕,卫明诚怎么来这儿了?
卫明诚并不是一个人,他跟四五个中年干部模样?的人走在一起,肩宽腿长?,身形高大笔挺,且面庞年轻英朗的他在那一堆人中格外?显眼?。
他虽没站在最中央,可跟最当中那干部紧挨着,而且那干部说话的时候,一直是朝着卫明诚的。两人走在最前面,其余人隐隐后错半个身位。
“谢茉同志!”
王东兴的声音把谢茉喊回神,事实?上他音量不大,但不知是卫明诚耳力异于常人的优秀,还?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感应,王东兴话音一落,卫明诚的目光顿时如同利箭般疾射过来。
花坛里零落开着数朵月季,大多红色,只颜色深浅不一,像人们面上浓淡不同的表情,而花坛四围是修剪整齐的冬青,夏日的疏狂好?似全凝在叶子上,那一抹绿浓而深,反射出的光泽便沉且敛。
越过花坛,谢茉和卫明诚眼?睛对上。
他的眼?眸是极深的墨色,此?时掩在背光的暗影里,偶有活跃的日光辉色跳进去?,一闪即逝。
谢茉不禁挑了挑眉,勾起唇。
这就是所谓的“修罗场”吗?
卫明诚的顿足和凝视被同行人察觉, 沿着他的目光都朝谢茉望来。
待看清谢茉模样,几人不由地一怔。
今儿是个艳阳天,瓦蓝瓦蓝的天穹下阳光赤白, 楼檐下,斑驳日影里立着一个穿雪白衬衫, 梳两条黝黑麻花辫的姑娘, 俏生?生?站在台阶上, 身后的礼堂白墙红柱,日光下一切都是透亮轻盈的,可那眉眼带笑的姑娘尤其凸出,清新得拔丛出类, 第一眼便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