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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大院来了个大美人by眉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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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茉从抽屉里翻出两张空白信纸,抬头印了报社名称。她拔开钢笔帽,却迟迟没下笔,笔尾戳着脸颊思绪飘走了。
该找一个怎么合理不突兀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在医院打探消息呢?
其实在章明月说出白国栋年轻那会儿的桃色传闻之前,谢茉便已决定去医院察访,在医院工作时,白国栋不足而立,不可能像如今这般严谨周密,老练而不留痕迹。
贸贸然去打听肯定不可取。
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低头时,余光瞄见待写的那张稿纸,谢茉脑门“叮”地一声有了主意。
把明日要交的稿件搁置一旁,谢茉又抽出张空白纸挥笔写起来,下笔如有神助,文思泉涌,一气呵成。
一个小时后,她揉捏酸痛的手腕,捶捶僵坐许久的腰背,目光不离写满的纸页,流溢着笑意。
报社在一栋二层小楼里,内部可用杂乱无章来形容。两人对坐一张办公桌,桌上不是摊开的书籍就是报刊,用过的没用过的稿纸到处飘,现在天热,即便一大早,也有那不耐热的抓这本书呼啦啦扇起来。
谢茉惊险穿过办公区,敲响主编室的门。
“孙主编,请您看看我这份申请。”
谢茉把昨晚的成果,整理誊抄后呈递给报社主编。
“你想做一期医疗领域劳动模范的报道?”孙主编一边扫读,一边端起搪瓷茶缸子不经心地问。
谢茉说:“也不止劳动模范,我阅读了咱们报社和几个地区往期的相关报道发现,大家好像都偏重报道工业、工厂、工人的报道,对医院、医生、护士则所提寥寥,还有一点,即便报道模范,也都聚焦在劳动模范这一单一领域,我们为什么不扩大视野范围,看看除了劳动模范本人,那些在背后默默无私奉献支持着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一样有值得我们称颂讴歌的地方?”
“英雄伟大,可在英雄身后的父母妻儿难道就不伟大么?”
孙主任搁下稿纸,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拧眉说:“嗯,你说的有理,角度也很新颖,我原责任批准,但还需要跟其他人商量商量。”
稍顿了顿,他看着谢茉,就说:“这样,小谢啊,你先回去,我回头给你答复。”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下午,好在结果是好的,孙主编让谢茉先去了解了解情况,在写一篇稿子交给他审阅,至于最终会不会登报,到时候还要再研究研究……
谢茉目的达到,已是心满意足,见不见报倒是无所谓。
赵嫂子那边其实没什么好挖掘的,梦境中,袁向红也只透露她小儿子为非作歹,犯事被抓去矿区劳改,后来白国栋给她捞出小儿子,赵嫂子帮他栽赃陷害。
没有赵嫂子小儿子犯事的具体罪名,也没有犯事的确切时间。
这便没法追查,只能一直留心关注着。
谢茉飞骑到医院时,太阳已朝西斜坠。
她把自行车停在门卫处,看门的大爷摇着蒲扇,目光炯炯,不错眼瞅着进进出出的人,瞧见谢茉朝他走来,便站起来,笑问:“小同志有事?哪个单位的?”
谢茉从挎包里记者证递给大爷,说:“大爷您好,我是咱们市报的记者,咱们市报准备写一期稿子,报道咱们医院的模范员工,您人头熟悉,能不能给我说道说道?”
大爷一拍大腿,兴致勃勃说起古来。
谢茉听了两个故事,一看大爷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赶忙插嘴问:“大爷您故事可真多,不过您口中的模范太多了。”
“现在大家都铆足干劲,建设祖国,人人都是积极进步的模范,不如您讲两个英雄故事吧,英雄的旗帜更鲜红耀眼。”
大爷开始讲起来,不一会讲到徐医生:“哎,小徐医生去世时才二十五岁,结婚不到一年,孩子才出生呢。再说,他那时候前途正好,再干一年半载就要提干了。”
谢茉强忍急切,问:“那徐医生的爱人?”
“小柳是咱们医院的护士,一直没再婚,一个人把孩子拉拔大,很不容易。”大爷喟叹。
谢茉眼神一闪,说:“徐医生的爱人真了不起,一个人养大英雄遗孤,我想去见见她,了解更多情况,您知道去哪里找她吗?”
大爷爽快说:“她在耳鼻科,不过今儿她休息,应该在家,她家就在后面的家属院,你去大院打听打听,很好找。”
谢茉道谢,掏出纸笔又说:“那您也把其他英雄的住址都说一下,我回头也去走访看看。”
门卫大爷把自己记得清的说了,还说记不清的回去帮谢茉打听,谢茉忙不迭道谢,收起纸笔挥手跟大爷道别离开。
此时,夕阳已紧贴地平面,天色渐渐昏沉。
谢茉准备回家,探访的事明儿一早再来。
没走出多远,谢茉蓦地回头,总感觉后面有视线盯在她背上。
凝眉逡巡几圈,并无可疑的人。
谢茉稍稍放心,踩脚踏的速度却更快了。
骑行一段,回看三四次均未发现可疑人,谢茉紧绷的心绪渐缓。
脑中不由地尝试把各方所得信息梳理整合于一处。
十多年前,年轻未婚的柳护士和已婚医院领导白国栋传出桃色绯闻,柳护士驳斥绯闻,并很快和徐医生结婚生子,徐医生婚后不到一年意外去世,他即将升职的事人尽皆知,可谓板上钉钉,而徐医生的遗孀柳护士拒绝再婚,选择独自一人带大孩子。
整件事,乍看正常,却经不起推敲,透着丝丝缕缕,难以忽视的蹊跷。
最令人费解的一条便是柳护士年轻貌美却不再结婚,成为单亲妈妈。
谢茉不敢断言,柳护士和徐医生的婚姻是否为一场交易,柳护士孩子爸爸的身份是否存疑,柳护士和白国栋是否至今仍在隐秘地联络。
诸多的不确定之下,她不能莽撞地去见柳护士套她话,以防打草惊蛇。
谢茉打定主意先去医院家属大院,邻里邻居地最清楚彼此情况,只要探听到一丝蛛丝马迹证明上述猜测是真的,也不需要她再去苦巴巴抓什么实在证据,她只要把这个事巨细靡遗地讲给章明月听就行了,章女士作为共和国女战士,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不是她能比的,丝丝细微的痕迹和线索便足以助她按图索骥,查出证据,拿捏白国栋。
理清思路,谢茉身心都轻快来。
夕阳的余晖铺展在路面上,一地深深浅浅的金红,道路两旁的枝叶也描上层金边,徒增几分瑰丽的热闹。
隔着暖橘色的光,谢茉眼中的种种景致在她心中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倏地,眼前光线暗了几度。
谢茉的自行车转入一段狭长的巷道,道两旁的杨树高大茂密得离奇,枝条树叶在她头顶结成一张密密实实的网,遮天蔽日,光线暗沉。
谢茉不禁一怵。
她刚要竭力飞踩脚踏板,尽早逃离这条巷道,突地,从斜前方的树干后走出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吊儿郎当晃到谢茉跟前,不由分说拦住她去路,把她团团围住,口里还嬉皮笑脸轻薄调戏着。
“姑娘要去哪里,用不用哥几个送送?”
“长这么漂亮,没人护着一不小心再被……嗳,嘿嘿,姑娘别怕,从今儿起咱们几个罩着你。不过,咱们兄弟也不是冤大头,不做白工。”
“陪咱们看两场电影,回头吃饭再敬哥们几个一圈,很容易吧?”
“你要是想给咱当对象,也可以……嘿嘿嘿,怎么样,答不答应?”
谢茉埋下脸,握着车把的手背绷起青筋。

看清谢茉此时的模样,三人一瞬屏住呼吸。
似乎被几人的冒然出现,和轻浮浪荡的话吓到,就见她苍白的巴掌面孔嵌着一双盈盈滚泪的漆黑眼珠,目光怯怯地,蜻蜓点水似地一一掠过几人,像是猫崽挠人。
三人心神不由地松懈几分,正要再调笑几句,忽见面前的姑娘双眼突然迸发赤亮的光芒,张口就朝他们身后惊喜叫喊——
“公安同志!”
三人立马惊吓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庆幸地长舒口气,再转过头,这姑娘已经调转车头正朝来时的方向急冲,其中一个混混眼疾脚快,回身迈步就追。
谢茉趁三人扭头的功夫,车把一偏,猛一踩脚踏掉头便跑。
这段路比较荒僻,左侧紧临一所小学的后操场,右侧是河堤,现在的小学处于半瘫痪状态,校园里人丁零落,更别提后操场原本就人少的地方,但这条这条幽长的窄路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绕到便要多走三四公里。
碰面伊始,如果她不管不顾高声呼救,喊来救援的可能不大,倒是有更大几率惹怒这三个混混,激得他们失去理智,做出更过分的行为。
所以,她的当务之急是冲出这条路,再高声呼救。
谢茉心脏砰砰砰狂跳。
冲出这条路便能摆脱身后的混混们,谢茉奋力蹬腿,自行车正平稳加速中……
可自行车提速需要三四秒,就是这三四秒的耽搁,将要快速蹿走的自行车其后座被人大力扯住,一个粗暴的后拉,自行车骤然歪斜,差点把尚在惊愕中未能回神的谢茉甩下来。
其余两人面色不善地赶过来。
谢茉扶车站稳,心跳到嗓子眼。
她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脑子一刻不歇地飞转,思索恰当的应对法子。
“你别给脸不要脸……”一个混混逼近,攥住谢茉车把,狞笑着朝她脸上凑来——
“你们要干什么?!”一声爆吼从路口传来。
话还没落地,人已疾驰到跟前。
来人丢下自行车,三两步急跨到谢茉身旁,挡在她和三个混混之间。
谢茉抬眼,身前的人已经和混混们言辞挑衅起来,看清这人的侧脸,她眼中不禁闪过浓浓的错愕。
竟是赵新路!
又是赵新路!
这人是赵新路,谢茉的慌乱的心倒是稍稍安定了,她清楚赵新路所求为何,必定不会真的让她受到伤害,因而他会拼尽全力保全她,给她……
她竟然会因为赵新路的出现而感到心安?!
她对赵新路明明只有厌恶。
太不对劲了!
谢茉顾不上细想,趁赵新路和混混们吵架推搡的档口立即拉开距离,骑上自行车就跑,这回她边死力瞪自行车,边高呼:“抓流氓,有人耍流氓——”
她冲出这条窄道,飞瞥见路边停靠着一辆军用吉普,驾驶座上的人正推车门,谢茉急忙刹车,身形稍稳便回头去瞧,一道高挺的军绿色背影已闪现在窄道路口。
谢茉灵机一动,冲背影喊:“抓住他们四个,不要让他们跑了!”
喊完,她便骑车朝医院方向飞奔而去。
刚才视线匆匆一飘,掠了一眼军绿色背影主人的上半张脸,那深邃峻拔的眉眼貌似是卫明诚……
虽然相信兵哥的实力,但一打四谢茉怕他吃力,让几人逮着空子跑了。
此刻的时间点尴尬,不到下班时间,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由是路上几不见行人。
靠近医院,人才多起来。
谢茉心急如焚,路过一处家属院,终于让她碰上两个热心肠的大叔,三人火急火燎赶回去,刚转到路口,就和那辆军用吉普车擦身而过,驾驶座上的人侧脸一晃而过。
笔挺的鼻梁如起伏的山脊,下颌线弧度刀刻般利落锋锐。
果然是卫明诚。
谢茉下意识回头,只有车屁股越来越远的残影。
“就算你们是公安也不能随便抓人吧?”一声恼怒的吼叫从窄道里传来出。
谢茉回神,跟在两位大叔的身后朝发声地靠近。
三个小混混加赵新路,四人一个不少地被两两背对背反手束缚在一起,谢茉睇一眼赵新路掉到胯骨的长裤,怕污了眼马上移开。
至于他崭新的牛皮腰带,正绑手腕上呢。
另外两个小混混被如法捆绑在一起。
边上还有一高一矮两个公安同志。
刚才朝公安同志高低声的,除了赵新路不做他想。
赵新路还懵着呢。
他还跟人推搡着回头一瞅谢茉跑了,瞠目愣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去驱散仨混混立马离开,话还没出口就被巷头疾奔过来的年轻男人堵住。
男人一身绿色军装,身手敏捷,大手擒住他肩膀用力一拉一推,随着膝盖骤然的刺疼,他人已瘫软半跪在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发现双手手腕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从腰间抽走的皮带绑缚在一起,皮带另一头被男人攥住。
男人此刻正飞身掰上那个最健硕混混的肩膀,蓄力一扯竟生生把人飞甩了出去……
剩余两混混被吓傻了,再想拔腿逃跑为时已晚,没跑几步就被男人跟拎小鸡崽似的提回来。
赵新路口齿不停地解释他的无辜,军装男人仅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
没等他再开口,路口走来两个公安同志。
赵新路心脏一抖,顿住。
男人简略交代三两句便疾步离开了。
留下两个公安同志在听了他的辩词时,依然不松口放人,他这才急眼了,逞一时血气之勇冲公安同志喷火。
“我好端端去救人,你们却把我当罪犯,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像需要耍流氓的人?你们不要……”赵新路看见谢茉,喜出望外,“谢茉同志你快来跟这俩公安说说,我明明是碰见你遇到麻烦,跑来解围的,和他们三个可不是一伙的。”
赵新路刚说完,边上迫不及待的三个混混已七嘴八舌自辩清白起来。
“我们可没耍流氓啊,就是见这位女同志一个人骑车回家,担心她安全想护送护送,至多再顺便再交个朋友。”
“我们真没想干什么,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这位女同志。”
“他妈的说谁是流氓呢?我们可不……”其中一个混混忍不住高声飙脏话叫屈,被公安同志沉声呵停。
做公安的自是不缺正义感,矮个的公安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管他们的狡辩,严厉道:“言语骚扰就不算耍流氓了?!一样是不对的!”
“这位女同志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年纪偏大的高个公安视线投向谢茉,不由地怔了怔,旋即便自然而然地挪开。
年轻那公安愣神片刻才别开被谢茉相貌晃晕的眼。
见谢茉抿唇不语,俩公安心里都略有猜测。
赵新路急切催促:“你快说啊谢茉,你清楚的,我不可能对你耍流氓。”
谢茉向公安大致讲述了一遍经过,又蹙眉看向赵新路:“可我和你不熟,只见过一面,根本谈不上了解你。”
赵新路噎住。
当众人面被谢茉下面子,偏又无法反驳,赵新路再挂不住脸子,越发恼怒,柿子捡软的捏,他朝对面两混混厉声喝问:“你们认识我吗?”
俩混混神情闪烁,偷眼去瞧两眼公安,磕磕巴巴回答:“不、不认识。”
“……就,这人就突然冲出来了。”
“我都说我不是他们的同伙。”赵新路昂头义愤道,“你们得分分青皂白。”
他吐出胸口的浊气,暗自庆幸。
幸好找人时他没亲自出面,刚才还没来得及亮明身份驱离他们又被军装男人打断了。
只期望给他们许诺的好处能让他们一直闭紧嘴巴。
上次的解围,虽然谢茉对他并未生出期待中的好感,但好歹给了几个笑脸,与她面对白江河时从头到尾的冷脸相比,他也算令得青眼了。
他认同小弟的话,天之娇女总会傲气几分。
效果未如预期,却给了他追谢茉的新思路——“英雄救美”。
最快捷高效的跟人拉进距离的方式。
老话说,“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他帮助谢茉一回,她可以只回馈两句不痛不痒的道谢,那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呢,谢茉该那什么来回报?就算都是些小恩小惠,积累起来就是“大恩”,纵使谢茉每回都还人情,那也好,这一来一往便是有交情了,更方便之后的行事。
岂料,偏又出了岔子。
这条路又偏僻人又少,还是谢茉回家必经路,天时地利占着,偏偏出了个搅局的。
先时想,万一倒霉碰上搅局的,三个大小伙,再加一个放水拉偏架的他,三人总能脱身,谁能想到窜出来个武力值那么高的丘八。
赵新路心脏扭成一团,这个结果赵新路完全不能接受!
“英雄救美”不成还要被拖进公安局,仿佛就在告诉他甭折腾了,谢茉这个阶梯命中注定不属于你。你这辈子与权贵无缘。
赵新路扫视一圈,眼睛里忽然迸射出凶狠的光。
一次不成那再来第二次,一个法子不行那就再换一个法子。
谁都不能阻他前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他更在乎的权势地位。赵新路回过神来,抬眼看着脸庞精致白皙的谢茉,唯一的想法是:这是我的登天阶梯,早晚要被他踩在脚下。
这张精致面孔的主人突然掀开眼皮,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又出现的那么恰巧?”
问完,谢茉默默垂下眼帘,脸上有害怕、疑惑、歉意以及坚决。
赵新路一脸受伤,似没料到因此而被谢茉猜疑,幽幽叹口气,无奈解释:“旁边是我的母校,我来看看,真是凑巧碰上的。”
好心跟来帮忙的俩大叔听了全程,看看赵新路情真意切的模样,信了七八成,小声提醒:“丫头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看这同志不像在编瞎话。”
“丫头可不敢这么疑心好同志啊,还是好同志多,坏分子总归是少数。”
“我看这丫头怕不是头一回遇上,不免谨慎了些。”
“丫头实在生得好看……”
两位大叔的话,谢茉过耳不过心,可不认同。越强调什么,越心虚什么。
赵新路强调“真”,恰恰证明他在撒谎。
两大叔的话赵新路自也听见了,神态愈发问心无愧,他自觉成功圆过去了,又赢得旁观者的支持,底气壮了,便苦笑说:“谢茉同志,你真误会我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智且不成熟,更难坚定立场,再有周围人的劝说,脑袋里能混成一锅粥,谢茉肯定会动摇然后放弃追根究底,说不定还会反朝他道歉。
哪知道谢茉骤然抬头,凝眸,眼神幽幽直直盯住他,一瞬不错锁住他眼睛,直接而肯定地说:“你一直在跟踪我吧!”
赵新路刚因过关而放松下来,猝不及防听见这么直白的一问,反应不及,脸上立时不受控地显出异色。
“我没有!”
几个呼吸后,赵新路激动地大声否认。
可惜,他刚才那般明显的异常已被紧盯着他的俩公安看进眼里。
两个公安还有什么弄明白的。
三个街溜子见人家女同志长得漂亮,起了调戏的心思,堵住女同志满嘴口花花,而这名一直嚷嚷清白无辜的男同志一早就认识女同志,想跟人谈对象,便尾随人家女同志身后想找机会搭讪献殷勤,这三个混混正给了他表现的机会,最终被一锅端了他也不冤。
三个混混没安好心,不是啥好东西。
这个男同志能干出尾随女同志的猥琐勾当也不正经。
“这位同志,你涉嫌尾随女同志,现在跟我们去趟公安局。”高个公安扯住乱扭的赵新路,拧眉沉声说,“老实点,别动!有什么话去局里再说。”
赵新路眼见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捆进公安局,他哪能不慌,急急开口喊冤:“真没我的事啊,谢茉同志,你是帮你出头的,你不能坐视不理,恩将仇报啊。”
他奋力挣扎,双腿大叉步扒在地上,和他绑一起的混混踉跄着被他腿绊倒,下坠的重量又带着赵新路往地面倾倒。
赵新路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他和那混混都试图掌控主动站起来,但因相互牵制只能你吃口土我蹭一脸灰地来回上下倒腾,溜光水滑的头发乱成鸡窝,横七竖八插着树叶草屑,体面的衬衫长裤蹭上斑驳的泥土,鞋也被蹬掉一只。
简直比街上的流浪狗还狼狈。
谢茉朝他移了两步,自上而下俯视:“赵新路同志,既然你没尾随我,那你给公安同志说清楚你从哪里来,走了哪条路,有谁可做证。”
赵新路思考半晌儿,刚要说,又被谢茉打断:“或者说,去向我今天见过我的人核实一下,有没有在附近见着你。”
“咳,咳咳……”赵新路卡壳,还要强词夺理,“这可奇怪了,你走的路,我就不能走了?”
谢茉浅笑低头。
赵新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的话恰恰自爆了他跟踪谢茉的事实。
这边的动静陆陆续续吸引来三五个人,此时也回味过来,敢情这位赵性男同志本身便存有不轨的想头,顿时看向赵新路的目光都带了谴责。
“这个男同志急赤白脸的,原来是心虚啊,还诬赖人家女同志。”
“对啊,看着穿戴都挺体面的,怎么做这样的事?”
“看这女同志长得俊呗,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偷偷跟着人家,不定存了什么更龌龊的心思……”
赵新路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谢茉满眼诚挚:“赵同志,你放心,只要公安同志查明情况后证明你是清白的,那我会亲自向你鞠躬道歉。”
赵新路悲愤不已:“你怎么可以……”
矮个公安心里喷火,看赵新路一副不到南墙不回头,死不认错的架势,再忍不住,解放了他和混混的一只手,又一把拽住他:“别再啰嗦,先跟我们走一趟公安局!”
赵新路自然不肯走,但他一副白斩鸡的体格,又从没干过重活,哪里是这种上过战场锤炼过的转业兵的对手,挣扎都来不及,这公安便轻松地一拖二把他拽走了。
赵新路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还是太着急了。
“贵婿”一词对赵新路的诱惑,如同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之于毛驴,只能看得到却吃不到,让他抓耳挠腮,坐卧不宁,止不住地想伸手去抢。就怕一不留神,只能眼睁睁让机会擦身溜走,那可是条登天捷径。
谢茉就该是他的,是他踩着登高的阶梯。
最后那个眼神一直回想,不会放弃。
谢茉收回和赵新路相碰的视线,心里一沉。
赵新路最后的眼神告诉她,他还会继续作妖。
回家后谢茉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章明月,章明月自是气得不轻。
瞅瞅怒火丛生的章明月,谢茉把她的猜测也讲了。
回来的路上她便捡起之前暂时搁置的那一丝不对劲。她仔细回想,发觉那份不对劲萌发于陷入危难境地的她听闻的那一嗓,石破天惊般,暂时解了她的危困。
那一瞬间,她心里涌上无限感激。
如果她不清楚赵新路本性里的卑劣,如原主那般懵懂天真,对从天而降的恩人必然会生出不少好感。
可他是赵新路。
偏偏那么凑巧,偏偏是他,又一次解救自己。
后世海量的小说影视作品告诉她,事有蹊跷,被用烂的“英雄救美”、“吊桥效应”帮她得出结论。
出乎她意料地,章明月听完后奇异地冷静下来,冷静得诡异,只温柔说:“知道了,往后的事有妈妈操心,你安心。”
然后她话音一转便说起了卫明诚。
而被说的卫明诚在抵达公园河畔时,望见柳树下那一抹纤细身影,视线定格在两条黝黑麻花辫辫尾处系着的鲜红绳结上的一瞬间,心跳莫名迟滞了一下。

一眨眼, 周日到了?。
谢茉将才在楼下和章明月闲话,来了?通找章主任的电话,她便自己上楼回房换衣服。
打开立式衣柜, 适合夏季的衣服整齐挂着?,纯白的、碎花的、水蓝的、浅红的短袖衬衫, 裤子则都是黑、蓝两色, 最吸引谢茉眼球的当?属衣柜中央那一竖排半袖连衣裙, 现在叫布拉吉,是从苏·联传过来的衣裳样?式,最受年轻女性青睐。
这些衣服的材质多为的确良。
“的确良”在这个年代代表着?时尚和潮流,它色彩艳丽丰富, 和棉布多染黑、灰、蓝等暗色系颜色相比,具有更强烈的视觉冲击,因而这种不会起皱, 色彩还显眼的布料便成为人们追捧的“紧俏货”。
谢茉拨拉翻看, 指腹搓揉布料, 十几条布拉吉材质都是的确良, 她从中选了?条红白格子的方领布拉吉。
谢茉其实?更爱穿透气的棉布,但的确良早在九十年代便被淹没在社?会发展的浪潮里, 她对的确良的了?解都来自网络小说, 而今她逆流历史五十多年, 穿上的确良做的布拉吉去和一个七十年代的“老?古董”相亲, 微妙的恰如其分。
穿上后, 她照照镜子,活泼靓丽, 又不失文静清婉。
这个身体刚满二?十岁,青春朝气, 满脸胶原蛋白,前世的她却早已大学毕业,挨了?几年社?会的毒打,不知不觉间便丢掉了?这份血气蓬勃。
此时,谢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重拾年轻,情不自禁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嘟、嘟、嘟”三声敲门后,章明月开门进来。
她视线来回打量着?谢茉,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笑着?说:“这身穿着?真?好看。”
谢茉转了?个圈圈,臭美兮兮:“不是人把衣裳衬得更好看么?”
“那是,茉茉穿什么都好看。”章明月笑容更盛,“也不瞧瞧是谁的闺女。”
谢茉笑倒在她肩头?。
“来这边坐下,妈妈给?你梳两条又美又顺的麻花辫。”
章明月把谢茉按在镜子前,虚拢着?她头?发用梳子梳理顺滑,再着?梳柄轻划后脑勺,长发便被一分为二?,她又握住其中一半头?发一分为三,然后麻利地交叉编织起来,匀称黑亮的麻花辫逐渐成型。剩余的一半头?发,她如法炮制。
谢茉特别?享受她动作轻柔地抚弄她头?发的感觉,跟按摩似的,不自觉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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