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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 by驰驰响当当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29

戴珺目光转深:“我会让人去查术士的来历,以及那些图样在他们的传承里意味着什么。”
居斯彦点点头。
“是不是在你们的记载里,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法阵你没有告诉我?”顾衍誉问。
“没有你们我们,老师和戴大学士想必已经看出来,不过是同个神后来分出不同的名字。”居斯彦叹道,“养父确实曾跟我提过一嘴,那时我没在意。后来再怎么找,也没在神典中出现过。若非见了那样的图腾,我都快要忘记了。”
“那是什么?”
“一个……不该有人能去实现的传说。”
神典遗失带来的麻烦不止一件,据居斯彦说,有很大一部分流落海外。可以合理推测,羌虞王知道有天铁,也是自神典记载始。
天铁被挖空的事实,使得皇帝终于开始正视日益强大的邻居,戴珺对调查到的情况也部分如实禀报——
羌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周遭并无威胁,因内部战乱频仍,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君主。
直到如今的羌虞王——哈泰横空出世。在他身上,暴虐和英勇共生。
这位羌虞王的身世还有几分传奇色彩,本是尊贵的皇子,却因王族内争斗在年幼时被偷出去卖掉,致使他在流民之中吃尽苦头。
后被羌虞的高人买回,授以绝顶武学,但那高人并非什么善人,买下许多孩子也不过训来给自己做死士。这些经历激出了哈泰凶悍残暴的一面,也使他学得一身剽悍的功夫。
“据说与我们武术不同,介乎于武功和邪术之间,对哈泰不满之人一直都有,但刺杀他的意图却都失败了。”
他的弟弟那图幼时身体孱弱,与兄长分离后很是伤心。多年后哈泰归来,他总是笑盈盈站在兄长身边,是哈泰回来之后最信赖之人。
戴珺道:“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发现,哈泰与那图的关系不像传说中那样好。若哈泰没有回来,那图成为新的羌虞王可能性不小。那图也曾多次制止哈泰的残忍行径,但都未果,二人亦在政事上一直有分歧。”
在一位真正的君主面前评点另一国的帝王,有指桑骂槐的意味。
哈泰固然可恶,但聂弘盛在听到他的兄弟与他不睦的那一刻,抿住了嘴唇,眼中有不豫之色。
戴珺极有技巧性地拐了一下重点:“那图并不主战。他曾提出十年不动武的想法,想让境内之民休养生息。”
聂弘盛顿了一下:“那图,他们称其为王爷么?”
“用我们的话,可以这么说。”
作为皇帝,聂弘盛的政治眼光毋庸置疑是极好的:“好,朕要你想办法与他联系上。不,不是想办法,是务必。我们要与那图成为盟友。”
“还有那平海候……又是什么人?”
“身份神秘,据说是哈泰从前流落在外时认下的一个义弟。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聂弘盛若有所思:“弹丸之地,能同时出两个战神,难不成运还在他们么?”
很快他又摆摆手:“让神使进来为朕焚香吧,朕要歇一会儿。”
顾府着火之后需要修缮,一场冤有头债有主的大火,自然不会要顾家自己出钱去修。从王孚家中抄来的,被分拨一部分,用于重修顾府。
蒲良隔三差五要来跟顾衍誉汇报进展,细微之处也要等了顾衍誉的吩咐再让人去动。
对顾衍誉来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年纪大了,来回跑辛苦,这些小事原本他自己定就好。
又想应是顾府太寥落,一个主人都见不到,这位老管家难免心焦。
于是有时在别苑中待客也让他多去看顾看顾,免得他寂寞。
今次几个年轻人也在别苑中齐聚,顾衍誉说终于明白令狐当时在合芜为何遭难:“老师查明了大通钱庄是他们贩私线上的一个点,天铁必是顾禹柏和哈泰的交易。而那图不赞同用大量金钱去购买这种武器,所以当一个自称是那图的贵公子出现,才会引起他们疑心。”
戴珺点头:“羌虞实际没有到能负担起这笔开支的地步,他们的国库因此亏空,底层百姓过得很苦。”
居斯彦含笑,带一点审视去看顾衍誉:“若你是君主,知道了天下有这样的武器,会选择哪种做法?”
顾衍誉危险地眯了眯眼,轻哼一声。
在所有得知有天铁存在的人里面,哈泰的反应最像她想象中的帝王——若你知道有超越世间一切武器的神兵存在,不该生出称霸四境的心么?
可那是从前。
如今她从中觉出傲慢来。
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斗兽场,凭什么一个皇帝想要称霸四境,底下就有那么多人该去送死呢?王座之上闻不到血腥气。可普天之下,甚至不该有一张王座。
她收敛了表情严肃起来:“如果这样的武器出世,消息尚未传开,我会把它买下压在手里。但永远也不会做第一个使用它的人。”
“‘称霸四境’‘号令天下’的念头不迷人么?”
顾衍誉笑了:“你听过古尔加的那句话么?‘其上无上’。都是肉体凡胎的人,谁想过踩在别人头上的生活,谁将来最有可能被人们踩在脚下。”
得她此言,居斯彦莫名其妙高兴了起来,走时脚步都轻快。
顾、戴二人看着他的背影,戴珺道:“彦兄作保,将天铁尽数售出,于他而言也有不得已吧?”
顾衍誉轻叹:“雅克苏需要很多钱,才能使其子民休养生息。但将天铁拱手他人,他心里也怕有朝一日成为雅克苏的罪人。”
所以他虽与他们亲厚,却又忍不住去确认他们的心意。庆国需要有天铁,否则被羌虞攻陷是迟早的事,没有大庆挡在前头,雅克苏的未来更不乐观。与那个暴君相比,居斯彦更愿意选择相信他的朋友们。可朋友们拥有天铁之后心意是否会改变,他又不那么确定了。
送走客人,蒲良给二位主子端了他们该喝的药来。
顾衍誉让他放下就好:“蒲叔,这些小事你怎么又自己做上了?”
“小小姐,老奴做这些事心里才踏实。”
她笑着摇摇头。
任由蒲良在一边把药从罐中舀到小碗里。
顾、戴二人又说起联系那图的尝试遇阻。
他们有猜到羌虞王必定会严防死守,不会让大庆的人那么容易策反他的兄弟。但未免警惕过头,又或者,他已经察觉了什么。
沈万千想从羌虞的生意人下手,先曲折地与他搭上线,然而根本无人敢应,甚至利诱都失效。
有一瞬间顾衍誉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可一闪念又过去了:“我想去羌虞。唔……但其实也不必,对不对?”
戴珺按住她的肩:“语言不通会有很大问题。那里已有最好的探子,局势未明,不到该以身涉险的时候。”
顾衍誉垂下眼,沉默不语。
戴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燕安,你是不是想自己去找顾太尉?”
顾衍誉仓皇一抬眼。
“是。”她顿了好一会儿,轻轻启唇,“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如果所有关于顾禹柏的情感都指向同一方向就好了,恨就恨得纯粹,好过使她如此纠结:“来陵阳之后,兄妹三人,是我在顾禹柏跟前的日子最多。他曾说过的也没错,得他名声庇佑,我才得以好好长大。尽管……”
她不想说尽管之后的话,用力把言语咽下去:“以血还他,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

第187章 你不该杀了我、然后去向你的兄长表忠么?
如玉满脸倔强抱住洛莲的琴,他这番一言不发的别扭神情像极了某个人。
洛莲在他面前静静坐了一会儿,片刻后说:“学得不像,以后不要学了。”
如玉眼睫一颤,眸中划过受伤。
洛莲别开目光:“就算她在我面前这样,我也还是要去。”
“你也明白的,对么?顾太尉让我学羌虞话,原本打的主意就是送我去羌虞当个细作吧。也许他用不上我了,也许他知道阿誉不会眼看我去涉险,”她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神色一敛,“如今与那图搭上线迫在眉睫,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呢。”
如玉焦躁起来:“可是!太尉分明跟哈泰在一条船上,你一旦身入羌虞,又帮助小主子联系那图,就是明着背叛太尉!他能轻而易举抹去你这条命。”
她如此平静,这些事早已想明白了,如玉更加着急:“何况,那位王爷能信你么?他只要稍微怀疑你的身份,就会查出你从前一直为太尉办事,他为什么会相信你是去帮他与大庆搭线而不是他王兄送去试探他的呢?”
见洛莲不语,如玉语气沉下去:“姑娘,你我都是小卒,根本不知道大人们都在下什么样的棋。你一意孤行,当真知道所做是对是错么?”
洛莲难得茫然了一瞬:“想清楚自己所为的对错太难,我们本来也没有看穿全局的资格。我只想帮她做到她想要做的事。”
“可若是小主子也错了呢!”
她却笑了,轻拢发髻:“至少,我也与她站在一边。”
她手指轻点在花笺之上,朝他推过去:“待我坐上船,再把它送到戴府,将我交待你的事说清。”
如玉没有碰那张花笺:“为何不自己去与她道别?”
“因为她是一个宁愿自己涉险也不让别人去送死的人,”她的笑容明朗,“看着厉害死了,心却很软呢。”
“为什么?”
顾衍誉以极快的速度浏览完花笺上所言,问的不知是眼前人还是留给她这封信的人:“说好冬天跟我回去祭祖,要在族谱记上她的名字。却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如玉躬身:“姑娘说,主子心里认下便已经算数了。”
顾衍誉只有嘴唇的翕动,未能发出声音,她眸光沉沉,好似酝酿一场风暴。可是洛莲太了解她了,来报信的如玉是无辜的,她对着他是能骂他一顿还是怎么样呢?她唯有接受这个事实。
戴珺扶住她的小臂,对如玉道:“事情我们听明白了,我会修书给沈兄,等洛莲姑娘到羌虞,自会有人接应,再为她安排好身份。”
“多谢公子。”
如顾衍誉这般不愿轻易低头的人,最恨的是形势比人强。哪怕她不愿承认,放在眼前的事实也说明了洛莲的决定正确。
他们放去羌虞的暗桩与那图搭线的联系都失败,还因暴露身份有死伤。那图在中间表现出暧昧的转圜,让他们损失不至于过重。
顾衍誉和戴珺也分析,线人的手段还是差了一些。换在那图的立场,即便他有意与大庆结盟,线人出现得太突兀,他大概也为难。
但洛莲成功了。
在沈万千的帮助下,她伪装成因庆国朝堂清洗而被波及的琴师。自称因主人被清算,在大庆没了别的去处,只好远走海外谋生。那图好音律,隔三差五来此听她抚琴。
这个好消息没能让顾衍誉的不安平复,反而使她更为焦躁,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自虐”——每天眼一睁起床练她落下的武术基本功,右手废了不能提剑,改左手从头开始。府上的高手被她拉出来轮流对练,练到筋疲力尽之后去冲个澡,然后抱着书找戴珺教她羌虞的语言。
顾衍誉连右手剑也不是能长时间跟人对抗的,改了左手更不必说。最开始除了戴珺和沈迁没人敢跟少夫人真打,后来大家也发现了,主子并不介意被压制得狼狈,她只需能看见自己的进展。
忙完这一通基本天都还没全亮,顾衍誉用了饭再去上朝,开始她作为“顾大人”的一天。
同在府上,老人家们对此当然也有所耳闻。
戴大学士悄悄问过吴三思,顾衍誉是不是打小被他这么教出来的,他见过勤勉的孩子,没见过勤勉到如此程度的。
吴三思说哪儿能,这种程度只能靠自己激励自己,换了任一个旁人把孩子逼成这样,那还能算是人吗?
他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听到顾衍誉院中有演武的动静便路过去看一眼,只见那玉雪可爱的小孩儿没正形地瘫在椅子上,四个侍女围在她身边,一个给她一口一口喂着分成小块的点心,一个端着茶水,另有按摩捶腿的和给她擦汗的。吴三思问她说好的练早功,怎么是她看着别人练,年幼的顾衍誉脆生又一本正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学一招保命就够了。”
如今的吴三思摇摇头,笑叹:“看来有些功课,早晚是要补上的。”
云渡有六镇愿意归降,这结果不算意外。
能被朝廷说服的都分布在靠近北边和西边的地方,与其他城市毗邻,平日还有些商贸往来。东南七镇被稀碎的地貌割裂,那些人被动也好,自己选择也罢,看来是要拥护胡青打到底。
于是在云渡形成两相对峙的局面。
麻烦的是海上登陆的口子就在东南一带,顾衍铭他们试图说服胡青,一个弄好不好,将来胡青便会腹背受敌。但胡青已彻底杀红了眼,宁愿把国土拱手异族,也不向朝廷投降。
“姬兄,你说,羌虞真的会打进来么?”
“若换了你是羌虞王,在庆国整个东南海岸线上,会选择从哪里撕开口子?羌虞已经吞掉了所有以东的小国,是他们调转船头的时候了。”
严柯与姬雪照并排勒停了马,立于高山之上,风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他们远眺深黑色的海岸线。
远处的海一望无垠,好像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它吞没。
洛莲感受到海水正在吞噬她。
衣裳早就湿透,水腥味从她的鼻腔进入,充斥着肺腑。她想她就要死了,因为最初的不适已经过去,她升起了温暖的幻觉——
她回到多年前的乐临,布置精巧带着幽香的房间里,她那位生得极俊俏的主人又趴在床上不知跟谁生闷气。她上前给她轻轻拍着后背,唱起安抚幼童的歌谣,然后那个冷漠桀骜的少女就变得很乖,露出柔软的神情。
来此之后被盯上,她是有察觉的。那图身边遍布哈泰的人。
敌人不仅有野兽的残暴,还有野兽般的警醒和敏锐。
被盯上的感觉让她生出熟悉的恐惧,她知道更明智的做法是尽快逃跑。但她不想放弃近在手边的机会。
她已经成功见到那图了。
那是个野性十足的年轻男人,但又很会用优雅的皮囊伪装自己。
洛莲借着抚琴的机会打量他。他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
从前她为顾衍誉抚琴时,常常也看到这样的眼神。像一头困兽,一头必须藏起自己尖牙利齿却没有放弃野心的困兽。
她知道自己有机会,她必须小心,让这样的机会成真。
那图称赞她的琴艺,只闻琴音便让人身临其境,洛莲将垂落的碎发拢到耳后,视线由下向上勾住他:“王爷可体验过真正的‘临境听音’?”
她说:“我在近海包了一条船。王爷若有雅兴,明日戌时三刻,于霏霏细雨和浪涛声中,听一曲《浮海吟》。那才是极致的赏曲。”
那图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锐利的审视,良久,他勾唇一笑,说了一声“好”。
洛莲上船时发现雨势比预料中大一些。
她盛装而来。裙子是深浅交错的蓝,银线织出的花纹如白色海浪在裙角翻涌。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跟海水的黑色融为一体。她在船舱里点燃一豆灯火,烛光映照之下,如美艳又懵懂的海妖。
戌时三刻临近,那图没有到来的迹象,只有更大的雨来赴约。
洛莲已知自己的结局。
暴露了。
那图不会来。
他不敢来,当然,也不必来送死。
她静静坐下,灭掉烛火,在幽暗的夜色中为自己弹起琴。
腥咸的海风送来人血的味道,洛莲的眼睫轻颤,她知道这些仆从被杀尽后,就会轮到她。她给自己准备了一根琴弦,以免敌人给她安排的死法不够体面。
离开大庆时她已经做好准备,只是……当这一刻来临,她觉出仓促。
那图的心意她试探了出来,却还是没能做到更多。
打斗声渐息,洛莲终于意识到了船只正在倾覆,大量的海水灌入。
她想抱住自己的琴,权当浮木。不过动作慢了一步,一个人影如水鬼般从黑色的海底出现,然后从背后圈住了她。
洛莲剧烈挣扎起来。
身后的人似乎感觉出一点麻烦,在她脖子后头一按,她彻底昏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记得那人很结实,如果她再多想一点就会意识到,此人动作一直很小心,没有伤到她。
再睁开眼时,她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
屋里生着火。微弱的火光不刺眼,一点点照亮足够她看清眼前人。
“那图……”
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轻裘,是副野性英俊的相貌,轮廓分明,此刻头发披散着,发尾微微泛着潮,稍微柔化了一点他冷硬的气质。他的浓眉轻蹙,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充满复杂的探究意味。
见她醒来,他神情未动,只是眉眼微微一舒。
洛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清醒:“船是你的人弄翻的。”
她不是在询问,她很确定自己的判断。
“我已经暴露了,为什么还救我。你不该杀了我、然后去向你的兄长表忠么?”

第188章 顾衍誉才是他手中最好用的棋
没人说得清,是否因为他们与那图的接触惹恼了哈泰,以至于有些事被提前了。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羌虞水军登陆大庆东南角,天铁制成的刀刃在滩涂上饮了百姓的血。
消息被信鸽和快马分几路传回陵阳,这里的人并不感觉意外,是悬心之事终于发生。
但它来得……还是有点太快了。
如鬼魅般的羌虞军队并未深入,好像此次前来只为亮出他们的武器。
“哈泰应该很快就会与胡青谈判了,”戴珺说,“这是一次展示力量的突袭,他们没有借机深入云渡,也没有带走任何战俘套取消息,他们可能对东南七镇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知道要拿下并非难事。”
顾衍誉面容沉凝:“若是这样,他们的交流恐怕说不上‘谈判’,哈泰知道自己能轻而易举攻下,就不会给出多好的条件招安。以胡青的脾气,谈不拢的可能性更大。”
说到此处二人对看,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这种不对等的战争尽管结局没有悬念,但也不会在顷刻间无痛结束,如果胡青坚持要打,就会填进无数人的性命做无谓的牺牲。
戴珺:“顾将军会怎么应对?”
顾衍誉想了想,眼一动:“他那个人,还挺好猜的。”
顾衍铭原本对东南七镇的策略是缓着来,他们固然可以在短时间内用兵力去压制,用更残酷的手段直接杀过去。
但若有哪怕一点余地,顾衍铭不愿让刀砍在庆国百姓的头上。
胡青自立为王想要叛国当然有罪,但真正能从叛国中得到好处的又有几人?为胡青而死的人又有选择么?
顾衍铭只想以最小的代价控制住局势,逼得胡青自己放弃。
然而在哈泰这一次夜袭后,局势忽然就不允许他再怀柔下去。
小小的兵力展示没有动摇胡青的心,他和哈泰的谈判崩了。
与顾、戴二人猜测相差不离,羌虞王看穿胡青的处境,根本没有招揽的意思,不过是另一种威逼。
胡青或许对局势清醒,但他的心气不允许他就此承认自己的失败。他背后是急等着收复土地的大庆,而他胆敢又给自己招来一个如羌虞这般强大的敌人。
云渡,将军帐中。
火光映着姬雪照的脸,一头卷发将这位谋士衬得更为明艳,简直有了风情万种的意思。
他看向在场的人,沉吟片刻之后还是幽幽开口,说眼下对他们最好的做法不是进攻,而是按兵不动。
大海东边的那些小国是如何在天铁的锋刃之下惨遭覆灭的他们不知,东南七镇会是个好机会,有胡青在前,他们大可隔岸观火,借机摸清羌虞打仗的套路,也看看那传说中的神兵到底怎么发挥作用。
更实际的问题是他们的天铁武器还没有炼制成功,再干熬个十来天,等来的首批也只有二百把刀。
不如待胡青和羌虞各有伤亡时,顾衍铭再率领大军扫清战场,怎么看都是最划算的。
除了——
“会死很多人。”说话的是顾衍铭。
很诡异的,顾将军是个自己人和敌人都会喜欢的将领。自己人知道他会打胜仗,士兵们相信他不会让他们去没有意义地送死。
如果率军之将是顾衍铭,敌人知道即便战败,他们的家园不会被焚毁,城中的平民不会遭到奸淫掳掠。
这比单纯做个会打仗的人更难,当人手握力量时,“破坏”是更容易的事,控制好力度不波及无辜变得很难。
姬雪照苦笑了一下,又有些释然:“是在下小人之心。”
“不是这样的,”顾衍铭认真看着他,“姬先生所言是审时度势的妙计。只是办法是办法,而人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
姬雪照打量他,他身上有一种一眼可见的“柔善”,这般柔善放在顾衍铭身上,使得他更为可敬,无论对他的追随者而言,还是对他的敌人而言。
姬雪照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另一个人,事实上有一脉相承的柔善,但她总要把那个部分藏得很好,好像被人发现她就会完蛋。必须得确认安全之后,才会小心翼翼地展露。那个过程也许要很多年,也许很多年都走不到最后一步。
走出帐中,蔡莘叫住了他,姬雪照停下,转头看到蔡莘一瘸一拐追上来。
“姬先生,多谢。”
姬雪照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为何而谢?”
蔡莘不与他打哑谜:“哪怕在顾将军的军中,人也各有想法。很多人不说,但可能都想过为什么我们不等鹬蚌相争,去捡现成的便宜。这些话——”
姬雪照也爽快起来:“由我这个外人来说最合适不过。”
将士们会在心里犯嘀咕,有些话不会拿到顾衍铭面前。但捂着不说容易闷出祸事来,挑破了,再给顾衍铭一个机会说穿,人心里就不会生疑。
顾衍铭说,东南七镇不是胡青的国土,那里生活的百姓也是大庆之民,是他们的同胞。
一旦攻下南边七镇,羌虞有了进攻大庆的梯子。从任何一个角度而言,云渡的人与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生死相依。
所以东南七镇被胡青架着去送死,他们无法置身事外。
顾衍铭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道:“要打过去,还要速战速决拿下胡青控制住东南七镇,不能让他瞎指挥,让百姓去扛。”
“我们是大庆的军人,异族的兵刃不该落在百姓的头上,除非,大庆的将士已经死绝了。”
几乎与此同时,陵阳收到了来自那图的牒文,他需要有能代表大庆皇帝的人与他当面谈一次。
顾衍誉却生出疑惑,上一次接到来自洛莲的消息还是她跟那图成功取得联系,有这样的进展是说明她成功了?可洛莲自己呢,她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
“你的沈兄也与她失去联系,是不是意味着她可能……”顾衍誉看向戴珺,眼中有一丝渴盼,结论未明前,她希望戴珺告诉她,洛莲会没事,只是她在胡思乱想。
而戴珺看着她,说话很轻,却很清晰:“是。”
顾衍誉垂下了眼睛。
她忽然意识到,戴珺给她一种她做什么他都会很纵容的感觉,他好像总是拿她没办法。
但其实他心中一直如镜,不该看她自欺欺人的时候,他也可以做一面最残忍的镜子。
“此时那图自己发来牒文,他也会冒很大风险。”如果洛莲无事,从洛莲联系他们的渠道传递消息,会更隐蔽,他没有暴露自己的必要。
“我不信,”顾衍誉抬眼,眼中极有侵略性,她完全否认了洛莲出事的可能,“如果那图不是真心要跟我们合作呢?他可能只是他兄长的狗腿子,兄弟合伙给我们做的局,就无所谓隐不隐蔽。”
她语中带刺,戴珺却审慎地点头:“确有这样的可能。”
他太平和了,沉稳到顾衍誉没有发作的机会,她只好顿住,眨了眨眼。
戴珺歪头看到她这般模样,有点好笑,往她近前走了一步,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顾衍誉余怒未消,猫不是狗不是的,焦躁无处可去。戴珺微微躬身,与她视线齐平,目光是悲悯的、懂得的。两人的呼吸变得很近,她又嗅到那种浅浅的冷香。于是顾衍誉心头的烦躁得到了很好的安抚,她只是假模假样一撇嘴,下一瞬戴珺伸手,抚摸她的唇……
多猜无益,与那图见上一面,自会得到答案。
涉及外务,皇帝毋庸置疑要把这件事交给戴珺。戴珺还是为数不多,能通羌虞话的人。
为了不耽误时间,约好各自出发,在合芜碰面。顾衍誉有很多疑惑,也担心有诈,要她在陵阳等消息太难,她想同去合芜。
不过她能想到的事,皇帝会想到更多。拉拢一个非我族类的人有很大风险,他真会背叛自己的兄长么?那图接触戴珺之后,会说什么呢?他若假意合作,是否更有可能许以好处,策反大庆的臣子?
聂弘盛不全信那图,只能派戴珺先去接触,不过即便是这个他最信赖的青年,他也会给自己留一手。
面对小夫妻二人的请求,皇帝微微一笑:“你们倒是伉俪情深。可是顾卿,你姐姐舍不得你,这些日子你就留在陵阳,每日入宫来多陪陪她罢。”
为示安抚,皇帝还给了顾衍誉许多赏赐。
任谁都看得出他对顾衍誉的满意。
有能耐有胆色,精力旺盛,更重要的是,她还这样年轻。与她相比,朝中半数老臣都显得面目可憎起来。可任她再怎么好,没有哪一条规矩允许她顺理成章地在金殿上留下来。唯有靠着皇帝的特许,才能为她在金殿上换来方寸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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