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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 by驰驰响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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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哈泰明明察觉了我们有接触那图的意图,杀起线人也不手软,他对这个弟弟,却有一种奇特的……纵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那图,这是为何?”
沈万千也颇为感慨:“没错,哈泰是很喜欢那图的……这兄弟二人曾经感情很深,年幼时那图被哈泰带在身边长大。那图对失而复得的哥哥也很在乎。如果不是哈泰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又……但感情归感情,朝局归朝局。兄弟俩在关键事情上达不成一致,羌虞的大臣们也不希望看到哈泰继续把持这个国家。至于哈泰不动那图,或许他自信只要在羌虞的地盘上,那图做不出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事,那留下这个弟弟又有什么不好呢?在他心里也许坏的只是外人,弟弟还是年幼时的亲人。”
“那……我们若真对哈泰下手,那图狠得下这个心么?”
沈万千想了想:“如果你最亲的人是个疯子,你会下手么?”

第203章 我也为他准备了一件绝好的生辰贺礼
“我很想他活,和我不希望他作为君主活着,有什么可矛盾的么?”
那图因恼怒瞪大的眼睛少了几分叫人捉摸不透的深邃,瞧着竟多几分清澈。
他逼视着洛莲:“你不是一直很沉得住气么?对谁都是这副冷淡的样子。可得知他出事,却冒死想逃出我的府邸!”他冷笑:“还不惜用你的家国大义来掩盖对他的深情。”
“……”
洛莲眉头微蹙,小小地叹了口气,说不听了还。
那图听上去既愤怒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对我的指责毫无道理。是,如果有可能,我确实不希望我的王兄有事。可是非面前本王分得清!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过办法?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我对他的情况了解更多了。”
洛莲闻言,带一点挑衅把视线挑上去,似乎在说“所以呢?”
于是那图还真就说了下去:“当初把我王兄买回去的高手已死,他还有一个药童逃走活了下来,我找到了他。”
洛莲眼睛一瞬间放大,她反而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他似的。
“他的功夫没有破绽,是常年浸泡在药中和遭受非人训练的结果,”说到此处那图激动起来,“他在那些年里吃尽了苦头,根本没有被当做一个人那样对待!”
洛莲静静看着他:“这不是他能活下去害人的理由。”
“是,我知道……”那图眼中有颓色,他看起来像一只狂躁又低落的狮子,“他回来时带着一身邪性的武功和无敌的十二亲卫,那些也全都不是正常人。唯一的破绽就在曾浸泡过他的药材里,制作药人时有一味龙锦葵用量极大,那位高手也以龙锦葵来控制他们。龙锦葵的气味会唤起他身体的记忆,即便没有那位高手传下来的引导之法,理论上也能暂时使得他心神大乱,铜皮铁骨被化解,给人可乘之机。”
“龙锦葵……”洛莲低低念了一句。
“是你们大庆的植物。那个制作药人的高手,他的先祖百年前正是从你们大庆逃出来的。他的父亲曾服务于你们的权贵,做出了一种令他自己觉得有愧的毒,他不愿再多造孽,想断掉传承,但他的一个私生子不愿赴死,从海上逃到了羌虞。”
这个故事唤起了洛莲的记忆,如玉中毒之后她从顾、戴二人那里了解了关于这种毒的前世今生,相思引,这个故事里的毒药是相思引。
“那……”
不等洛莲问完整,那图已主动解释:“可我王兄对龙锦葵的气味非常敏感,你能明白么?那是使他回忆起噩梦的引子。他浑身上下都对这种植物有本能的警惕。我试过混入香料、食物,甚至抽丝成线,变成衣料,都失败了。”
那图的拳头紧握,身体也有不自觉的颤抖:“有人觉得我该恨他抢走我的王位,也有人以为我害怕他的武力而不敢动他,但他是我的哥哥……如果可以,我唯一想做的事是治好他的病。那是会把我举在头顶让我体验像鸟儿一样飞起来的哥哥,是幼时整日与我作伴会哄我睡觉的哥哥。他的嗜杀残暴不是与生俱来的!”
女孩儿的眼中不由流露出柔软和悲悯,然而他在触及这样的柔软时,却又别扭地挪开脸,否认自己的失态。
“本王没有想跟你解释什么,也不在乎你如何看待本王。”
他飞快眨了几次眼,倨傲地抬头,视线居高临下。而后卡住了洛莲的下巴,那皮肤的触感太细滑,叫他有一瞬的怔忡。
“本王不是你口中那种会让合作者去送死,自己坐享好处的孬种。”
受人钳制的滋味儿总不会太好受,洛莲努力吸气让呼吸平稳,虽然吐字艰难,但她说得清晰:“可你还是眼看着他被软禁,连同他的妻子,那位顾大人一起被拖入险境。”
“那位顾大人本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她手握大庆官员的密辛,如今又专为皇帝做着不见光的事,王兄想要在庆国的利益,还有谁比她更好作为突破口?”
洛莲一时无言,只愤懑地看着他。
那图被点燃了莫名的怒火,言辞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本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你从那艘船上带出来,结果一听到他出事,你就这样失了魂?羌虞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安全,你要去送死么!”
“你……咳咳……”
他的手下意识松开些许,眸光闪烁不定。
洛莲把气喘匀了,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恼:“你本就没有道理圈禁我在此。”
看到那图赤红的眼,她明明命都捏在他人手里,却忽然凑近一步,挑衅道:“为什么不让我走?你对我有意?”
那图眉心一跳,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他强迫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不过是怕你搞鬼,不可让你轻易离开。”
洛莲凉凉道:“你为救一个探子避开哈泰的耳目,还受了伤,真是煞费苦心。”
那图下意识拢紧自己的大氅,仿佛不这样就无法遮住肋下的伤痕:“本王的事,不要你操心。你不是我王兄的探子,便是庆国的细作。”
“那你怎么还不杀了我?”
那图气得胸膛起伏,说不出话,就这么拂袖而去了。
洛莲坐回她的琴凳,过了一会儿,微垂下头,以指尖拨弄琴弦,却并不真的勾出声音,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
果然,那人又转了回来。
“十日后,是他的生辰,我会在那时动手。”他又自顾自站到洛莲面前,压低声音,“平海侯为他造了一艘巨大的宝船庆祝,他对这个礼物十分期待,那一天会在宝船上度过。”
洛莲仰头看他,发现他眼底闪过一点水光。
“我也为他准备了一件绝好的生辰贺礼,”那图的语气渐渐冷了下去,带着一种残酷的温情,“那会是很美的一幕。”
另一边顾衍誉收到了一条胳膊,以及哈泰真正的开价。
他们对身份的小小伪装被识破,也不自称是什么水匪了,毕竟没有哪个水匪能做到如此嚣张。
这次来送信的人明显态度好很多,却又多几分狡黠的味道,像一只豺狗。
人质在手,“绑匪”开出赎金,这种“阳谋”没什么好避人的,王潜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在旁边听着,顾衍誉也没管。
“豺狗”把客气的话说完,图穷匕见,他传达了哈泰的意思——要云渡和合芜两座城,中间的四处港口对羌虞以更好的条件开放。
而留给顾衍誉运作的时间只有五天,最迟五日后,她需带着契书去交换人质。
“吾王很欣赏顾大人这样的人,也知只要顾大人想,就有办法驱使大庆几乎所有的朝臣,小小两座城池想必对顾大人来说不是难事。”
他甚至优雅地学了一个大庆的礼节,但连腰都没弯下去:“还请尽快安排,到时吾王会派人来迎接您。”
顾衍誉一惊:“这怎么可能?国家大事,是我一人可决定的么?”
“豺狗”笑了:“往近了说,云渡的失利天下皆知,往远了说,贵国也早有大臣曾上谏放弃云渡。若再有顾将军上奏,告诉皇帝这是打不赢的仗,事情不就水到渠成了么?当然,连在下都能想到的事,顾大人必会做得更好。”
“就算云渡可割,合芜这样的重镇,是说赔就赔的么!你们……”
顾衍誉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豺狗”手一抬,掌心摊开,里面是一颗牙。
人的牙齿。
顾衍誉面色瞬间煞白,若非有沈迁及时将她扶住,恐怕就栽倒在地。只看她表情,也能感觉出她方才是完全懵了。
对方见她如此,便“好心”地让沈迁接了牙齿,对顾衍誉笑道:“戴夫人,是做生意没错。但做生意也要有的赚,让人做得开心才行。我的主人嘱咐我送上这份小礼物,也跟您说一声,他开价很公道,再议就不合适了。”
人走了,王潜被下人推着过来。
少年一歪脑袋:“姐姐,你需要我么?”
顾衍誉嘴唇几乎咬出了血,她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眼神却没有聚焦。
王潜手中转着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目光纯善而诚恳:“先涂药好不好?你的脖子上还有伤呢。”

第204章 怎么办呀,姐姐。你好像只剩下跟我合作,这一条路了。
顾衍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王潜一偏头,示意他的仆从离开。
擎云和揽月走之前,对沈迁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迁看顾衍誉,顾衍誉静默片刻,摆了摆手。
于是此处只剩顾、王二人。
这间屋子宽敞而陈设华丽,空气中浮动着清浅的水仙花香。顾衍誉初进来时见到开得正好的水仙,还曾好奇地凑过去,摸到冰冷坚硬花瓣的瞬间她反应过来,那是开在冬末春初的花,此刻怎么会有?骗过她眼睛的材质是瓷,只是仿得很真。
至于幽幽花香,是靠香料熏出来的。这是一份靡费又刻意为之的雅致。
王潜歪着头将她打量,目光在她脖颈处逡巡不去,语气缥缈:“这几日它淡了些。”
顾衍誉看了看他手中的小盒子:“我自己涂过药。”
少年一抿唇,戾气在他眸中骤现又骤然消失,快到顾衍誉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笑起来露出整齐的小白牙:“用我的药,好不好?我给你的,才是最好的。”
“不必了,”顾衍誉不想同他绕弯子,“不是说不装了么?这又是在干什么?”
自从被戳破他对戴珺的刻意模仿,王潜就没再穿过色彩浅淡的衣裳。代之以浓翠重金,每一件都华丽至极,而这些衣裳竟是更适合他,再华丽的料子也不过是这位美丽少年的陪衬。她也发现了,莲花丝是他最便宜的衣裳。有些衣料和技法,顾衍誉从前也都没见过,只以为仅存于传说中。
那实在是一副精致至极的好相貌,当他不再刻意伪装,而是任由自己与生俱来的气势释放出来,就成了一种带着侵略性的英俊。
顾衍誉有时会想,若他不是王潜,是哪个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她能心平气和地欣赏一下他这张脸。转念一想,寻常人家可养不出这样的……怪物。
少年听她如此发问,扁了扁嘴,现出委屈模样:“关心你不对吗,你是为救我受伤的啊。”
顾衍誉狐疑地微微眯眼,救他?什么时候的事?
噢!过了半晌她想起来了——
她脖子上的伤,是因混乱中有人的剑刺来,当时王潜就在剑锋所指的位置。她把王潜的轮椅往前面推了一点,才导致自己躲闪不及。
那完全是个下意识动作,任谁坐着轮椅在你旁边,而当危险来临时你又有余力的情况下,顾衍誉相信是个人都会顺手将他推远。她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还能来得及考虑他是好人坏人,值不值得救么?
王潜甜蜜地笑了:“我很喜欢,我会永远记得。”
“可你不需要。跟着你的那两个人甚至会为你去死,本来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目光微微冷淡下去,几乎轻不可闻:“那是因为我手里握着他们的命。”
顾衍誉似乎无话可说,她刚刚才受过惊吓,慢吞吞扶着桌边坐下来,视线逐渐放空。
王潜观察着她的神情:“你跟第一次来送信的人说他们手里握着戴珺哥哥的性命,你愿意合作,那是骗他们的,对不对?”
顾衍誉的眼骤然重新聚焦起来。
王潜很笃定,戳破她心里的小九九:“你没有打算使羌虞王如愿,那只是缓兵之计。可你还没想到别的办法。”
顾衍誉原本提起茶壶要倒出一杯来,闻言把壶给放下了,扭头看他:“如果我想卖国求和,为什么不作为顾禹柏的女儿去羌虞呢?戴珺,戴大学士……他们那样的人,有自己的人生准则。若我当真以两座城池去换戴珺,恐怕是害了他,他会无颜活下去,还会怨我。”
王潜长眉一展,笑盈盈:“他如果怨你,说明姐姐嫁错了人。”
顾衍誉许是真的受了打击,周身锐芒收敛,难得心平气和与他说话:“可我仍要救他,哪怕不谈夫妻间的情分,他也曾对我有恩。我至少要还一份恩义。”
“你怎么打算?”
顾衍誉目光平平递过去,却又沮丧地吐出一口气:“我……需要一点时间。”
“然后想着,怎么把他给偷出来么?”
顾衍誉嘴唇微启,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王潜催动轮椅,往她近前去。坐在轮椅上,他比她要矮上些许,却有一种俯视意味:“如果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顾衍誉目光一寒,不过那只是一个短暂的刹那:“贩私,谋反,雇凶杀人,每一桩事背后都有你的授意。如今还在大庆的土地上,如果我计较,你也会有麻烦。”她讲述得平静,和气得不像是威胁。
王潜手臂张开,一摊手,极开怀地笑了起来:“那你让人来抓我啊。”
他笑够了才说:“姐姐,你明白的。他们什么证据也不会有。我就在这里,谁敢来呢。小地方的官不敢抓我,除非你带着我回去,让你的皇帝开口。你要试试吗?”
顾衍誉的眼一眯。
他还是笑:“但我可以理解成你方才是暗示我,准备用包庇我来换取我的帮助么?老实说,这令我很高兴。我跟你做一笔你一定划算的生意好不好?”
他不介意顾衍誉不主动接茬,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是哈泰的座上宾,他对王家很满意,邀请了我十日之后去赴他的生辰宴,那艘船……还是一个重要人物为他打造的呢。”
顾衍誉歪头。
王潜眼里忽然柔软几分,他道:“此人虽狡诈,有时也很好哄。我可以从中调和,为你担保,让他把时间延迟到那一日。叫他能在生辰当日收到你的‘赎金’,且前后没差太久,想必他会同意的。”
“我若在此期间,提前救走了戴珺,你岂不是自找麻烦?”
王潜老神在在,甚至有不加掩饰的骄傲:“不,他不会,也不敢。因为他需要王家。只要不是我当着他的面带走那位,哪怕他知道背后有我的出力,也不会真的找我麻烦。”
顾衍誉沉吟片刻,中肯地评价:“哈泰很识时务。”
王潜莞尔:“我也很识时务,知道哪个地方欢迎我。若他真的动气,实在不行,这笔赎金我也可以出。”
顾衍誉险些没控制住自己,露出跟秦绝一样清澈的表情。
王潜看过来:“怎么,你不信?”
她在心里盘算着,百年之前王氏已是陵阳国主,陵阳富庶稳定,王家从未断过传承,若他们一代代都趴在百姓身上吸足了隐形的好处。这还真,恁爹的……是一个他能出得起的数额。
听这举重若轻的派头,即使给出这笔钱,对他的影响也不大。王潜肯拿出来,他有的只会更多。
她真想拎着秦绝的耳朵让他过来好好听一听,好叫他知道顾家和王家的差别在哪里。
“我信,这样的财富需要不止一代人,也不止一条路才能攒下。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仿佛听懂她这不阴不阳语气背后的东西,王潜接上,他不惮于将顾衍誉刺激得彻底一点:“是啊,需要很多年。无论丰年还是荒年,财富都像滚雪球一样往上翻。我还记得幼年第一次翻开陈年的账簿,发现不好的年景,族中甚至能赚得更多呢。当年路有冻死骨,而我的先祖手里握着庆国所有的炭,面向平民也能卖出五倍不止的高价。”
“姐姐,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顾衍誉强迫自己找回平静:“你肯出力,我在想你会开什么价。”
王潜低头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正色:“第一个条件很简单。”
“你涂的是白玉生肌膏么?我不喜欢它的气味,”他用眼神瞄向手里托着的盒子,“姐姐要用我给你的。”
“就这样?”
“是呀,”他说,“我好不好?这样我就会愿意为你去向哈泰交涉,再争取多五日时间。不过——”
他话锋一转,眸色深沉:“让我来给你上药。放心,我会很轻的。”
顾衍誉陡然想起在聚贤阁的那个晚上,顶着假身份的戴珺曾给她的手臂涂药。
她惊觉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很喜欢戴珺了。否则他的触碰带给她的不是心中悸动,而应跟此刻一样,叫她很想杀人——
脖子上的皮肤本就薄而敏感,顾衍誉俯下身去,偏过了头。这种感觉跟束手就擒没有区别,顾衍誉是会在绝境里用刀杀出去的人,此刻的低头于她而言重若千斤,她在侧过脸的那一刻,眼中乍然泛起水光。
王潜深深看着她,将她神情尽收眼底,药盒下方扣了一个精巧的瓷勺,但他没有用,他伸手擓出一点湿软的药泥。
少年抿唇专注地将药膏在伤口上轻点几处,再用手指仔细抹匀。
“好了。”伤疤不长,他没有故意为难或拖延,稳当地上完了药。只手指在离开时有微不可察的颤抖,被他在瞬间收了回来。
顾衍誉未能看到这一幕。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对于王潜如此正常的表现,还有点不适应。药膏涂上去凉凉的,有些许灼热,没发现其他不适。只是她回头时猝不及防碰上王潜的目光,明亮而灼热。
顾衍誉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拉开跟王潜的距离,用刻意的冷淡截断这种奇怪的氛围:“那帮我救人的代价是?”
“嫁给我啊,”他道,“也很好猜嘛,对不对?”
“嫁给你,给你的七十多个儿子当后娘么?”顾衍誉抛出这么一句,令他猝不及防。
王潜闻言一顿,她能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情况也不意外。
他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而后道:“我没有选择,我十三岁就被安排了第一个女人。我的祖母说,我是这一代里最好的。那是我该为家族做的事。”
“如此无辜?你有多少女儿尚不可知,这么多孩子,每次都是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么?”
王潜噎了一下,她语气中的质问太明显,令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然而更多的是淡漠。
顾衍誉意识到,这个瞬间的反应才来自真正的他。
他很聪明,知道顾衍誉对此的态度是什么,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更能挽回她的好感;然而从他的角度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他可以演,却藏不住内心对此的无所谓,和听到顾衍誉讥讽时的不屑。
“不要担心好吗?”他面上又恢复了暖融融的笑意,“我们的孩子会好过之前所有。我可以让他们生来就得到最好的一切。不可计数的财富,最伟大的家族,这才是父母该为孩子做的,不是么?”
只从顾衍誉的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王潜循循善诱:“陵阳的消息你收到了吧?姐姐,顾将军在云渡接连失利,朝堂之上受了不少弹劾,这个节骨眼上,对顾家很不利呢。纵使你想推动皇帝割地求和,也未必好办。你看,圣心是不可预料的,你手里没有自己的权力。”
他对着顾衍誉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怎么办呀,姐姐。你好像只剩下跟我合作,这一条路了。”

第205章 那人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了,清隽的年轻人也走入他的黑暗中
顾衍铭在云渡日久,征战不利,大军的消耗也不在少数,而战况嘛,节节败退,不能前进数里。有人上奏说既然看不到胜利的希望,直接把云渡丢掉,花费都未必比打这样的窝囊仗来得多。
顾将军也没拿出什么看起来行之有效的办法。
接连几位重臣出来上谏,皇帝在朝堂之上盛怒,竟早早下了朝。
顾衍誉和王潜一行人开始赶路。
他们蹭到了王潜的船,需经历一段海上航行才能到达羌虞。
夜雾中行船,往外看黑色的大海,让人有被吞噬之感。
顾衍誉意识到自己不喜欢这种无所依凭的感觉,她更喜欢陆地,脚下有踏实的立足之处,会让她对自己生出信心。
王潜饶有兴致地欣赏孤灯照出的一小片波浪,同顾衍誉说:“等到了白日里,距离再近些,我们走的这条航线,有机会远远看到那艘大船的轮廓。它的名字叫‘长乐未央’,据说其华丽和精致程度,都是世间罕有。平海侯很是用心。”
风吹来潮湿的味道,那没有使顾衍誉感觉清爽,相反,她的头很晕,身体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回到自己的船舱,她便吐了个干净,面色也惨白。
顾衍誉想到了不愿随父亲出海的顾怀璧,不知当年她是不是也曾这样过。
这一行人里顾衍誉的晕船反应最严重,她郁卒地意识到其实自己从前出去行走的机会不算多,随她而来的人多少外出办过事,乘船次数也都不少。最适应的该数王潜和他身边的人,看不出任何不适。顾衍誉的肉体已经停摆得差不多,只剩大脑还在转动,暗忖王潜对海上行船很习惯,只怕跟羌虞早有勾兑。噢她果然脑子发昏,这艘船都是他为自己特意打造的,他出海的机会还会少么?
其实她不能否认,有时一个国度有王家这样的存在,某些方面会获得更快的发展,甚至在最初,百姓会尝到好处。但那之后呢?到底会发展成幸事还是不幸,有时并非掌权者能把握。只要握着权力的手露出一条缝,他们便可以茁壮生长起来,直至吸干周围所有养分。
顾衍誉吐无可吐、倚靠在床头艰难地喘气时,听到船板上传来车轮碾过的声音。
是王潜。
她让人放了他进来。
“你可能不会找到比这更稳的船了,竟还晕成这样,姐姐真是,好娇气。”
顾衍誉把力气吐完了,否则真想往他昂贵的衣料上招呼一下。
王潜接收到她的白眼,却笑开。修长的手指拎出一个香囊来,在她鼻尖附近轻轻绕了两圈。
顾衍誉的眼瞳缓缓恢复焦距,那种清冽的香气很好地缓解了她的昏沉与不适,她奇迹般地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王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看,早跟你说过,跟着我就能少受些苦。”
顾衍誉已经懒得追究他怎么早不提,只贪婪地嗅着那香囊的气味,恨不能让它快些充斥到肺里,以取代原本混沌翻涌的一团浊气。
王潜偏将它拿开一点,顾衍誉下意识跟着一仰头,脖颈处的线条舒展到极致,绷成一道美好的曲线。
王潜轻笑,顾衍誉瞪着他。拿捏人心的小把戏。不过就算识破了,也不能保证不受影响。
王潜对此很满意:“姐姐,你有没有很喜欢我这张脸?点点头,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无耻……不过顾衍誉不吃眼前亏,胡话都能张口就来,这点儿事甚至不会在她心里掀起波澜,缓解症状要紧,再吐下去她怕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能被吐出来。
倒是秦绝,忍着胃里翻涌的冲动,心说姓顾的你做人是不是有点太灵活了,连一刻的“坚贞不屈”都不要吗?
不过等“姓顾的”给他们每人要来一个香囊之后,秦绝的内心活动已经变成了“顾大人”了不起。他一边嗅着使他晕船症状大大缓解的气味,一边在心里忏悔方才对顾衍誉的出言不逊,好吧,这言其实没出,全是内心戏。
“今天的药还没有涂。”王潜看着倚在床边的顾衍誉,眸光忽然锐利,“你又涂了白玉生肌膏?”
“晚上本就该再涂一次。”
这种没想哄他也没想骗他的语气……
王潜语调古怪地一哂:“那是我来晚了。”
他不由分说,用沾湿的布巾擦掉顾衍誉先前涂上去的药,动作快得她来不及拒绝。
重新涂好之后,他说:“以后都让我来。”
顾衍誉闭上了眼,扭过头去没有理他。要命的晕船削弱了她的意志力,本能快要来主宰她的行动,顾衍誉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拆了戏台。
王潜刻意柔和的语调如同毒蛇在耳边的吐息:“姐姐,你不知道我已经对你有多纵容,别让我生气。”
顾衍誉痛苦地闭紧了眼,对抗着胃里又一阵翻涌。
她有时候也忍不住想问一下苍天,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她自诩还不算个坏透了的人,为何想过个安稳日子那么难。
她此刻非常想念戴珺的胸膛。那是全世界最好最温柔的人,她想待在他怀里,直到地老天荒。
戴珺在庭院中舞剑,他被拘在此处,出不得院落的大门,不过哈泰给了他有限的自由。
那位羌虞王初见他时曾起杀心,认定他是引诱兄弟背叛自己的罪魁祸首。
但在短暂的对话之后他被戴珺说服。
人的立场有时并非那么坚固,足够多的利益可以使人改变立场。
但这件事也让戴珺重新评估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若非亲自走这一趟,他不会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兄弟——珍视对方,却又唯有“你死我活”才是他们之间矛盾的解法。
这是他在院中练剑的第二个晚上。
剑身随他挥动时,在月下映出明晃晃的刀光,还有剑穗随之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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