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想理你by云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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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情境,不由叫她与前世对应起来。当时这些仙君们一个个欲杀她而后快,现在却拼尽全力帮她。
这般差别,不过是因为其中一个人弄鬼——
“这么多年,你装得可真好啊,岑、慕、梁!”
凌步非呆了好一会儿,才问:“梦今,你说什么?”
白梦今的目光扫过去,在宁衍之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看向子鼠,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我说,子鼠是岑慕梁。”
短暂的沉默后,仙君们哗然了。
“岑……岑掌门?怎么可能!”
“岑掌门不是为了除魔尊就义了吗?”
“对啊!我们眼睁睁看着的。”
“白仙子,是不是弄错了?”
白梦今没有理会他们,看向了霍冲霄和岳云俏:“长陵真人被诬,是一个破不了的局,因为主导者正是岑慕梁。我曾用元神潜入丹霞宫的死牢,察知长陵真人的状况。他身上的魔气是由外而内强加的,迫得他不得不强行关闭识海,避免入魔。”
“他为岑慕梁所骗,以为自己去抓内奸,实际上,他与内奸相斗之时,岑慕梁从背后偷袭了他。”说到这里,白梦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内奸是那位李长老。单凭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下这个局。”
岳云俏震惊不已:“这……怎么会是这样?”
霍冲霄没说话,脸色却白得可怕。因为他知道白梦今说的大概率是真的!当时的情形,岑慕梁身受重伤,长陵真人埋伏在侧,即便被李矗袭杀,也不至于弄不清真相。所以,要么长陵真人和李矗都是内奸,要么岑慕梁隐瞒了。
而白梦今证实长陵真人并非真正入魔,那问题就出在岑慕梁身上。
霍冲霄不由看向宁衍之:“师兄……”
宁衍之整个人都是懵的,白梦今说出那句话后,他就好像坠入了一个迷梦,周围遍布迷雾,什么也看不清,脑子混沌,难以思考。
“子鼠是岑慕梁。”
“子鼠是岑慕梁。”
这句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回响,第一时间生出来的是愤怒,但很快被一种荒谬的情绪压了下去。
直到霍冲霄喊他,他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这只是你一家之辞,算不得证据。”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冷静得可怕,“虽说化神修士能塑化身,但修为不可共存。我师父与子鼠曾经正面对敌,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子鼠真身。”
白梦今早就等着了,回道:“宁掌门这话说其他人是对的,但说子鼠却是错的。”
宁衍之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白梦今淡淡道:“别忘了,玄冰宫那一战,子鼠丢下了一具魔躯。”
仙君们被她一点,若有所思。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如果子鼠另外准备了一具魔躯,确实可以做到两个人同时出现。
——怪不得他玄冰宫明明只剩元神逃生,没过多久黄泉现身的时候实力就已经恢复了大半,因为他的修炼方式异于常人,只要重新弄一具魔躯,就可以恢复!
“那修为呢?”宁衍之仍然不服,“照你这么说,修为就得一分为二。倘若子鼠与我师父是同一个人,他真实修为岂不是天下之最?”
白梦今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讽刺:“你们刚才不就认为子鼠是天下第一剑修吗?为什么他的实力会突然高涨?因为岑慕梁死了,他们合二为一了!”
“……”宁衍之抖了抖嘴唇,竟驳不出来。
白梦今所说的一切,有着完善的条理,顺着她的话一想,许多事情都讲得通了。
当初岑慕梁以元神之身飞遁至此,正面与魔尊对决,完全就是个飞蛾扑火的举动,成功的可能性极低。
他是堂堂仙盟领袖,在凌云高去位,凌步非资历过浅的情况下,他即便只是活着,对仙盟的作用也是极大的,但他选择了这种无意义的牺牲。
或许,那并不是牺牲,而是金蝉脱壳。
若是如此,仙盟这么多人,岂不是都被他玩弄于股掌?
但谁说不可能呢?清川暴露之前,谁想得到他会是丑牛?
“胡言乱语!”
白梦今抬起头,驳斥她的人是叶寒雨。
飞舟上,叶寒雨撑着半残的身子,死死盯着她:“白姑娘,你这是倒因为果!预设我师兄是子鼠,再来解释其中的理由,自然编得妥妥当当!你若有本事,就让他揭下面具,那才是铁证!”
仙君们默默点头。这话也有道理,这里边唯一称得上证据的,是长陵真人的魔化状态,但除了白梦今,其他人无法证明。
“但是,”凌步非迟疑着说,“用我父亲炼制的魔躯已弃,岑掌门当初坐化,肉身留在丹霞宫,想必已经归葬。那么子鼠现在用的躯壳,很可能与他真身毫无干系,便是摘了面具,也无法验证啊!”
这一说,大家都无奈了。是啊,这事除非子鼠主动暴露元神,否则根本拿不到证据,只能是个推论。
白梦今却笑了:“是吗?”
随后,她笑容一收,阴阳伞倏然转动,一把骨剑从伞柄抽了出来。
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抛开伞,身化惊雷,单人独剑,猛然向子鼠掠了过去。
骨剑出手,流光如虹,带起周身风雷,眨眼便到了子鼠面前。
剑光落下,如同一抹温柔至极的月光,杀气却充盈天地。
元松乔、宋致一,还有无名剑派的剑君们骇然,宁衍之亦变了面色。
只听何霜迟喃喃道:“她居然会剑术?还这么高超?”
这一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魔宗那几人倒是反应过来了,但他们要撑起天网,脱不开身,只有抛出法宝等物,试图阻上一阻。
子鼠倒是还有余力,手中剑一转,将之格开。但他同样被天网绊住,虽然避开了要害,却没能避开带起的剑风。
原本就已经不贴合的面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底下露出岑慕梁的脸。
惊呼声中,白梦今身影一晃,退回原来的位置,接住阴阳伞,将骨剑还于伞柄中,重新撑起飞舟法阵,压住鬼王。
她看着那张痛恨了几百年、每每让她痛苦挣扎的脸,轻轻说出那句话:“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这具躯壳。”
只有阴风在周围卷动,连鬼王的呼号声都变得伶仃起来。
子鼠直觉掩了一下脸,随即意识到无用,缓缓抬起了头。
这张毫无疑问属于岑慕梁的脸,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声音。
丹霞宫的前掌门,天下仙盟的领袖,竟然就是魔宗的领头人!
要不是事实摆在面前,简直荒诞得可笑。
“师兄?”叶寒雨难以置信,抖着嘴唇唤道,“不是你对不对?”
等到岑慕梁抬头对她一笑,叶寒雨的眼泪夺眶而出,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之前明明……”
温如锦等人同样不解。站在无极宗的立场,岑慕梁有时候确实让他们不爽,但是行事大体出自公心,他怎么会是子鼠,无面人的头领?
“这不是真的……”宁衍之那边,已是神情呆滞,“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喝道:“子鼠,你偷入我丹霞宫,盗走我师尊遗体,是也不是?!”
既然凌云舟是子鼠炼制的魔躯,那眼前这个也可能是子鼠偷去的魔躯啊!
回应他的是岑慕梁平静的目光。
宁衍之的心一点点凉下去,死死盯着他:“我不相信!师父一心为公,一心为我,做出了那么多牺牲,怎么可能有人伪装得那么逼真?倘若真相如此,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做手脚,玄炎门外那场大战,玄冰宫的危局……只要他稍加动作,仙盟便会大败亏输。这些他都没有做,怎么可能是他?!”
白梦今冷冷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同情:“还记得玄炎门崔道玄吗?”
宁衍之怔怔看过来。
她续道:“崔道玄便是原来的未羊,他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分裂出一个自我应对外界。岑掌门功力更深,想必这项秘法更加运用自如。”
不远处的无念真人想起来了,附和道:“不错。我那不成器的师侄,平日完全看不出入魔的痕迹,直到魔宗意图将玄炎门变成驻地,才露出真面目。宁掌门,你不必太伤心,你心中那位师尊大概真心为你好,可惜那只是已经入魔的本尊捏出来的一个傀儡……”
有无念真人这话,仙君们慢慢信了。
“这不就是捏化身的法子吗?只是更加巧妙一些,与原身共用一具躯壳。”
“是,只消把那化身的神念隔绝开,时时传输给他一些假象便可。当然,要做到全无破绽,对元神要求极高。”
窃窃细语传到宁衍之耳中,他非但没有被安慰,反而更加崩溃。
所以那个呕心沥血教导他,煞费苦心给他谋划未来,甚至临死都要为他铺平道路的师父,只是一具傀儡吗?那他这近百年的修道生涯算什么?他为此立下扫平世间魔头的志向算什么?拼了三十年,甚至押上余生的除魔大业算什么?
只是一个魔头潜伏仙门,闲极无聊的戏耍吗?
真是太讽刺了……
岑慕梁仰头看天,长长叹息一声。
那些亦师亦父的情谊,仿佛都在这声叹息里,呼出来,被阴风一卷而过,就这么轻飘飘地散了。
“我确实不舍得这具躯壳,终究是原身,用起来顺手些。”岑慕梁淡淡道,“把它偷出来,颇费了一番功夫。若非李矗里应外合,恐怕就丢在丹霞宫了。”
这句话彻底绝了宁衍之的希望,他怒极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下修士以你为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个问题问出来,所有人都等待着答案。
是啊,身为上三宗之一丹霞宫的掌门,在陵苍山建木中毒不出山门,无极宗凌步非资历过浅的情况下,他就是实际上第一位的仙门领袖,他有什么理由反叛?
白梦今也看着,但眼中一片冷漠。
前世,她痛苦于师父为师兄舍弃她,痛苦于师兄为自己的仙途牺牲她,问了自己几百年都得不到答案。
直到她猜出子鼠身份的那一刻,心中只剩荒唐。
现在的宁衍之自以为成了玩物,那前世的她呢?岑慕梁种种行为,皆是为了逼她入魔。若真叫他得逞,不会有另一个凌步非来救她。那才叫葬送了一生。
经历过那些,叫她如何同情别人?
“天下修士以我为尊?呵呵……”岑慕梁仰起头,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你才当了几天掌门,就这般天真了?”
宁衍之面上泛起薄红,既是羞恼,也是气怒。
就算他的掌门之位是师父所传,但面前这人已经是魔宗头领,哪来的资格教训他?!
但岑慕梁很快接了下去:“论起威望,不要说执掌仙门区区三十年的你,便是两百年的我,又如何与我师父相比?可他落了个什么下场?”
这番话说出来,仙君们都是怔了怔。
凌步非疑惑道:“你说的是七杀剑君?他老人家确实运气不佳,感染了魔气而兵解,但踏上仙途,谁敢说自己一定活到寿终坐化?”
众仙君纷纷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岑慕梁露出冷笑,却将目光对准了在场资历最老的无念真人:“真是这样吗?无念,你不会忘了吧?”
无念真人目光闪避,小声嘀咕:“这事我又没参与,你问我作甚?”
“你没参与,但在外面望风了不是吗?”岑慕梁目露凶光。
无念真人垂下头,不敢应答。
仙君们意识到不对了,姬南风没忍住,喝道:“七杀剑君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便是,婆婆妈妈作甚!”
岑慕梁终于说了:“当年我师父入北溟斩魔而归,不幸感染魔气。仙盟担心他实力太强,魔化后制不住,干脆把他叫来黄泉,围杀了事!就在此地,就在这顾家别院,他死无葬身之地!”
阴风卷过,别院再一次陷入沉默,只有岑慕梁愤恨的声音在风中飘荡:“为了掩盖真相,他们把这事说成我师父自行兵解!呵呵,这就是仙门领袖的下场!”
“……”
仙君们震惊之余,无言以对。
岑慕梁看着凌步非露出讽笑:“其中领头之人,便是你的外祖,江风辞!”
一道道目光投向凌步非。
江老宗主已经去世,连他的爱女也死在守卫溟河的战事中,凌步非是他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而且他继承了无极宗宗主之位,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负担起这一切的责任。
凌步非倒还冷静,转头看向唯一证人:“无念前辈,真相果真如此吗?”
无念真人面上透出几分无奈,说道:“这事也不能怪江老宗主,当时七杀剑君确实已显出魔化的征兆,如果不及时处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丹霞宫。”
岑慕梁冷笑:“仅仅有魔化的征兆,就该死吗?那白仙子都已经成了魔尊,为何凌宗主还锲而不舍,拼着性命不要来救人?怎的你们家的性命宝贵,到别人家就心狠如斯?”
此言合情合理,众人不由点头。
为仙盟牺牲可以,但不能双标吧?当初那位白仙子与宁掌门有杀师之仇,凌宗主还一力维护,到七杀剑君就围杀了事?
狄玉鸣更是嘲讽出声:“凌宗主抢先一步来黄泉,应该没跟宁掌门商量过吧?为了救这位白姑娘,真是费尽心思呢!”
温如锦等人想为自家说话,但当年的事委实不清楚,只能张了张嘴又闭上。
凌步非心知有异,岳云俏帮他查卷宗的时候,捎带过来七杀剑君的消息。他和应韶光探讨过,这位声名赫赫的剑君八成已经入魔,不得不兵解。但他没有切实的证据,光凭嘴说无疑是为外祖开脱。
倒是姬南风说了一句实在话:“江老宗主为人宽和,这事八成有内情。可惜无念前辈并未完全参与,如果有当事人在此,那就能说得明白了。”
仙君们不由点头。他们始终是仙盟的人,不想己方理亏。再者,江老宗主坐化还不到一百年,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接触过,本能地相信对方的人品。
——偏偏眼下既无证据也无证人,如何驳得了岑慕梁?
静默中,一道声音响起:“当事人吗?我这儿倒有一位。”
众人望过去,很是意外:“白仙子?你年纪小,都不曾听闻此事,哪里来的当事人?”
商少阳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江老宗主!三十年前,我们初入黄泉,在忘川林遇到了江老宗主的魂魄!”
白梦今轻轻点头,伸指一引,一道青气从阴阳伞逸出,落在她手心变成一颗灰白色的魂魄丸子。
“江老宗主在我伞中温养,想来已经恢复不少。”
随着话语,魂魄丸子一点点化开,渐渐显露出众人熟悉的影子。
“江老宗主!”
“江老前辈!”
“老宗主!”
仙君们激动不已。无极宗众人不必多说,江老宗主引领仙盟几百年,人品行事在场化神没有不敬仰的。没想到他坐化将近百年,竟还有再见的机会。
岑慕梁亦是惊疑,这也太巧了,说到江老宗主,居然就能见到江老宗主?
不管他如何怀疑,江老宗主的魂魄终于显现于众人面前。
样貌,装扮,确实与他死前一般无二。肉身可以伪装,魂魄却是装不了的。
此人,千真万确就是江老宗主江风辞!
江风辞初时茫然,待听得阵阵呼声,以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神智慢慢恢复过来。
“如锦,松乔……你们怎么来了黄泉?”
温如锦热泪盈眶,代表众同门出声:“师伯!没想到再见您一面。我们与魔宗大战,于此决一胜负。”
“原来如此。”江风辞目光扫过,感怀万千,最后定在近旁的凌步非身上,“你……”
凌步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风辞已经笑了:“你就是我那外孙吧?和小月儿长得真像。”
凌步非眼眶便湿了,喊道:“外祖……”
“乖孩子。我在伞中虽不能言语,却听了许多事。”江风辞叹息一声,神态慈爱,“你做得很好,比外祖想象中好很多。”
凌步非得了这句肯定,反倒有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尚在襁褓就失去至亲,便是有师伯祖和师叔祖的爱护,终究替不了血缘亲人。年幼被叔父欺压时,魔气发作苦捱时,多少次幻想,假如父母外祖能有一两个活着该有多好。
这些情绪在心头转过,他很快控制住了。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而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老宗主。”白梦今出声,“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风辞含笑点头:“你在师门排辈上续了月儿,便算是我的孙辈了。”
白梦今倒不客气,直接改过称呼:“师祖,现在有一桩陈年旧案,需要您这个当事人来分说一二。”
她看向岑慕梁:“丹霞宫前掌门说,当初七杀剑君为魔气所污,您怕酿成祸患,伙同几人将他骗来此地,围杀至死,是也不是?”
江风辞看向岑慕梁,见他魔气萦绕的样子,不免想起往日,痛惜道:“小岑啊小岑,当年七杀前辈不幸入魔,你如何就步了你师父的后尘?”
他一张口,岑慕梁对他的身份再无疑问,听到这番话,怒上心头:“住口!我师父当年只是感染魔气,未必不能救回。你胆小畏事,将他骗来黄泉围杀,竟还有脸对我说这些!”
江风辞不意他这么记恨,说道:“你师父确实是我与几个老伙计围杀的,但并非胆小畏事,而是他已经彻底入魔。”
岑慕梁勃然大怒:“胡说!他若彻底入魔,怎的我们丹霞宫不知道,你这个外宗之人反而清楚?”
江风辞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说起:“当年七杀前辈从魔域回来,苦熬了些时日,请我到紫云宫一会。他说自己记忆出现了空白,期间做了些不好的决策,疑心自我有被侵夺的迹象。所以拜托我,一旦他控制不住,便想法子结果了他……”
说完,场上一时哗然。
“所以,是七杀剑君自己做的决定?”
“自我被侵夺,那就是魔化啊!”
“而且十分隐蔽,身边人稀里糊涂就遭了毒手。”
“但是,为什么请江老宗主动手?丹霞宫偌大门派,自己人不行吗?”
这个问题抛出来,所有人都看过来。是啊,丹霞宫为三上宗之一,这种事为何不能内部解决?
江风辞苦笑起来,看向岑慕梁:“你是七杀前辈的幼徒,为何最后接任掌门的是你?因为你的师兄师姐,尽数在你之前陨落了,被七杀前辈的魔化之身骗杀。”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岑慕梁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李矗也没有告诉过他——哦,对了,李矗本来就是魔宗之人,怎么会告诉他?
七杀剑君于在场的人而言,都是前辈。但他的弟子,还是有不少人识得的。
温如锦想起来了:“我记得,七杀前辈那几名弟子,陆陆续续因除魔而牺牲了……”
与她年纪相仿的仙君们点头称是。
七星门那位卓长老神情有异,被范掌门看到,问:“卓师叔,你想起了什么?”
卓长老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得不道:“七杀前辈的三弟子岳盈光是我的好友,他死前我们曾有一晤。当时他心神不宁,我问他何故,他说感觉师门内有些不对劲,几位同门死因可疑。没过多久,他的死讯传来,我本有意往丹霞宫一行,但很快传来了七杀前辈感染魔气兵解的消息。”
他吐出一口气:“我当时便明白了,他说的不对劲就是这件事。只是七杀前辈已死,我又何必提起污其威名……”
这番话侧面证明了江风辞所言。想来这事被掩盖,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七杀剑君威风赫赫,生前为仙盟做了那么多贡献,何苦叫他死后为人非议。
如此想来,江老宗主三缄其口,倒是好心了。
凌步非转头喝道:“岑慕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岑慕梁半晌没有言语,末了道:“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辞,我怎知道不是编来哄骗我的?”
听他这么说,仙君中不免有人动怒。江老宗主一个人这么说,他可以不信,有卓长老这个旁证在,还不信就是嘴硬了。
七星门是丹霞宫的下宗,两派关系紧密,卓长老根本没有理由陷害他们。
众人气怒中,白梦今淡淡开口:“七杀剑君的事算是交待清楚了,岑慕梁,你的事呢,是不是也要交待一下?”
这话不免让大家感到奇怪,他真身都是子鼠了,还能有什么事?
于是白梦今说了几个字:“八十多年前,溟河之畔,封魔阵下。”
八十多年前……凌步非转头看向她,目光震动:“我父母……”
胡二娘忆起来:“是莫愁身死的那一战……”
还有其他有同门死在那一战的仙君们。
“白仙子,这一战是他谋划的?”
“不然呢?”白梦今说,“那一战死了多少化神?凭仙盟对封魔大阵的看重,便是出了差错,不至于援救都来不及吧?”
温如锦赞同:“那一战最诡异的就在此处,战事进行得太快了,援兵到的时候,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有人急不可待:“白仙子,证据何在?”
白梦今转头,对江风辞道:“师祖,你且回去歇息,我先料理余下的事。”
江风辞颔首:“好孩子,你处理便是。”
于是白梦今将他收回伞中,换了一颗魂魄丸子出来。
这颗魂魄丸子现出形状,现场再次震动。
“江师妹!”
“江仙子!”
凌步非没想到忘川林一别后还能再见,又惊又喜:“母亲!”
岑慕梁出乎意料,心情复杂:“江上月……”
“江师叔。”白梦今唤道,“今日请你出来,是想说清一件事。当初溟河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们那么快就溃败了。”
江上月的魂魄比江风辞要凝实些,在伞上也早早恢复了神智。她向凌步非点了点头,便先答了这边的问题:“溟河那一战,这些年我时时回想。一开始我们以为,封魔大阵只是像往常一样出现了少许漏洞,所以照常去堵塞修补,谁知道猝然破开大口,高阶魔头大举入侵。我们想要启用备用防线,却发现无法传递消息……”
此言既出,仙君们哗然。
简短的一句话,关键的线索已经出现了。要知道,封魔大阵是有守阵人的,比如卓长老,此战前一直在阴山石柱下值守。大阵可以出事,但不可能破开大口的同时,就已经有许多高阶魔头等着了。这说明了什么?封魔大阵早就出现问题,被守阵人给掩盖了!
后面半句话,更验证了这个推论。备用防线无法启用,做手脚的除了守阵人还能是谁?别人做决计瞒不过他!
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向范掌门。守阵人从来都是七星门的化神长老,从无例外。
范掌门脸色青白,哑着声音道:“当时守阵的是吴师叔,他也死在了那一战。”
所以,死无对证了。大家又去看岑慕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梦今没再纠缠,继续问:“江师叔,坊言传闻,溟河之战之所以如此惨烈,是凌师伯勾结魔界投敌之故,你以为呢?”
江上月平静回道:“我确实疑心有人投敌,但绝对不是师兄。当日我动了胎气诞下孩儿,为保他的性命,将一身功力全数传给了他。师兄退无可退,死守溟河,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杀,甚至元神化为精元助我恢复法力。后来他的尸身落下溟河,我亦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死在那里……”
说到这里,江上月微微一笑,身上腾起微弱的灵光,现出一个模糊的虚影,又引起了一番惊呼。
“凌师兄,是凌师兄!”
那虚影极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形貌,凌步非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是他第一次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到的父亲。
灵光很快淡去,凌云舟的影子隐没了,江上月接着说:“我死后,元神裹着师兄残余神魂,追着他的尸身顺着溟河流入黄泉,最后停在忘川林边。”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向岑慕梁看过去:“有一天,河边来了一个人,他发现了我师兄的尸身,将它从河中捞起,做成了自己的躯壳……”
“是这位岑掌门吗?”白梦今想到了一些事。
江上月缓缓点头:“是他。他当时用的别的躯壳,神魂出来的时候我才认出来。他带着师兄躯壳走过忘川林,我想追过去,却被留在了那里。”
她是魂魄,很难逃过忘川林的束缚之力。
江上月停顿了一下,继续讲下去:“过了一阵子,我看到他带了一个女孩出来。那个女孩却是个活人,修为只有筑基,也不知道怎么进的黄泉。”
白梦今目光微动,轻声道:“是我的母亲,北溟顾氏最后一个传人。”
江上月的描述,补上了这段旧事。
岑慕梁用凌云舟的躯壳,进顾家别院带走了顾留音。这位顾家传人离开溟河,遇到在外行走的白家子弟。几年后,他们诞下女儿,起名白梦今。
“那场溟河之战,是你做的手脚?”凌步非喝问。
岑慕梁目光淡淡瞥过:“是又如何?”
他的承认让在场多位仙君恼火不已,胡二娘怒喝:“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叶寒雨更是泪流不止:“师兄,你现在已经知道七杀师伯不是被害,还没有悔意吗?当年不止无极宗死伤惨重,我们丹霞宫也死了许多弟子啊!”
宁衍之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周围一切都那么地虚假,仿佛连他这个人都是假的。要不是整个人被飞舟法阵拉扯着,也许他根本不会再战。
“悔意……”岑慕梁顿住了。他又不是初入魔宗,这么多年,哪里会因为几句话就转换过来?但是刻入骨血的所谓师仇,竟是一个误会,于情于理,都该有点感怀的吧?可是没有,他发现自己心中竟然空空如也,什么情绪也没有。就连刚才说起旧事大动的肝火,仿佛只是一阵轻烟,就这么从指尖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