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想理你by云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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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好听,态度又亲切,那执事便痛快给了令牌:“有劳师叔了,凭您的本事,这差事就是杀鸡用牛刀,着实浪费了。”
秋意浓听了一堆恭维的话,很是受用,飘飘然去了山门。
这差事不用干什么,只消找个地方坐着便可,倘若弟子们无事,那就闲坐一天。
于是,秋意浓就这样坐在小舟上,一边翻看功法,一边注意山门的动静。
朝阳升起,她看到百里序的飞舟出现了。然后进了迷雾深处。
秋意浓放下书卷,盯着那处。
以花师伯祖的性子,定会单独考验那小女修。镜花水月,这四个阵没一个好过,要不是怕得罪花师伯祖,她真想在岛上贴个监视符,看那丫头如何手忙脚乱。
那天在松涛阁的事,秋意浓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往常等师父的时候,煮个十来遍的茶她都不会焦急,怎么那天就那么躁呢?
她知道师父对凌师弟十分留心,所以就想抓一抓白梦今的疑点,倘若真有所获,既出了气,又在师父面前立了功,岂不两全其美?
秋意浓一边盯人,一边胡思乱想。
眼看着太阳高高升起,她眼睛一花,感觉眼前迷雾散了一些。
是盯太久了吗?她抬手按了按眼睛,再睁开,惊得站了起来。
“师叔!”她用力太猛,小舟猛地晃荡起来,撑船的弟子吓了一跳。
秋意浓却顾不上了,死死盯着那处,果然看到迷雾逐渐散去,露出岛上小观的飞檐。
发生了什么?花师伯祖撤阵了?难道阵里出了事?该不会那小女修力有未逮,伤到了?
秋意浓的呼吸急促起来。
紧接着,她听得花师伯祖一声含怒的断喝:“去!”
然后就见三道影子从岛上飞出来,准准地落在岸边的飞舟上。
凌步非的喊声传过来:“师伯祖!我们错了!您不要生气啊!”
可小岛毫不留情地升起迷雾,再一次消失了。
秋意浓愣了一下,随后狂喜。
看样子他们没通过考验,还得罪了花师伯祖。哈哈哈哈,她就说花师伯祖这边没那么好过关。
秋意浓收敛笑意,对撑船的弟子说:“不知道凌师弟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弟子应了声,催着小舟往那边驶去。
被扔出来的三个人还不想离去,凌步非正在试图用传讯符求情。可他接连发了好几张,都没得到回应。
正垂头丧气,秋意浓过来了,喊道:“凌师弟,你们怎么了?惹师伯祖生气了?要不要我去求个情?”
三个人齐齐向她看过来,凌步非收起没写完的传讯符,对她露出个假笑:“没事,师伯祖怪我回来没有立刻来看她,过两天就好了。”
“是吗?”
“当然了,我还能骗师姐你吗?”凌步非淡定地吩咐,“阿序,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向师伯祖道歉。”
“是,公子。”百里序向她一抱拳,“我们先走了,秋师姐再会。”
说完,不等秋意浓回应,飞舟升上空,一溜烟回惊鸿照影了。
秋意浓“哎”了一声,看着飞舟离去的背影,不由笑出声来。
凌步非这个小子,难得看到他吃瘪,往常总仗着花师伯祖偏爱横行霸道,现在轮到他被甩脸了吧?真是舒服!
“我们也回吧!”秋意浓满脸笑意,对撑船的弟子道。
回到岸边,她找了位师弟替她值完剩下的时间,自己回主峰,准备告诉师父去!
谁知道刚到紫霄殿门口,就见飞舟接二连三,落在那边的照月台上。
咦?这些飞舟哪来的?送东西吗?
看到其中一艘飞舟落回地面,她略一思忖,跟着飞下去。
“这位师侄,你们去惊鸿照影吗?可是凌师弟有什么吩咐?”她仿佛恰好遇见,随口一问。
那执事忙拱手回道:“回秋师叔,是花太师伯祖传的令,让我们送一些东西给白师叔。”
“白……”秋意浓小心地问,“白师妹没出什么事吧?受伤了吗?”
若是那丫头在阵中受了伤,花师伯祖看在凌师弟的面上,赏些丹药也不奇怪。
“没有。”那执事不知她的心思,笑吟吟道,“听花太师伯祖身边的童子传话,好像是白师叔连破四阵,花太师伯祖十分高兴,所以赏了东西。”
“赏……”秋意浓脸上的笑意冻结,难以置信。
不是,她明明亲眼看到花师伯祖生气,把他们三个赶出来的啊!
“秋师叔?”那执事疑惑地看着她。
秋意浓马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好好办差,我去跟师父说一声。”
“是。”
秋意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还好刚才没去跟师父禀报,不然全说错了。奇怪,花师伯祖的镜花水月阵她都很难破,那丫头意外得来的修为,怎么可能连破四个?别是有什么古怪吧?不行,得跟师父说一声。
此时的惊鸿照影,凌步非笑得可开心,对白梦今道:“我就说师伯祖不会这么小气,看看,对你够意思吧?”
刚才四阵一破,花无声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不等凌步非接人,直接把他们三个轰了出来。
凌步非摸出一串灵光饱满的珠子,惊喜地哇了一声:“你瞧,师伯祖不但把这串小流珠给了你,还加了一颗自己的。这么多年,我也只得了一颗呢!”
白梦今接过来,只见那串流珠洁白如玉,光华内敛,显然是一件极难得的宝物。顶端还串了一颗大流珠,凝神看去,里面仿佛星斗流转,玄奥无比。
她不由感叹:“师伯祖真是大手笔。”
这位花长老也挺有脾气,你毁我的阵,惹我不高兴了就轰你出去,但你干得好,奖赏也要给。
花无声气了两天,终于派人来召见了。
镜花水月四阵重新开启,但白梦今似乎已经得了豁免,三个人入内,凌步非和百里序各自失去踪迹,她却直接出了迷雾,进入小观。
“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大脾气?”
纳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白梦今转过去,看到了亭子里手抱拂尘审视着自己的道姑。
“弟子白梦今,见过花师伯祖。”她低身行礼,一派柔顺,和那天毁阵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不必多礼。”花无声指了指自己对面,“会煮茶吗?”
白梦今看到桌上的茶具,眉头皱了皱。
“怎么?”花无声问,“不会还是不愿意?”
白梦今坦白直言:“弟子上山那日,就被秋师姐请去喝茶了。说实话,有点阴影。”
花无声哈哈笑出声,抬袖一拂,茶具便不见了,扬声唤道:“松子,送壶茶来。”
观里传出清脆的应声,接着便有童子出来奉茶。
花无声再次让白梦今坐下,说道:“我就说凌老二不会教人,秋丫头一个掌门弟子,被教成了什么鬼样子。不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免不了。”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白梦今想到仙气飘飘的秋师姐在这位师伯祖的眼里是鬼样子,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笑完了,又听花无声道:“你的破阵之法,我那日仔细琢磨了。以你的功法特点,能做到不稀奇,难得的是你对魔气细微的控制能力,这与你的年纪实在不匹配。”
白梦今低了低头:“谢师伯祖夸奖。”
瞧她坦然的样子,花无声都无语了,不禁问道:“你听得出来我在试探你吧?”
白梦今点点头。
“没有要辩解的吗?”
白梦今答道:“弟子天赋异禀。”
“……”花无声抚了抚额头,她自认是个很难搞的长辈,却是第一回 见到比她还难搞的晚辈。
若是寻常弟子,被师伯祖这样质问,就算自己什么也没做,心里也要打鼓的吧?她这份自信,倒是跟凌步非一模一样,怪不得两个人能说到一处去。
看花无声这无奈的模样,白梦今低头一笑。对方是德高望重的师伯祖,她一个小弟子可以有自己的脾气,但不能骄横过了头,那就有违师道了。
于是她正经回道:“无极宗名列上三宗,少宗主又身份贵重,弟子有没有问题,想必宗内已经查了很多遍。既然没查出来,可见弟子身家清白,师伯祖还有什么疑虑呢?”
是啊,她见过那么多化神长老,没一个看出问题来,所以明面上不会有问题了。
花无声微微点头,端起杯子灌了口茶。
然后凌步非和百里序就从迷雾里跌出来了。
凌步非浑身湿透,吐出一口水,抱怨道:“我最讨厌这个水阵了,每次都搞得湿淋淋的。”
百里序倒是衣着整洁,只是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应该也不轻松。
花无声伸指一弹,凌步非身上水气尽去,恢复了干爽。
“你虽用不得法术,但修为不是假的,现在还不能从容进出,说明对灵气的认知还不到火候。”
凌步非不服气:“我这个年纪,要是对化神境界的理解到了火候,那不成妖怪了?”
这话说得很在理,花无声笑笑,看向白梦今。
这不就是个妖怪么?
凌步非已经蹭过来了,将桌上的茶点捡了几样放到碟子里,推给白梦今:“这几样好吃,你尝尝。”
白梦今听话地尝了几个,点点头:“嗯,不错。”
凌步非就看着她笑。
直到花无声咳了一声。
于是凌步非依样画葫芦:“师伯祖,您也尝尝。”
“呵呵。”花无声阴阳怪气,“少宗主什么时候这么谦让了?往常哪一次不是自己吃完了还要打包的?”
“……”凌步非小声,“那都是师伯祖您自己给我的。”
这个话题花无声不想跟他讨论下去了,叹了口气,说起了正题:“行了,说说你们俩的事吧。”
凌步非忙坐回去,一副认真听训的样子。
花无声心道,看来这小子是正经思考过的,并非一时兴起。如此便好,对修士来说,结缘双修是很严肃的事,将来因果纠缠,必将影响道途,马虎不得。
第一句话是对白梦今说的:“步非的情况,想必你已经了解。他体内的魔气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发作起来,因他经脉断绝之故,我们无法替他梳理,只能等待镇魔鼎将它重新压制回去。”
白梦今颔首称是。别看凌步非平日笑嘻嘻的,能长这么大,也是吃了许多苦。
“你是淬玉之体,又能控制魔气,正好替他梳理,以后他再也不必吃那些苦头了。”
花无声停顿了一下,向她看过去:“这些都是步非能获得的好处,清清楚楚。那你呢?以后永远都要背上这个责任,你想获得什么好处?”
白梦今转头看了凌步非一眼,说:“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生来就是少宗主。但我很想试一试,集宗门之力供养的滋味。”
花无声不禁笑了:“小丫头人不大,心倒挺大。”
白梦今抿嘴而笑,仿佛被长辈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花无声已经不会被她的外表骗了,直截了当地道:“你若能做到夫妻一体,不离不弃,那么步非所拥有的东西,都可以与你共享——这是我答应你的,你能做到吗?”
白梦今毫不犹豫地点头。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玉魔白梦今从来一言九鼎。
“好。”花无声抚掌,“你的承诺我记下了,这桩婚事我也同意了。”
凌步非小小欢呼一声,起身施礼:“多谢师伯祖成全。”
花无声摆摆手:“我成全没有用,还得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你们太年轻,也许还不明白道侣两个字的分量,说不定走不到成婚那一天。”
“一定不会的。”凌步非自信满满,“等我们成婚,就请师伯祖来证婚。”
行吧,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花无声想起另一件事,转头问白梦今:“对了,掌门还让我给你找个师父。我看你功法自成一系,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白梦今摇头:“多谢掌门好意,不过不用了,我有师父。”
在场三个人都吃了一惊。修仙界可没有带艺投师这一说法,有师父的话就要跟着师父修行,她怎么还到无极宗来?
“是吗?在哪?”
白梦今化出阴阳伞,一缕化神的气息逸了出来:“这里。”
花无声轻轻啊了一声,明白了什么:“这就是顾氏的传家之宝。”
想当年顾氏也是仙门世家中顶尖的存在,其先祖留下后手,防止家族秘法失传也不稀奇。
白梦今合上阴阳伞,将之收回内府温养:“是。”
凌步非听得她们的对话,瞥过去一眼,若有所思。
“好吧,既然你有师承,我就不多管闲事了。”花无声转过去,喝令凌步非,“你,最近的功课拿来我看看!”
凌步非垮下脸:“师伯祖……”
“别拖拖拉拉,该挨的刀还不是得挨!”
话糙理不糙,凌步非眼睛一闭,把近来的功课递过去。
花无声翻看了一会儿,毫不客气地数落起来:“夫子所授你看起来都懂,却浮于表面。别人受修为所限,理解免不了浅薄,你却有一身庞大修为,不该只思虑至此,回去重新写过,十日后再交来。”
凌步非垂头丧气地应了声。
随后花无声就着他的功课,将他理解不深之处一一讲来。
白梦今越听越是惊异。
她忽然明白,前世凌步非为什么能成功上位了,他虽不能修炼,可各种秘法烂熟于心,只要找到法子解除身体的限制,就可一朝登顶。
花师伯祖真是用心良苦,此时她并不知道凌步非的绝脉有法可医,却为他牢牢打下了基础。
再往前想,那位江老宗主堪称深谋远虑,自己虽然身故,却做了万全准备,为外孙保驾护航。
——所以说,江老宗主的死是不是没那么简单?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
从镜花水月回去,白梦今问了这件事。
凌步非答道:“当然不简单。当年我娘战死,我爹失踪,外头流言纷纷,说我爹与魔界勾结,对封魔结界动了手脚,才会导致魔物入侵。我外祖心知有异,这才去溟河探查,谁知道遇到伏击,以至于身受重伤,回到宗门没多久就亡故了。”
白梦今蹙眉思索:“听起来,有人针对你们家。”
“师伯祖也是这么说的。只恨我不能修炼,无法为爹娘外祖报仇。”说这话时,凌步非眉目森寒,透着杀意。
白梦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这桩婚事这么主动。因为他也很迫切,想要治好绝脉,揪出幕后黑手。
她不由想象,前世的凌步非没有遇到她,到底在怎样的绝境中谋出一条生路?他坐上宗主宝座后,千年间绝少踏出无极宗,是不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一切都隐没在前世的烟尘中,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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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殿内,凌云高正在处理公务。
这么大的宗门,哪怕各项事务都有相关人员负责,需要宗主定夺的事务仍然不少。如果耗费时间太多,难免会影响修炼。
江老宗主的做法是,事务细分下发各殿各堂,长老们既分权也分责。自己则培养一批擅长庶务的文书,每日将事务梳理清楚,这样他只需要花个把时辰就能料理干净。这点时间,正好松快心情,有助于稳定心境。
到凌云高上位,他却是亲力亲为的性子,花在公务上的时间自然更多一些,对宗门的掌控力也就更强。
“宗主。”一名年轻弟子进来禀道,“花长老传话来。”
凌云高抬起头:“说了什么?”
“说,白师妹她已经看过了,确实对少宗主颇有好处,这门婚事她同意了。也不必另外找师父,她自己教。”
凌云高半晌没有说话。
这弟子等了一会儿,问:“宗主,我们如何回复?”
凌云高搁下笔:“就说我知道了。”
“是。”这弟子出去传话。
这时,秋意浓捧着壶过来,一边给添水,一边道:“师父,这位白师妹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柔柔弱弱的,竟能得花师伯祖的青眼。”
凌云高端起茶啜了一口,问:“你前日说,她连破了花师伯的镜花水月四阵?”
“是。”想起那日的经历,秋意浓心有不甘,“定是凌师弟告诉她破解之法,说不定还赠了灵符等物。”
凌云高淡淡道:“花师伯以这四阵考验弟子,品阶算不得高,但你去闯的话,也颇费一番力气吧?”
秋意浓目光闪了闪,不敢说上次自己没闯过,含糊地应了声。
“就算步非告诉她法子,破阵也是随机应变的,她能连破四阵,说明确有本事。”
“是……”虽然秋意浓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凌云高思忖:“花师伯教人,必不会身体力行,恐怕回头就将她扔到学宫去,与步非一同听课。你做些安排,探探她的底细。”
秋意浓如愿得了这句话,恭顺应下:“是,师父。”
凌宗主猜得很准,隔天花无声便递了课表来,让白梦今一并去学宫。
学宫全名问道宫,是无极宗教授弟子之处。新入门的弟子就在这里学习道法,磨练心志。等到学有所成,在弟子大会等考核中表现优异,就有可能被长老看中,成为入室弟子。
当然,各位长老也要修炼,不会巨细靡遗事事都管,所以大家还是会去学宫听课。
凌步非说:“那些课业对你来说很简单,随便听听就好了。”
白梦今随口应了声,拿着个乾坤袋挑挑拣拣。
“你在干什么?”他凑过来。
“给大姐挑些能用的东西。”她说。
白梦连和白梦行已经在学舍安顿下来了,有游烟的照应,不必担心受欺负。不过,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肯定各方面资材都不趁手,花无声送来的东西,正好转送一部分给白梦连。
至于白梦行,凭他的资质和一身的坏毛病,还有得磨。
“我这还有呢!”凌少宗主回去掏自己的家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一排排的乾坤袋,摆得满满当当。
“你看看,有用吗?”
白梦今打开看了两个,就收起来了:“算了吧,这些东西送过去,大姐不用修炼了,直接嗑药飞升吧!”
那一瓶一瓶的丹药,炼气期小修士吃下去,怕不直接爆体。
然后凌步非看着她把这些东西收进了自己兜里。
“不是没用吗?”
“我有用啊!”白梦今露齿一笑,“你的就是我的,我收着有问题吗?”
深夜,白梦今盘坐于榻上,阴阳伞从她内府浮出。
魔气牵动之下,伞面自动撑起,悬于半空,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缓缓现形。
比起生前,胡二娘的表情是木的,眼睛无神,躯体也僵硬着。
“前辈。”白梦今唤了声。
过了会儿,胡二娘应道:“我在。”
受冰蟾毒的影响,她的元神损伤颇重,在阴阳伞里温养了这些时日,才勉强聚形。
白梦今道:“你这状况,想活下去只能转道鬼修,相应的功法你可知道?”
胡二娘无声叹了口气,木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些微情绪:“知道一些。”
“那我就不多事了。这阴阳伞最适合温养阴魂,前辈好生修炼便是。”
胡二娘轻轻点头,十分怅然。
她一个化神修士,竟被一个元婴算计到这般境地。更难过的是,女儿就因为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送了性命,委实不值。
然而尘归尘土归土,方栩诚如今已死,一切恩怨皆休,徒留满腔遗憾无可弥补。
看她如此,白梦今心中也不大舒服,缓缓说道:“那日我说去溟河,并非诓骗前辈。少宗主亲人亡故,皆与溟河有关,总有一日要去探个究竟的。”
胡二娘淡淡道:“我知道。我亲眼看着阿愁落下溟河,明知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都想去看看,何况凌仙君下落不明,少宗主身为人子,必定心有不甘。”
“前辈能理解就好。不过我们实力尚还弱小,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正好你也需要恢复,我们都耐下心来,等待那一日吧。”
胡二娘没有异议,问道:“我的须弥戒,你们带回来了吗?”
白梦今应了声是。无极宗几位长老自不会与少宗主抢,所以胡二娘的须弥戒和方栩诚随身之物都在她手里。
胡二娘告诉她开启的法诀,说:“我借你的宝物栖身,这些东西就当还报吧。”
白梦今谢过她。要说资源,她现在进了无极宗已经不缺了,但胡二娘身为化神修士,所拥有的法宝却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胡二娘回到阴阳伞中,白梦今便打算结束今日的修炼睡觉了。不管修为多高,睡眠依然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人刚刚躺下,忽然叮叮叮的铃声响了起来。
白梦今猛地坐起,身影一晃,推开了与中间正房相连的门。
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她一眼看到了跌在床边的凌步非。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额上都是冷汗,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很快,百里序和此处侍奉的童子就闯了进来。
“公子!”
白梦今在百里序的帮助下把凌步非扶回床上。
“这是魔气发作了?”她问。
百里序点点头,脸上掩不住的焦心:“公子体内的魔气,个把月就会躁动一次。”
“以往你们是怎么做的?”
“通知宗主,派一位长老来看顾,然后吃些止疼的丹药,等镇魔鼎把魔气压制回去。”
白梦今懂了,简而言之,就是让他自己缓过来。
百里序已经掏出丹药,一股脑塞进凌步非的嘴里。
“行了,你们到门外守着,这里交给我吧。”
百里序犹豫了下:“白姑娘……”
“反正你们也帮不上忙。”
这话刺耳但是事实,百里序最后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白梦今坐到凌步非身后,抬掌按在后心,真气涌入他的体内。
狂躁的魔气正与镇魔鼎对抗,化神期的修为着实厉害,白梦今不敢正面对抗,只在侧旁安抚。在她的带动下,凌步非体内的真元运转起来,这一股庞大的法力支援了镇魔鼎,很快对魔气形成压制之势。
凌步非幽幽转醒,迟疑着唤了一声:“梦今?”
“是我。”白梦今一边继续梳理,一边问他,“舒服一点了吗?”
“嗯。”凌步非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在苏醒,此时的他真正拥有了化神修士的修为,原本受限的神识延伸出去,探出房间,涵盖惊鸿照影,然后是主峰……
正在修炼的凌云高猛然睁开眼,但还没做出反应,这神识就远离了。
接着他“看到”阳向天的遁光落在照月台上,往这边走过来。他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神识,在半途站住了。
百里序迎过去,跟他说明情况。
魔气慢慢平静下来,重新缩回各个穴位。白梦今却没有停止,反而化出阴阳伞打开。伞面开始转动,灵魔二气交汇,慢慢将他穴位里的魔气抽出一丝又一丝……
凌步非激动起来。他想起白梦今说过的话,她说她可以试着将魔气拔除,说不定能让他成为正常人。
但是她只抽了一点点就停下了,阴阳伞合起,收回内府。
“怎么了?”他问,“是我体内的魔气太多了吗?”
白梦今缓缓开口:“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
“我可以抽出你体内的魔气,但你的穴位已经魔化,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储存运转真元,所以……”
凌步非的表情僵住:“所以我不可能被治好?”
他很快明白过来,心神一点点沉下:“怪不得,我带你回来,各位长老都没提起这件事。如果我能被治好,那无极宗未来的格局就会改变了,他们怎么会无动于衷?”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这个少宗主永远不可能正位。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把他架起来,一则感谢母亲与外祖的功绩,二则保护他体内的镇魔鼎。
如果他好了,有镇魔鼎加持,那宗主之位就是不二之选。但他不可能变好……
凌步非难过不已,他曾经以为自己毫无希望,也就不多想了。自从遇到她,他以为自己有希望了,没想到……
“不是。”白梦今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你当然可以被治好,只是需要一些特别的手段。”
“哈?”凌步非伤心到一半,一时情绪无法接续。
“有两个方向,其一,用别的东西代替你的穴位,如同假肢;其二,以药物刺激魔化的穴位重新生长。”白梦今给他一个白眼,“这两个法子需要的材料都不是一般的宝物,非常难找,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耐心一点,你想什么呢?”
“啊……”
“啊什么!”白梦今看了门口一眼,凑过去轻声说,“但我劝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长老们似乎并不知道。”
凌步非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刚才说的并没有错,他们不知道我能被治好,所以无动于衷。”
“对。”白梦今低声,“这么多天,我一直没听人提起。”
凌步非的心情大起大落,反而冷静下来了:“怪不得你也不提。”
白梦今笑笑:“如你所言,这可是能让无极宗未来格局大变的事,怎么能轻易说出口?你猜,这些人里,有多少希望你治不好?”
凌步非立刻接下去:“如果他们知道我能治好,指不定会玩什么花样。”
白梦今点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也。
凌步非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连带表情也扭曲起来。确定自己有治愈的希望,他高兴得不得了,但又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只能强行忍住。哎呀,好难。
白梦今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忽地把真气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