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想理你by云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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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答的?”
百里序笑道:“我说,因为用了法力,公子的伤势更重了。至于以后能不能恢复,我也不清楚,毕竟公子体内有镇魔鼎,这可是宗门的镇山之宝,谁知道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凌步非哈哈笑出声:“你可真会打马虎眼。”
百里序拿出两个乾坤袋:“他原来只打算给一个,听我这么说,赶紧把另一个也送上来了。”
凌步非打开来,第一个装着灵药,品质不错,但对凌家来说也就是个体面。第二个可就值钱了,大把的灵石,还有各种资材。
“凌家的东西,不收白不收。”他扔给百里序,“你拿去处理了吧。”
“好。”百里序接过来,盘算着哪些灵药拿去炼丹,哪些材料可以炼器。
凌家这些年,从一开始的小心护持,到后来的不闻不问,何等凉薄。用他们的东西,一点负担也没有。
另一边,枯木尊者收到了一张传讯符。
他看完笑了声:“有老伙计找我喝茶了,师姐,你说是不是挺有意思?”
花无声笑道:“他们不敢找我,可不就找你了?”
“这可太难得了,自从师兄去世,还以为我们俩就此隐退了!”枯木尊者轻轻一捏,传讯符化为轻烟,“现在看来,老天留着我们,果然是有用的。”
凌步非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师叔祖……”
枯木尊者瞥了他一眼:“害怕了?”
凌步非摇头:“有你们在,我怕什么?”
他只是意识到,流月城事件的影响比想象大很多。
多一个化神修士,对无极宗这样的大派来说,问题不大。但这个人是少宗主,那问题就大了。
此时此刻,是不是很多人在想,无极宗有可能会变天?再过些时日,消息传到宗外,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无知让人害怕,但同时也让人期待。有些事,不管他想还是不想,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好孩子。”花无声柔声道,“以往没有希望,我们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过完此生。但现在你有希望了,我与你师叔祖无论如何,也要为你争上一争!”
百里序逗留了一会儿,就回惊鸿照影去了——估摸送礼的人还得持续两天,他得回去接待一下。
至于凌步非,花无声让他暂且留下来,把身体养好再说。
“你现在要是回去,只怕一天也不得清净。”
凌步非乖乖听话:“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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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白梦今给凌步非梳理完经脉。
“好了,你体内的魔气都压下去了,最近应该不会有事了。”
凌步非活动了一下手脚,露出笑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白梦今推开后窗,看着夜色中的云雾泽发呆。
“你怎么了?”他问,“白天感觉就有点心不在焉的。”
白梦今转回来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你还挺关注我的。”
“啊!”他转开头,“不是你说的吗?以后我们就是一体的,你好我才能好嘛。”
白梦今笑着点头:“不错,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休戚与共,祸福同担。”
她往常也会讲这种话,但今天凌步非听着,好像有不一样的意味。
果然,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你说。”这氛围下,凌步非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魔心自爆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扑上去?你知道你有可能会死吗?”
就算他有化神修为,在防护不足的情况下,也挡不住元婴魔物的自爆。如果她没有及时帮他放出护罩,仅凭他身上的防御符,顶多留个全尸。
在她认真的注视下,凌步非回答:“可我不去的话,大家都会死啊……”
“所以你宁愿自己死,换别人活着?”她立刻追问。
凌步非沉默了一下,说道:“当时你们都进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外面。为了不妨碍他们布阵,我只能站在边上。弟子们偶尔路过,还会嘱咐我往后躲一躲。那个时候,我既有点感动,又觉得自己没用。”
“他们对我这个少宗主并无感情,甚至可能很不喜欢,但在这种时候,他们仍然会保护我。”
白梦今慢慢点头。
凌步非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当时大家都以为魔物死了,但我感觉到它的魔心还有气息,也没想太多,就是想让更多人活下来。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也是有意义的。”
白梦今笑了:“你配得上他们的感激。”
她当时故意造势,让大家以为,凌步非为了救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确实是想扭转他在宗门内的弱势地位,叫弟子们都记起他这个少宗主。但是此刻,听他说出这些,她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做错,还低估了他的真诚。
凌步非有点不好意思:“最大的功劳应该是你的,如果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了。可你把功劳全推给我,别人都不知道你的贡献。”
白梦今摇头,认真地说:“不,是你的。”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抬手的事,修为是他的,想救人的也是他。
夜色里的云雾泽安详静谧,水浪轻轻拍打的声音抚平了白日躁动的心,白梦今转回来问他:“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想不想当宁衍之那样的人?”
凌步非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像他那样天赋卓绝,像他那样受万人景仰,像他那样被公认为是未来的仙门领袖。”
“我当然想。”凌步非自嘲地笑笑,“谁不想得天道钟爱,天生便是赢家?”
白梦今笑了:“好,我可以助你达成梦想,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凌步非不解。
白梦今盯着他,目光灼灼:“我要你——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白梦今从来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年少时在白家,为了通过丹霞宫的考核,她可以日以继夜地修炼。后来去了丹霞宫,哪怕自家师兄是公认的第一,她也从来没服过输。
甚至发生那样的变故,以至于毁了道基,她都咬着牙扛过来了。
唯一一件到死都没能完成的事,就是报当初背师叛门的仇。
重来一世,她经历过的那些苦难都不会再发生了,但叫她将这些恩怨一笔勾销,决不可能。
她就是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哪怕那些事是在没有发生的未来,也不愿意就此放过。
天下第一剑修是吗?她倒要看看,这个名号易了主,宁仙君是不是还那样威风八面,万人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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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声刚刚躺下来,就被十万火急地叫起了。
“什么事啊?”她打着呵欠,“老人家觉浅,你们最好真的有事!”
“师伯祖。”凌步非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在梦游,“如果告诉你,我现在可以修炼了,你会怎么样?”
花无声呵欠打到一半,停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
花无声身影一晃,一把抓住白梦今:“你找到法子了?步非的绝脉可以治好了?”
“哎,师伯祖……”凌步非哭笑不得,说话的明明是他,怎么师伯祖就找她?
白梦今摇头:“师伯祖莫要激动,他的绝脉目前还治不好……”
花无声的手刚刚松开,就听她接下去:“……但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他现在就修炼,只是要吃许多苦。”
“吃苦算什么?哪个修炼有成的修士没吃过苦?”花无声先是大喜过望,随后想到什么,又面露怀疑,“等等,你说的法子,不会跟阴魂之类的有关吧?”
白梦今的法子从哪里来?自然是阴阳伞里那位前辈教的。顾家长年镇守溟河,常年与阴魂打交道,花无声便疑心与此有关。
白梦今不禁笑了:“不是。”
花无声松了口气。她希望凌步非能正常修炼,但不是付出这样的代价。
“你说,什么法子?”
白梦今问:“师伯祖可知道魔修的修炼之法?”
花无声答道:“早年驻守溟河的时候,我也见过不少魔修。说穿了,他们就是用魔气代替灵气吐纳,一遍遍地让魔气腐蚀身体再修复,最终与魔气共存。”
“师伯祖说的很对,但,其实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修魔之法。”
“哦?”花无声挑了挑眉。身为一个老牌化神,她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听到这般说法,便有一种向那位不知名的前辈讨教的感觉,“说说看。”
“修魔,是一种摧毁再建立的过程。因为人体与魔气互斥,想要容纳它,就要先锤炼出身体强度,换句话说,就是锻体。”
花无声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你是说,让步非锻体?”
白梦今点头:“魔修最重要的就是锻体,不能将身体锻炼到与魔气共存,就无法修魔。那么,如果用灵气来锻体呢?”
花无声若有所思:“这与体修的路子很相似,但使用的方法完全不同。”
“对,体修也是锻体,差别在于,他们用灵药淬炼根骨。”
“这能行吗?”花无声蹙眉沉思,“魔气之所以能锻体,是利用人体的修复功能,但灵气……”
“灵药能锻体,灵气当然也能。少宗主体内有着庞大的修为,只要将这些灵气一点一点与肉身融合便可。既然经脉存不住灵气,那就把它存在身体里。”
花无声不说话了,愣愣地看着窗外的云雾泽沉思。
白梦今知道她需要时间,便去外头取茶水来。
凌步非跟出来,问她:“这真的能行吗?”
“不能行的话,师伯祖直接就否了,用得着想?”白梦今打开柜子拿糕点。
她百分百肯定这法子能行,因为她前世就是这么干的。
当初叛门的时候她碎了丹,重新修炼的话,丹田无法恢复如初。于是她转修魔功,重新开辟内府。
淬玉之体不受魔气侵蚀,她直接跳过了修魔的第一步,无需用魔气锻体。但也是因此发现,将灵气压入肉身,所达到的效果和体修用灵药锻体是一样的。
玉魔为何能那么快重新出世?因为她在修炼魔功的同时,也在用灵气锻体,修炼的速度天然是别人的两倍。灵气于外,魔气于内,只要她不主动展示,没有人看得出她是个魔修。
她原本没想把这法子说出来,但是他的真诚打动了她。能够刺激穴位重新生长的灵药可遇不可求,找不到的话,凌步非就永远治不好。
宁衍之这样的人风光无限,他却只能当个废人,凭什么?
两人端着茶点回屋,花无声已经思考完毕,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满面春风。
“白丫头,替我谢谢你师父,没想到多年来的心结,一朝得解!这位顾氏前辈真是个天才,短短几句话,就化繁为简,另辟蹊径。”
看来她已经有头绪了,白梦今含笑:“师伯祖觉得有用就好。”
花无声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功法了,手上动了动,各式各样的书册、玉简、卷轴摆满了桌子。
这是她多年来得到的魔功,往常都是随手一放,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体修用灵药淬炼根骨,往往十分痛苦,那么将灵气与肉身融合,肯定也是一样。”花无声喃喃自语,“步非的身体条件倒是不错,也学过基础的拳脚。煅体的话,得选一样专精的武器吧?”
不等她问,凌步非说:“师伯祖,我想学剑。”
花无声没有反对:“可以,阿序就是剑修,有经验学起来更快。你师叔祖能教出你元师伯,自然也能教你。”
凌步非转过头,对白梦今眨了下眼。
白梦今笑着点头。
花无声一挥手,笔墨飞到她的面前,再一弹指,毛笔凭空飞起,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凌步非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高兴,他当了十八年的废人,遇到白梦今,才知道自己有机会成为正常人。他原以为会是很久以后,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看到了希望。
他转过头,轻声说:“谢谢。”
凌步非第一次尝到了练武的苦。
“动作不对,手臂抬高。”凉亭旁边空地上,枯木尊者手执一根竹剑比划着。
他忍着酸痛,听话地抬高手臂。
“用力!软趴趴的没吃饱吗?”枯木尊者喝道。
于是他只好加大力量。
“可以了,先挥一百下。”枯木尊者满意地点点头,回亭子里。
百里序拿了个瓜出来,剑气一挥,一块块切得整整齐齐、汁水四溢。
“来来来,师伯祖,师祖,白姑娘,吃瓜。”
“哎呀,这个甜。白丫头,吃中间这块。”
“松子、桃胶!你们俩别玩了,先过来吃瓜。”
欢声笑语中,凌步非大汗淋漓,一下一下挥着竹剑。只要他稍有松懈,又或者动作不到位,立刻就会被骂:“专心点,才一百下就撑不住了?”
所有人都在开心吃瓜,他却只能埋头练剑,那群人嘻嘻哈哈不说,还要说三道四。
“动作怎么这么僵硬,平时爬树下河我看不是挺利索的。”
“重心不太稳,马步还是扎少了。你以前怎么教的?”
“以前主要教阿序嘛,顺便带一带,哪知道有一天他要正经学。”
百里序还在旁边喊:“公子加油啊!我给你留了块瓜!”
呵呵。凌步非扯了扯嘴角。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那嘴咧得跟瓜似的,还以为是真心的呢!
好不容易一天练完了,枯木尊者终于露出笑脸了:“不错,你原就有基础,按这个进度练上三五年,大概就能追上阿序了。”
“要三五年?”
“怎么,你还不满意?”枯木尊者奇道,“阿序是什么水平,你不会真以为他很菜吧?”
“……”
百里序笑嘻嘻递过茶碗:“公子别着急,想想以前你看着我练……”
凌步非接过茶碗灌了一口,没好气:“合着你报仇来了是吧?”
“我哪敢啊!”百里序给他捏手臂,“只不过,该吃的苦谁也逃不掉,公子你这样想是不是舒服点?”
“对呀。”白梦今端来补元汤,“我以前在家里,也是日夜苦修的,想找人教还没有呢!”
凌步非沉默了一会儿:“我一定好好练。”
花无声嗔怪地瞪了两个小的一眼,面上温柔怜惜,嘴里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行了,赶紧去收拾一下,酉正我们开始锻体。”
凌步非跳起来:“只有两刻钟了,师伯祖你这时间也掐得太紧了吧?”
这点时间,他要沐浴换衣,还要吃点东西,也太赶了。
“你缺的就是时间,可不得紧一点。”花无声催促,“快点,再说下去时间更少了。”
凌步非认命地跑回屋子,好在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还是争取早日锻体成功吧,不然连净尘术都不能用,可太麻烦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走开以后,枯木尊者满脸欣慰:“当初我就说,他练武很有天分,瞧瞧,才一天就有模有样的。可惜当初不知道,只教了基础。”
花无声柔声道:“现在还不晚,十八年都过来了,几年而已,我们等得起。”
枯木尊者点点头:“是,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有希望就不怕等。”
入夜,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岩石,花无声开始教他锻体。
“魔修在锻体之时,会将魔气一点点压入肉身,这个过程中,身体会被破坏,然后自发地修复。用灵气锻体,虽然不会受到腐蚀,但因为是强行压入的,血管依然会崩裂,也只有这样,才能启动人体的修复功能……”
凌步非刚开始是平静的,慢慢地额角渗出了汗水,表情变得痛苦……
“坚持住。”花无声轻声道,“老天对你不公,让你的前路充满艰辛。但只要你熬过去了,就能和我们一样,成为真正的修士,不必再依赖他人……”
凌步非的表情慢慢稳定下来,他想起了流月城的情形,弟子们让他到后面躲好的时候,固然怀着善意,可也是嫌他站在那里碍事。白梦今和百里序应韶光都进去除魔了,他却只能留在外面。
他不愿意永远当个废人,不愿意一直被别人保护着。他希望自己像父母一样,成为别人的庇护者。
花无声出来时,白梦今坐在凉亭里,安静地听着潮水起伏的声音。
“前辈。”她站起来。
花无声摆摆手,坐到她对面。
“已经试过了,此法可行。”她说,“只要肉身的强度上去,步非虽与一般剑修不同,但实力不会比他们差。”
白梦今笑起来:“那当然,他答应过我,要做天下第一剑修。”
她的语气不无骄傲,可以听得出对他的肯定,花无声心更软了:“你有什么想要吗?师伯祖可以帮你达成。”
这算是奖励?白梦今仔细想了想:“他要做天下第一剑修,我自然要做天下第一魔修。但是无极山灵气充沛,我修炼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师伯祖,你能帮我弄几颗魔心吗?”
花无声讶然而笑。弄几颗魔心,听起来可真吓人,仿佛家里养了个大魔头——啊,这话说的没错,确实养了个大魔头。
“行,我早年积攒的功勋还没怎么花,回头就给你兑点魔心去。若是不够,你师叔祖那里还有。”
“那就谢谢师伯祖了。”
花无声摆摆手:“客气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其实你可以不把这个法子说出来的。你的法力让步非的一身修为有用武之地,单凭这一点,我们就会对你掏心掏肺。”
但她说出来了,以后凌步非可以靠自己,她等于把自己最大的倚仗给扔了。
花无声原本觉得,这小姑娘太过聪明,心里也担心以后凌步非为她所把持。但经过这件事,她放下心中的疑虑。
白梦今点点头,回道:“如果我们之间仅仅是利益互换,我自然要将主动权握在手里。但……他太好了,我希望我们是伙伴,是家人,他值得这样的真心对待。”
花无声由衷说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除了执事峰,整个无极宗最热闹的便是桃花峰。
峰下有一弯溪水流过,住在这里的辛长老又是个极有生活情趣的人,竹林、石阶、长亭……布置得诗意盎然。加上来来往往女弟子成群,久而久之,男弟子们也爱往这边跑。
一大清早,花无声便到了峰下,问值守弟子:“辛师妹可在峰中?”
辛长老辈分极高,整个门派能叫她师妹的寥寥可数,那女弟子立刻猜到身份,恭敬回道:“回太师伯祖,太师祖在的。”
花无声点点头:“你且帮我通禀。”
“是。”
传讯符飞了上去,很快得到回讯,值守弟子禀道:“太师祖在峰上等您,太师伯祖请。”
花无声笑着点了点头,举步上行,眨眼间便消失在石阶上。
但她逗留的这段时间,足以让弟子们留意到了。
“那是谁?以前没有见过啊!”
“那是花太师伯祖啊!镜花水月那位。”
“啊!我进门这么久,都没见过花太师伯祖呢!”
“是呢,花太师伯祖很少出来的,没想到今天来了桃花峰。咦,花太师伯祖特意来找辛太师叔祖,莫非有要事?”
“这谁知道,长老们的事,我们哪里打听得到……”
弟子们议论纷纷中,花无声已经到了峰顶。
相比起镜花水月的简朴风格,桃花峰顶到处都是画阁朱楼,精巧雅致。
长老辛停雪倚在观景阁上,看着慢步走来的花无声,笑了起来:“花师姐好兴致,这么久不出门,一出门便拿我做戏。”
从外表看,这位辛长老仍是双十年华,秀眉妙目,潇洒飘然。
花无声在茶桌对面坐下,拂尘一甩,笑道:“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整个门派的老家伙就剩我们几个了,我不找你找谁?”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伤感,辛停雪笑着给她倒茶:“我听说步非那小子大好了,原本不信,你今天一来,倒让我信了大半——他要不好,你哪有心思搞这些花样。”
长老们来往,哪用得着弟子通禀。花无声今天这作派,就是给别人看的。
想必整个宗门很快知道她来找辛长老的消息,有心人定会猜一猜她的目的。
“也算不上大好。”花无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赞道,“果然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
“师姐爱喝便拿些去,我门下这些姑娘,最爱整治这些,晒的花茶多得喝不完。”辛停雪满不在乎地说着,续上刚才的话题,“你怎么说话说一半,到底是好还是没好?”
“事情有些复杂,总而言之,或许有转机,且等几年看看。”
辛停雪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口中说着且等几年,然而现在就开始布局,看来很有把握了。”
花无声笑而不语。
“那找我来作甚?总不会是让我炼丹的吧?”
辛长老最擅长侍弄灵药,是无极宗最厉害的丹师。
“不错,就是找你炼丹的。”花无声看着她,“锻体的丹药,你能炼多少我要多少。”
辛停雪眨了下眼,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原来是这条路?但他经脉终究是废的,便是锻了体,无法正常吸纳灵气,又有什么用……”
她瞟着花无声:“看来师姐已经找到法子了?”
“还不知道行不行。”花无声留了余地,“总之,你就说给不给吧!”
辛停雪懒洋洋道:“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给吗?只要还养得起徒弟,要多少给多少。”
花无声笑了:“这还差不多。”
“行了。”她起身,“今日事忙,先回去了,改天再找你叙旧。”
辛停雪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搞得人尽皆知,就说这么几句话,敢情就是拿我糊弄人的。”
花无声笑着问她:“若有旁人来打听,知道怎么说吗?”
“当然是照实说了,你找我要了许多丹药,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或许是死马当活马医……这样行了吗?”
花无声满意地点头:“知我者,辛师妹也!这些东西给你养徒弟。”
说完,她一步踏出观景阁,化为遁光消失在天际。
辛停雪拿起她留下的乾坤袋,看到里头堆得密密麻麻的灵石材料,自言自语:“真是够见外的,江师兄的嘱托,难道我没份吗?”
不过,东西不收白不收,毕竟她门下徒弟多,徒弟又有徒弟……哎呀,不好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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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宫。
宁衍之一回来,就被师父召了去。
“这趟出门顺利吗?听弟子说,你带了伤回来?”
丹霞宫掌门岑慕梁,当世顶尖的剑修。不过,可能是掌门做久了,他身上没有寻常剑修的孤傲,反而温润如玉,叫人如沐春风。
“师父这么快就知道了?”宁衍之答道,“只是些小伤,不碍的。”
岑慕梁点点头,面对这个最得意的弟子,他十分放心:“说说看,发生了什么。”
宁衍之道:“弟子正要向师父禀报,徒儿此次经过流月城……”
岑慕梁越听越是惊讶:“你没看错?放护罩的真是无极宗那位凌少宗主?”
“不会有错,若非他及时出手,只怕流月城已经毁于魔心自爆。”
岑慕梁沉思良久,叩了叩桌面:“这位凌少宗主的绝脉,为师知之一二,照理说应该放不出护罩才是。莫非无极宗这些年的治疗有了效果?虽然他这次因此重伤,但有一就有二,说不定真有治愈的可能。”
“师父,您的意思是,无极宗内部的格局可能会有变动?”
岑慕梁点点头:“自从江老宗主坐化,无极宗内部多有摩擦。现在这位凌宗主上位,说穿了不过是各方妥协之举。倘若凌少宗主真的好了,无极宗可能就不平静了。”
宁衍之皱眉:“这不是件好事吧?无极宗要是乱起来,只怕下宗也会跟着乱。”
岑慕梁淡淡道:“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你最近多留意他们的动静,还有下宗的举动,封魔结界不稳,乱还是不能乱的。”
“是。”
师徒俩说完事,宁衍之便告退了。走之前,他忽然想起来:“对了师父,我见到了长陵师叔说的那位白姑娘……”
“怎么,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你特意说一句?”
宁衍之道:“徒儿只是觉得,她没来丹霞宫很可惜。”
岑慕梁讶然挑眉,然后笑了:“难得见你对他人评价如此之高。”
宁衍之答道:“她确实不太一般,今年入门的弟子,只怕没有哪个赶得上。或许,加上前几年也不行。”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实力。”
岑慕梁道:“比你还强?她的魔心不是自己修炼来的,修为比你强不奇怪啊!”
“不止是魔心……师父您知道吗?她独自一人布下了七星灭魔阵……”
岑慕梁听他细细讲来,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么说,没能把她带回来,确实可惜了。不过,她自己选了无极宗,也是没办法的事。”
又安慰徒儿:“你的修为是一剑一剑练出来的,她的是从别人身上吸来的,便是如今看起来差不多,将来却是天差地别,莫要自惭。”
宁衍之不是自惭,而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危机感。这种感觉在见到那位白姑娘的时候就有了,后来再见到那位凌少宗主更加强烈。只是这种感觉他无法描述,说出来又好像自己怕了人家似的。
身为一个剑修,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又怎么练得出绝世剑术?
最后宁衍之只是抱拳应了声:“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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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步非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课不用去上了,有两位化神长老步步紧盯,哪还用得着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