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想理你by云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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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梦想都成了真。
他不用再羡慕任何人,他可以用自己的手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有何可惧?
他有修为,他能用剑,所有拦在面前的一切,斩去就是!
凌步非下定决心,眼前终于有了光亮,即将摔落之际,他直觉挥剑一抬,借着剑势落地。
这里大约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空空荡荡,无边无际。
凌步非握紧手中剑,慢慢往前走去。
神识忽然感觉到轻微的波动,他抬手递出一剑。
剑气锋锐,剑势强横,倏然撕开了结界。
于是眼前的一切变了,他还是在山洞中,周遭的一切和石棺所在的石室十分相似,想来是李雁声准备的另一处密室。
此处密室十分宽敞,更像是一个天然的山洞,顶高十丈不止,周围黑黝黝的看不清尽头。
地上画着繁复的符文,凌步非只一眼便认出来了:“锁魂阵……”
说是锁魂阵,但细处又有更改。锁魂阵的功效是稳固魂魄,这个阵则是……换魂!
应韶光猜的没错,李雁声要给她们更换魂魄,也就是替药王夺舍!
如果此事让他做成了,那么药王将会在白梦今体内复生,彻底摆脱入魔的困扰,而白梦今没了淬玉之体,沦为真正的魔物!
“凌少宗主,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李雁声的声音响起,“倒是比我想象中有种。”
凌步非转过头,看到掉下来的三个人。
锁魂阵几乎画满整个山洞,药王和白梦今被安置在两个阵眼处。不知道李雁声做了什么,她们俩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放了她!”凌步非冷声道。
李雁声平静地回答:“到了这一步,谁也别想拦我!”
凌步非声音冰寒:“药王前辈何等人物,她若知道你今日所为,岂会愿意?”
“她自然不会愿意,但这是我的过错。她活了,我死便是。”李雁声淡淡说着,抬手结印,准备启阵。
凌步非大怒,这个时候,他不需要再思考,只要靠本能出剑就行。
锐利的剑锋倏忽便至,打断了李雁声的施法。但他早有准备,弹指射出金针。陡然间,不知何处机关被触发,密密麻麻的傀儡蜂拥而来,将凌步非拦下。
“凌少宗主,你没了记忆,实力能发挥出一半就不错了。有本事,你就自己过来,否则,白仙子这具淬玉之体我要定了!”
隔着重重傀儡,李雁声最后看了他一眼,便专注在换魂阵上了。
夺舍是极难之事,何况药王灵智已失,无法主动夺舍,要靠外力推动。白梦今已是元婴,元神强大不说,意志更是坚定,他一刻也不得疏忽。
这些傀儡,是他这些年一点点攒下的。便是积年元婴过来,也能阻上一阻。这位凌少宗主失了记忆,几乎没有破傀儡阵的可能,应该够他施展了。
凌步非看着换魂阵亮起,心中一惊:“住手!”
他抬手出剑,迎向傀儡。
第一剑挥出去了,锐利的剑锋斩向傀儡之躯。这傀儡制作极其精妙,长相与人无异,还能操纵兵器应对。更奇妙的是,它们竟然还能当场学习。
凌步非的剑气锋锐,但招数简单,斩破了几个傀儡后,后面的几个便学会了应对之法。一来一往,虽有破损,但凭借着数量,一点也没让他撕开阵列。
换魂阵亮了一半,他看到灵光照在白梦今身上。
她仿佛无知无觉,静静地立在那里。
不,不能让她被夺舍!只要一想到这个后果,凌步非便无法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专注在眼前的战斗上。
招式……对,他的脑子不记得,但他的身体记得!凌步非跟着傀儡演练了几下,一点点地试错。虽然每一次错误,都会给他带来一道伤口,但也纠正了他的剑路。
一招,两招……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但剑招的威力也在一点点恢复。
之前的他没有剑气,所凭借的只是剑招本身的威力。现在他可以用剑气了,将之加入剑招,威力只会更强。
他可以做到的!
“啪!啪!啪!”当剑势贯通,剑招之下,眼前傀儡一空!
很好,离她近一点了。
凌步非咬紧牙关,继续往前。
旁边的傀儡又填充上来了,没关系,只要他杀下去,它们只会越来越少。
“呼……”一道无形的风吹过,换魂阵完全亮起。
药王身上出现一个光团,那是她的元神。
李雁声说对了,她的识海还保留着,虽然很虚弱,但元神并未完全散失。
“师父!”这个结果让他喜极而泣。元神未散,说明换魂是可行的,他的辛苦没有白费。
药王的元神在换魂的驱动下离开身体,缓缓向另一个阵眼飞去。
很快,它到了白梦今身上。
它太弱小了,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侵占一个元婴修士的躯壳,根本不可能。
但换魂阵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在李雁声的推动下,它找到了白梦今的识海,轻轻贴了上去。
“不!”相对于李雁声的欢喜,凌步非却是心肝都颤了。
一剑挥出,眼前的傀儡再次被清空,但这不够,威力远远不够!
他知道药王的元神想取代白梦今很难,但是时间每拖一息,她就多一分危险。他只能拼命地往前冲,将那些拦在前面的傀儡一一扫除。
剑招,他的剑招……
凌步非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一心冲到白梦今的面前。那些遗忘的剑招从生涩到熟悉,越来越流畅。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都被斩去,不管是傀儡,还是人!
“轰——”
当李雁声回过头,发现傀儡几乎空了。凌步非浑身浴血,眼神森寒,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你……”李雁声身影一晃,拦在他面前。
凌步非提起手中剑,整个人散发着深沉的杀意:“让开!”
李雁声怎么可能让,他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心力,就是为了今天。
“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那就踏过去吧!”话音轻飘飘落下,剑光已经排山倒海。
李雁声双掌一合,灵光大放,随即金针飞出,如雨落下。
凌步非一跃而起,在金针雨中穿梭。
李雁声是医修,功法主要在救人上面。但他的金针雨是看家本领,既能救人亦能伤人。
它们就像一尾尾游鱼,追逐着自己的目标。一旦被追上,刺进身体,就会顺着经脉游走至脏器,给予重重的一击。
一开始,凌步非顾此失彼。记忆没有完全回来的他,剑招全凭本能,做不到密不透风。后来他心一横,做不到索性就不做,只一心往前冲。
金针想要游走至脏器,终究是要时间的。只要他不在乎,李雁声便拿他没办法。
李雁声看出他的决心,抬掌催动金针,身体顿时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
“你运功越猛,我的金针就越快。凌少宗主,我是个医修,知道哪里扎人最疼,你想尝尝万箭穿心的痛楚吗?”
凌步非以行动回答了他,他继续往前冲,傀儡来挡,一剑斩去,金针飞至,剑光齐舞。
换魂阵内,属于药王的那一小团光芒慢慢没入。
“住手!”几处被金针进入的皮肤灼烧起来,李雁声说的没错,他知道哪里最痛,凌步非疼得青筋浮起,但比身体上的疼更难受的,是看到白梦今的识海被侵入。
“师父!”李雁声却是大喜,一百多年了,他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岂能容许他人破坏?他抬手一挥,法力化出更多的金针,扑向凌步非。
“凌少宗主,已经来不及了。白仙子的识海已破,被我师父占据是迟早的事。你现在收手,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凌步非冷笑:“她若不在,你以为你师父就能活下来吗?我不止会将你碎尸万段,还会让你师父死无葬身之地!”
李雁声早已不顾自己的死活,甚至他今天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师父是他的软肋,他决不容许师父被伤害,更不用说在复生之后。
“休想!”他抬手一振,更多的金针飞了出去。
实物的金针早就用光了,这些金针是他的功力所化。每化出一根金针,他的修为就少上一分。
倘若是寻常时候,用完还可以闭关修炼回来。但是今天这架势,分明不死不休,直到修为枯竭为止。
药王的元神光团又进入了一分,此时已有一半在白梦今体内。
凌步非皮肤鼓起,那是一根根金针,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刺得他剧痛无比。
“啊——”疼痛之下,他发出怒吼,手中的止杀剑横扫,气浪澎湃而出。
剩下的傀儡都冲了过来,被他一剑一个挑去。
近了,马上就要到她面前了。
李雁声抬手洒出不知什么药粉,如兰如麝的香气弥散开来。
凌步非只觉得头脑停滞了一下,周围安静下来。
一切仿佛都停止了,连时间都消失了。手中的剑沉重无比,白梦今却在飞快远去。
不不,这是幻觉,是李雁声下的药。
凌步非感到太阳穴鼓动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体内的金针,与这股气息混合在一起,挑动着他的神经。
怎么办?剑举不起来了……
许多念头在脑海里滑过,一些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对了,他根本不怕毒,经脉长年累月被魔气腐蚀,再厉害的毒又怎样?他有镇魔鼎,他体内的灵气就是毒的克星。以前他不能运功,但现在可以了!
“啊——”灵气冲破阻碍,他的手终于能动了。
凌步非继续向前。视觉失色?没关系,不看就是。五感扭曲?这不重要。
李雁声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战斗,不免惊异。
凌步非自己看不到,其实他已经口鼻流血,连眼睛都被鲜血蒙住了。再加上体内游走的金针,将皮肤顶出一个个小包,痛感刺激之下表情紧绷,哪里还有平日的公子哥模样?说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都不为过!
药王的元神光团又进去了一些,只剩一小半在外头。
“滚开!”凌步非厉声喝着,挥剑冲向前去。
他看到了,李雁声当然也看到了。
百年谋算就在此一举,他维护的决心不比凌步非小。眼看傀儡和金针都拦不住他,李雁声亦冲上前。
“休想!”
他抬掌化出灵光,实打实地与凌步非对招。论动手的实力,他自然不如凌步非,但凌步非被金针牵制,又中了毒,十成实力能发挥三五成就不错了。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也顾不上什么法术、招式,为了自己维护的人,必须拼上性命,争取那一点点时间。
凌步非挥剑来斩,李雁声便抬掌去挡。
“凌少宗主,你既已失忆,又何必强求?如今你绝脉已经痊愈,有修为,有地位,日后统领仙门,风光无限。可你要是继续下去,灵体为金针所伤,五感被毒药破坏,恐怕会被打回原形,和以前没有两样!你还想回到不能修炼的日子吗?”
面对李雁声的言语蛊惑,凌步非下手一点也没轻,甚至更拼命:“强求的人是你!药王已死,你本该遵命将之净化,而不是拖延百年,硬生生让整个药王谷陪葬!这些年你害了多少人,你以为药王活过来,她能安心活下去吗?你这个不孝徒!”
这话让李雁声心神震了震,趁着这一瞬间的摇动,凌步非手中的剑轰然斩下,将他击退,而后飞身向阵眼扑了过去。
一步,两步——
终于……到了。
他一把抓住白梦今的手,同时也看到了药王的元神光芒彻底没入她的识海。
“不!”
“师父……”他眼中满是期望。
换魂阵生效了吗?师父回来了吗?他今日已是必死,身不足惜,但只要师父活过来,一切都值得。
白梦今就那样坐着,眼睛里空无一物,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知道这双眼睛重新有了神采的时候,会是谁在看这个世界。
“梦今,你醒着对不对?你一定会赢的对不对?”凌步非看着一无所觉的她,手抖得不像话。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难以想象结果不如自己所想,要怎么接受。
但是药王的元神已经进了识海,便只能靠白梦今自己。
——不对,阿序说过,他这几年一直与她合修神识,说不定他可以进她的识海帮她!
可是怎么进呢?先要元神离体?试试,他可以试试……
他已经顾不上元神离体的后果,说不定会被李雁声毁去肉身,也有可能因为不熟练被白梦今一并灭杀。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她醒过来!
凌步非抬起手,刚刚触到白梦今的额头,忽然她的眼睛里有了光彩。
他的手一颤,停在原地。
“梦今?”他轻声唤着,生怕太大声了,惊到了她。
不远处的李雁声也奋力爬上前,仰头看着她,充满祈求:“师父……”
两个人都在等着那个答案,仿佛宣判。
白梦今先看凌步非,再看李雁声,忽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凌步非狂喜:“梦今!是你对不对?你赢了,你赢了!”
说到最后,他声音哽咽,几乎哭出来。
“嗯。”白梦今轻轻应了声,抚上他沾满血迹的脸,“疼吗?”
疼,当然疼。身体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块皮肉都在疼。那些金针在他体内乱窜,不知道是不是刺进了脏器。毒药让他的五感失调,眼耳口鼻都在流血。因为不熟悉剑术,身上被傀儡割出了无数的伤口。
但是,只要她活着,再疼又算什么?哪怕真的死在这里,他也愿意。
这样想着,他呕出一口鲜血。
“对不起,我、我可能活不了了。”他按住胸口,“金针好像顺着经脉到了心脏……”
白梦今抬手按住他的后心,一股澎湃的法力贯注进他的体内,护住了心脉。
“你先休息,等我一会儿。”她柔声说。
凌步非点点头,乖顺地滑坐下来。他力气早已用尽,撑到现在凭的是一口气,便是让他站,他也站不住了。
何况她说得这么温柔,是他醒过来以后,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不,他见过的,他见过她很多面,那些记忆……
另一边,李雁声却僵在原地,如坠冰窖。
“师父……”他眼泪滚滚,仿佛回到被师父收入门下的时候。他还是无依无靠的孩子,因为失去父母而痛哭。
没了,彻底地没了。师父的元神被他引出身体,不能赢就等于被灭。元神被灭,就永远地消失了……
“师父!”李雁声涕泪横流。一百年了,他煎熬着过了一百年,日日苦心研究,甚至为此违背了入门的誓言,放弃了行医济世的原则,最终是一场空。
白梦今一步步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
“我原还以为你是无辜的。”她说。
前世透露出来的事件线索,没有说过李雁声做了什么。她以为他和药王一样,只是过多接触魔气导致异化。
李雁声心死如灰,什么也不想说了。对他来说,不能让师父复生,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白梦今继续道:“发现你给你那些病人喂药,致使他们发病入魔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心思不纯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配合你,踏入陷阱吗?”
李雁声一动不动,显然并不在乎答案。
白梦今也不管他在不在乎,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想给药王前辈一个机会。像她这样的人,不应该无声无息地变成一个魔物。”
听到这句,李雁声终于抬起头,木木呆呆地看着她。
阴阳伞幻化成形,白梦今抬起手,轻轻撑开。
“呼……”山洞里仿佛有风刮起。
阴面流入魔气,阳面流出灵气,整个空间的气息被带动。
当魔气尽去,灵气凝聚成形,一道透明的身影在伞下缓缓显现。
霜白的长发,枯瘦的面容,但是眼神不再死寂,透出温润而睿智的光,和她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师、师父……”李雁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他极力地想站起来,却受伤太重,摔倒在地。他眼里溢出泪水,仍然拼命地往这边爬过来,伸出手想抓住她。
但这显然不行,这是她投出来的虚影,无论如何都抓不到。
“师父……”李雁声仰起头,哀哀看去。
一声轻幽的叹息,药王垂目看着自己的弟子,眼神悲悯。
“雁声。”
李雁声泪流满面,一百多年了,他终于又听到师父叫他了。
“谢谢你还记得为师。”
只这一句,李雁声伏地痛哭:“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药王任由他哭着请罪,等他说完,才又平静地接下去:“你认错,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你这么做,其实你从来没觉得自己错。”
李雁声一颤:“师父……”
“你一意孤行,是不是觉得,替为师夺了这具躯体,哪怕为师不愿意,最终还是会如你所愿活下去?”
李雁声低下头。师父终究是师父,完全猜中了他的心思。
“现在为师告诉你,这件事你注定失败。哪怕为师夺舍成功,也会当场自裁。”
李雁声瞪大瞳孔,急促地道:“师父!夺舍的罪孽尽归于我,你又何必……你若想赎罪,不如日后多多救人,那样……”
药王轻轻笑了,打断他的话:“立身不正,谈何救人?济世之道,在于体疾,更在心志,我之存在既是不公,又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无论刚才凌步非说什么,李雁声都没有屈服过。直到听了这句,他僵在当场,眼中的光彻底地熄灭了。
“师父,师父!”他嚎啕大哭起来。
药王伸出手,虚虚按在李雁声的头顶:“傻孩子。”
她的声音和当初收他入门时一样,充满悲悯与哀怜,仿佛他还是那无依无靠的孩童。
这一次,李雁声终于觉得自己错了,哽咽着道:“对不起,师父……徒儿愧对您百年来的教导,有违医道……”
“是我没有把你教好。”药王淡淡说道,“回首百年,竟让你走了一条全错的路。”
她越是这么说,李雁声越是惶恐:“不不,师父,是我的错。您交待过的,是我违背您的遗志……您不要责怪自己……”
“今时今日,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白梦今垂目看着他,“你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错,一百年了,你有多少机会可以收手?现在认错毫无意义。”
是啊!李雁声颓然坐倒。他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被他害死的人早就说不清了。
他总在心里想,只要师父醒过来,他便背了所有的罪孽,难道那时不知道师父不同意吗?他知道,他只是更看重自己。在他心里,自己的愿望比师父的遗志更重要。
想到这里,李雁声不再哀求。
他仰头问:“白仙子,我师父不会入魔了是不是?”
白梦今答道:“是。你终究做了件好事,换魂阵将她剥离了魔气缠身的躯壳。”
李雁声不由笑了一下,既有悲哀,也有欣慰。
“那她的元神会怎么样?就此消散,还是……”
面对他眼中的希望,白梦今平静说道:“阴阳伞可以容纳阴魂,药王前辈既已脱离躯壳,便能转为阴修。当然,她受魔气困扰百年,修为十不存一,日后的路委实艰难,如果她想转世重生,我会送她去溟河。”
李雁声露出放松的笑,这个结果比他想象的好了千倍百倍。
“我懂了,你刻意让我师父的元神入体,就是为了替她清除魔气?”
白梦今颔首:“淬玉之体的秘密我也无法尽知,药王前辈受魔气侵蚀甚深,元神亦不可避免,这大概是唯一的路了。”
李雁声明白了:“终究是我的错,倘若白仙子来的时候,我坦白直言,提出要求……”
“那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白梦今轻声说,“说不准你还可以和药王前辈重续师徒缘分。”
李雁声设想了一下,惨笑出声。
原来他错过了最有希望的一条路。如果当时他提出要求,师父就能从石室中脱出来,成为阴修也好,转世投胎也罢,他们师徒终究能够再聚。可是现在……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喃喃念着。
“师父。”他向药王跪叩,“徒儿没想到还能再见您一面,今日之事虽然迂回,但徒儿的心愿终究是达到了。”
药王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哀怜。
李雁声反而越发平静:“这一百年,徒儿过得糊涂。总想着您要是能活过来,我死也甘愿。”
他仰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您以后会好好的,对不对?”
药王已经知道他的打算了,轻轻答道:“是。”
李雁声点点头,像在自言自语,也像在劝服自己:“我信得过白仙子,那样的处境,她都愿意帮您……她是品性高洁的人,把您交付给她,我很放心。”
药王眼中隐现泪光,却是笑着:“为师会选择自己最想走的路。”
李雁声也笑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徒儿就放心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猛然拍起手,剩余的法力尽数凝成金针,猛然刺入周身大穴。
“噗——”他一点也没给自己留余地,只一下便截断了经脉,随后金针刺入脏器,整个人委顿下来,扑倒在地。
“师父,师父……”临死之时,他喃喃唤着,脸上却带笑,“您教过的,自己犯的错要认,该担的责任要担……徒儿这些年做错了太多事,这一次我听话……不要怨我……”
“傻孩子。”药王的身影低下身去,虚虚将他抱在怀里,“为师不怨你,你便是错了,也还是我的徒儿……”
李雁声呵呵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呕着血。那些金针完全破坏了他的脏器,搅出血泥,不停地流下。
他想伸出手,再碰一碰师父,但是做不到了,他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只能这样注视着师父,将自己的思念与悔恨牢牢刻在心中,一点点失去生命……
终于,他闭上了眼睛,失去气息。
药王虚虚托着他的身体,许久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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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石室里,姬行歌等得焦急,“不会出事了吧?”
应韶光倒是很淡定:“你觉得白师妹像是会失手的人吗?”
“我当然觉得不会,但是万一呢?”
“不会的。”百里序安抚,“白姑娘心中有数,就不会出事。”
三人又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姬行歌道:“真没想到,李掌门是这样的人。”
来药王殿之前,白梦今告诉他们,今天恐怕有变。但姬行歌心里还抱着期望,尤其听了他们师徒的过往,希望他最终没有走错。
可惜她的愿望落了空,李雁声到底还是翻脸了。
“他心中执念太深了。”应韶光说,“我觉得,他要真的入魔,反而能抗过心魔,成为魔修。”
成为魔修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入魔的过程中,会被魔气腐蚀,一点点改变性情,最后成为心智不存的魔物。如果把持住了,仍然保留了自我,才能称得上魔修。
整个修仙界,魔修的数量少之又少,就是这个缘故。
连药王都承受不住魔气的腐蚀,可见一斑。
“照你这么说,他比药王还强了?”姬行歌不赞同。
“不是这个意思。”应韶光解释,“药王不愿意自己成为魔物,所以真到了那个关卡,她会自己放弃。但李掌门不一样,他心中有更深的执念,并不惧怕成为魔物,说不定能保留心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他今天肯定不能过这关,白说说罢了。”
这倒也是。他们三个现在都不能动,白说说罢了。
姬行歌看着那黑洞:“他们什么时候能上来啊?”
话音才落,就见影子一动,百里序大喜:“来了!”
药王许久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虚抱着他。
白梦今没去打扰她,回身扶住凌步非。他的意识有点模糊了,含糊地唤道:“梦今?”
白梦今应了声。
凌步非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摊一摊吐出鲜血,把自己吐成个血人,看起来十分骇人。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他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白梦今轻声说着,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渍。
凌步非呵呵笑起来,根本不信:“你骗我,这么多血,我肯定要死了。”
白梦今掏出生血丹喂给他:“不会。”
凌步非勉强咽下去,却一点也没缓解,他越发坚信自己命不久矣。
他攥住白梦今的手,说道:“我不怕死,但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
“别说了,”白梦今制止,“你先保存体力,药王前辈会救你的。”
“不!”凌步非坚持,“我一定要说,不然就没机会了……”
可能是太耗力气,他嘴角又开始溢血了。
这让白梦今更着急:“都让你别说了……”
“我要说!”凌步非打断她的话,死死盯着她。
受毒药的影响,他的目力下滑严重,只能极力睁大眼睛,尽力把她看清。
“我知道你心里怕什么,怕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治病,怕我对你不是真心……我不知道那个我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的我可以告诉你,哪怕我绝脉治好了,哪怕我不需要你了,仍然不由自主受到吸引……咳咳!”
又是一大摊血吐出来,白梦今眉头紧锁:“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不说了吗?”
凌步非不愿意,都已经这样了,现在不说以后永远不会有机会说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特别合眼缘……阿序说你是我未婚妻,我暗暗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