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皇后by春眠欲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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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乐意,有的不乐意,还有的观望当中,走也可,留也成。
乐意的几个,陈嫔便代她们出这个头,把名儿都记着,一起报到高福那里,只待年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宫里头。
名单到容渊手上时,他正陪着尧窈赏雪。
一个从小到大从未见过雪的孩子,头一年看到雪,必然是激动的。
即便这雪,尧窈已经隔三差五快赏了一个多月,可那股子兴头依然没有消减。
稍间的支摘窗被撑开了一半,尧窈靠坐在榻上,瞧着漫天雪花纷飞,想赋诗一首表达心情,可腹中没多少墨水,绞尽脑汁,吐出来的话却是干巴巴的,自己听着都难为情。
容渊知她少时被囚的经历,最该学习的那些年都被耽误了,怪不得她,反倒还是个值得怜悯的小可怜。
把人揽入怀中轻轻安抚,容渊稍作沉思,作了一首五言绝句,赞美大雪中仍在怒放的红梅。
尧窈听后,跟着念了几遍,朗朗上口,还很押韵。
遂低头,尧窈轻拍又大了不少的肚子,跟腹中孩儿细语:“宝宝以后也要多多读书识字,同你父亲一样,做个有学问的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管大晟,还是东瓯,有学问的人,总是更受人推崇。
尧窈不经意的话,并未多想,只是由衷感慨,却精准戳中容渊软肋,直击他心房。
不光女人有虚荣心,男人也会有,尤其容渊这等尊贵骄傲的男人。
他站在高处,被人捧惯了,听到的那些恭维话大多千篇一律,藏着私欲,没几个真心。
他听着,也没什么感觉。
可唯独这个小妇人,不经意的话语,平实质朴,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却总能说到他心坎上,叫人胸口满涨,说不出的酥软。
容渊俯身,隔着厚厚的衣物,近乎虔诚地吻上尧窈隆起的肚子,向来硬朗的侧脸都好似柔和了不少。
尧窈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很新鲜的视角,让她有了新鲜的体验,更有了另一种新的认知。
他和王姐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王姐待她有如再生父母,而他是她孩子的父亲,有了血脉的羁绊后,反而更像她的家人。
在男人越来越多地和腹中胎儿互动后,尧窈的这种体会越发深刻。
孩子,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牵扯。
第59章 不准
除夕这日,下了好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尧窈倚在窗边,瞧着下人们手持大笤帚在外头扫雪,堆起了一个又一个雪白的小山丘,红彤彤的灯笼沿着屋檐挂了一串,衬着那雪的白,极有冲突感的色彩对比,照得院子,尤为有情致。
在院子里值夜的丁念,一时兴起,就着那小山丘,用随身携带的小刀麻溜几下切刮,一个圆滚滚的雪人雏形就出来了。
尧窈瞧着有趣,可又觉得差了点,那小石子缀成的眼睛不够圆,也不好看。
回过身,尧窈几下张望,看到桌上的一盘桂圆,有了主意。
她指着那桂圆,对秀琴道:“你拿两个,给雪人当眼睛。”
容渊从外院过来,就见秀琴蹲在雪人前摆弄,还振振有词。
“这鼻子就得用胡萝卜,瞧,多喜庆,哪有用树杈的,瞧着就敷衍。”
丁念抱臂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脸色不是很好看,瞧见主子来了才稍缓和。
脚步一转,容渊绕了个路,到雪人前瞧一瞧,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这几日,喜乐就好。
秀琴喜滋滋:“瑞雪兆丰年,是喜兆呢,来年大吉!”
做皇帝的人,不就爱听些预示国富民安的好话。
容渊笑了笑,未再多言,又看了雪人一眼,留下一句就大步往屋那边走。
“再做一个吧,有个伴。”
闻言,丁念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忙活起来。
秀琴一旁看着,不忘提醒:“这个鼻子还得用胡萝卜,才搭呢。”
尧窈仍在窗边靠着,见丁念又做了一个,不由会心一笑。
是的呢,一个多寂寞,还得有个伴。
男人进来了,尧窈也未曾回身相迎,直直盯着外头,沉浸在自己的这点小乐趣里。
容渊走近尧窈,在她身后站定,提醒道:“雪后更凉,不可看太久了,把窗关了吧。”
见小妇人仍是不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容渊走到她身侧,长长的胳膊伸过去,就要把窗拉上。
尧窈诶了声:“别啊,就差一点点了,让我看完。”
容渊的手顿住,没有动,目光一转,也往外看去。
圆滚滚的身子有了,圆滚滚的脑袋有了,眼睛有了,嘴巴有了,鼻子,恩,也有了。
尧窈意犹未尽,但也算言而有信,没有在这事儿上再计较,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准备泡个脚。
婆子提了一大桶的热水进来,容渊试了试水温,就让她下去了。
尧窈又是一声诶:“你把人叫走,我怎么泡脚。”
她的肚子在那挺着,手已经碰不到脚,脱鞋袜这种简单的事儿,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难于登天了。
不想麻烦人也不行。
容渊把炉子里的炭火加到最旺,屋里更暖和了些,他把外头披着的大氅解了后挂起,便稍卷起袖子,把木桶提到尧窈身前,俯下了身子。
尧窈有一瞬间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男人已经搬了个小凳子坐下,轻轻抬起尧窈的脚,给她除掉鞋袜,挪到木桶里。
往常男人握着她的脚,都是在床榻上,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他兴起的时候,还会捏一捏,再亲一亲。
可那时候,都是干净的,不像这次,她的脚在鞋袜里捂了那久,还不知道有没有怪味儿,他就那样捏着,也不嫌弃。
他不嫌弃,尧窈心里却觉得别扭,但又说不得什么。
想了想,尧窈闷闷道:“你不必这样的。”
肚子都这么大了,不生是不可能的,生了,想要回东瓯,也得从长计议,没那么快。
年前,明姑又出去了几趟,悄悄带了些消息回来。
皇帝不在宫中过年,据说是去了行宫陪郦国夫人。
太后留守宫中,许是年纪大了,更爱热闹,竟发了道诏令,将京中三品以上的命妇召进宫,陪着太后过大年。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甚至说不过去了。
各府的命妇,在家中都是掌事的主母,到了年时,正忙的时候,一大家子的事务要料理,本就分身乏术,又哪来的空闲进宫陪太后。
但皇帝不在京中,唯太后独大,懿旨已经下到各府,不去是不可能的。
明姑说得起劲,特意提到了肖府,啧了声:“那位侯夫人也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的,自己不进宫,把肖世子娶的新妇推到了前头,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热乎还没几日,亏她也做得出来。”
肖家如今的主母,并不是肖瑾生母,两人关系好似也不太融洽,尧窈从秀琴那里听说了不少,再想到淑妃,肖少夫人进了宫,和淑妃做做伴,也算个好事吧。
“肖少夫人是肖世子从外头带回来的,还不晓得规矩如何,这进了宫啊,能不能应付得来,都是两回事。”
同是外来人,在宫里还吃过亏,明姑更有感触,贵妇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十分光鲜,但背后付出的努力,又有谁知道呢。
“三爷真就不回去看看了?”尧窈总觉得有点不安,可又说不上来。
男人在这里陪她一两日够了,反正还有秀琴和明姑,她一点都不寂寞,也不需要他陪得太久。
他毕竟是皇帝,放着宫里不住,总在外面逗留,也不怕宫里出了岔子。
高福就曾透露过,主子已经在着手安排妃嫔们离宫的事了。
那些妃嫔,又有多少是愿意的呢。
泡个脚,浑身都舒展开了,尧窈人也放开了,直接就道:“爷您还是回去看看吧,不然太后念起来,怪到我身上,我可担待不起。”
她可没有吹过枕头风,也没想过把皇帝留在自己身边,实在担不起妖妃的名头。
容渊没吭声,将女子肿得很匀称,白生生似包子的两只小脚捧了起来,迅速用大棉帕子包住,先擦掉脚上残留的水迹,再又换条烘得暖乎乎的帕子把两只小脚再次包好,挪回到榻上,扯过被子盖上。
尧窈愣愣看着男人一系列的动作,说不上多娴熟,但也还算顺畅,轻手轻脚地,没有让她有半点不适。
可正是这样的周到,尧窈才感到越发不安。
尧窈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希望男人能够听进去。
容渊抬眼看向不解风情的小女人,他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她居然还想着把他往外赶。
当真是铁石心肠,油盐不进。
容渊把婆子叫进来收拾一通,自己就坐在榻边,一言不发。
待婆子退出去了,他转头,看向软趴趴靠在高枕上,怎么舒服怎么来,没什么姿态可言的小女人,不由更是气闷。
就是个不知情滋味,开窍晚的小姑娘,他跟她置个什么气。
“你莫要想太多,在你进宫之前,朕就有遣散后宫的打算,朕对她们无意,一年也看不了她们几回,与其把人拘在宫中,脾气秉性悉数磨没,终成怨妇,还不如放她们自由,当然,选择权在她们手上,朕不会横加干涉。”
这一年,容渊在外经营的私账翻了两翻,手里钱多了,有底气做更多事了,但在后宫这一块,容渊的态度始终明确,他不养闲人,省下来更多的银钱,去做更重要的事。
尧窈歪头,忽然想到太后,太后最重规矩,皇帝这么干,太后能同意吗?
但这些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容渊倾身,抚平女子微微拧起的眉间:“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肚子里这块宝养得康康健健,别的无需烦忧。”
该烦的是他,该解决的问题,也得由他来办。
男人天生就是能扛事的样子,尧窈也从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把手放到他温暖的大掌里,任他握着,软软道:“那你还缺不缺钱,只要你是做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多哭几回,也不是不可以。”
末了,尧窈又极为有态度地说:“前提是,你不能对东瓯出手。”
这是她的底线。
容渊好气又好笑:“我不出手,也好不到哪去。”
尧窈有她的固执:“好不了,也不准你动。”
容渊看着尧窈,良久,轻叹一声,败下阵来。
“你要不要睡会儿,这时候不睡,再过一两个时辰,可能就睡不着了。”
尧窈不是很明白,但也确实有点困,任由男人把她抱到里屋的床上,阖上眸子,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尧窈睡了有一个多时辰,就如男人所言,醒了过来。
外头响起了不绝于耳的炮竹声,似从四面八方而来,这一波完了,不一会的工夫,下一波又开始了。
男人不在身旁,唯有床铺上的余温犹在。
尧窈捂住耳朵,唤秀琴和明姑,无一人回应她。
炮竹声太吵人,她们估计都没听到。
尧窈慢腾腾地支起上半身,伸手就要掀开床幔,却不想,那一头伸进来的大手更快,一下就把帐子扯开,到了她的面前。
“睡得好不好,还困不困?”容渊手上拿了件特别厚实的大氅,搁到一边,又把床架上的衣裳拿过来,先给尧窈穿上。
外头是吵,可这个时辰起来,未免太早了。
容渊却是一脸正色:“待会儿你从后门走,丁念等在那里,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了,会尽快去找你。”
尧窈一下子清醒了:“去哪里?你又要去做什么?”
第60章 送别
容渊多话不说,将尧窈包裹得严严实实,给她戴上风帽,浑身捂得只把一张小脸露出来,半抱着送她到后门。
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还有一队着黑盔软甲的轻骑,腰间挎着兵器,凛凛生威。
为首的那位身着银甲的男人,异常眼熟。
肖瑾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二人面前,两手抱拳,行了个礼。
尧窈怔怔望着肖瑾,想要祝他一声新婚快乐,可这时候说,又好像不大合适。
尧窈挪开目光,扬起了脑袋看身旁的男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容渊摸摸尧窈月夜下愈发显得雪白秀致的小脸,语调仍寻常那般道:“去个更合适你养胎的地方,肖瑾护送你过去,待我忙完了这边的事,再去找你。”
尧窈反问:“你不是都已经忙完了吗?”
年前那样忙碌,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不就为了好好过个年。
怎么现在又忙起来了。
尧窈是不信的,又问:“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容渊没做声,看了一眼尧窈身后的明姑。
明姑忙拉着尧窈:“男人有男人的事要忙,就不要多想了,三爷难道还能害您不成?”
这话,一语双关,不仅仅是说给尧窈听的。
容渊何曾听不出来,淡淡瞥过明姑,当下形势特殊,不予计较。
这时,肖瑾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天子,在他的眼神默许下,对尧窈道:“夫人不是惦记着您在东瓯的长姐吗?”
闻言,尧窈双目一亮:“是的,你知道长姐在哪里对不对?”
肖瑾不去看天子的脸色,硬着头皮道:“夫人走这一趟,就能看到了。”
肖瑾的话,尧窈还是愿意信的。
她不可置信的是,身旁的男人有那么好的心,居然就这样放她和长姐团聚。
尧窈再次仰面看向暗光下神色莫辨的男人:“那你呢,不能跟我一起去?”
容渊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你希望我去?”
尧窈沉默一瞬,恩了声。
他这个人,有时候嘴损得好讨厌,可有时候,又能不经意地戳中她的软肋。
当然,更重要的,他是她肚子里这块宝贝疙瘩的爹。
不再多言,容渊将尧窈扶上了车,放下帘子后,又立在车旁,嘱咐了肖瑾几句。
男人有意压低了声音,尧窈在车里听不真切,人犹在晃神中。
明姑一把握住尧窈的手,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几欲落泪。
“太好了,我们终于要和王太女见面了。”
临到此时,尧窈反倒比明姑平静多了,眼神里甚至露出几许迷茫。
“肖大人说王姐还未恢复记忆,她知道我们,但不认识我们。”
“这个不怕,总有一天能想起的,哪怕想不起来,只要人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经历的事多了,明姑看得也开,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强。
车里吃的用的都有,暖炉也够用,把车里烧得暖烘烘的,脚底也铺了厚厚的毯子,马车外表瞧着普通,但内有乾坤,厚厚的车板设有机关,底部也做了减震处理,一路上,还算平顺,尧窈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肖瑾也体贴地问过两回,尧窈都说还好,只管赶路就是。
明姑一旁听着,不禁感慨:“这肖大人也是个有情义的人,成婚没多久,又正值新年,本该在家同新夫人琴瑟和鸣。”
闻言,尧窈看了明姑一眼,你又知道了。
“不对,”明姑拍了拍额头,“这位少夫人代侯夫人入宫陪太后去了,怪不得呢。”
人要是真在府上,肖瑾兴许就不出来了。
明姑后面的话倒是引起了尧窈的沉思,她默然片刻,缓缓道:“姑姑,你说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男人最近是有点不正常的,可具体哪里不正常,尧窈也说不上来,今晚这一遭,更是印证了尧窈的感知。
他向来不喜王姐,如今又放她去见王姐,本身就说明问题了。
赶了一宿的路,直到晨光熹微,一行人来到位于平京府外围的一个小村落,入住肖瑾事先在那里买下的一座小宅院。
却不想,尧窈没有见到王姐,反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卫恒,居然也在这里。
卫恒见到尧窈倒是没那么意外,反倒有点尴尬,毕竟尧窈曾经扮作被休的弃妇,在他府里住过一段时日,却不想,背后居然有那大的来历。
被蒙蔽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一想到这是皇帝对自己的试炼,卫恒又释然了。
尧窈身份特殊,又大着肚子,卫恒得罪不起,有意避开,却被尧窈喊住。
“大人是一人回的吗?紫鸢呢?她在何处?”
不提还好,一提,卫恒眉眼黯淡下来。
看他神色不对,尧窈心神一紧:“紫鸢在哪里?你快说呀。”
卫恒的随扈看不下去,替主子答了:“回夫人,我家大人在淮北时遭奸人暗害,险些回不来,紫鸢姑娘为大人挡了一刀,伤到了心脉,至今仍在床榻上躺着,起来不得。”
其中的凶险,光是想想,都让人揪心。
尧窈哪里坐得住,扶着自己的腰,就要人带路,她要去看看紫鸢。
明姑赶紧把人扶稳了,劝道:“紫鸢在屋子里,又跑不了,何时看都行,您这一晚上没怎么睡,还是先歇着,养足了精神,再去陪紫鸢多聊聊岂不更好。”
卫恒也道:“这时候紫鸢还没醒,夫人也看不到什么,还不如先去补眠,待紫鸢醒了,我再唤人来请夫人。”
卫恒还有要事同肖瑾商议,耽搁不得,只想赶紧把这尊娇贵的佛请进屋,省得磕了碰了,自己担待不起。
尧窈心情稍稍平复,也觉有些累了,走之前仍不忘提醒卫恒,紫鸢醒了,务必来叫她。
卫恒自然应好。
待把贵人送走,卫恒同肖瑾一道进了书房。
卫恒拱手贺肖瑾大婚:“卫某这趟回来,匆忙又狼狈,来不及准备贺礼,待回了京就补上。”
肖瑾倒是不在意:“我这婚成得也匆忙,卫大人无需多礼。”
肖瑾更在意的是卫恒在淮北被行刺这一事,要知道钦差大臣代表的是天子,谋害钦差大臣,无疑存有谋逆的嫌疑。
卫恒不再多言,只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递给肖瑾。
“我对兵器并不擅长,还请肖大人看看,这是何处造的。”
肖瑾拿过匕首,一眼就看出并非官府所造。
大晟律例,民间不得私造兵器,违令者,一律处以死刑。
因着律法严苛,寻常老百姓是不敢冒这个险的,各地打铁铺也有专门的机构监管,铁料的购入更需经过官府批准,层层关卡下来,便是想犯险,也无计可施。
有能力私造兵器的,在整个大晟,都屈指可数。
想到这一层,肖瑾神色愈发严肃。
而从肖瑾这里得到了确切答复,卫恒也是一脸严肃。
若是官府所造,还能查出蛛丝马迹。
可若是私人偷偷造的,那就不好说了。
肖瑾又问卫恒在两淮查得如何,那边的官府可有异样。
别的不提,盐运这块,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卫恒已经写满了厚厚的一个本子,只待时机,上达天听。
“我过两日就要回一趟京中,卫大人要是信得过,便将折子交予我,我代你呈交天子。”肖瑾极为坦然。
未等卫恒回应,肖瑾又道:“或者卫大人同我一道回京,面见皇上。”
卫恒思虑再三,选择了前者。
“卫某已经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贸然进京,恐拖累肖大人,这一趟,有劳肖大人了。”
这是其一,还有就是卫恒不便言说的私心。
紫鸢为了他才受的伤,他不能在这时候弃她于不顾。
肖瑾多少能猜到,也不说破,只叫卫恒把折子封好,最好是做些处理,以防万一。
之前在车上,尧窈人一直紧绷着,待落了地,放松下来,睡意也来了,一沾到松软的床铺,倒是自己以为的入睡更快。
再醒来时,天色仍是蒙蒙亮,但已是乌金西坠,夜幕将至。
明姑把洗脸水和吃食准备好,伺候尧窈洗漱用食,知她心中所想,边给她揉捏双腿,边道:“紫鸢也是才醒没多久,我去看了下,人还虚得很,必然是遭了大罪,一个瘦瘦弱弱的姑娘家,难得有那样的血性,硬生生给人扛了一刀。”
尧窈听着,一阵恍惚,不由想到了容渊。
那时候,他也是不假思索,挡在了她身前,就好像不会疼一样。
可又怎么可能不疼呢。
明姑絮絮的话没停:“依我看啊,紫鸢莫不是假戏真做,瞧上这位卫大人了。”
紫鸢和卫恒之间的纠葛,还是尧窈讲给明姑听的,明姑是过来人,自然比尧窈看得明白的,倘若没有足够的情意,是做不到不顾一切为人挡刀的程度。
明姑最爱看年轻人和和美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直言这二人倒也算般配,除了紫鸢的身世差了些,奴籍是个问题。
尧窈问明姑:“你看卫大人待紫鸢如何?”
明姑想了想:“以卫大人今日的地位,能够亲自喂女子汤药,还一勺勺地给人吹凉,生怕烫到了,可见是有情的。”
尧窈却有她的理解:“卫恒尽心照顾紫鸢,就不能是心有愧疚,为报救命之恩,希望紫鸢能够好起来。”
听尧窈这么一说,明姑又觉有点道理,一时间,摇摆不定了。
尧窈吃完饭,又坐了会,才叫明姑备上养气补血的药材,去看望紫鸢。
紫鸢听闻许久不见的贵人要来,自己又是这么个孱弱的样子,不禁有些丧气。
还是卫恒一旁劝慰她:“夫人是个温和性子,待人友善,你和她又有交情在,不必太紧张,你且躺着,别起来,省得又要头晕了。”
“不,我能坐起,你拉我一把。”
刚开始,紫鸢还很扭捏,可人有三急,总有不方便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那时候又无旁人,最后还是得男人来帮她,羞耻心也在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下一点点耗尽。
紫鸢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她已非黄花大闺女,还矫情个什么劲,别憋出毛病来,更得不偿失。
尧窈一进屋,就见床那边,男人两手搭在紫鸢肩头,护着她坐起,二人靠在一起,说不出的亲昵。
男的俊,女的美,这画面,也着实养眼。
尧窈远远瞧着,脚步顿住,都不忍心打搅这对璧人,想着要不要退出去,过会儿再进来。
已经坐起的紫鸢先看到了立在玄关处的尧窈,一阵激动地喊夫人。
正要转身的尧窈回过头,抬脚走了过去。
她一来,卫恒便站起,不过手仍搭在紫鸢肩头,生怕她没稳住,又倒了回去。
紫鸢见尧窈一脸兴味地看着,颇为不自在,过于苍白的脸颊浮上一抹淡淡的粉色,总算有了些生气。
卫恒却很是欣慰,心想看来还是得请夫人多多过来才行。
卫恒识趣地离开,让许久未见的主仆二人说说话。
紫鸢是有一肚子话要同尧窈讲,可真正人到了跟前,又不知从何讲起。
人在险境时,连命都豁得出去,可一旦脱离了险境,再去回想,余下的,更多是后怕。
可如果还来一回,紫鸢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会走老路。
卫恒不能有事,是她脑海里第一闪过的念头。
她的仇,还得靠他来报。
尧窈却不懂紫鸢百转千回的思绪,关怀地问她伤养得如何,还疼不疼。
紫鸢点头又摇头,身体上的伤,又哪里抵得过心里的创伤。
尧窈叹了声:“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女儿家,最要紧的是爱惜自己。”
紫鸢扯了唇:“夫人莫担心,往后再也不会了。”
卫恒以后必然更为谨慎,不会让人轻易钻了空子。
“本来还想带些当地的特产给夫人,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一路往京城赶,更是躲躲藏藏,别的也顾不上。”
紫鸢话里充满歉意。
尧窈听着只觉心疼:“难为你还想着我,可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你只要好好的,我才会高兴。”
紫鸢笑笑:“劳夫人挂心了。”
目光往下,紫鸢看着尧窈已经遮不住的大肚子,更是感慨万千。
“仿佛昨日一别,今日再见,夫人已经怀上小主子了。”
尧窈听不得紫鸢这样的称呼,摸了摸肚子,柔声道:“等孩子出生后,你这个干娘是跑不了的。”
这话,无疑是在给紫鸢抬身份。
紫鸢哪里不懂,只觉荣幸万分,又自以为身份卑微,生受不起。
尧窈却道:“此次你随同卫大人到两淮,也做了不少事,还为此受了伤,就这一份能力和胆识,也受得起。”
紫鸢顿时红了眼圈:“夫人有如紫鸢的再生父母,如斯深恩,紫鸢无以为报。”
“待你好些了,多做几件漂亮衣裳给我孩儿,便是报了。”尧窈松快道,递了帕子让她把眼泪擦擦。
第61章 共情
长春宫外的主道上,前后有序地停了不少轿子,淑妃轿辇到的时候,还得宫人七手八脚地把轿子挪开,给淑妃腾出一条入宫的空道。
淑妃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招了一名宫人问询,肖家少夫人来了没。
宫人毕恭毕敬地回:“来了呢,已经入到宫内,面见太后去了。”
淑妃的轿辇入得更深,直到长春宫主殿外,方才停下。
更有懂得眼色的宫人开始提嗓子报喝,淑妃到。
话音落下,淑妃人也迈进了殿门,朝内厅走去。
才到了厅门前,便听到太后一声呵斥,显然是动怒了。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克死了爹娘的孤女,能嫁到肖家,是肖家仁义,而不是你多本事,你身份太低,连带着你的夫君也会被低看,日子久了,难免会有芥蒂。我把顾家的表孙女许给肖瑾为贵妾,也是在帮你,肖瑾的妻妾里面,总要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不然肖瑾在朝中办差,也会被同侪耻笑,妻族势弱,不仅帮不上忙,反倒还拖后腿。”
淑妃放慢了脚步,呼吸都变得轻浅,多听一句,心就多抽一下。
太后这是在皇上那里碰了钉子,就把主意打到肖家,妄图把肖家也拉到顾家的贼船上。
前几日,顾淳还私下找到肖侯爷,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但顾淳心更狠,他甚至给肖侯爷出了个馊主意,人已经娶了,肖家也算兑现承诺,仁至义尽,至于新妇进门后过得如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要是有个什么大病,一命呜呼,也只能说她命不好,怪不得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