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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我九重天by丹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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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枝看向他,叹了口气,显然他并不懂透过事物看本质的道理,“人,你太单纯了。”
贺浮:“……”
贺浮:“?”
“小贺公子。”
温和清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贺浮乍一听到声音,惊了一下,神情颇为复杂,当即行至马车旁,“公子……公子有何吩咐?”
“山路难行,扶夭姑娘上马车一道同行。”
贺浮闻言看了夭枝一眼,颇有几分心虚,“是……”
夭枝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十分坦然走到马车旁,将包袱先扔了进去。
她拉着一张脸,不是很欢喜,既有马车便该早早驶上来,下山都走了大半路,平白折腾树。
马车缓缓往前,偶有春风吹起帘子,一角山峦映入眼帘。
夭枝坐在宋听檐对面,看见风拂起他身后的车帘子,接连拂过他的发丝,隐约间一缕檀香,颇为雅致,让马车内的安静有了一丝流动。
他安安静静看书,便是坐在面前,也是自来疏离,叫人不敢亲近。
夭枝看了眼他胸口,也不见伤口如何,那药应当让他恢复得很好,都没歇息多久便来了这处。
“人,你的伤如何了?”
马车里静默一瞬,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似含轻惑,不过并未开口问,他温和答道,颇为平易近人,“已经无碍,只是……”他说着视线落在她面上,话间浅浅,“府医说此箭直穿心门,应当必死无疑,却不想如皮外之伤一般,竟无大碍,叫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姑娘可能解答?”
夭枝脸都听白了,哪还有什么心思解答?竟然是射中心口,难怪他当时气息渐弱,好在有老君的续魂丹,果然有些银钱是不能省的。
她摇摇头,茫然状,“我亦不知呢,许是公子异于常人。”
他看着她许久,并未再开口,视线回落书上。
车轮压过山间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远处山野间一阵清风拂面,带有草木清新气息。
“姑娘昨日何故离开?”他视线未曾移开书页,似闲来无事只问了句。
夭枝沉默,总不能说是为了防止自己抠药罢?
她想了想,开口颇为坦诚,“我怕你有事便先走了,万一你死了我可无处说理。”
他翻书的手停住,抬眼看来,眼神似春风拂玉湖,他面若冠玉,比之那深夜之间模糊所视,容色更甚,“我看姑娘并不像怕事之人。”他以手合书,慢条斯理,“毕竟没有哪个姑娘能当面说出求色之意。”
她对上他的视线,他模样看着如沐春风般,眼神亦温和有度,却像是能看透人,似乎早就看出她说的是谎话。
夭枝当即面色沉重,“我算出了你有难言之隐。”她说着,视线下移暗示道,“再留下去,你岂不难堪?”
他身姿修长,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是长腿窄腰,玉带束腰显得腿越发修长。
他察觉她的视线,被这般看着,竟依旧八风不动平静,闲适开口问,轻哦一声,“何以难堪?”
他竟还要问,她即便是颗盆栽,也知道这事颇为伤人自尊,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说的!
师兄叫她良善些,她自也是个会体谅人的。
她很善解人意地避开这个话题,“伤自尊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不如我替你算上一卦,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什么想要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听檐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随手放下手中的书,“我无所求,倒是想要知道姑娘所说的难言之隐是什么?”
此人不好糊弄啊,罢了,反正是他的尊严,又不是她的。
凡人有七情六欲,她往日好歹也是在姻缘庙前修炼过的,自然不可能一窍不通。
她拉住他的衣摆,示意他靠近些。
此人倒没有拒绝,颇为和善,微微俯身过来。
她压低声音,“我能替公子治不举之症,我们掌门私底下有卖一种药,此药男子才能吃。”
这事可不算破坏凡人命数,她只是治疗了他的不举之症,命簿写他六亲无缘,他命里是不会有子嗣的,对于命数没有任何问题。
宋听檐动作一顿,马车外的贺浮一脸呆滞,他骑着马离远了些,唯恐被波及。
马车里,良久的静默之后,他微微直起身,看着她慢慢道,“何人告诉你……”
他似乎难得有些说不出来话,显然往日并不会在嘴上吃亏。
他敛眉几许,未言半字。
夭枝拽着他的衣摆,非常明白他的处境,“我知道此事不宜宣扬,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公子可以放心我的为人,很多人都找我们掌门买,不熟的人可不卖。”
宋听檐看过来久久没有说话,神情颇有几分高深莫测,忽然他笑了,更像是气笑了,“你们山门不是修行为紧吗,怎还卖起了壮阳药?”
夭枝本还藏着掖着,没想到他竟这般坦荡讲出来。
倒是她有些拘谨了。
她摆了摆手,倒没什么不好意思,反正丢的是掌门的脸,“修行那也要吃饭不是,这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不做点偏门生意怎么赚银钱?”
其实他们掌门什么药都可以炼出来,只是长生续命这种药是不敢在凡间卖的,那是扰乱生死的大罪。
“你若是想要,我自然可以帮你走走后门,毕竟我们相识一场。”
宋听檐听闻此言,看她片刻,平静道了一字,“好。”
夭枝见他的眼神,说不出那感觉。
怎的好像并没有特别欢喜,这等病症若是能得到医治,不应该欢天喜地吗?
唉,凡人还是有点难琢磨呀。

第5章 她性子纯真,自不会是那般意思。
阳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眉眼间晃,她微微睁开眼,隐约间听到外头人声。
应是正午,缝隙间日头微晃,马车内依旧闲适,忽听身旁人缓声道,“先在此处歇息,休整之后启程去乌古族。”
夭枝伸展了身子,抱着包袱掀开马车帘子,一跃而下。
郊外的客栈来来往往皆是贩夫走卒,显得时辰更加匆忙。
“簿辞哥哥。”忽听不远处一女声传来,若空谷莺啼。
夭枝抬眼看去,女子年纪不大,一身劲装,马尾高束,皮相却偏柔美。
夭枝一眼就知道,此人便是昨夜命定救宋听檐的女子,洛疏姣。
她从客栈里出来,显然是等了许久,往马车这边快步跑来,看见夭枝跳下马车有些疑惑,不过注意力很快就到了宋听檐身上,“簿辞哥哥。”
宋听檐从马车上下来,扶他下马车的贺浮看见女子先皱了眉,“不是说了让你先行回京都,怎又回来了,我们此行凶险,没法带着你。”
洛疏姣连忙摇头,“并不是故意回来,是我们路上遇到了贼人,所幸有个异族人救了我们,才脱了险。”她说着,抬手指向身后跟着出来的年轻男子,与他们中原的着装完全不同,身上皆是银饰,额头还系着额饰,是苗疆一族。
她说着又低声开口,“簿辞哥哥,小贺哥哥,他正好也要去乌古族,可以与我们此行同去,路上凶险他也可以帮我们。”
贺浮根本不信,“他怎知我们要去乌古族,又怎会平白无故帮我们?”
此言一出,那男子顿住脚步。
宋听檐看向年轻男子片刻,缓而开口,已算是拒绝,“救命之恩应当相谢,此行并未带其他,不知答谢千金,阁下可愿收下?”
贺浮当即明白,去马车后头拉下一个箱子,打开来果然金锭无数。
洛疏姣见他们这般,忙开口,“我不曾说漏什么,是他自己说什么要回乌古族,说那是他向往之处,我多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与我们是同行的。”
宋听檐闻言看向那男子,并未阻止其解释。
年轻男子见状往这边走近,双手抱拳,做了一个中原人的礼,他看向宋听檐,显然看出来谁才是他们这一行人中的决策人。
“贵人放心,我对你们绝无恶意,我自幼跟着母亲对于乌古族的事皆有所知,你们外行人若要去乌古族,这途中虫蛇蛊蚁皆是凶险,稍有不慎就能送了性命。”
贺浮闻言停下动作,微微皱眉,显然知道其中厉害。
宋听檐闻言却是开口婉拒,一看便是替人着想的君子,“此行山高路远,路途凶险,若是带上你,恐怕会害了你的性命,我们自然不能做这恶事。”
贺浮也当即开口,“我们备了雄黄粉,还有许多驱毒虫的药粉,这位兄台不必担心。”他说着将一箱金子合上,推到男子面前,“兄台救了我们的世家妹妹,我家公子万分感谢,若还有什么需要,皆可与我说。”
“可是他……”洛疏姣还要说什么,贺浮已然看去,眼神严厉,她自不敢再多言。
宋听檐对年轻男子微微颔首,往里面走去。
洛疏姣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表示感谢。
年轻男子站在箱子旁却完全不在意钱财,反而一笑上前,显然执意要与他们同行,“乌古族以山养蛊,以水蓄毒,喜用活人祭祀。苗疆擅蛊,乌古族又是苗疆一带最神秘危险的种族,其养的蛊虫更是凶残无比,区区雄黄粉恐怕没有办法驱逐一二。”
先不论那些巫蛊之术有多么吓人,就是这活人祭祀,也是摆明了鬼门关一日游。
几人停下脚步,宋听檐转头看向他,贺浮闻言在一旁低声道,“公子,这些异族人极为奸诈狡猾,我兄长久居边塞,还会常常着了这些人的道……”
宋听檐却微微抬手,似乎才堪堪转变了主意,“我知晓,只是此行凶险,又岂能不顾全你们的性命?
贺浮闻言动容,再如何说,他们公子身份何其尊贵,能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中,岂能叫人不感动。
宋听檐回转走近年轻男子,“不知阁下有何办法?”
“乌古族神秘无人敢进,就是因为其地势易守难攻成碗状,周围皆是高山环绕,路势蜿蜒曲折又有毒障迷雾,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便越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领你们去,比起你们自己找的路要快上十数日,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夭枝听在耳里,便知此人鬼话连篇,必有所谋。
因为命薄中有写这条路。
乌古族唯一的近路便是横穿整个丛林,里头什么东西都有,就是个大型的养蛊之地,便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是沾了剧毒,咬一小口便得问问黄泉鬼差几时来接?这分明是去地府的近道。
夭枝欲言又止,最终没开口,她是仙官,既定命数未偏离,不能出手。
贺浮显然很担心,“公子,此人忽然出现,并不知底细。”
宋听檐微微摇头,却不在乎,“能快上十数日,对于祖母只有益处没有害处,更何况哪条路都有凶险,倒不如走近的。”
贺浮闻言不敢再阻止。
夭枝不由感慨,此人胆子真是比天还大,看着斯斯文文却这般不怕死,难怪夜半在林中被刺杀都面不改色。
他必定是常在阎王殿外忽闪忽闪的人,连阎王都脸熟这厮。
年轻男子笑起来,显然很高兴他们能同意,似乎为了避免他们不信又开口解释,“贵人放心,我绝无恶意,我名唤世贝,此行只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乌古族,若能见到最神秘的蛊术也是此生无憾,但我一人着实害怕,他们很欢迎中原人,我跟着你们也不会惹他们讨厌……”
宋听檐却笑起,和善开口阻止了他的交代,“我等既与你同去,便是全然信你,绝不会有半分怀疑。”
夭枝闻言看着宋听檐心中莫名疑惑,以其这般出身的人,当真会如此平易近人吗?
世贝一顿便又笑言,“中原果然出君子,那便多谢贵人体谅。”
夭枝听得差不多了,便先行进了客栈,她只觉这苗疆男子笑起来叫人不太安心,总觉颇为阴森。
一行人进了客栈,贺浮先行去了厨房,他们刚刚遇到刺杀,如今衣食住行,都需一一过目。
小二将他们请到雅间,此处依山伴水,窗外绿竹青山,风光极盛。
宋听檐在位置上坐下,洛疏姣就坐在窗边,看见夭枝才后知后觉问道,“这位姑娘是?”
宋听檐拿过一旁护卫端上来的茶壶斟茶,那茶显然价值千金,茶壶茶盏皆是名品,“此去无相门请神算子,只是老先生身子虚弱,便派着他门中弟子前来,这位夭枝姑娘便是。”
夭枝听了有些新奇,没成想她去九重天的那一阵子,掌门还在民间混了个神算子的名号。
洛疏姣看向她,有些新奇,“原来是无相门的人,那你也会算命吗?”
“我算姻缘最是拿手。”夭枝在空位坐下。
洛疏姣瞬间来了兴趣,正要开口问,看了眼宋听檐,面上一片薄红,不好意思问,只能推脱说了一句,“竟这般厉害,还能算出姻缘。”
宋听檐将茶斟满递给他们。
世贝接过茶道了谢却没有喝,显然不是能轻易相信人的人。
夭枝端着手里的茶,她喝茶树的头发难免有些怪怪的……
他们山门后头有一群茶树灵怪,平日里也不着重修炼,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头发摘下来待客。
且是初生的那批头发最是贵重娇嫩。
夭枝每日风吹雨打,总怕自己秃完了,而他们却有种不薅秃自己不善罢甘休的做派,那头发摘下是晒了又晒,炒了又炒,很是能折腾。
她每每问起,他们总说她粗鄙不堪,合该当个摆设玩意儿,这般附庸风雅的文雅事儿与她总是没有相关的。
夭枝自然不懂这等风雅,只旁的不说,那茶香味确实醉人。
她往日没心情这般附庸风雅,如今闲着便生好奇,只能咬牙一口干了茶,表情颇为古怪。
其余三人要么不喝,要么慢条斯理的品茶,见她一口干了,一时间皆看向她。
这般绝顶的茶叶,如牛豪饮,着实糟蹋。
夭枝见他们看过来,不疑有他,“怎么了,想要我给你们算算姻缘?”
夭枝说着便看向了洛疏姣,凡人姑娘家年纪少,面皮自然也薄。
洛疏姣不好意思让她算自己的,她看了一眼宋听檐,“不若算算簿辞哥哥的。”
夭枝从善如流看向宋听檐,“你可要算一算?”
宋听檐指腹轻碰茶盏,修长的手指抚过杯盏,“不必,我对此并不好奇。”
夭枝有些感叹,她非常能体谅,那方面都没治好,如何有心思去想姻缘,愁都要愁死了罢?
她提到这些问题,简直是伤口上撒盐,她要道德些。
她当即诚恳认真地看向宋听檐,视线在他身上瞟过去,若在他们观赏物这行也堪称极品,不行确实可惜,她明示道,“人放心,你那事包在我身上。”
此言一出,身旁两人皆看着他们,有些不明所以。
只有宋听檐显然听明白她的意思,他抬眼看来对上她的视线,沉默片刻,放下手中茶盏,抬手将自己的衣领拢了拢,似防着什么。
夭枝见他这般有些疑惑,也不冷啊,拢这么严实做甚?
世贝倒有些感兴趣,“不若姑娘给我算上一算我未来的娘子有几个?”
夭枝心中想着壮阳药的事,闻言诚恳开口,“你不必算,冲你这句话,你这辈子和离三十次。”
世贝的笑容僵在脸上,洛疏姣惊讶过后忍不住笑出来。
饭过后,便是准备东西,换了路线,多了人自然要多做准备,在客栈怎么也得待上一日。
世贝倒是充分发挥了他的作用,毕竟这段路程他熟悉,也知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贺浮也多少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有这么一个苗疆人在身旁,自然是比他们中原人多熟悉这处,用到的地方必然也多。
只是那夭枝,他着实是不解,他不理解这个人,更不理解那个无相门……
“公子,我觉得夭姑娘有些奇怪。”
客栈后院视野宽阔,山间郁郁葱葱,檐下清风拂面,却有一只散养的犬儿,如斗鸡般活跃,叫唤不停。
“汪汪汪!”
宋听檐看了一眼,并未在意,“何以见得?”
贺浮细想好像又说不出,“她总是人啊人的叫我们,好似并没有把我们当人看。”他看向一旁的狗,伸手指去,“就好似叫狗一般随意。”
换而言之,就是看他们如看狗一般。
贺浮名门望族出身,走到哪处都是礼遇,哪受得了这般?
一旁犬鸣不止。
宋听檐闻言一笑,平和安抚道,“莫要多想,久居山野之人难免不同于世,夭姑娘性子纯真,自不会是这般意思。”
贺浮自觉失言,闻言便也放下疑惑。
罢了,确实不同,她叫什么便是什么罢。
他才应声,夭枝便从客栈里出来,她茶足饭饱伸了个懒腰,看了眼他们未开口,显然不是来找他们的。
她伸完懒腰,看向那边不停吠叫的狗,挥了挥衣袖,懒洋洋指挥道,“狗,上一边儿去叫唤,吵得我脑仁生疼。”
宋听檐:“……”
贺浮:“…………”

夭枝转头看向他们,见他们一脸无言,便知晓恐怕是自己打扰了他们说话。
她便笑了笑,她虽是盆栽,可眼力见儿在观赏物中还是数一数二的,她挥了挥衣袖,驱使狗一般,“人,继续啊。”
“……”
贺浮欲言又止,想了想又无话可说,便又欲言又止……
宋听檐闻言不住一笑,显然是气笑了。
夭枝见他们这般一脸疑惑,抬头见信鸽飞来,当即转身进了客栈,没多耽误径直上了楼。
她进了准备好的房间推开窗户,果然师兄的信鸽已然飞回。
她在马车上与宋听檐说完此事,便传信回山门,做生意怎么也得积极些。
尤其是宋听檐这样的大客人,手指缝漏出来的东西,都够他们山门吃上两三年。
信鸽从半空中慢慢落下,停在了窗沿上。
信鸽的爪上绑着一个小药瓶,她刚拿下,信鸽便开口说话,传来的是师兄的声音。
一开口就报了个大价格,这一瓶药是准备翻倍卖她了。
滁皆山作为一个唯一,她看着他从人到狗,又从狗到人的师兄,他是真的狗啊。
同门的钱也要赚。
夭枝听着他在那头拨弄算盘,“师兄,我们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妹,你何至于算得这般清楚?”
滁皆山那处的算盘声停下,“怎么,我有钱吗?你有钱吗?有吗,有吗,有吗?”
三连质问叫夭枝回答不出来,她没有,一个枯木摆设能有什么钱,头上能长几片叶儿都是富余了。
凡间到处都要花银钱,他们是可以变出银钱,但若是花出去,这多出来的银钱就可能引起大乱子,扰乱命数便完了,他们需得谨慎小心。
滁皆山在那处喋喋不休,“我们山门出来的哪一个不穷,你知不知道下凡办差是要自己垫付银钱的,若是开支太大,以司命殿那抠门程度,很可能不报销,我不算清楚点,怎么维持生计?
山门穷得叮当响,掌门有点银钱就捣鼓在修整大门上,日子过得是吃两顿饿十顿,你快把欠条签了,多赚点银钱回来才是正经。”
夭枝听到这话内心感慨,好在他们原身并不值钱,否则掌门恐怕早早就把他们卖了换银钱。
夭枝拿着药瓶出门,往楼下去,迎面就看见步上楼梯的宋听檐。
“人!东西到了!”
她快步下去,兴冲冲在楼梯拐角处迎上他。
宋听檐站在原地,闲适看向她跑近,慢条斯理平静道,“不准再叫人。”
夭枝止住脚,闻言疑惑。
贺浮当即咬牙切齿开口,“叫我家公子叫公子!叫我可叫小贺,岂能如此人狗乱叫啊!”
夭枝一脸茫茫然,她何时叫他们狗了?
她细细思索,应当没有,她作为树还是很有礼貌的啊。
宋听檐自不再此话题久留,看向她手中的小瓷瓶,“何物?”
夭枝当即回转神来,拿着药瓶递去,悄悄道,“此药便是我山门的招牌,男人梦寐以求的灵药。”
“哦,这般快便有了?”宋听檐微一扬眉,修长皙白的手接过药瓶,垂眼端详。
“师兄托信鸽送来~”夭枝视线下意识落在他脸上,此人是当真好看,这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长得清隽惑人,可惜不是真男人……
宋听檐看过之后,将药往一旁递去,“小贺公子看看。”
贺浮本做壁上观,闻言愣了一愣,接过药瓶虽有些不解怎么看,但以他的理解自然是打开瓶盖去闻。
这一闻,那刺鼻的味道便直冲天灵盖,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他当即扑向旁边的木梯栏干呕起来,他呕到面目扭曲,颇为难言,“公子?”
宋听檐缓步上前,抬手盖起药瓶,“只是让你看看,怎打开去闻?”
贺浮虽有些委屈,可公子当真只是让他看看,是他自己鲁莽了,“是我未领悟公子的意思,这味道着实是难闻……”
他世家出身,自是没吃过这般苦,这难以形容的味道能让他三日都吃不下饭。
他站在旁边又是扣栏杆,又是深呼吸,颇有些上窜下跳的意味。
宋听檐抬眼看来,“药这般呛人,不知有何药材?”
夭枝笑着开口,“此乃秘方,不可告知公子,否则我们山门怎么做生意?”
宋听檐闻言了然,不再开口。
身后贺浮恢复几许,伸手摸向钱袋,才想起来腰间空空,“夭姑娘,这买药的银钱一会儿让下人给您送去。”
“客气了,银钱本就无所谓,只要公子好便好。”夭枝自然知道凡人那些人情世故,这番推脱之词,她是学的融会贯通。
毕竟往日在山间当摆设时,此话听得最多,往往掌门这般说了,给的银钱便更多。
她心满意足离开。
宋听檐看向贺浮手中的药瓶,“去查查这无相门是怎么一回事?”
名门正派是不可能去卖这些东西的,只有行骗的江湖术士才会卖。
而正派但凡有些本事的都不好意思沾染这些,唯恐玷污了名声。
这无相门只怕有所不同。
他抬手按向胸前伤口,自不相信这般重的伤却能一夜之间便好全……
贺浮当即应声,他小心拿着药瓶,犹豫片刻,上前低声问,“公子,这药您真的不试试,万一有效?”
他这话音刚落,宋听檐的视线微抬,落在他脸上,“小贺公子如今分外活泼?”
贺浮眉心一跳,莫名害怕公子慢声叫他小贺公子,他当机立断,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公子!我立刻着人就去查!”
休整之后,准备妥当,一行人便要出发去乌古族。
世贝已然换了中原人的行头,将特制的药粉递给他们,嘱咐他们撒满全身。
他如今言行举止与原来判若两人,活脱脱一个中原人,话中警惕,“各位,我替你们带路,可不要将我是苗疆人的事说出来,他们厌恶非同族的苗疆人,恐会因此拖累你们。”
宋听檐微微颔首,“世兄放心,我等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世贝显然很是满意他温和好说话,“那我们就启程罢。”他看了眼后面两个侍从抬着极大的箱子,里面必然是奇珍异宝。
宋听檐见他看着,平和开口解释,“这是给乌古族族长的见面礼,我们要去求药,自然要礼物相赠。”
“贵人考虑周全。”世贝闻言点头表示理解,他看见夭枝出来,又看向宋听檐,“此行路途凶险,确定要带女子这样的累赘?”
夭枝不爱听这话,虽说他们山门出废物,但那是对于神仙来说,对于凡人,他们可都是天赋异禀的奇才。
她闻言白了一眼,懒得理会。
世贝看她竟这般态度,脸色瞬间阴沉几分,“你不能去,若是带着你这个累赘必会害死我们。”
夭枝本不想理会,见他喋喋不休,“你既这般怕死就不必去。”
世贝扯嘴一笑,傲慢不屑,“此去乌古族千山万险,便是芝麻大的虫子都能要了人的命,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谁死可不一定,你与我的寿数相比,乃是短寿。”夭枝懒洋洋一句,惹得世贝越发阴沉。
原是清秀一张脸,下一秒满眼阴翳,“你胆敢咒我……!”
夭枝一脸茫茫然,她说的是实话啊,她一棵树,年岁极长,谁能比她活的久?
可惜凡人总不爱听实话。
“二位莫要动气。”宋听檐走近来开口劝之,“世贝兄,此乃我特地去请的高人,如遇危险,自能相帮。”
世贝听宋听檐开口,也不好再说,转而笑脸,“贵人开口我自然听从,只盼这女子别丢了性命,不然还要连累我们找地方埋她。”
夭枝闻言越觉此人古怪阴森,像山门里头的变色龙,一会儿变个色,最是能说会道,只怕对宋听檐所说的,从头到尾没一句真话。宋听檐听世贝所言,却是一笑,半点不担心,看向她开口夸道,“世兄不必担心,夭姑娘最会保全自己。”
夭枝到嘴的话卡在喉头,总感觉这不像在夸她?
她再瞅去,宋听檐已然往前走去,像是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夭枝便也不再多想,上前与他们一同骑马前行,他们山门本就在苗疆边上,也有苗疆人来往此处,掌门名声在外,是以宋听檐才会找到他们这一处。
此处离乌古族其实不远,但乌古族环山绕水,山峰极其险峻,根本无法攀登,若要绕路必要行至数十日,还不加路途难行,容易迷路等外因。
世贝带他们走的这条路,乃是雨林环绕,其中树木皆是苍天大树,最高可至六十余米长,常年不见天日,进入其中便是黑夜,什么毒物都有,是以从来不敢有人走这条捷径。
毕竟走这条捷径确实会快很多,比常人要到阎王殿的速度快上数十倍左右罢……
他们快马加鞭,半日功夫便到了雨林外,此处林深路窄,想要进去必须弃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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