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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我九重天by丹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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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养尊处优的天家子自然是不知晓他们这些穷鬼的为难之处。
宋听檐拿着手中的帖子,平和道,“回礼我着人替你备好,你不必费心。”
真是会办事,怪叫树喜欢的。
夭枝面色骤变,双目瞬间有了光。
宋听檐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言罢不由低咳出声,显然是伤还未好全,有些不适,能在这处寒风中坐着等她大半日,已是极限。
“这些日子,你我难得都无事,你在牢中呆过难免烦闷,可趁着这雪化之日去郊外走走。”
“如此也好。”夭枝连连点头,自没有说不的想法。
如此时候,他是该出去走走,又难得独自伤怀。
她是太子的老师,如今太子被废,她还教谁去呢,自也是闲赋在家,而宋听檐要养伤,自然也无事。
宋听檐缓步往外走去,自有侍从备了马车而来,“今日好好歇着,明日我来接你。”
夭枝乖顺状点头,送他出去,目送他离去,便已经开始期待明日。
虽说她最是耐得住性子,但也确实有些闷坏了,由奢入俭难,自从她修成仙不做摆设之后,就不太习惯总呆着不动。
如今自是期待。
她回转而来看向满院的礼盒,正琢磨着一一拆开看看,忽然想到那帖子上好像写着什么日子让她前去赴诗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宋听檐拿去了,自不知道什么时日。
她四处看了眼,却没有贴子的踪迹,好像叫他带走了……
这叫她如何赴宴见酆卿的老母亲啊?
只回礼不赴宴也可以吗?
夭枝一脸茫然状,凡人礼节当真叫她不明白。
翌日午间,檐上雪化,偶尔几滴露水落下,透过光线折出几缕耀眼光芒。
夭枝刚刚醒来,便快速起身洗漱,穿好衣裳,忙碌不已。
天色尚早,她便期待地打开院门来,准备坐在院中认真等宋听檐来。
却不想打开门来,便见院外不远处站着一人,长身玉立,雅致清隽,显然已经等了些时候。
一旁停着马车,他看见院门打开,闻声看来,缓步往这处走来,对她一笑,如沐春风,“醒了?”
夭枝看着他走近,入目温润惊艳之色,有些意外,“你既来了,怎不叫我?”
宋听檐却是一笑,看着她温和轻道,“还早。”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莫名有些面热,她总觉得他和往日有些不同,却又不知究竟是哪里不同,只觉很是温和亲近。
夭枝和他一道上了马车,到了郊外已是晚间,日落而沉,远处偶有放牛郎吹着笛子,悠悠晃远。
远处小桥流水,屋上炊烟袅袅,隐约有孩童唱着童谣,嬉笑打闹,别有一番生机。
夭枝跟着宋听檐出了马车,便见远处的庄院,依山而立,颇为气派古朴,显然是平素避暑游玩之地。
下人皆是恭敬有礼,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这处应当是宋听檐的别院。
宋听檐下了马车,伸手而来,“用过膳后带你四处看看,这处景色极好,便是落雪之日也别有意趣。”
夭枝伸手搭上他的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颇为感慨,“有银钱甚好。”
宋听檐闻言一笑, “也未必全好。”
夭枝目光幽幽看了他一眼,“你如何懂我的心酸,在我们山门,你这样的人若是要把我买回去做摆设,我们掌门会买一送三,把我下下辈子都打折卖了。”
宋听檐看过来,颇为理解一般,“确实心酸,改日我登门拜访问问价。”
夭枝脸瞬间拉下,不想太听,罢了,她早该知道此人惯会伤口上撒盐……
用过饭后,天已尽沉,外头却还是明亮,灯盏亮去,山间无限风光映入眼帘。
忽而远处一烟花升起,猛然直冲上天在黑夜中炸开,绚烂光芒从黑夜之中落下,如星辰坠落,格外夺目。
远处有孩童跑过,手中拿着烟花燃放,在黑夜之中颇为热闹。
“此处有放烟花驱晦之习,雪化时节正是时候。”
“如此会不会影响你?”夭枝看向身旁的他,有些担心,皇帝那般性子阴晴不定,已疑心宋衷君这个最宠的儿子,说不准也要挑刺于他。
宋听檐看着不远处烟花,并未在意,“如今大丧,京都自不让燃放烟花,郊外倒是无人管着,既来这处随意便好。”
夭枝恍然大悟,“如此那便走近些,你我皆刚出牢狱,去去晦气正好。”
她当即伸手拉过他往前跑去,越近些,烟花绚烂便更现在眼前。
烟花越放越多,照得天空明亮,几缕热烟而过,闻之便觉一切烧完便干净。
夭枝带着他走到近处,忽而又觉上头有东西落下。
定睛一看,竟是炸开的烟灰。
哎呀,这可不好。
她忘了这娇贵玩意儿凡胎□□,真叫他沾了滚烫的烟灰,只怕要破相。
如此好看,若是破相,那就可惜了,收藏价值大打折扣!
她当即伸出衣袖,却不想宋听檐一撩衣摆,将她整个人兜住。
她抬手撞上了他的手,直接撞进他怀里,一时吃疼,抬眼直对上宋听檐视线。
烟火骤然而放,一缕光芒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映出他清隽惊艳的眉眼。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有些吃惊,不想他动作比她还快。
宋听檐低头看来,“怕我破相?”
夭枝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慢条斯理开口,“但凡你少看我一眼,我都不至于有这般想法。”
夭枝被说中,瞬间心虚,摆设喜欢欣赏,确实是眼睛长在他脸上似的没挪开过,她当即解释道,“也有看别的地方,哪能只看脸……”
宋听檐闻言低头看了眼微敞的衣领,透过衣领往里看确实能看见些别的地方。
他安静了。
夭枝才反应过来自己话中有歧义,她当即看向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看风景!”
“我知道。”宋听檐不知信了没有,只应了声。
“你不知道!莫要敷衍于我,我正经人!”
宋听檐低头看来,眼中似有莫名意味。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心神一晃,微敞的衣领却好像轻易就能看见里面去,隐有檀木清香萦绕而来似能感觉到灼热的体温,一时心跳颇快,瞬间便想到当初的此人好色,衣衫多穿,偷窥沐浴,脱衣互看之事……
她一时脸木住了。
宋听檐看着她,不由轻轻笑起。
夭枝抬眼看去,衣衫之下,烟花光芒亮起,他容色潋滟,颇为惑人。
她一时也忍不住想笑。
造孽,罢了罢了,事做得是真有点多,实在解释不过来。
热闹了半宿,白日日头初升,雪已化尽。
夭枝站在院中看着院前的枣树,这处显然不同于别处那么寒冷,竟连枣树都还茂盛着,这一个个枣挂在树间,叫她颇为心馋。
她作为一棵盆栽,唯一留不住的就是头发,秋日掉得最快,冬日里都是光秃秃的,很不好看。
不过好在春来时,头发便又长出来了,不至于真秃。
可这棵枣树着实茂盛,连叶带果的,生得太好。
她想着便踏过院中石桌一跃而上墙角,正准备坐墙上摘枣尝尝,便见宋听檐从屋中出来,他衣着清贵,玉佩坠腰,行走间温润如玉贵家公子,抬眼见她坐在墙上,似有疑惑,缓步往这处墙下走来,“怎么爬这般高?”
夭枝咬了口用衣袖擦干净的枣,果然甜脆,她又摘了一个大枣,扔给他,“尝尝看,这处枣树当真是生得肥美。”
枣子从上而下扔到了宋听檐的怀里,他伸手接住,倒不在意夭枝的用词,只是他拿起枣看了一眼,不知究竟何处肥美?
夭枝扔出去之后才想起这厮极为挑剔,他自然应当也是吃枣子的,只是不会吃这般容易得来的。
就好比他喝茶,水都只取冬日雪尖上的初雪。
又想到他当初在禹州治水时,吃食上还是不能随意。
夭枝想到此,当即从墙角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他的院子里。
宋听檐正看着手中的枣,见她一跃而下,轻盈跳落在他面前,裙摆飘起折晃几缕光影,隐约带起的风劲,虽有几分寒冬风意,却莫名叫人无法忽略。
宋听檐眼睫轻轻一眨,手中拿着的枣便被人重新拿了回去。
他看去,夭枝已然动作迅速走到远处院旁墙角,打起井中的水,在里头把枣子洗干净,又拿出帕子将枣子擦干,才往他这处走来,伸手递来,“这下可以吃了。”
宋听檐看着重新递到自己手中的枣,洗得颇为干净,擦得都有了几分光泽,隐约间似乎闻到了枣的清甜香气。
他拿起枣咬了一口,果然颇甜,这等寒凉清晨吃冬枣,竟有几分意趣。
他不由一笑。
夭枝见他吃了似还喜欢,便也放下了心,可算是合这祖宗的胃口,安生吃了。
早间空气清新,许是雪化了隐约有几分初春气息,闻之皆是树间草木清香。
夭枝伸了个懒腰,便见一鸽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她怀中,她下意识抬手接过。
是她和酆惕通信的信鸽,先前事出突然,信鸽还未来得及往返,酆惕只能让人传信,平常无急事,皆是信鸽。
他们分隔两地,为了沟通差事,便挑了一只信鸽,这还是她特地让师兄从山门带过来的,很是会找她,无论她在何处,它都能找来,极为方便他们二人沟通。
宋听檐看着从天而降的信鸽并未开口。
酆惕着信鸽送信而来,必然是有事交代,她自然不耽误,从信鸽脚下拿出信纸,打开一看。
原来是太子被废,他平素跟着太子做事,皇帝自不会再于他重任,他可以回京都了,禹州事宜会交给别的官员。
届时回来与她一道办差,也不至于她生乱。
夭枝看着心中一喜,如此真是太好了,她便有个帮手,也不至于慌乱。
夭枝满面喜色,宋听檐看了信鸽一眼,“是何人寄了信来,竟也能找到这处?”
“酆卿。”夭枝顺口而出,拿着手中的信看向他,“他远在禹州,听闻太后的事,又听闻我出来便写信来问我安否,且他马上就要调任回来了。”夭枝话间掩饰不住的喜悦轻松,想着又顺带在他面前,将他对酆惕的印象提升一下,“他还让我安慰你一番,叫你莫要太过伤心。”
如此言语,亲疏可见。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片刻才道,“如此话多,你们所通信件竟是无人能看懂。”
夭枝闻言一笑,倒没什么不可说的,“这是我们自通的暗语,总不好信件叫旁人拿了,便能看了去罢?”
夭枝放下手中的信,并不担心他看见酆惕对差事的交代,因为他必然看不懂。
因为她和酆惕写的都是鸟语。
他们做神仙的都会几种语言,夭枝只会三种语言,人语、鸟语、狗语。
而酆惕作为蓬莱仙岛重点培养的仙人,那会的自然比她多多了,他会四十九种语言,含盖六界。
也就是说,把他放在六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不迷路。
可惜她会得少,好在也是能对上一种。
夭枝放下手中的信,想着先回信,免得后头玩忘了,她看向宋听檐,“你屋中可有笔墨,借之一用。”
宋听檐闻言依旧温和,“在屋里。”
夭枝当即点头,将信放在石桌上,转头便往他屋里走去。
宋听檐看着她往屋里进去,视线慢慢下移,落在石桌上的信纸上。
上面其余的字皆是乱七八糟的线,完全没有章法的暗语,唯有头先一行写着,‘夭卿,见字如晤。’
宋听檐看着信,眼中神色未明,忽而一阵风起将信吹起,飘落在地。
他看了许久,收回视线,未言一字。

第53章 着实暧昧。
夭枝拿了笔墨纸出来,便见纸张掉落在地,而宋听檐站在枣树下,一边慢悠悠吃枣,一边看着乖巧状呆在墙上的信鸽,不知在想什么?
她上前捡过落在地上的信纸,已被化去的雪浸湿,连字迹都模糊不清,自然是不能要了。
夭枝把纸放回桌上,便准备提笔写回信,却不想正准备写第一行,便卡在了鸟语上,她用得不是很多,自然也不太熟练。
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酆卿的鸟语该怎么写。
他们往日传信皆是紧急,言简意赅,自然也没有时间称呼彼此。
如今,他突然称呼上,她自然也是要回上一句,只是鸟语似乎没有他的姓对应的字。
她看了一眼酆惕写的,怪道他打头写了人语,想来是鸟语也找不到她名字。
宋听檐不知何时回转过来,走近她身旁,看着她提笔不落,似在深思。
他眼睫微垂,“这暗语如此复杂,想来你们是花了不少时间琢磨?”
夭枝正苦思冥想,闻言回道,“还好,也不过就是些寻常用词。”
宋听檐闻言并未再开口,转而问道,“皇兄的事必然会有牵连,酆大人应当要调回京都了罢?”
夭枝本就无需瞒他,毕竟也不可能瞒得住他,他虽闲散,但这些事情总能一眼看透。
她点点头,“他信中就是说这事,不日便要回来。”
此事乃是交代,且都是向家中交代,与外人交代,岂不是将外人看得比家中人还要重?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向摊在石桌上晾着的信,“酆大人在禹州有功,回来必要升官,可如今这般情况应当会明升暗降,礼部如今还有空职,父皇大抵会按个闲职给他。”
夭枝闻言恍然看了宋听檐一眼,不想他连皇帝准备给酆惕的职位都想到了。
他如此了解皇帝……
她想着便又收回视线,不再细想,毕竟酆惕应当不在乎仕途,“闲职便闲职罢,他应当对仕途并不在意。”
宋听檐闻言平和开口,“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又怎不希望得重用?”
诚然,为官怎会不想往上走,正如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没有目标,又如何下得力气做事,凡人做官谁不想迁升?
只是她该如何解释,他们是神仙,在凡间做官做得再高,于他们来说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他们只是凡间的过客,并不是生在这处。
夭枝一时默然,她忽然想到酆惕在凡间必然也是有命簿的,他既能避开姻缘一事,那必然是在其他事上多有坎坷,说不准就是在这仕途之上有阻碍,不知自己这般会不会扰乱到他。
倘若过多接触,皇帝生疑一怒之下砍他的头,他不就历不完劫了?
夭枝若有所思。
宋听檐慢声开口,却是实话,“我们二人刚从狱中出来,父皇对我,对你,都未曾明确表态,处境并不好,若太亲近,自会连累于他。”
夭枝听来只觉分外有道理,皇帝如今必然是疑神疑鬼,他们还是少做少错。
“如此也对,我这就告诉他,回来先不要寻我,等情况明了再相见。”
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并未再言。
夭枝想着,实在琢磨不出,只能用人语写称呼。
她提笔认真写下酆惕的姓。
正写着,宋听檐看着提醒道,“酆字错了。”
夭枝一顿,低头看去,一笔一划都像酆字,没看出来问题。
宋听檐俯身而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在纸上重新写了个酆字,加上了两笔横,他浅声道,“酆字上头两个丰,乃是三横。”
夭枝恍然大悟,她只写了两横。
酆卿这名字真难写,着实看树眼昏花。
宋听檐握着她的手将称呼写上,一笔一捺,连带着她的手都灵活有力了许多,写出来的字竟是格外风流写意,连笔下墨痕都流畅许多。
夭枝思绪从笔划出的墨痕慢慢上移到他的手上,他的手竟生得极好看,指节皙白修长,这般一看竟比她大许多。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俯身在她耳旁垂眼认真书写,外头风冷,便更能觉出他的身上的温热之意渐渐传来。
她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只觉靠近他的这处面颊有些热,这般近萦绕而来的男子清冽气息,叫人无法忽视。
她下意识往上看去,却觉出他的乌发垂落而下,由着风微微吹来拂过她的脖间,颇有些细微痒意。
宋听檐就着她的手写下酆卿二字,才松开她的手。
夭枝莫名松了一口气,看向字下笔有力,虽明显是他的字迹,但着实好看,能交差便是好。
夭枝便顺着往下写,见字如晤。
宋听檐见她这般写,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往院外走去。
夭枝见他离开有些疑惑,他这是要去哪,怎么不说一声?
这背影瞧着怎么好像是生气了?
夭枝看着宋听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疑惑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墙上呆着的灵鸽。
山门的信鸽自然是颇具灵性的,夭枝看它一眼,它便匆匆从墙上飞落下来,踩在石桌上,歪着脑袋看她。
夭枝拿着笔,点了点它的小身板,“怎么回事?他身子弱想要看看你,你还飞得这么高,也不知道下来让他好好瞧瞧。”
信鸽明显听懂了,一脸委屈状,那小豆般的眼睛似乎在说,你不知道他有多吓鸽。
小信鸽缩了缩身子,它是山门里业务能力最出众的一只鸽,最大的根本原因就是在于它会趋利避害,刚头那人欣赏着它却如看死物一般,怎叫它不躲上一躲?
夭枝想着,觉着他应当是想起他祖母的伤心事了。
夭枝想着便当即下笔,打算快速将这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好去陪陪他,安抚安抚。
她顺道在里头写上宋听檐的伤势,询问酆惕可有灵丹妙药备着,蓬莱仙岛的仙丹可是出了名的,蓬莱富贵,用材也是出了名的好,对于伤势愈合自也是快的。
灵丹妙药着实太贵,她如今还是负债,恐怕是赊不来一点。
只能从酆卿这处问问了,毕竟蓬莱仙岛为了保他历劫,都有办法走后门送他做仙官,自然也会在他身上备些仙丹罢?
夭枝忙忙碌碌、洋洋洒洒直写了大半个时辰。
倒不是她拖延,只是要交代的着实有些多,语言一下子没转换过来,必须得把人语转换成鸟语,是以这一页信纸硬生生让她在院子里翻译了大半个时辰。
着实脑仁生疼,早知道当初就不用鸟语了,狗语她倒是灵活贯通,可惜蓬莱仙岛未来岛主不通狗语,因为汪汪叫着聊天,着实有损形象。
夭枝写完之后满意放信鸽离去,才起身去寻宋听檐。
他已坐在堂中等她用膳,桌上的碗筷都未动,想来是已经等了很久。
他见她出来才开口吩咐道,“将菜热一热。”
下人们有序上前端菜。
夭枝在他对面坐下,本还想着说不必如此麻烦,凉的她也能吃,只是想到这厮挑剔得很,恐怕凉了他便不爱吃了,一时也只能作罢。
她不好意思开口,“何须等我,你先吃才是,如今身上还受着伤,岂能饿着?”
宋听檐闻言看来,颇为善解人意笑言,“无妨,写信总是要费些时候的,毕竟彼此要说的话多。”
确实挺多的,酆惕远在禹州,自然只能了解到一字半句,她若不细细讲清楚,恐怕他都无从得知。
夭枝笑了笑,只觉他颇为体谅,但又觉得好像体谅过头了,话里有话似的。
菜很快热好,一一端上来。
热腾腾的饭菜看着确实更有胃口。
夭枝拿起筷子正准备用膳,宋听檐却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只鸡爪到她碗里,“补补,字写多了,难免手疼。”
“…………”
这么点字,哪里就累到她了?
夭枝总觉得他有那么些话里有话,可抬头看他,他又是神情平静地用膳,并没有半分不悦之意。
夭枝想着,应当不是生气?
毕竟吃枣时都还好好的。
夭枝啃着鸡爪,虽说她也喜欢,但是爪子并不补爪子呀?
他伤心至此了吗?
她看了他一眼,想着一会儿得好好陪他,恐怕是还没抽离出来。
酆府中收到了回礼,却是贤王府送来的。
酆老夫人看着摆满院子的回礼,一时有些疑惑,“这是贤王殿下送来的?”
管事娘子连忙开口,“回夫人,殿下说是替先生回的礼。”
老夫人拿着手中的帖子,这帖子原路返回,意思再明显不过,“那这夭大人是不能来参加诗宴了?”
管事娘子似乎也有些为难,“夫人,我方才打听了几句,那送礼过来的侍卫说,殿下说夭大人毕竟官身,不同于寻常世家小姐,参加这些诗会恐有结党营私之嫌,还望夫人见谅。”
这倒是实话,如今太子被废,夭枝身份敏感,若这个时候过来,难保不会叫人多想。
老夫人被点到这处,瞬间醒悟过来,是她急糊涂了,都怪自家哥儿,竟是什么女子都不心悦。
叫她太过生急,是以听到风声便连忙去探,自是没想到这么多。
且听殿下这般说,天子是十分重用这位夭先生的,想来是要拿来做近臣的。
雪化寒冷,她想到此,竟一时背脊汗湿,此事着实是她昏了头。
自不好再提。
夭枝用过膳后在溪边溜达,此处小溪极宽,水清澈见底,最深处也不过漫过小腿,还有孩童在浅处踩水抓鱼。
夭枝背着手站在溪边看了一会儿,开口唤道,“小玩意儿们,帮我抓条大的。”
倒也不是她不能抓,只是她习性如此,喜欢栽在土里,不太喜欢在容易浮起来的地方下脚。
那几个孩童听到这话,看向她脆生生应道。
夭枝继续道,“你们抓到了大鱼,我请你们吃糖,去院中找那位哥哥要。”
“好!谢谢姐姐!”几个孩童欢喜非常,齐生生应道。
夭枝颇为满意,她惯会空手套白狼,往日两袖清风都饿不死,如今抱上宋听檐这条大腿,自然是物尽其用。
是以,夭枝很快就得了一条肥美的鱼,当即美滋滋拎着鱼往回走。
她快步到了院中,便见宋听檐手中抱着暖炉,坐在摇椅上微微摇晃,阳光稀薄落下,颇有浮生闲适模样。
夭枝提着鱼上前给他看,“你看,这鱼很是肥美,提回去给踏雪,它必然心生欢喜。”
宋听檐看着这一条鱼,确实很大,至少比她脑袋大。
他眼眸微垂,慢悠悠开口,“你就只想到猫。”
夭枝微微一顿,看向他,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疑惑道,“你也想要吗,可你也不吃鱼啊?”
宋听檐听到她这话,缓缓停下摇椅似有些难过,他慢条斯理开口,“想来是常常见面,夭卿先生没了新鲜感,自也不会记得我喜欢什么。”
他说着便起身,抱着暖炉回屋。
夭枝微微一顿,怎突然多了个称呼?
只是听到先生,她便觉得自己先头猜得不错,他十成十是话里有话。
夭枝看着他进屋,又看向手里提着的鱼,瞬间明白过来,他喜欢养着鱼,只怕也是想要她逮几条鱼。
如此倒确实让他失望了,他和踏雪都是喜欢鱼的。
难怪方才不开心了呢?
夭枝想着当即便回转而去,那几个小玩意儿还在抓鱼,别看他们年纪小,捕鱼可是一把好手。
她再让他们捕几条好看的小鱼送给宋听檐,必定叫他欢喜。
夭枝很快又讨来了几条颜色鲜艳的活泼鱼儿,兜在瓷盆里回转而去,正碰见宋听檐从院中出来。
他看见她停下了脚步。
夭枝连忙小碎步跑过来,将手中的盆端到他面前,让他看里头的小胖鱼,“你瞧瞧,我特地挑了胖乎可爱的,必定叫你喜欢。”
宋听檐看着盆里的几条鱼,面色稍缓,明显是满意了,他一笑,“亲手抓的?”
夭枝见他这般问,颇有几分心虚,“我向别人讨来的,我到底抓鱼并不擅长。”
宋听檐闻言没了兴趣,轻呵了一声,慢悠悠道,“写字倒是擅长。”
“…………”
他必定是在阴阳怪气!这究竟哪里惹他了,如此扎手?
夭枝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在郊外闲散住了几日,便也要回去了。
宋听檐身上的伤也养得好了些,至多就是偶尔有几声咳嗽,只是时不时会让她吃点鸡爪补补。
导致她做梦都梦到鸡爪……
夭枝每每都不知说什么是好,待收到信鸽回信,酆惕交代,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已快到京都。
难怪回信这么快。
夭枝看完信收回视线,看向宋听檐,果然见他颇有几分闲散之意看着她,似乎又要闹将起来。
她眉心一跳,当即先他一步开口,神情严肃认真,“今天不吃鸡爪,我着实啃累了。”
宋听檐闻言停顿了片刻,似才想起这些时日所为。
片刻的停顿之后,宋听檐看来,夭枝忍不住笑了,他一时也忍不住笑起。
当真是幼稚极了,天天在这处啃鸡爪。
回程有些久,宋听檐伤还未全愈,自也是要静养。
夭枝便也不缠着他多说话,而是安静呆在一旁看风景,亦或是睡睡觉。
等到了京都,她转头看去,宋听檐正闭着眼睛靠在马车壁上,似是睡着了。
她视线不由落在他面上,只觉他眼睫好长。
她忍不住靠近去瞧,他长睫微微垂下,又长又直,在眼下投下一道阴影,显得容色清隽惊艳。
夭枝看得仔细,见他呼吸清浅,显然是睡着了,一时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长睫。
指尖轻轻碰到他的长睫,划过轻轻的痒意,夭枝心莫名快了一拍。
下一刻,指下睫毛微微一动,他似有所觉,慢慢睁开眼看来,似早有所觉她这般靠近,眼中神色清明。
夭枝凑近了看,自然是靠得格外近,一时这般对视,叫她颇有些不自在。
她连忙要坐回去,下一刻马车却突然一停,她失去重心,直往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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