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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我九重天by丹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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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枝惯来滑不溜手,这等尖锐问题于她来说无需多想,“大人何必激我,我就是教导过众皇子们,才不好多言,免得叫人觉得我有失偏颇。”
那臣子被她明着一呛,一时无言以对。
朝堂上瞬间陷入争论,夭枝一字不语,心中微沉,她飞快思索该如何拖延立太子一事。
毕竟太子若是再立,那宋衷君再回太子之位便更困难,虽说这事是他那处司命才需烦恼,可毕竟立的是宋听檐,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偏离太远……
朝堂上争论得越发厉害,还是对新立太子,又立不立宋听檐直接分成了两派,皇帝面色越发沉,似不想再听。
突然,一白须老大人见争论不过,怒即开口,“诸位大人,贤王殿下自幼在慈宁宫长大,屯兵一事他知道多少还未可知呢!”
此言一出,朝堂上倏然一静,众朝臣皆不敢开口再言。
夭枝眼睫眨了下,心一提,抬眼看向那位老大人。
这可真是刺到了皇帝的命门,皇帝为何犹豫再三,顾虑就是在此,宋听檐是太后养大的,自然不可能全然信任,哪怕太后已去,外戚已除。
更何况皇帝又生性多疑,这一句话不知要让他翻来覆去想上多久。
说不准一个想岔了,宋听檐的性命都保不住。
老丞相忽而缓缓开口,语气渐重,自是觉得越说越不像话,“大人慎言。”
老大人见已说到这份上,干脆直言,“老臣所言本就是事实,陛下和各位大人都知晓,又何需慎言,前太子出了这样的事,最为得利的可是贤王殿下,如何不叫人多想?”
朝堂上鸦雀无声,立储一事可论是为江山社稷,但前太子谋逆一事,谁都不敢多言,犯这忌讳。
毕竟往日皇帝对太子的喜爱,可是历历在目。
朝堂鸦雀无声,渚御史忽然开口,“若照着连坐之说,那是不是凡跟贤王殿下有所接触之人,都可能知晓镇南侯屯兵一事?”
这简直荒谬之言,那大半个朝廷谁没有互相接触过,难不成全端了?
一时间朝堂上又互相争吵起来,皇帝显然已经不想再听,连拍龙椅把两下,“住口!”
他一时怒极,自还压着,“今日就到此罢,朕乏了,退朝。”他说着看了过来,“夭爱卿留下。”
众朝臣闻言皆看向她,刚直的不喜她事不关己不理事,圆滑的不悦她高高在上不站队。
如今皇帝又看重她,独留她一人说话,自是将满朝臣都得罪了遍。
众朝臣散尽,皇帝连太监都逐出去,阖着双目,似被吵得头疼,他伸手按着眉间,“他们说要立朕的第二个儿子为太子,你如何看?”
夭枝当即跪下,俯身道,“陛下,臣乃山中来人,此事事关社稷,不敢妄言,只是臣觉得陛下如今正值壮年,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考察,自可以多番思索观察,再决定立谁为太子。”
皇帝听这话面色稍缓,他抬头看过来,“朕见你这些日子递了假条出去,去的是乌古族罢,你去了那处可看见了什么?”
夭枝心中一顿,“陛下,臣去的并不是乌古族,且乌古族如此凶险,臣孤身一人也进不去。
臣此去乃是探望山中掌门,掌门突发疾病,师兄让臣回去看望一眼,因山门与苗疆同个方向,才会让陛下有此误会。”
皇帝闻言却未再开口,只道了二字,“是吗?”
夭枝闻言心中微顿,只觉皇帝心思越发难测,她合该将这听心镯挂在皇帝身上,也好知道其喜怒无常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看了她片刻,复而开口,“夭先生如此说,自便是如此,只往日你和贤王交好,如今出了一趟京都回来,便不认同他做太子,好似他生了嫌隙,难免叫朕以为你去的是乌古族,且还发现了什么叫你觉得贤王不好的地方……”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看向皇帝,难掩惊意。
她大意了,她忽略了皇帝能在太后掌权,且母族如此壮大的情况下将皇权夺回是何等手段,何等深的心思城府。
自然是窥一斑而知全豹……
她轻忽了,此凡人皇帝何其艰难才爬到这个位置,是掌管天下的主人,岂是如此好糊弄的?
皇帝也不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摆了摆手,“罢了,退下罢,立储一事确实急不得。”
夭枝见皇帝这样,心越发沉下去,以皇帝的性子,他必然是起疑心了,若不是一查再查,宋听檐与此确实没有一丝关系,恐怕当场就能要了宋听檐的命。
她如今这一番回来与宋听檐疏离,以皇帝的生性多疑,自然要起疑心,宋听檐的性命恐怕就如断了弦的风筝一般拉都拉不回来。
夭枝紧紧抿唇,思绪凝重。
她要害死他了……
常坻将糕点全端回去,将话如数复述。
“殿下,夭先生如今只留下了踏雪。”常坻犹豫片刻,开口问,“殿下,先生这是何意,她当真待您和那位被废的一样?”
宋听檐看着原封不动返回的糕点,端起酒盏浅尝,酒水沾染他的薄唇,水光潋滟的好看。
他的声线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水意,言辞却分外平静,“既这般说,那便自然是如此做。”
常坻不敢多言,若是如此,那夭先生要站在废太子那处也不是不可能了……
外头脚步声匆匆,管事才到还未来得及开口,宫里的人已经进来了,太监扬声传旨,“贤王殿下,陛下口谕,朝堂上如今正乱,还请殿下这些日子皆待在府中,不要四处走动。”
常坻闻言心中大惊,看向宋听檐面露恐慌。
这话表面没什么毛病,可和当初的禁足有什么区别?
当初那一句话可就关了殿下一年有余。
如今这般局势,圣心难测,这一会儿是禁足,会不会过一会儿便成了要脑袋?
着实不叫人不怕……
宋听檐闻言微垂眼眸,却依旧平静,他起身接了旨,看着外头天色,无关紧要般道了一句,“起风了。”
常坻看了眼天色,还真是,本还万里无云的天却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风只会大不会小……
老大人在朝堂上说的话,不过几日便传遍了京都,惹得议论纷纷。
皇帝因为废太子的事疑心越重,又伤心皇后背叛畏罪自尽,不再相信任何人,性子越发多疑可怕,已经接连数位官员因为立储一事受到牵连,抓住错处便是砍头抄家。
朝堂上一时间人心惶惶,言官家中各自备一副棺材,皇帝也没有辜负他们,全都用上了。
几位老臣摆明了死谏,拼死也要请皇帝早立太子,以稳国本,一时间棺材都来不及做。
朝中人皆不知哪一日皇帝的刀就落到他们脖子上了。
宋听檐这个在风口浪尖的皇子自然最危险,皇帝阴晴不定,前不久才下了禁足令,后一遭便又将宋听檐叫进宫中问话。
宋听檐被叫进宫中跪了一整日,始终不见皇帝开口说话。
殿中气氛寂静压抑,伺候的太监宫女皆是垂首垂眼,呼吸压低。
皇帝高坐在殿上看宋听檐跪得端正,放下手中奏折,却依旧没叫他起来,“知道朕今日叫你进宫是为了何事吗?”
宋听檐静道,“儿臣不知。”
“你会不知?”皇帝冷然一声,面上乌云压顶,开口阴沉,“满城文武都在逼朕立你为太子,你心中是不是很开心?”
“儿臣不敢有此想法。”
“不敢?朕打量你没有不敢的事,朝堂上这么多人都在替你说话,连老丞相都夸你,你能耐不小!”
宋听檐闻言微微敛眉,低着头未语。
皇帝也不需要他开口,双眼浅眯,声音慢慢,似随意开口,“你皇兄的事出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去看一看他?”
宋听檐不卑不亢开口,“皇兄一事牵扯太大,儿臣怕父皇不喜不敢去看。”
“不喜?”皇帝反问一句,看着他,忽而便拿起桌案上的杯盏用力掷去,正好砸在宋听檐的额头,杯子落地裂碎两瓣,满杯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脸落下来。
被砸的人却不能动一下,也不可出一声。
因皇帝就是在无端寻错处,动了自有好果子吃。
皇帝站起身,怒不可遏,“没有半点兄弟友爱的东西,你皇兄犯了错,做得如此境地,你倒好,广邀朝臣替你说话,只怕是想你皇兄早早下来将位子让给你,你倒是聪明得很!
还是禹州!你皇兄都在,有得你什么事,还大肆驱散百姓,这事你皇兄不会做吗!”
一旁立着的太监越发低下头,噤若寒蝉。
宋听檐眼中浸了滚烫茶水,眼中视线已被烫得模糊不清,他低声轻道,“父皇,是觉得儿臣这样做也错了吗,儿臣该眼睁睁看着百姓死伤才对?”
皇帝伸手指来,扬声怒斥,“你就是错了,禹州便是泛滥成灾也轮不到你,你皇兄自然有办法,由得你越俎代庖,去出这风头,目无尊长的东西!”
宋听檐未言,呼吸却未静,他缓缓眨眼,眼眶渐红,眼底微湿,不知茶水还是旁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受宠的孩子,即便做什么都是错的,要偏心自也有一万个理由,做对的便也是错。
他想寻一个不受宠儿子的错何其简单?
宋听檐默然不语,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额间,顺着下巴滴落而下,被砸的青痕越发明显,“父皇。”
他慢慢抬头,一半脸颊已被茶水烫红,他声音极慢,“儿臣有何能耐让朝臣替儿臣说话,当初雪日之时也不过只有先生怜我,四处奔走,并没有朝臣愿意理会儿臣……
父皇,儿臣生母是宫女,是孤女,那年儿臣年幼,她雪日早亡,儿臣如今除了父皇,怎还会有旁人……”
皇帝自然是迁怒,闻言自也觉得对不住,倒也顺气了些,毕竟他心中清楚,宋听檐根本没可能笼络朝臣。
他的人也不是摆设,倘若他真有笼络朝臣的心,他早就杀了此子,之所以留着这个慈宁宫养大的儿子,就是因为他安分懂事,从来没有争位那个心。
皇帝见他不声不响端正跪着,自也出完了气,复而坐下,太监见状连忙重新端上茶盏。
皇帝端过茶盏,拿着茶盖轻轻刮过茶盏中的茶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又慢慢问,“太子之位,你是何想法?”
这问题极难回答,宋听檐若回答有想法,那便是有这野心,皇帝如今已疑心至此 ,说不准转念一想就会觉得他这个想要做太子的,说不准盼着他这个父皇死,好登上他的皇位;若说是毫无想法,那这样的人又岂能做太子,毫无长志!
怎么回答都是错,皇帝永远都不可能满意。
“儿臣认为,父皇要立谁为太子,他便必须想做太子,无论他心中如何想,若其没有想做好太子的心,那宋家江山岂不要改名换姓?”
这回话可谓是极有分寸,既有主见也有想法,还不怕得罪他,甚至是颇有冒犯,反叫皇帝不反感,倘若是百依百顺,说些好听的,他自然听得出来有没有说真心话。
皇帝看着他,冷哼一声,“倒是能言善辩。”
“儿臣不敢,是心中所想便直白说出来,不敢有隐瞒。”
皇帝听到这话倒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许久都没有开口,殿中气氛如头悬利剑,叫人不安到无法呼吸。
长久的跪伏在地,宋听檐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再这样跪下去,这腿便可以不要了。
只是皇帝却没有开口让人起来的意思。
宋听檐跪在殿中,面上茶水已干,额间却是汗湿,面容苍白,跪得越发艰难。
皇帝看着宋听檐许久,才慢慢开口,话间却叫人更加不安,“朕问过夭先生,她对你做太子一事并不是很认同,你这几日便先留在宫里罢,朕随时唤你。”
如今这般形式困在宫中如同等死,皇帝杀了这么多人,越发喜怒无常,离他越近便越危险。
他话中也明显,当初雪日,夭枝替他奔走,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如此救他,如今却并不赞同他做太子,自然是觉得他有问题,皇帝如今因为分布图对夭枝很是看重,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自然会看重她的想法?
这终究是应了旁人的话,此番终究会后悔。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宋听檐汗湿眼睫,闻言慢慢闭上眼,唇角微弯,渐染自嘲之意。

春日细雨绵绵,连着几日越发潮湿,初春的寒意更甚。
夭枝从朝堂上下来,宋听檐被叫进宫中已经两日没有消息。
种种迹象表明,皇帝并不相信宋听檐,即便没有证据,他可能也会因为自己的疑心多添几分猜疑。
若说朝臣们处境危险,但他们不多言便不会死,可宋听檐不一样,他如今即便不说话,不做任何举动,那也是刀尖悬于头顶一般,命悬一线。
他和宋衷君不一样,宋衷君终究是皇帝一手带大,亲自教导,皇帝再怎么狠心,也下不了手,他甚至会为废太子找理由,便是被外戚迷惑了心智,一时糊涂,否则怎会还将他好好关在宫中,留着性命?
可宋听檐,皇帝从未偏向过他一次……
夭枝忧心之际,老大人不知怎得,几次三番在朝堂上针对宋听檐,他的话在京都传了又传。
太子被废,宋听檐渔翁得利的传言越演越烈,议论越盛,皇帝听多了自然越加猜忌,连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知杀了多少。
情况越发焦灼,这样杀下去,早晚要杀到宋听檐头上。
皇帝如此阴晴不定,说不准下一刻传来的便是赐死二字,等她知道消息又如何来得及?
夭枝站在屋中,看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丝,终是提起笔。
老大人早年受贿,他官职甚高,早已金盆洗手,并且按照他在凡间的命数而言,此事并没有被人发现,因为他藏得极为隐蔽,倘若不是她,是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边关蛮夷之事是她钻了一个空子,那些蛮夷是贺浮必然会踏平的,如今他亦在边关杀敌,是以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不过前后脚的事。
可如今舞弊一事并不一样,这是未曾发生的事,她此行是偷天机,必然是会受到天罚……
夭枝提笔悬在半空中,犹豫再三终是落下了笔。
她才落笔,指尖便传来剧烈疼痛……
竟这么快就有反应?
她还未反应过来,那掌心金印便泛起光芒,痛意瞬间缠绕着她的整个手臂快速蔓延。
她倒抽一口凉气,疼到瘫倒在桌案上,连笔都握不住,硬生生掉落在地。
原来泄露天机竟是这般疼,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
夭枝疼得浑身发颤,看着纸上落下的一笔犹豫再三。
不过短短一日,老大人徇私舞弊的事便被揭穿出来。
老大人早年府中下人与大人生了嫌隙,将此事报了官。
老大人初上任时与太后母族中长者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有迁升的官职,老大人因为这位长者寻人说了几句话,便向上打通了路子,得到了向上一步的机会。
只是这长者是太后母族极为偏的一族,所以并不引人注意,更甚之,只有当事三人知晓,是以谁也不知道老大人原来和太后母族是有些许牵扯的。
若承了旁人的情,自然要还回去,断没有分清的机会。
是以等到这位老大人任科举主考的时候,这位长者便向他求了个人情,送了一副稀世字画,希望他能将科举的名次给他那位不争气的表亲之子。
因表亲之子只差一名,名落孙山。
老大人觉得差距不大,便也做了个顺手人情,将表亲之子往前提了一名,而原先上榜那人被挤了下去,那表亲之子如今也在朝为官,且还在皇帝这些时日疯狂砍杀的名单之中,此人为官倒没有问题,只是当初终究不光彩。
如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那位长者早已寿尽而去,本是无人知晓,如今一闹惹得满城风雨,天下尽知。
百姓皆道皇榜科举此等大事,竟有钱财人情可换之的内幕,如何对得起天下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一时间皆是愤慨不休,议论纷纷。
皇帝勃然大怒,他亦怪道这老大人总在朝堂之上提贤王诸多。
太后一族要扶太子为帝,自然不关宋听檐什么事,如今太子虽被废却还是有机会复立,这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怕是早就认了新主,有这一层关系在,怎么可能不藏私心?
皇帝此人,你若真是刚正不阿,不偏不倚,那说的话他可信上七分,但若有了私心,这话便是说的再好听,他也不会再相信。
此事一出,皇帝生性多疑至极,也不再全然相信夭枝,应该说不再相信任何人。
夭枝为太子老师,也可能存了认新主的心思。
他在,他就是天下的皇帝,他的儿子不能越过他去。
此事出来,砍头抄家自是不可避免,因为此事连带着往日那些与太后母族有过交集的,全被挨个查了遍,皇帝又开始了新一遍的砍头杀。
一时间皇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殿门紧闭,昏暗无光。
宋听檐跪在殿中,阖着眼未动。
殿门忽而慢慢推开,他慢慢睁开眼,却未开口。
身后老太监进来,“殿下,陛下吩咐了,您不必再跪,可以出宫去了。”
宋听檐闻言微眨了眼,许久才道,“敢问公公,父皇何故改变主意?”
老太监笑道,却没有明说,“刑部查出了徇私舞弊的事,这朝堂上出了事,陛下顺了气,自然就不需要殿下跪着了。”
宋听檐闻言未语,起身时却因连着几日的跪已无法好好站立,出来都需人扶着。
出了宫,宋听檐从马车上下来,常坻当即上前扶着。
他面色微微苍白,却始终站得笔直,看向送他而来的小太监,“多谢公公相送。”
小太监受宠若惊,连连鞠躬,“殿下着实客气,奴才这便回去交差了。”
宋听檐目送小太监离去。
常坻在一旁低声开口,“殿下,那老东西天天在朝堂上编排你,正巧便出了这事,被刑部拿了把柄……”
这自然不是巧合。
宋听檐却并未开口,显然在宫中便已经想到,“带季尧安来见我。”
贤王府还是如往常一般安静,当初禁足便已恢复不到原先那般热闹,所有的一切如昨日黄花落,一去不复返。
书房中墨透纸上,香气沉沉。
宋听檐看着站在书案前乔装成送菜伙计进来的季尧安,打开常坻从他身上搜来的信。
信上只寥寥几字,是往日老大人受贿账本的藏匿之地。
宋听檐视线一顿,他自然也是要解决这个碍事的老匹夫,只是此事太久远,下面人翻来覆去查了数回,竟都干干净净。
他以为是个清官,却不想也不干净。
宋听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以及还有书写匆忙之间凌乱的涂改,显然写信之人情况并不甚好。
他看着信默然无声许久,季尧安有些不安,他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夭大人乃是模仿他的字迹而写,应当不可能叫殿下知道,是夭大人所写。
“这信是你写的,何处得来,可还有人知晓?”许久的沉默后,宋听檐开口淡问。
季尧安心中紧张,却还是照着夭枝的话开口,“是下官所写,并无旁人之晓,下官自己无意间查到这些,怕忘记便赶紧记下来。”他说着,生怕露馅,便接着开口,“殿下,若没有其他事,下官就先告退了,府外看守严,送菜伙计着实不能耽搁太久。”
宋听檐没有说什么,显然是让他离开。
季尧安伸手作揖,对着他后退几步,又施一礼才转身往门口去。
宋听檐看着信,忽而开口又问,“我记得你擅楷书,一手好字,笔法遒劲,今日一看果然端正沉稳。”
季尧安停下脚步,见殿下问得这般简单,当即行礼道,“殿下谬赞,是下官愚钝,自幼练习才能写出这堪堪能看之字,只是信上这字是匆忙之间写的,实在不能多瞧。”
宋听檐抬眼看向面前恭敬站着的季尧安,他看过季尧安的字,也记得他的字迹,这信上写的确实是楷书,可字落笔颇虚,一眼便是模仿,形似神不似,且落笔生乱,善书之人再是匆忙,那字也不可能散神成这般,显然并不是一个人写的。
宋听檐也不再问,让他退下,抬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常坻,“去将此事收干净。”
常坻接过信打开一看,瞬间惊住,“殿下,这是真事?我们这么多人来回地搜,可找不到那老东西的一丝把柄,这季尧安莫不是通了神仙?”他说着,宋听檐已然起身往外走去,像是要出府。
他心中一慌,连忙追上去,“殿下,陛下可是下了旨意,不容您出府。”
宋听檐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将这旨意放在心上,“无妨。”
常坻心中一惊,连忙上去劝道,“殿下,这风口浪尖多少人盯着您,这若是出去,必然会被人知晓。”
宋听檐微微敛眉,看了他一眼,“不准跟着。”
常坻瞬间不敢再跟,连忙退下,他站在廊下,见外面蒙蒙细雨,“殿下,落雨了,等雨先……”停罢。
可话还没说完,宋听檐已经径直走进雨雾中,不顾腿伤,步履匆匆进林中机关门,转眼消失在视线中。
常坻颇有些胆战心惊,自家殿下胆子极大,每每行事总叫人害怕不安,至今无法习惯,如今这般局势错一步,步步错,怎能妄为?
他也实在不明白这紧要关头,殿下如此冷静之人,自然知道陛下现下疯癫得厉害,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冒这么大的险出府?
宋听檐出了府后,直接去了先生院,大门外只有一个小童打瞌睡。
他低声问,“夭先生呢?”
小童见人来,一时间愣了神,连忙迎他进去,“殿下,先生在主院里,今早身子不适,一整日都没有出来半步。”
宋听檐径直往主院走去,听闻此言便开口,“不必跟着了。”
小童也不敢再跟着,更不敢越过殿下去通传夭枝。
宋听檐走过青石板路,径直去了主院,绵绵如针的雨丝不停落下,他一路过来并未撑伞,乌发衣袍已沾染了水珠。
整个院子像洗过一般,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叶上都续着剔透的雨珠。
他才走进几步,就听见屋里声响,显然疼痛难忍。
他停下脚步再迈不出去,难得反应不及。
夭枝浑身汗湿,这天罚不仅仅止于此,竟是一阵接着一阵。
十指连心,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额头瞬间冒出一片冷汗。
她没想到天罚会这般可怕,她写完浑身汗湿,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疼到失去意识好几次,等到写完账本所藏的位置,整个人都被搓磨了一遍。
她面色苍白,勉强平顺下一口气,只能将自己关在屋里,她有气无力靠着,忽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夭枝。”
他声音一贯好听,也能叫人轻易认出来,她如今模糊了思绪,竟也能听出来。
夭枝看向门,实在无力去开,她费劲开口,“殿下来此有何事?”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外头没有走的意思。
夭枝想到他如今情形,倘若让皇帝发现他擅自离开贤王府,转念便会要了他的命。
她勉力起身下靠榻,才下地脚上便传来剧烈疼痛,她脚下一软,直接扑倒在地。
宋听檐听到里头的动静,当即一脚踹开了门,见她倒在地上,衣发汗湿,面容苍白,弱柳扶风倒在地上,竟是起都起不来。
他当即过来扶起她,揽进怀里低头看来,声音都轻了几许,“何处不适?”
夭枝靠在他的臂弯里,疼得意识模糊,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今日绵绵细雨一直没有停过,他的衣袍已被雨水浸湿,眉眼玉面上也全是雨水,越显眉眼殊色。
夭枝微微摇头,只是苍白的唇色根本无法掩饰,亦没想到他会这般大胆来看她,心中五味杂陈,“陛下命你禁足,你也敢出来?”
宋听檐似乎并不在意,伸手拂过她汗湿在脸上的发丝,指腹轻轻触碰她柔软汗湿的面庞,“怎么这般苍白,我找府医来看看。”
夭枝只觉他如今这般,总不像对先生一般,竟似男女之间的相处似的。
她来不及疑惑,闻言只觉他胆子是真大破了天,还敢出去招摇,她当即伸手握住他的手,费力开口,“不必,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
宋听檐看着她,“你身子自来强健,怎会这般?”
夭枝才觉得自己唇瓣发干,她微微一抿,“这几日春日初寒,着了凉罢了。”
她说着,宋听檐反手握住她的手,果然觉得她手颇有凉意。
他俯身将她搂进怀里,抱着她似要让她暖和些。
夭枝被他突然揽进怀里抱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兼带着干净清冽的男子气息也这般近,很烫,一时顿住,“簿辞?”
宋听檐没有说话,却抱得她越发紧,夭枝感觉到他身上炙热的体温,烫得都叫她颇有些心口发紧。
虽暖意渐深缓解了些疼意,可如此着实让她有些不自在。
夭枝清了清嗓子,微微挣扎,“让我去靠榻那处。”
宋听檐闻言倒没说什么,伸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将她抱起,直接抱到了靠榻上才放下。
榻旁窗子开着,外头下着细雨,偶有一阵风吹过,都带有凉意。
夭枝刚离开他的怀抱,便觉周身寒意袭来,颇有些冷。
宋听檐已然拿来净布,俯身而来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擦干之后果然舒服许多。
她着实无力,便由着他来。
毕竟伺候确实很到位,她做盆栽时可没遇到这样细致的人。
宋听檐顺着她温软的脸颊擦干而下,接着擦向她的脖间的汗水。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这般疼吗?
他微微抿唇,抬手将她汗湿的发微微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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