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九重天by丹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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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往日宋听檐那处学的布阵之法,可嫁接上古之力。
她引用其力,布阵压下威压,岂不正好?
她当即默念心法,在掌心划开一道血痕,血猛然滴落而下,凝结阵法,隐约现出光芒,下一刻,血痕竟无限延伸而去,地动山摇。
她伸手为掌引其力,竟发现火焰随她而引,似有无穷力量,盘旋原地,欲往她这处而来。
她心中震惊,还未反应过来,提掌而出,竟伸出无限结界。
那光芒耀眼,刺目至极,凭空而去,横列而上,直穿地底。
在他们和无形威压之间隔出一道泛白的结界,凭空照亮整个天地。
这一道结界而出,叫所有人都失了力,猛然击倒在地,不过那满墙的威压却瞬间消失,连火焰也无法再靠近他们。
夭枝只觉浑身仙力都在慢慢往外抽出,不留一丝。
结界外的无形威压之力还在不断往这处挤压,每挤压一次,都让夭枝受着无穷无尽的压力。
她嘴角慢慢溢出血来。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狇奚当即爬起来想要帮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接触这般强大力量结界。
能布出分裂空间的结界,其力量又岂是他这般仙者能够介入的,自是碰不得一丝!
莫渝惆害怕地开口颤声道,“千……千万要撑住啊!”
夭枝只觉攻势越发剧烈,再拖下去,此结界必破。
她默念宋听檐屡次叫她背默的心法,不知为何,竟然将自己和结界所受的力量慢慢融合到一起。
火焰慢慢消散,灭于地底,她一时轻松起来,当即手撑着结界施力,猛然往前压去,结界竟有如实物一般,被她推着往前而去。
威压力量有一瞬间的消弱,夭枝当即咬牙压着结界,从上而下压去,身旁狂风也逐渐消失。
结界而下,天地瞬间恢复平静,周遭慢慢亮起。
生死浩劫,转眼之间便归为平静,所有人都恍如大梦初醒。
一时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上古的力量岂能供人这般驱使,唯有上神才能做到如此。
“……你!” 周知御睁大眼睛,“你施的是什么阵法?!”
一时间,所有倒地之人都如梦初醒,看向夭枝各怀心思。
只唯一一个相同的心思,便是她才不过修行百余年,怎可能驱使上古便燃烧的火焰!
夭枝亦不敢相信结界是从她这处而出。
她想起这道声音反复出现,此人如此厌恶神仙,却没蛊惑她不该做神仙,必然不是仙。
可她却能上仙界,如此上天入地,存于六界之中,这是何其可怕的事。
凡间的魔物,天界的幻象,如今妖界的火焰……
这三者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此间必有阴谋,她必然是要做什么!
众人相视一眼,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狇奚感慨万千,“夭枝,你在殿下那处习学果然非同寻常,我竟帮不上一点忙。”他从来都是第一,自然也震惊人外有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众人闻言自是多想,夭枝方才那般实力如何不嫉妒,果然成为储君的弟子,是何其幸运,她进步如此快,怎叫人不嫉妒?
更何况当初若不是冒出个她,他们自也是有争一争殿下弟子的机会。
毕竟她一个凡间而来的寻常小仙,殿下都愿意收为弟子,他们这各族少君女君,自然更是可以。
夭枝心中亦是不解,她看向自己的手掌,以她的修为绝没有这般能力。
难道是宋听檐教的术法有这般大的妙用,他说过修炼是为承载鲲本身的无穷力量,可鲲真能结出如此大的结界吗?
她还未平静深思几许,便觉体内气息翻涌,压制不住,喉间腥甜而起,嘴角溢出血来,滴滴落下,染了衣裙。
狇奚见状上前来扶她,“可是受伤了?”
夭枝气息不稳,勉力摇摇头,伸手去摸宋听檐给的药瓶,却摸了个空。
她一顿,明明进妖界时就挂在腰间,她还检查过,她当即四下看去,根本没有药瓶的踪迹,难道是丢在妖市?
她还未细想,天上便有了动静。
远处层层叠叠的黑云竟慢慢开始挪动,云层变化何其之慢,可这里的乌云却眨眼之间便到了跟前。
下一刻,这层叠的乌云,忽然散开往他们这处飞来,那速度极快,等靠近了,他们才发现这哪里是云!
分明是无数只乌鸦聚集在一起,遮天蔽日。
“是那食心妖!”
难怪追到这处也毫无踪迹,原来是藏在天上,伪装成云。
此妖身躯可化形分散,模拟一切事物,头先进来必然是先碰到了噬魂血鸦,见其厉害,便拟态散为无数乌鸦,是以极其难抓。
这么多的数量的乌鸦,成群结队而来,几乎顷刻间就能将他们淹没。
夭枝勉力站起身,握着手中的剑,微转手腕,见他们还呆愣在原地,慢悠悠开口提醒,“此妖喜食人心精魄,神仙的更是喜欢,不可叫其沾染其身,无论是羽毛还是爪子。”
这么多的数量,且这些东西还会飞,怎可能叫它们碰不到自己?
这何其之难?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此处昏暗乌云雾气密布,只有远处山巅才有丝缕阳光,却火光冲天,应是火山,而那处一只乌鸦也无。
夭枝看了眼远处,“噬魂血鸦惧光惧火,此妖所化,必然也会惧光火,往光亮去。”
狇奚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开口道,“所有人去山巅寻光处躲避妖物。”他说完看来,“你有伤,与他们一道去,我去找寻妖灵所在。”
夭枝点头,她如今确实不可能再追妖,她已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仙力不济,一丝一缕在抽离。
妖身化成的乌鸦成群而下。
所有人闻言当即背对背面向外,相互掩护着施展仙术,击落不断飞来的乌鸦,脚边不断堆砌乌鸦尸体,很快这一处血流成河。
这些乌鸦极为聪明,见这般靠近不了他们,并开始只往一处攻击,一人自然受不了防线,队伍顺便被冲散。
众人四下散开,借着枯林树木掩护开始躲避。
一行人互相打掩护,与夭枝最近的二人仙力不及她,便由她来垫后。
他们二人先行往前而去,掩护好她身后,她好背对而退。
那二人见她一人在后,相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悄无声息快速离开了她身后。
如此一来,这些乌鸦便开始全部攻击于夭枝,夭枝难免有些吃力,找不到妖物斩杀之,这些乌鸦只会越打越多,且威力越来越大。
二人快速奔向山巅光源方向,随后便与其他人汇合。
狇奚找到妖灵所在,回了这处,见他们之间不见了夭枝,当即惊问,“她人呢?”
其他人相视一眼,自无人在意,而那两人也是闭口不言,佯装不知。
此人实力如此怎叫人不妒,若是死在这处,才叫众人心中舒坦。
周知御上前替他们开口,理由张口就来,“她自己先跑了,这乌鸦蔽日而来,路都看不清,我们怎么知晓她去了何处?”
当即有人开口附和,“就是,她自顾自逃命而去,还能怪我们没护住她?”
狇奚见他们这般瞬间皱眉,自也没时间和他们争辩,连忙看向远处,却没有看见任何踪影。
他当即往外而去,云侍颜上前拉住了他,“她一人,恐怕是出不来了。”
此乃实话,这般四面八方的攻击,夭枝又受了伤,只怕尸首都已经被乌鸦埋尽,去了只会贸然送死。
莫渝惆当即开口,自也懒得管真假,他们如何说便是如何,“师兄,她既然自顾自逃命去了,如此结果便是她应得的,你又何必去救她,如今我们抓妖灵才是正经?”
“是啊,抓住妖灵,我们此行试炼便过了。”
众人纷纷开口劝,周知御上前搭上他的肩膀,“你做什么烂好人,这样私自逃命而去的人就应该让她自生自灭。”
狇奚听他们这般,如何还不知道是嫉妒其能力想害人性命,一时心头大怒,当即甩开他的手,“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心中明白,倒是你们,所作所为真叫人不耻!”
众人闻言皆是一静,自没有丝毫自知不对,且这般明面上骂人,谁能挂得住脸。
作恶之时,不与小人一道的正人君子,最是遭记恨。
周知御脸色瞬间阴下来,脸上再也没了笑意。
莫渝惆见众人这般神色,自然知道师兄得罪了人,一时颇为害怕,担心狇奚至极,“师兄,你说什么呢!”
狇奚怒极,自不愿理会,他独自去了另一边,施展术法,急迫四处探寻夭枝的踪迹。
若是叫她死在这处,他自是枉做神仙!
夭枝握着手中的剑,手都被震麻,她清除前面的乌鸦,却忽然发现身后有一阵细微的风袭来。
她余光一撇果然是一只乌鸦往她背后袭来,当即闪身避开。
险险避开之后转头看去,身后竟空无一人,那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夭枝心中一时怒火骤升,好一群道貌岸然的自私小人,这么多人竟都是一声不吭离去!
夭枝眼中神色骤冷,硬压着体内气息翻涌一剑挥出,气海翻腾而去,直冲而上,击飞周围而来的乌鸦。
气海震荡而出,站在山巅光中的众人只觉耳鸣胸震,丹田难受至极。
远处乌鸦尽数压下,所有诡异的叫声慢慢消失在耳旁。
忽然,两个男仙人便被瞬间击飞出去。
二人被击飞出去,摔倒在地滚了几遭,猛地吐出血来,竟是半天爬不起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夭枝满身煞气,提着剑从上而落,站定在悬崖之上,身后火舌不断上腾,空气皆是模糊焦灼。
她看着倒地不起的二人,如视死物,“在我这处耍阴招,就凭你们这些窝囊废?
我救你们乃是念着皆是仙家,如今既不知感恩,那便不必走出这妖门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竟不敢上前拦之。
“你想戮杀仙族同门!” 周知御当前厉声喝道。
夭枝抬眼而去,“再叫,连你一道打杀。”
周知御当即噤了声,一时阴翳哑口。
众人硬是鸦雀无声,不敢开口说话。
云侍颜开口道,“夭枝,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你要分清楚如今形势,我们是在此处抓妖的,不是为了来起内讧,解决私怨的,我不管你们有何过节,如今必须先抓妖。”
夭枝抬眼看去,“私怨?抓妖?我凭何配合你们,倘若方才险些死在他们暗算之中的人是你,你还能这般一通大道理?”
云侍颜闻言自不多想,信誓旦旦开口,“我自然能,此行目的便是捉妖,我自然心里会分轻重。”
夭枝往日凡间久居官场,什么人没见过,“你们仙家倒是一惯如此两面做派,合着这刀没插在你们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是吗?
这般佯装大度地处理事情,我倒还要和其他人一起谢谢仙子了?”
云侍颜瞬间变了脸色,“你……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不要以为你是殿下弟子,就能目中无人!”
夭枝见她愤怒,唇角一弯,慢悠悠道,“如今知道这刀扎在你身上滋味如何了?
若有镜子,去照照你方才道貌岸然的样子,别自以为正派公平了,几句话便跳脚不已,装何公正明事理,还不是因为刀子没扎到你身上。”
这话真是句句戳心,着实叫人回不了半句。
云侍颜何时遇到这般不顾及她身份的人,却又被说了个正着,一时气青了脸,怒而扭头离去,自不想再管这门子事。
狇奚见她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上前走近。
夭枝察觉有人靠近,抬眼看去,眼含戾气,发现是狇奚才平静几许。
狇奚斟酌片刻,终是为了大局难言开口,“我不是要拦着你,也不是站在他们这一处,他们确实做错了事,但是此行我们需要人手,妖难抓,这十层门也难闯,倘若如今少了人,难保我们往后麻烦。
你放心,他们有此所为,便就是修仙修到了头,待我们回到九重天,我必然会上报师长,绝不叫你白白受了这么一遭委屈。”
夭枝闻言并未松口。
狇奚乃是众人之中最为年长的,又是带领之人,自然是要将这事处理好,万不能弄到那般无法收拾的局面。
他当即郑重其事将剑放在一旁,便要跪下,“夭枝,算我求你,不要伤他们性命,若你实在来气,我替他们跪下向你道歉。”
夭枝拿剑挡住他下跪,自然不能让他跪,这么多人里,她也就看狇奚顺眼些。
她未开口,狇奚便知她这是答应了,他当即看向那二人,“你们还不过来跪下谢过,指望着做错事不用承担后果?!”
他一剑拄地,怒气四溢,叫地面都震动了几番,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吱声。
二人方才被一击,皆是伤其根源,本就记恨,如今见她这般实力,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往她这处而来,沉默片刻,咬着牙在她面前跪下,“是我二人不懂分寸,还请夭枝仙子恕罪。”
夭枝见他们没有半分歉意,冷嗤一声,“没有分寸?我瞧着你们暗算人倒是很有分寸,想来这样叫人吃暗亏的手段应该使过许多次了罢,才会这般熟能生巧?”
二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觉得极为屈辱。
夭枝懒得理会他们,既有人这般乐意自取其辱,那她就辱。
这般要求不应,她半夜都睡不着。
他们二人磕了头之后,夭枝自去崖边打坐调息,没了药她只能自己凝神压制体内气息。
她将腰间系绳脱落而下的小鱼玉雕放在剑前,看了几眼,伸出手指点了下小鱼玉雕的尾巴,难免有些不开心,“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
狇奚见平息下来,看了眼众人,交代莫渝惆几句,与云侍颜一起带了几人离去捉妖。
周知御在一旁不远处细看着夭枝,见她阖目蹙眉,眼眸却不断转动,一直凝神打坐,似要静息。
瞬间便明白方才那般大的结界,必然导致她体内气息翻腾,压制不下必然会修岔重伤。
他眼眸一转,当即起身走起,视线下移,落在地上光亮之处,是状似小鱼的玉雕,这人往日宝贝似的,天天挂在身上,形影不离,一看就是极为看重。
他想到此处,眼里划过一丝阴郁,提剑而去,勾起了两只串在一起的小鱼玉雕。
夭枝正专心致志修心,察觉动静当即睁眼,不料他会夺自己的玉雕,瞬间蹙眉,抬手伸向他,一字一句已是怒意,“还给我!”
周知御拿着手中玉雕,端详一眼,不屑一笑,“女仙就是女仙,这么大的试炼还要佩戴着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你这般玩物丧志,若是让殿下知道了,我都替你害臊。”他不屑说着。
夭枝拿剑起身,话间极重,“拿来。”
“好好好,还给你。”周知御伸手递去给她。
夭枝当即伸手而去,他却手间一转,提前一松,两只玉雕瞬间落下,往崖下火焰落去。
这火山乃是妖火,万物皆可化之,玉雕乃凡间之物,落到其中,不消一瞬便没了踪迹。
夭枝见状瞳孔猛然收缩,她连忙伸手而去,却扑了个空,眼睁睁见玉雕落入火中,如水滴落在水中,消失无痕,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她脑中瞬间空白,这是他当初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
他如今全无簿辞的影子,这般疏离,早晚会消失无踪的,往后天上地下乃至六界都寻不到故人一丝痕迹。
她只有这一样东西!
若是连这个东西都不在了,那时日长久,连回想都会慢慢模糊空白……
夭枝一时眼眶骤然湿润,盯着火焰,丝毫不觉那崖边上的火舌,撩得她面容发热。
她只觉视线一片模糊,愤怒和悲哀几乎让她失去理智。
周知御见她这般看重,凑近看她表情,极为夸张道,“你不会生气了罢,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就生气,着实玩不起了罢?”
他话音刚落,众人笑了起来,有人故意道,“周师兄不该如此,往日争吵也就罢了,如今怎能丢掉储君弟子的东西?”
周知御当即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一唱一和,“我是不小心没拿住,夭枝仙子作为储君弟子,自然不会怪罪于我,对罢仙子?”
其中有人只觉小事,丝毫不在意,“不过一个凡间小玩意儿,赔了便是,又不是赔不起。”
夭枝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只觉得他们很吵很烦,耳旁全都是他们的嗡嗡声,惹厌不堪,那火舌而上,热得烦躁,眼中一切事物都有些模糊,她真想把杂碎全杀了。
她双目血红,握着手中的剑柄越来越紧,而手中的剑却越发颤起来,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滔天怒意。
狇奚捉妖回来见状大惊,此乃走火入魔之相,他当即上前来,伸手而来,惊声道,“夭枝,先稳住心神!”
夭枝却听不见他说话,她思绪越来越空白,一剑而去捅了周知御的心间,下一刻竟陷入了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带着湿意,衣裙上也全是浸湿,似乎下了雨,好像是……血雨。
她猛地坐起身睁开眼,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悬崖边上的火焰早早被压下,不再炎热,漫天落下的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河。
人七歪八扭倒着,皆是一剑封喉,入目全是尸首,一片血腥狼藉。
她手上握着剑,剑上全是血,狇奚就倒在她面前血泊中,了无声息。
她脑中空白一片,连忙上前,伸手而去,竟是气息全无。
她呼吸一紧,猛然收回手,不敢置信间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而来。
她握着剑慢慢站起身,想起自己意识模糊前的最后想法,猛地后退了几步,手中剑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声音惊醒了她,她连忙低头一看,自己满身的血,周围没有一个活物,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与她同行的人都死了……
是她杀的?
她杀了狇奚,杀了他们所有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连落下的雨都带了血腥气,尽是刺骨的寒冷和害怕。
她听到远处有声响传来,猛然抬头看去,是一年长白须仙长匆忙而来……
宋听檐手执白子落于棋盘中,棋盘中局势虽复杂,但已然明朗,白子只差一步便要胜。
对面年轻男子看着棋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散漫闲适,“这棋局就像你如今一般,只差一步便过无情道的坎,修成无极大道,”他说着似有些疑惑,看向殿中,一片流云也无,“你将流云驱散到何处了,怎觉异常寒冷。”
他不由玩笑,“你这无情道登顶可是一道劫,莫不是没过去?”
宋听檐玉姿端坐,无悲无喜,闻言面色平静,“落子。”
对面男子却不打算再下,“我这还下什么,注定输局,这局势和如今你高祖父要将位子传于你的决心一般明了,没有任何转机。”
宋听檐闻言并不理他的插科打浑,他伸手去拿茶盏,却见一旁剑鼎猛然传来剧烈震动,似乎心绪躁动至极,无法克制。
宋听檐见状瞬间敛眉。
对面男子见状,“这剑不是给你那看重的大弟子了吗?如今应当远在妖界收妖,怎隔得这般远,都有这般重的戾气?”
宋听檐当即放下茶盏起身往外去,殿外有仙侍匆忙来禀,“殿下,出事了,外面有仙长回来,说……说夭枝仙子杀了所有同行仙人,如今已逃了!”
“什么!”对面男子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站起身,衣袖带到了前方的棋局,上头玉石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宋听檐闻言顿住脚步,动作之急,连衣摆都微微摇晃。
他看向远处天际一片黑沉,四周星空不断有星辰陨落,这是神仙的命格。
星辰落下,代表神仙陨落。
而这些星辰陨落的方位都在妖界上古荒地那处。
宋听檐看着不断落下的星辰,神色越发深静。
年轻男子一道出了殿,看着这纷纷落下的星辰,凝重至极,不敢置信开口,“这些可都是几大上古遗族的后嗣……你这弟子可是闯了大祸,必然是要到天帝面前的。”
殿外有天帝的仙侍匆匆而来,事急话短,直请道,“殿下,陛下要您前去。”
周围一片静寂无声,宋听檐没有开口说话。
第108章 做什么?!(晚更加更,二更合一)
夭枝怔神之间,那白须仙人已经到了她面前,老者面目慈祥,见这般血腥场面,亦是惊住,“发生了什么?”
夭枝认出他来,是往日仙人顶上的师长,只怕是不放心一道而来。她当即无措摇头,“我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仙长看着满地的血,当即抓住她的手,“孩子,你必须得走,立刻走……”
“可我若是走了,岂不是要说明……”
仙长摇头道,“你不懂,当初便是如此,这事是说不清的!”
夭枝下意识问,“当初什么?”
仙长自然是没有时间解释,他神情严肃,当即开口,“这么多人只有你活着,你怎么解释?
你现在走还有一线机会找线索寻生机,不走就是必死无疑!”
夭枝心中一片茫然,无尽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已被仙长推着往前,“快走!”
夭枝犹豫片刻,只能快速离开此处。
因为她知道,这般情形下自是百口莫辩,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仙,不会得九重天看重,她心中清楚,无论是不是她杀的,死这么多人总要有交代,而她就是这个交代。
夭枝在妖界躲藏数日,躲藏一事她最是拿手,她可以不吃不喝也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抹去一切痕迹。
她一直在寻找当日之事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那日没有任何妖魔的痕迹,而且所用术法和她如出一辙,真的就好像是她亲手杀的一样……
她陷入无尽的茫然之中,她办法已然用尽,天兵的搜捕越来越紧密,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可能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
她逃不掉的。
她不敢连累山门,天大地大,一时竟无处可去。
她在天地间若有什么眷恋,那总归是有对不起一人的。
她嫁了那人,却让他等了这么久,那一别到如今,凡间已经过去十数年,不知他还在不在。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凡间。
可惜此处院子早已人去楼空,寻不到一丝往日的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她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忽然想到了张子即。
如今,她无一处可去,他是她最后负责的一个人,虽然早已交接其他司命,但总该有始有终,去看看他现下如何了。
按照命簿来看,他如今应当早已做了大官,仕途平顺。
夭枝来到他往日住的地方,本打算问一问,却不想正巧一个男子从里头出来,身穿常服,年岁已然很大,一身为官气质。
夭枝一眼便认出他来。
张子即站在原地,似乎也认出了她来,他默然片刻,开口唤她,“夭姑娘。”
他明显是笃定,并没有认错的意思。
夭枝微微一顿,竟不想他还能认出她来。
夭枝坐在院子里,张子即替她倒了茶,他抬眼看过来,为官已久,早已褪去往日青涩之意,“姑娘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夭枝端茶的手停下来,“你不害怕?”
张子即摇了摇头,岁月已经在他面上留下了痕迹,他眼角道道纹路,却还是不减风采。
“夭姑娘,你是神仙对吗?”
夭枝手顿在原地,这是头一个相信她是神仙的凡人。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便打算走,她无意扰乱凡尘。
张子即思绪却似乎飞到很远,“实不相瞒,我自懂事以来便一直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是一国君王,可国库空虚,我处处受制,为钱愁烦,总有一个女子来看我,她说她是我的保护神。
她每日都来看我,烦我所烦,愁我所愁,后来我们相知相恋,我因她的指引寻到宝藏,却没想到她会因为此事徇私被天界召回。
她离开之后,我再没有见她出现。”
夭枝脚下一顿,只觉此事耳熟。
竟是他……
她当初临时顶替做仙官,就是因为前面女仙官出了事……
夭枝没想到会这般巧,一时说不出的感慨。
张子即说完这些看来,话间诚恳,“我本以为这些梦只是假的,却不想见到了姑娘,你也一样屡屡来顾看我,且每一次都是在我危险之时出现,到如今已过去半载年华,你音容相貌却没有改变,我更加确信这梦是真的。”
夭枝自是没想到他能记得,想来是那时天下大乱,孟婆汤稀释了太多,才叫他还有前尘往事的些许记忆……
只是他已拥有不同的人生,他还会执着于前尘往事吗?
她见过宋听檐,洛疏姣,他们也早与往日不同,往昔种种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张子即却视线而来,似乎苦苦追寻着一个答案,他站起身,冲她伸手作揖,深深鞠躬,“请姑娘解一解我这几十年的梦,我这梦里人可还安好?”
夭枝默叹无声,没有直面回答,亦不算泄露天机,“你既是做官,应该知晓官员数量基本固定不变,除非上一任出事,下一任才会上任。”
结果已然不言而喻,直白难免伤人。
张子即站在原地,久久都未开口。
一入深秋,树上叶儿被风吹过,打着旋儿慢慢落下,寂静无声。
“所以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死了自然是连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下。”她坦然开口,这也是她接下来的结局。
她看向他,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对另外一个人说,“前程往事皆已过去,故人已去,你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